[兩晉隋唐] 大唐李泰 作者:嚼墨 (連載中)

 
刃生狼 2010-3-3 01:12: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2 54706
li60830 發表於 2019-6-21 16:20
第二百零一章 未雨綢繆
李泰瞭解了周維民在滑州的情況。見他信誓旦旦的保證著滑州在災民口糧問題上是沒有問題的,這才讓李泰稍減為他的擔心。

周維民來到洛陽是為了和杜正倫商討賑災問題的,作為周維民最大的依仗,李泰自然要帶著周維民去見杜正倫。

杜正倫的小院中還是人來人往的忙忙碌碌,各位書吏見到李泰急忙站在一旁側身行禮,李泰一一的點頭微笑,表示還禮。當李泰帶著周維民走近房間的時候,低頭忙碌著不知道在書寫什麼的杜正倫慌忙的起身見禮。

李泰將周維民介紹給杜正倫之後,就安靜的坐在一邊喝茶。聽著周維民不斷的和杜正倫爭論著滑州的賑災事項。杜正倫給周維民的答複和李泰一樣。目前隻要能安排好災民的口糧問題,不讓他們餓肚子就可以。至於周維民最關心的災民過冬問題杜正倫現在也一樣沒有考慮到。

到不是杜正倫不想考慮這個問題,而是實在是沒有時間和精力來解決。目前來看,災民的吃飯問題仍然是賑災中的重中之重。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的周維民有些失望的離開了杜正倫的房間。李泰在送他出門的時候,偷偷的囑咐他,先別著急,讓周維民回李泰的小院先等等他。

周維民聽從李泰的吩咐回到了小院,等待李泰。李泰卻留在杜正倫的房間,將在洛陽縣令郭明勳那裡得到的推斷一五一十的詳細的告訴了杜正倫。

“不可能!”

聽到李泰的轉述,杜正倫的一一反應就是這不可能。看著一臉無奈苦笑的李泰,杜正倫不敢置信的再次確認到:“殿下,您說的都是真的?這事情已經到了這種程度?”

“或許還要更糟。”

李泰不是個悲觀主義者,但事實擺在麵前。讓他不敢肯定這河南府存糧情況到底如何。隻能是做最壞的打算。

杜正倫也沒有那副成竹在胸的神色,而是苦澀的跪坐在地麵的毛氈上。無奈的連連搖頭,半響才緩緩說道:“也算不幸中的萬幸,這河南府糧倉裡沒有糧食了,但下邊的各個縣的存量還有八成。好歹還能將就一下,儘量的節省,或者能夠等到朝廷的大舉調糧。”

麵對杜正倫的自我安慰,李泰搖搖頭說道:“杜侍郎,恐怕下邊各縣的情況也不樂觀。有道是上樑不正下樑歪,這河南府的刺史都敢將州府官倉的糧食賣個一幹二淨,那下邊的縣令不說是有學有樣,也差不多。本王估計他們的糧倉存糧最多也不過是五成。或許能夠勉強應付一下他們本縣的災民,也不能持續多長時間,更別說讓他們來賙濟州府了。”

聽到李泰分析,杜正倫皺眉問道:“殿下,您剛剛不是還說,各個縣衙的存糧應該有八成嗎?怎麼現在就變成了五成?”

“估計剛剛是杜侍郎在聽到消息後神情恍惚沒聽明白我的意思。”李泰為杜正倫的疏忽找個理由,解釋道:“我說的八成存糧是說河南府之外的其他州縣,並不是說河南府。就算是將要致仕,怕惹麻煩的薑老刺史掌管的滑州,存糧也不過是八成,別的州縣的情況可想而知啊。”

“這個我瞭解。”不清楚杜侍郎和薑老刺史有什麼關係,見到李泰此時拿薑老刺史做例子,杜侍郎急忙為薑老刺史說話了:“殿下,您久在長安,有所不知。下邊各個州縣的存糧是有損耗的,或是鼠患。或是拖水,或是保管過程出現失誤,總之這糧倉存糧是一定和賬冊上的不符的。一般實際存糧都在賬冊的九成左右,或許還會更低一些。若是遇到了天災,這糧食也難免有損失,存糧八成也是正常的。”

恐怕李泰不相信他的說法,杜正倫又補充了一句:“這樣的情況的朝廷也是清楚的,戶部和吏部都有明白人,怨不得那些官員。就是陛下也曾經為存糧的損耗問題發愁過。”

見到杜正倫連李世民都搬出來了,雖然李泰不知道杜正倫和薑老刺史之間的關係,但見杜正倫為他開拖,就知道是杜正倫誤會自己了:“杜侍郎,您別誤會,我說這些沒有別的意思,地方糧庫上的損耗問題,我也清楚。我不是說薑老刺史中飽私囊,就是簡單的做個比較。對薑老刺史我還是信得過的。”

見到杜正倫的神色緩和下來,李泰又說道:“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若是這些下級官員都被我查處了,這賑災事宜也進行不下去了。”

“那殿下找老朽是什麼意思?若是簡單的告知老朽這河南府存糧有問題,隻需要讓周長史通知老朽一聲就好。”

李泰搖頭為杜正倫解釋他心中的疑惑:“不是這麼簡單。如果僅僅是河南府一地,我還不至於這麼憂慮。我擔憂的是別的州也有糧食不足的情況。本王得知消息,其他州或多或少也存在倒賣官糧的情況,或許不像河南府這樣明目張膽,但也絕對存在問題。”

怕杜正倫不明白,李泰急忙加了一句:“我說的存糧不足,是在考慮了損耗之後的。所以我才擔心。”

這個時候杜正倫卻是真的坐不住了,有些急切的問道:“殿下,您是說不止這河南府一地有這種情況,而是在整個河南道普遍有這種情況?”

見到李泰點頭,杜正倫有些慌神:“殿下,這事情關係到廣大災民的生存,還關係到朝廷賑災的整體謀劃,可開不得玩笑。”

“事到如今,我還會和您開玩笑嘛?”

李泰的言之鑿鑿讓杜正倫心中發涼,不斷的念叨著:“這下完了,這幾日的賑災部署全都是按照本地糧食能夠災民吃上一月來進行的,如今看來,這份部署已經完全沒有用處了。”

看著杜正倫失魂落魄的樣子,李泰心中也不舒服,小心點勸慰著:“杜侍郎,您也別這樣,不過是一點心血白費了而已。以您的能力從新部署一遍也不過是費些力氣而已。”

杜正倫幽幽的嘆息一聲:“我不是因為這份心血和精力發愁,我是為這些受災的百姓擔心啊。”

見杜正倫這副做派,李泰也不好多說什麼。靜靜的看著杜正倫撫額嘆息。

杜正倫也是飽經世事的能臣,很快從李泰帶來的“噩耗”中清醒過來,皺眉思考了一番之後對李泰說道:“殿下,老朽認為如今的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計較這些官員的貪墨,而是要查清這河南道各個糧倉裡到底有多少糧食。您認為如何。”

“李泰點頭說道:“杜侍郎說的對。將具體糧食統計出來,才是當務之急,特別是河南道受災的這些州縣,必須要統計清楚。”

見到李泰也同意自己的觀點,杜正倫對李泰深施一禮:“殿下,老朽有一事相求,還望殿下幫老朽一把。”

“杜侍郎,您這裡說的什麼話。”李泰連忙攙起杜正倫:“本王可當不起您的大禮,有事您就說,隻要是本王能辦到的,就絕不會搪塞,您儘管開口。”

杜正倫長吁了一口氣。沉聲道:“殿下,您也知道老朽離開長安比較匆忙,身邊也沒帶幾個人。現在我想派人到各個州縣統計糧食庫存情況。特別是那些受災的州縣,根本不敢讓這本地的官員去查驗。所以想和殿下借點人手,殿下您看?”

李泰連點點頭:“這沒有問題,我馬上就將他們送到您身邊來,任您派遣。”

“那就多謝殿下了,這份雪中送炭的的情誼老夫謹記心中。”

“杜侍郎客氣了,您也是為了災民,這點本王十分欽佩。不過……。”說道這裡,李泰話音一轉小聲的問道:“不過本王帶來的都是侍衛,也沒有明白賬冊之人。讓他們舞刀弄槍那是沒問題。這對照賬冊查驗存糧恐怕他們就沒有那個本事了吧?”

“這個無妨!”杜正倫搖頭說道:“老朽是這麼打算了,這些人下去不用去看賬冊,隻需要對當地主官說明白,這是他們最後一次機會。將存糧實數報上來就可以,至於虧空不能說是既往不咎,但也會對他們從輕發落,減免罪責。若是隱瞞不報,卻是從重處罰,罪加三等。”

“這樣一來,老朽估計他們即便是不說出實情,也不會隱瞞太多。而且讓這些下去查驗的人不必去看賬本。隻要看糧庫裡有沒有糧食,有多少糧食就行。哪怕這些糧食不是他們的,是糧商的也沒關係,到了此時,就算是糧商的糧食,也歸朝廷所有了。糧商若是討要,儘管去找當地的主官好了。朝廷一概不負責任。”

李泰對杜正倫的辦法就一個字形容“狠”。這樣的絕戶計一出,那些糧商聽到消息不將糧食都從糧庫里拉出來才怪。這樣一來,那些糧倉裡的糧食雖然不一定是真正的存糧實數,也是差不多了。杜正倫在根據下邊匯報上來的數據統計一下,酌情的減少一些,也就能大概得到正確的存糧數字,這樣杜正倫也好安排下邊的賑災事項。

見到杜正倫胸中有了定計,李泰也不多說,對杜正倫客套幾句,匆忙的離開,為杜正倫挑選人選去了。

李泰回到自己的小院,叫來洪平就要查點侍衛,好將人借給杜正倫。洪平是職責在身,自然要跟李泰回來。但那些侍衛已經被李泰打發出去買糧了。洪平身邊也就十幾個好手,根本沒有辦法。

偌大的洛陽城裡找到其餘的侍衛也是一件難事,李泰索性也就不滿城的折騰了。怎麼樣晚飯前這些人也能回來。

李泰回到小院問及蕙蘭,帶來的十匣子金子已經被侍衛陸續的拿走了六匣子多,如今李泰的身邊隻有不到四匣子金子。

考慮了一下,李泰讓蕙蘭拿過兩匣子金子,一共二百兩。捧著金子,李泰就去了廂房。

有了李泰讓他等著的吩咐,周維民本來應該在正廳等著李泰。但是正房之內隻有蕙蘭姐妹以及小山三個婦孺,原本還能待客的文宣又在洛陽縣令郭明勳身邊。周維民一個大男人和蕙蘭姐妹相處一室又多有不便。別人或許不知道還能將蕙蘭姐妹當做普通的侍女,但周維民是從長安出來的,自然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加上連夜奔波,周維民的身子又些睏乏,蕙蘭就安排他在廂房暫時休息。

正斜kao在床頭打盹的周維民見到李泰進屋,急忙要起身行禮,被李泰按住了:“你我之間就不必客氣了,安心的kao著就好,你這一路奔波。也乏了。”

“不礙事的。”周維民起身活動一下身子,感覺到痠痛無力,自嘲的說道:“還真不比年輕的時候了,這三天跑下來,忽然的一歇,渾身還真有些痠痛,得要活動一下。”

李泰打量著周維民,說起來他也真不容易,這從滑州的白馬縣到河南府的洛陽,一路上六百多里地,年過四旬的周維民用了不到三天的時間奔馬前來。依照他的歲數,他的身子還是難為了他。

要知道唐朝規定,驛站的驛使一天也不過是跑一百八十里,隻有緊急軍情晝夜奔馬才會出現日行三百或者五百的情況。那些驛使可都是青壯之輩,年逾四旬的周維民和驛使是沒辦法比較的。

李泰知道周維民的困頓,也就不和他客套了,將兩匣子金子放在他眼前的桌子上,低聲說道:“你初到滑州,人生地不熟。這外官又不比京官,隻有職分田卻沒有俸祿,難免有手頭不足的時候。官事也好,私事也罷,總要遇到用錢的地方,這些你先拿著,應付一下,若是有需要再和我開口。”

周維民有些不知所以的,打開了匣子一看,連忙合上,口中驚呼:“殿下,這可使不得。若是少許銀兩下官還敢手下,這麼多的錢財,下官可不敢。”

周維民見到兩匣子金子不止是驚恐,還有深深的感激。從來都聽說是下官為上官送錢,行賄賂之事。卻還沒聽到過,上官為下官送禮的事情。而且這不是正常的人情走動。這明晃晃的金子不止是代表著錢財,還代表這李泰對他的惦念之情。

想及於此,周維民將兩匣子金子推回到李泰身前,一正衣冠,對著李泰就是一禮,肅然的神情中帶著感動:“殿下,下官實在是愧不敢當。您對下官已經是恩同再造,您的這份心,下官心領了,但這金子……,下官實在是不能要,也無顏收下。”

“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李泰搖搖頭,笑道:“金子是幹什麼用的?就是給人花的。我有錢花不出去,正好你幫我花花。你感覺拿我的金子,心中不舒服,但總也比你心中舒服的拿著百姓的金子要好吧。”

見到周維民要解釋,李泰擺擺手:“別說了,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但你手裡總要有些餘錢才是。人情來往,同僚聚會,總要有花錢的地方。就算你的錢夠,這錢你也要收下,是填補虧空,還是賑濟災民都有你說了算。反正錢我是送出去了,本王送出去的東西還沒有拿回來的呢,你就別讓我破這個例。”

李泰說完也不理喃喃的要解釋什麼的周維民,大袖一甩,雙手相後一背邊走邊說:“讓你拿著就拿著,別囉嗦。好好休息一下,將你那些公務暫時放放,休息好了晚上陪本王喝酒。”

李泰將金子交給周維民,怎麼花就是他的事情了。回到正房,見到剛剛進屋的文宣。

文宣正接過小山送上來的茶水牛飲著,連續五六盞茶水進肚,才長吁一聲:“渴死我了,跟著洛陽縣衙的衙役跑了半天,終於把這粥棚的位置確定了。蕙蘭姐姐,你是不知道啊,這半天下來,可給我跑斷腿了。跟你說,自打我進了越王府,就從來沒遭過這樣的罪。”

文宣隻顧著張牙舞爪的白話,跟沒注意到李泰已經站在他的身後。蕙蘭看著微笑的李泰,也不出聲提醒,卻是低頭竊笑。

小山也被文宣給逗的直樂,不過還好,她側對著李泰,偷偷的對文宣使著眼色。

文宣順著小山的眼神回過頭去,看著一臉微笑的李泰,頓時傻眼了,低下頭喃喃的說道:“殿下,這個殿下,小人是在胡說八道。”

“謙虛了不是!”李泰無視著一臉尷尬的文宣,一撩衣襟,坐在月牙凳上,接過蕙蘭送上來的香茶,抿了一口,慢條斯理的說道:“我當是誰在這裡張牙舞爪的呢?原來是我們的大功臣文宣回來了?不錯,出去了一圈還沒忘記自己是越王府的人,真的是很不錯了。”

“殿下你別這樣,我知道錯了!”文宣哀求著李泰,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殿下,我再也不敢了,要不你打我一頓也好。您別這樣說,小人害怕。”

“呦,您文宣可是大功臣啊,還知道害怕?”李泰瞥了文宣一眼,笑著說道:“行了,別裝了,您都來我這裡請功來了,還需要害怕嗎?”

“殿下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殿下求求您了,您別這樣和小人說話,您罵小人一頓,打小人一頓都行,打死都行,但就是求你別將小人攆出去。”文宣的撲通跪在地上,帶著哭腔對李泰求饒著。

李泰還是那副神情不變,語調越來越慢“別,可別。我越王府可快放不下你文宣了,您還是別求我了。應該是我求您才對。您的功勞太大了,求您別離開我越王府才對,您離開了,我越王府不就得黃攤子嗎?”

文宣此時也顧不得別的了,抱著李泰的大腿聲淚俱下的求饒。蕙蘭雖然感覺李泰的舉動有異,不知道李泰打的什麼主意,但能明白李泰這番冷嘲熱諷是事出有因。想了一想,卻沒有為文宣求情,隻是將李泰已經喝幹的茶盞蓄滿。

一直站在一邊的墨蘭剛剛開始的時候,看見文宣的窘相還嗤嗤的偷笑,但後來見到李泰沒有嚮往常一樣隨便笑罵一句就將事情揭過去,而是不斷的打擊著文宣,她也停住了偷笑,愣愣的看著李泰,一時會不過神來。

直到文宣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求饒,墨蘭才躡手躡腳的湊到李泰身邊,輕輕的碰一下李泰的肩頭,小聲的為文宣求饒:“殿下,你看文宣也怪可憐的,您就饒了他一次吧。他往常也不是這樣的,這是他第一次犯錯,咱們就饒了他一回好不好。若是下次再犯,您是打是罵都由著您,但這次,念在他初犯,就饒了他吧。”

“饒了他?”李泰不在是那副連譏諷帶打擊的神情了,而是冷冷的說道:“我饒了他,誰饒了我?”

李泰輕輕的踢了一腳抱著他痛哭悔過的文宣:“起來。看著我說話!”

文宣現在是李泰說什麼,他應什麼。李泰讓他起來,他就急忙起來,袖子一抹臉上的淚痕,可憐巴巴的看著李泰。

李泰嘆息過後,沉聲道:“文宣,你是不是覺得這離開長安,來到洛陽了。這滿洛陽就沒有比我爵位更高,身份更尊貴,權勢更大的人了?是不是。”

文宣低下了頭,小聲的肚腩了一句:“是。”

李泰搖搖頭,嘆息道:“我明白你的心裡,你就是覺得在洛陽我最大了,水漲船高,你的身份也就跟著漲了起來。你就開始覺得沒什麼能放在你的眼裡了,對不對?”

“你不用否認,或者你現在還沒有那麼想,但你的行動就是這麼做了。別的不說,就說你剛剛的行為,這若是在越王府,你還會如此嗎?”

文宣剛剛要說話,卻被李泰阻止了:“你不用說,等我說完,會有你說話的時間。我可以告訴你,在越王府,你不會這樣。是跑了一下午,是累了,在越王府你也會和蕙蘭細說,這我不否認。但你絕對不會這樣張牙舞爪的說,或許是撒嬌,或許是訴苦,但絕對不會是現在這副請功的動作神態。”

李泰有些失望的搖搖頭,嘆道:“你知道你現在是什麼嗎?你認為無論你怎麼樣,隻要我在洛陽,你沒人敢將你如何。你這是張狂。你明白嗎?你仔細想想我可有說錯你?”

李泰說完一席話,就開始一聲不吭的低頭喝茶,墨蘭愣愣的看著低頭思索的文宣,也不知道該如何自處,求助般的望向姐姐蕙蘭。蕙蘭輕輕的搖搖頭,俯身安慰著身邊的小山。

文宣低頭沉默了許久,最後緩緩抬頭對李泰說道:“殿下,你說的一點都沒錯。雖然我心中沒有意識到這點,但我自從來到洛陽之後,的確是開支張狂了。殿下教訓的對。”

李泰沉聲問道:“這麼說,你心中服氣了?”

“回殿下,小人心中服氣。以後一定會改。”

見到文宣一副老實認錯的表情,李泰嘆息了一聲,緩緩說道:“文宣,這次我不打你,也不罵你,就送你一句話,你要記住‘老要張狂少要穩’。你記住,這洛陽雖然小,但也不是你能夠作威作福的。別說是你,就是我也不能。”

“人常說‘年少輕狂’。所以今天你的行為我不怪你,也不罰你。你自己好好想想今天的作為,再想像這幾天的行為。想好了也不用和我說,以後該怎麼樣你自己看著辦吧。”

文宣被李泰訓的低頭不語,但見李泰沒有將他攆出府去,心中最擔心的事情終於沒有發生。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開始為沒有被李泰攆出去感到慶幸。無論主子是誰,都不希望自己的下人肆意張狂。

見到文宣蔫蔫的樣子,李泰也有些於心不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之後,沉聲說道:“好了,該說的我已經說過了,剩下的就kao你自己得空的時候去悟了。現在先說說,賑災粥棚的事情解決的怎麼樣了。”

聽到李泰問道正經事情了,文宣不敢怠慢,急忙說道:“殿下,小人下午由洛陽縣衙的差役帶領著,繞城一週,在四個方向初步選定了四塊適合搭粥棚的地方,殿下得空去看一眼,再做決定。洛陽的郭縣令說了,隻要殿下確定地方,搭粥棚的人手他負責在災民中挑選。維持秩序他也可以幫忙負責。”

“既然你看好了位置,我也就不去看了,就按照你想的辦。”李泰瞥了一眼文宣,繼續說道:“這個搭粥棚賑濟災民的事情就由你負責了,你也不能總跟在我身邊,越王府這麼大,我能信任的人又不多,你早晚也要負責一攤事務。就先從這舍粥開始吧。”

“謝謝殿下栽培。”

李泰眉頭一皺:“你不用這樣誠惶誠恐的,今天的事情我也不會記著,隻要你心裡明白事理,我們之間的相處按原來的樣子就行。別說廢話了,郭縣令的虧空怎麼說的。”

文宣抬起頭,有些為李泰抱不平的說道:“殿下,這個郭縣令有些過分,他將明天那一萬石粳米全都要去了。我算計過,連正常的損耗都包括在內,有個六七千石粳米就足夠填平他的虧空。但這個周縣令偏偏死咬著一萬石不放。小的雖然沒有答應他,但也沒說不行,推拖說回來問問殿下的意思。”

“我沒什麼意思。”李泰點頭說道:“他願意要就都給他,我們不差這點糧食,反正都是用在災民身上,無所謂誰多誰少。”

“這我到是知道。”文宣低頭嘟囔了一句:“我就是看不慣他拿殿下的糧食,去填補鄭刺史從他那裡借糧的差額。”

“你不懂啊。”李泰搖搖頭,嘆息了一聲:“你還是小家子氣,這個郭縣令不是為了鄭刺史填補虧空,而是為了洛陽的災民能夠多一口糧食吃。你沒看出來嗎?這個郭縣令現在是豁出去了,隻要對洛陽百姓又好處的事情,他就不惜一切代價的去做。這一萬石糧食落在他手裡,也是一樣填到洛陽災民的肚子裡,犯不上和這個已經被執拗充斥著頭腦的半瘋計較。”

文宣聽到李泰的話心中若有所思,琢磨著李泰話中的含義。李泰也不為他細解釋,沉聲說道:“好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去休息吧,我這裡也沒你什麼事了。”

文宣告退之後,蕙蘭趴在耳邊小聲的對李泰問道:“殿下,今天何故對文宣發這麼大的脾氣,依照奴婢感覺文宣也沒有太過火的地方啊。”

李泰收起了那張陰沉的臉,拉著蕙蘭的手,柔聲說道:“你別擔心,我不是衝著文宣來的,雖然他也有些過火,但還不至於讓我特意嚇唬他一次。依照文宣的精靈,稍稍點撥幾句,他也一樣明白的。”

“那殿下為什麼嚇唬文宣,別說是文宣,就是我也被殿下嚇到了。”墨蘭聽說李泰是在嚇唬人,白了李泰一眼,嘟著嘴抱怨著。

“好了,這不是過去了嗎?你也別抱怨。”李泰笑著捏了一下墨蘭的鼻頭,解釋道:“我這也是未雨綢繆,敲山震虎。文宣什麼人,咱們都知道,能放下心來。但我們帶來的這些侍衛有很多都不是我們越王府的人。他們的脾氣秉性我們是一概不知。為了防患於未然,我故意拿文宣說事,為了就是讓他們知道,萬一他們犯了什麼錯誤,我是不會看在一起從長安出來就保他們的。”

墨蘭聽李泰這麼一說,心中心疼文宣,沒好氣的說道:“那文宣不是冤枉死了,白白的收到殿下一頓呵斥。”

“他冤枉什麼?”李泰反駁著墨蘭,沉聲說道:“文宣不比你們。你們就呆在這個大院內,就算是惹事也出不來大事,但文宣不同,他總跟我在外邊跑,萬一被有心人利用,到那個時候,就說不清楚了。”

“而且,你們仔細想想文宣最近的所作所為,他也該被敲打敲打了。咱們關起門來說話,這若是在長安,文宣張狂也就張狂了,我也想看看,在家門口誰敢為我身邊人的張狂而說三道四。但這是洛陽,不一樣的。”

“而且我們出來是身上擔負著差事,在長安又無數隻眼睛緊盯著我們,等著我們犯錯呢。我們在洛陽,那些人在長安,真若有個閃失,我們是鞭長莫及的,所以不得不小心。”

見墨蘭還不太服氣,李泰沉聲說道:“墨蘭,你別忘記了,那個時候我們在長安,就有人敢在背後拿嫣兒的哥哥出氣。”

墨蘭換成了一副似懂非懂的盛情,張著大眼睛看著李泰,李泰嘆息了一聲:“墨蘭,這些你不會懂,也沒必要懂。你隻要記得,這世事艱難就好了。別的就不用你操心了,安心的做你的快樂小丫頭好了。”

墨蘭到底也沒明白李泰話中的意思,隻是點著小腦袋:“好,我聽殿下的就是。”

李泰對自己身邊的人,該說的已經說了,該做的也已經做了。安頓好內部之後,剩下的就隻是等待著外邊的小心了。

李泰在正房裡一邊喝茶,一邊享受著蕙蘭兩隻柔荑在肩膀上的揉捏,心中合計著賑濟災民中的有關事項。

時間就這門一點一點的流逝,眼看著夕陽西沉,落日的餘暉籠罩著洛陽這座千年古城。隨著夕陽最後的一顫,整張暗紅的圓臉羞澀的躲進西山之後,城內的炊煙漸漸升起。從一戶兩戶到整個洛陽城都沉浸在飯菜的香氣之中。

馬上就要到晚飯時間了,被李泰打發出去買米的眾位侍衛也三三兩兩的回到了李泰的小院。

洪平校尉站在門前,一張張的收攏著侍衛手中的訂貨字據,還有剩下沒有花完的金子,直到最後一位侍衛將字據交到洪平手中,才算結束了這一天的買糧工作。

洪平帶著一疊字據和剩餘的金子來到了李泰麵前,將兩者向李泰麵前一放,低聲說道:“殿下,所有侍衛都回來了,我計算過了,不算您中午親自談的一萬石粳米,他們一天一共買下粳米四萬八千七百石。這些粳米有的是明天中午送到各個城門之外,有的是在三天內送到。具體的交貨日期字據上都寫的輕輕楚楚。”

洪平將字據和金子放在桌子上,輕輕的推到李泰麵前:“殿下,這些是字據和沒花完的金子,您清點一下。”

李泰一擺頭,蕙蘭拿著算籌走進身邊,一張一張的核對著字據和錢數,算完之後向李泰點點頭,表示著一切無誤。

李泰見狀,笑著對洪平說道:“洪校尉,這不是不相信你,隻是這規矩還是規矩,特別是在銀錢上,更應該講規矩,我想你是能明白的。”

洪平一抱拳,沉聲道:“殿下,您不用說的,屬下明白,這沒規矩不成方圓,該怎麼樣就是怎麼樣。”

“你明白就好。”李泰從洪平的眼中沒有看到虛情假意,滿意的點點頭。順手從桌子上抄起十幾個金錁子,放在洪平麵前,笑著說道:“也不能讓你的兄弟們白跑一天,這些錢拿去。是請他們喝酒也好,是給他們分了也罷,你說了算。”

洪平沒有矯情的推辭,伸手拿起來揣在懷中:“謝謝殿下賞賜,屬下就替兄弟們收下了。”

“這樣就對了。”李泰笑著說了一句,接下來對中洪平吩咐了下一件事情:“一會你帶著著兄弟們吃點好的,然後再帶著他們去找杜侍郎。杜侍郎身邊的人手不夠,今天和我借人,我也同意了。你帶著人讓他去挑選一下。”

“那殿下的安全問題怎麼辦?”洪平負責李泰的安全,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

李泰微微一笑:“沒關係,你也看到了,我根本用不著百十號人這麼多。有你從越王府帶出來的二十多人已經足夠了。剩下的就讓杜侍郎隨便挑選好了。”

洪平聽明白了李泰話中的一席,是讓他將越王府的侍衛留下了,不讓杜正倫挑選,至於別人就無所謂了,隻要杜侍郎選上,就要跟著走。

剛剛李泰在屋裡訓斥文宣的話已經傳出來了,洪平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去觸碰李泰的霉頭,雖然心中不願,但見到李泰十分堅決不容分說的樣子,也不敢再表示反對,低著頭答應了下來。對李泰的安危問題心中暗道:“隻有讓自己多注意點了。”

前腳送走了洪平。後腳周維民就走了進來,見到李泰,拱手一禮之後笑著說道:“殿下,下官來蹭飯來了。”

“蹭的好,我就喜歡你這樣的。”李泰拉過周維民,笑著說道:“怎麼樣,剛剛休息的還好吧?”

“休息的不錯。就是夢到殿下在教訓人來著。”

李泰一聽周維民的打趣,先是一愣,隨後兩人對視著大笑了起來。

周維民剛剛在廂房內,根本沒有睡著,而是不斷的琢磨著從認識李泰開始的所有事情,特別是今天李泰給他金子的舉動,讓他感覺到李泰真的沒有拿他當做外人,是在實心實意的想幫助他,提拔他。

想清楚這些之後,他就開始琢磨著李泰本人了,最後他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李泰是一個不拘小節,不在意禮法束縛的人。李泰看重他的是他的能力和人品。李泰希望他是一個能為百姓做事的官,而不是隻會誇誇其談逢迎上官的人。

清楚的認識到李泰的性格和為人之後,周維民也放開了,不在是那副拘束謹慎的樣子,這才有了和李泰開玩笑的舉動。

周維民態度的轉變讓李泰又些驚訝,但還是感到滿意的。李泰也不想看到自己身邊的人全是唯唯諾諾的樣子。真正恭謹和感激是藏在心中的,而不是時刻表現在表麵上的。敢開玩笑不代表著周維民就不敬重李泰。同樣,在表麵上的恭敬也不代表內心沒有謾罵。

吩咐一聲蕙蘭,快些將酒菜端上來,李泰拉著周維民麵對麵的做好,笑著說道:“自從你離開長安,我們之間隻是通信聯係,也沒坐在一起好好談談。今天你一定要和我說說,你離開長安之後如何。”

“謝謝殿下惦念,我們還是等會酒菜來了在說吧。”周維民衝李泰嘿嘿一笑:“殿下,我可真的惦記您府中的禦酒了。”

李泰一攤手,笑著說到:“那你今天可喝不到了,我這次出來,金子帶了不少,但這酒還真沒帶出來。”

周維民剛想為李泰為什麼帶這些錢出來,話到嘴邊就被蕙蘭打斷了。

“殿下,酒菜來了。”蕙蘭溫柔的對著李泰一笑,從食盒裡一樣一樣的將酒菜擺在李泰和周維民之間的桌子上。連續三個食盒,將李泰麵前的長桌擺滿了酒菜。

從身後的丫鬟手中拿過執壺,蕙蘭輕抬玉臂,為李泰和周維民各自滿上,對兩人微微一笑:“殿下,周長史,酒菜齊了,您們慢用。小婢就在外間,有事您們就招呼一聲。小婢先告退了。”

蕙蘭分別對李泰和周維民行禮過後,嫋嫋婷婷的離開了房間。

周維民敢放開膽量在李泰麵前談笑無忌,卻不敢守蕙蘭一禮,當回來對他施禮的時候,連忙側身,就算是受了蕙蘭的半禮。

李泰還沒感覺如何,蕙蘭對周維民的舉動卻是十分滿意,心中讚嘆一聲:“還不錯,懂得進退。”

蕙蘭退下之後,李泰舉起了酒杯,笑著說道:“你嚐嚐這個酒,雖然說不是禦酒,但也很不錯,別有一番風味的。”

“哦。殿下這麼說,下官真的要嚐嚐了。”周維民先是輕抿一口,隨即眉頭一皺,然後卻是眼睛一亮,頭顱的俯仰間,一樽酒就入腹了。閉上眼睛仔細的品味了一下,周維民笑道:“好酒,先苦後醇,入口清涼,入腹滾熱,真是是好酒,的確是別有一番風味。”

李泰知道周維民是好酒之輩,能得周維民一聲好酒也是不易的。見到周維民滿意,李泰心中也高興,親自為周維民滿上一杯:“若是喝著順口,就多喝點。”

周維民雙手舉著酒杯,笑道:“殿下,這酒不是您從長安帶出來的吧。我在長安多年,就沒喝過這種酒。“

“當然不是了。”李泰哈哈一笑,端起酒樽示意周維民喝酒。兩人將這第一樽酒喝下去之後,李泰笑著說道:“你還真說對了,這酒不是從長安帶來的,而是別人送我的,他也是從洛陽掏出來的,這酒名叫‘菊花酒’。喝起來苦中帶醇,先冷後熱,我還準備多帶點回去給父皇嚐嚐呢。”

周維民端著酒杯,注視著酒樽中的菊花酒,思考了半天,才嘆息道:“可惜啊,這好酒要有一段時間喝不到了。”

李泰見到周維民為一樽酒神色恍然的樣子,哈哈大笑道:“你有什麼喝不到的,我回到長安才是喝不到了呢。這酒就產自洛陽,離你的滑州並不遠。不管是故意使人來買,還是讓公差幫你捎帶,都是很容易的啊,怎麼說喝不到了呢?”

“殿下有所不知。”周維民唏噓的說道:“這水患之後,不管這釀酒之人如何,朝廷必定下令禁酒,到那個時候,別說這菊花酒,就是那些普通的水酒,想要喝也是很難找的。”

李泰心中泛起以陣陣的疑惑,低聲說道:“這水患和禁酒有什麼關係?難道禁酒了以後就不會發生水患了?”

“非也,兩者不是這種關係。”周維民微微一笑,為李泰解釋道:“禁酒是因為糧食的關係。大災之後,這糧食必然緊缺,而這酒卻是糧食釀造,禁酒有助於節省糧食。”

“荒謬。”李泰不以為然的一笑,說道:“這水患隻是河南和山東一共三十多個州而已,缺糧的也不過是這少數的地方。我大唐幅員遼闊,三百五十八個州,其餘的又不缺糧。而且最近幾年風調雨順,糧價偏低。總體看來又怎麼會缺糧?這禁酒純粹是荒謬的無稽之談。”

周維民嘿嘿一笑,說道:“殿下,你還別不信,您看著,這禁酒令很快就會下來。不過說回來,殿下您一定不會缺酒,就是下官也未必沒有酒喝,不過是價錢貴點而已。”

感覺到周維民話中有話,李泰眉頭一皺,沉聲說道:“哦?這裡還有文章可做?你詳細的和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周維民在李泰麵前沒什麼可忌諱的,他的官職都是李泰給他的,自然不會在這些對他自身無關緊要的事情上隱瞞。周維民大有深意的一笑:“殿下,您久在長安,對這些所知不多。像現在這樣的天災,下禁酒令也不過是一年兩年的事情,這一兩年間真正禁止的是那些百姓開設的小釀酒作坊,權貴豪門就……。”

李泰笑道:“哦?那麼說,我若是想開酒坊,卻是照常開設了?”

“那是當然。”周維民一口將酒樽中的菊花酒飲盡,笑道:“別說殿下您了,就是下官在滑州開上一間酒坊,也不會有人來管的。”

“看來這道禁酒令隻是針對於普通百姓了,若是權貴之家,那就是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了。”

“那是當然了。”

李泰嘿嘿一笑,挖苦道:“這種禁酒令就不會有人參奏說‘於民奪利’?”

周維民知道李泰不是在挖苦他,跟著李泰一樣嘿嘿一笑:“殿下,這樣的參奏,是你去寫本章,還是下官來寫呢?會有人冒著得罪大批權貴的風險去寫嗎?與其有精力在這種無關大局的事情上糾纏,還不如自己開一個酒坊來的痛快。”

“你說的有道理,這種事情以後再說。”李泰端起酒樽,笑道:“先喝酒,等有這個禁酒令的風聲,在正式下來之前,你通知我。閒著也是閒著,我和這些人玩玩。”

聽李泰有意思阻止這種事情的發生,周維民急忙勸道:“殿下,您可不要莽撞啊,這裡麵不是一兩家權貴的事情啊。您可要三思慎重啊。”

李泰不以為然的一笑:“我又沒說不讓他們釀酒,不過是感覺這禁酒令和水患沒有關係而已。該說的話我必須要說,但別人聽不聽就不在我了。而且我又不是傻子,不喝酒又不會死人,犯不著因為這點事給自己找麻煩。”

“那殿下是什麼意思?”

“佛曰:‘不可說!’,哈哈啊!”李泰高舉酒杯,笑道:“來不說那些掃興的事情了,喝酒!”
li60830 發表於 2019-6-21 16:20
第一百零二章 河南府刺史 (上)
陽光刺痛了眼睛。李泰從醉宿中醒來。頭痛,從前額到後腦,全是漲痛的感覺,好像大腦已經不在頭骨的保護中一樣,晃晃腦袋,似乎頭顱中裝的全是漿糊,在晃動中翻滾。

李泰不由自主的呻吟了一聲,抬起手撫摸額頭,觸手之地不是光滑的額頭,而是一張濕熱的毛巾。

“殿下醒了?”

說話的是趴伏在床頭的蕙蘭,柔荑輕抬,落在李泰額頭的毛巾上。似乎感覺毛巾的溫度不夠,蕙蘭從身邊盛滿熱水的銅盆中撈起另外一張毛巾,仔細的疊成長條,小心的替換下李泰額頭上的毛巾。

“殿下別說話,養養神,我馬上就去廚房將醒酒湯端來。

李泰一把拉住蕙蘭的小手,看著她熬了一夜通紅的雙眼:“辛苦了。”

蕙蘭溫柔的一笑,把李泰的手放回在薄被之中。

聽著蕙蘭離去的腳步聲,李泰閉上了幹澀的眼睛,回想著醉酒前的事情。

他也不清楚和周維民兩個人喝了多少的酒。隻記得他從陝縣帶來的一壇菊花酒全被兩人喝掉了之後,又開始搜刮刺史府中的菊花酒。具體喝了多少壇,就根本記不住了。李泰最後的記憶是更夫敲響一慢三快的四更梆子。

隻記得兩人喝到高興之時,周維民不斷的述說著這些年仕途上的艱辛,說到苦難之處,老淚縱橫。李泰是一邊勸慰著周維民,一邊褒貶著時政,看得順眼的地方誇的天花亂墜,看不順眼的地方卻貶的一文不值。

雖然在在酒醉之下大放厥詞,但細細回憶,整個的言語間似乎沒有太為過火的地方。就是褒貶時政,也沒有針對某個人,而是對時政的措施進行評價。

大唐雖然比不上宋朝的言論無忌,但在李世民執政的時期也算是開明,不會以言論問罪,更不會像清朝那樣,一句“清風不識字,何故亂翻書。”就抄家滅門。所以李泰並不擔心自己如何,最多被人在背後評價一句“書生之言”。他還是不在意的。

蕙蘭嫋嫋婷婷的走到李泰身邊,半扶著李泰kao在她的懷中,一碗略微有些苦澀的醒酒湯就在嫣兒的細心服侍下,緩緩的落入腹中。

喝完醒酒湯,李泰仰躺在**,閉著眼睛,忍受這醉酒之後的頭痛、頭昏,有氣無力的問道:“蕙蘭,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蕙蘭又為李泰換了一次頭上的熱毛巾。低聲回道:“殿下,現在快午時了。”

頭昏沉沉的好像要爆炸一樣。嗓子間有些幹癢,還有些疼痛。渾身也好像上鏽了一樣,一種酸麻的感覺。李泰想睡又睡不著,隻要隨意的找著話題來和蕙蘭聊天,以分散一直關注著自己身體的注意力。

“”洪平將人帶去杜侍郎那裡了嗎?“

“回殿下,洪校尉一早就將人帶過去了。他來回報的時候殿下還沒醒,就和我說了。他說杜侍郎根本就沒挑人,他帶去的人全都被杜侍郎手下了,而且已經分派完任務出發了。洪校尉估計,這些人最少也需要三天才能回來,那些去遠地方的,估計需要月餘才能完成任務。”

閉著眼睛的李泰,笑罵了一聲:“這個杜正倫還真能使喚人,就這麼把我身邊的人全放出去了。算了,隨他去吧。”

見到李泰沒有絲毫不滿,蕙蘭又說道:“洪校尉還說了,這幾天他身邊人手不足,隻有二十幾個從越王府中帶出來的軍士,所以還希望殿下這幾天少走動,最好就在刺史府呆著。他也好維護殿下的安全。”

聽到蕙蘭的轉述,李泰哈哈的樂了起來:“這個洪平,還真敢說話。竟然管起本王的行動了。”李泰一笑之後,又說道:“算了,不去管他了,他也為難,我儘量少走動就好了。”

蕙蘭微笑著沒有搭話,而是起身坐在床頭,將李泰的的腦袋放在她的腿上,緩緩的揉捏著李泰頭顱的兩側,緩解著李泰醉宿的痛苦。

李泰閉著眼睛享受著這份溫柔,良久,才緩緩的問道:“周維民怎麼樣?起來了嗎?”

“周長史怎麼樣我不知道,不過想來他還沒起來呢,不然應該會來和殿下請安的。他昨晚和殿下一樣,都喝過量了,是於管家安排人將他抬走了,說是安置在前院了。”

“哦,那就好。”李泰含糊的說道:“一上午了,還有別的事情找我嗎?”

“杜侍郎來了一趟,說是謝謝殿下的援手之情,見殿下沒有起來,也就回去了。”

“沒事就好。”李泰迷糊的說道:“難得沒有什麼事情。”

蕙蘭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考慮了一下,欲言又止的說道:“殿下,小山她……。”

“小山怎麼了?”李泰睜開了眼睛,看向蕙蘭。

蕙蘭繼續幫李泰揉捏著頭部,小聲的說道:“小山今天的表現有些不正常,我看到他偷偷的藏幹糧。好像要離開的樣子。”

嗯?李泰揉著鼻樑想了一下,不確定的說道:“應該是那個孩子心中著急了。這樣,你告訴她,再等三兩日,我將這洛陽的事情處理完,和鄭刺史見上一麵以後,就帶著她回永嘉縣,幫她查清他姐姐的冤屈。你先這樣和她說,看看她是什麼反應。”

蕙蘭輕輕的“嗯”了一聲,說道:“殿下,剛剛我忘記說了,河南府的鄭刺史在半夜已經回來了。今天一大早來拜見殿下,被我打發回去了。他說午飯後在來請見。”

“回來就好。”李泰翻個身,側躺在蕙蘭腿上:“讓他等著,我先睡一會,午飯叫我。”

李泰一個迷糊睡了一個香甜的回籠覺,再次睜眼是蕙蘭叫醒的他,抬頭間,看見飯菜已經擺在了桌子上。和蕙蘭姐妹以及小山一起吃過午飯,李泰在側廳中端著茶盞,斜kao在長桌上,等著鄭刺史的拜見。李泰對這個鄭刺史是十分的好奇,好奇於這個膽大妄為的鄭刺史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李泰的一壺茶都快喝完了。卻沒有等來鄭刺史的拜見,反而是等來了文宣。

文宣氣喘吁吁的跑到李泰麵前,顧不得行禮,就嚷嚷道:“殿下,這下麻煩了。”

“別慌。”李泰安慰著文宣:“有事慢慢說,天塌不下來。”

文宣將氣息喘勻之後,低聲說道:“殿下,這次真的麻煩了。郭縣令手腳麻利,昨天連夜就將粥棚弄好了,派來的守衛也到了。但是,就在剛剛。我收糧的時候遇到了麻煩。”

“什麼麻煩?”

“殿下,我們的糧食不夠啊。今天中午我清點糧食,隻有那麼三兩家送來了糧食,這些糧食加起來也不過是一萬石多點。除去給洛陽縣衙的,我們就沒什麼糧食用來賑濟災民的了。總不能將棚子搭了起來,沒糧食熬粥吧。”

“我以為什麼事情呢。”李泰笑著安慰文宣:“莫慌,你沒派人去那些糧店問問嗎?”

“我找人去問了,他們到是沒有耍賴,隻是說一時沒湊夠,讓我們緩幾天,不管我怎麼說,他們就是一粒粳米也不給。現在我們是等米下鍋啊,我能不著急嗎?這是殿下第一次讓我辦差事,若是弄砸了,我可就沒臉見人了。”

看著李泰隻顧微笑不語,文宣心中著急,小聲問道:“殿下,怎麼辦啊?我剛剛看了字據,上麵根本沒寫若是到時交不上糧食怎麼辦。殿下,我們的字據簽的不合理啊。”

“我故意的。”李泰瞥了文宣一眼,笑道:“文宣啊,你的這個定力還需要練練,你想啊,我是什麼身份,他們敢吞了我的糧食嗎?今天這樣是因為他們不知道買糧的是我,若是知道了,用不上三天,所有的糧食都會一粒不少的給我送來。”

“他們要是不送糧食,而是把殿下的定金送來怎麼辦?”

李泰輕蔑的一笑:“他們不敢。若是在字據上寫清楚,一旦交不上糧食罰金多少,他們還敢用錢買個平安。但字據上根本沒寫,他們就不敢的。”

“那現在怎麼辦?”

“好辦!”李泰微微一笑,小聲的對文宣說道:“你挨家挨戶跑一趟,帶上我的越王金印,到那裡什麼都別說,當他們認出來金印之後,就將字據換給他們。一句話都不用說,你轉身就走。”

“這樣就行?”文宣有點不敢相信,小聲的問道:“殿下,您將字據還給他們,我們手中可沒有憑證了,萬一他們不認賬就連金子都要不回來了。”

“放心吧,他們不敢的。”李泰拍了拍文宣的肩頭,笑著說道:“別問那麼多了,趕緊去辦事,用不了多長時間,你就知道結果了。”

看著文宣腳步匆匆的離開,李泰心頭暗笑。將鄭刺史過午之後還沒有來拜見自己,和文宣剛剛帶回來的消息一起考慮,不難得出結論。這糧食沒有運到是鄭刺史的主意。

這個鄭刺史的想法可不是不給糧食這麼簡單。若是不想給糧食,那麼文宣打發人去詢問各個糧店的時候,糧店應該說是要退還定金。可偏偏糧店說是讓寬限幾天,這應該是鄭刺史的主意。他不僅僅是不想給糧食,還想將定金吞下去。

李泰真的就不明白了,這鄭刺史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胃口,也不打聽清楚買糧人的背景就敢張嘴。

鄭刺史此時應該在糧商間忙的團團轉,肯定沒時間來拜見自己,李泰也樂得清閒,再次回到了臥室,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起來。

李泰的猜想沒有出錯,正是糧商的求見讓他顧不得來拜見李泰。前幾家求見他,說是要從糧倉裡提糧的時候,鄭刺史還沒感覺怎麼樣。以為是正常的提糧,也就隨口答應了。這才有了文宣說的有幾家糧店將糧食運到城外,交給了文宣。

但要求運糧的糧商越來越多,鄭刺史才感覺到事情不對勁。顧不得等候李泰的召見,先是通知這些糧商先拖一拖,然後來到酒樓議事。

有李泰和杜正倫在洛陽城內,鄭刺史沒敢找大的酒樓,在街頭找了一家信得過的酒樓,和眾多糧商商議著對策。

鄭刺史高坐在正中間的主位上,身前是二十多個高矮胖瘦不一的糧商,眾人的目光注視著愁眉不展的鄭刺史,沒人說話。

鄭刺史還不清楚買糧的是李泰,正在琢磨著是誰在這個大災過後來洛陽高價收糧。

鄭刺史沉默著不出聲,下邊有人坐不住了。一個瘦高的中年男子站起身來:“鄭刺史,您倒是給個話啊,這個糧賣是不賣?不能這樣拖下去了,您不在乎長安長孫家,我們這些小戶人家和招惹不起啊。到底如何,您給個準話。”

鄭刺史頭都沒抬:“我不是說了嗎。不賣。”

瘦高的糧商張張嘴,最後也沒說出話來,嘆息一聲無奈的做了下來。

“這不好吧。”他身前一位身材肥胖的糧商似乎在麵對鄭刺史的時候也有底氣:“鄭刺史,您的一句不賣可就砸了我們‘徐記糧行’的招牌了,從隋朝我們‘徐記’就以賣糧為生,這百年招牌可不能毀在我的手裡。”

鄭刺史抬頭橫了胖子一眼:“張兄,話可不能這麼說。這一共是將近五萬石的粳米,你們一下子從糧倉拉出去,這州府的糧倉可就差的太多了。而且如今越王和杜侍郎都在洛陽,萬一他們心血**檢查糧倉。到那個時候,可不是本官一個人要掉腦袋,你們也跑不了。”

姓張的胖子一扁嘴:“州府的糧倉有沒有糧關我們什麼事情。這糧食是我們拿真金白銀從你手裡買來的,有人賣糧,我們就買,別的顧不了那麼多?”

鄭刺史瞥了一眼張胖子,冷笑道:“好啊,既然張兄這麼說,那你自己去和越王殿下以及杜侍郎解釋去,看他們是否會同意你的說法。”

“好了,都別吵了,鄭刺史說的對,真出事了,一個人都跑不了。”坐在最前麵,一直閉著眼睛,年逾六旬的矍鑠老人,用力的頓著手中的枴杖,沉聲說道:“現在爭吵這糧賣不賣都沒有用,目前來看最應該的是打探清楚這買家到底是誰?他自稱是長安長孫家的人。這老夫不信,老夫也沒收到消息。至於這糧賣不賣,帶要等打探清楚再說。”

“瞿老說的有道理。”鄭刺史對著這位瞿老很是客氣,笑著說道:“就按瞿老說的辦,我現在就去派人打探消息。”

“哼!”瞿老冷哼了一聲,冷聲道:“鄭刺史,你是什麼樣的人老夫心裡清楚,你做的什麼打算老夫也明白。咱們先把話說在頭前頭,即便是這糧食不賣,借給你應付越王和杜侍郎,那買糧人的定金也要還給他們。收了定金,拿不出來糧食已經夠丟人了。我們這些百年糧行的聲譽不能毀在你的手裡。”

“瞿老說到那裡去了。我也是朝廷命官,咱們可能作出這種事情。”鄭刺史吹著手中的茶水,笑著說道。

“沒有這種想法最好了。”

鄭刺史和酒樓裡的糧商們的想法不錯,但計畫沒有變化快。就在他們剛剛商議穩妥的時候,幾個掌櫃模樣的人在下人通報之後跑了進來。各自在他們的東家耳邊嘟囔幾句之後,將手中的薄薄一張宣紙交給了各自的東家,收到東西的這些人神色大變。這幾人之間就有瞿老和張胖子

打發走掌櫃的離開之後,張胖子幸災樂禍的說道:“鄭刺史,這個買家的身份不用您去打探了,人家自己已經報上家門了,我看你這個刺史已經當到頭了,至於腦袋能不能保住,還要看你背後的主子為你是否賣力氣了。”

張胖子的譏諷讓鄭刺史神色一變 ,剛想反唇相譏,前排的瞿老嘆息一聲:“鄭刺史,張胖子說的話雖然難聽,但卻是實情。你也別和他生氣,先想辦法顧著自己吧。”

張胖子和鄭刺史各自代表一家豪門,平日裡兩人之間相互看這就不順眼,又有利益糾葛在裡麵,對著身後的豪門背景雖然不能相互拆台,但一見麵總要互相譏諷幾句。

鄭刺史可以不在乎張胖子的譏諷,但他對瞿老的嘆息卻是十分重視,見瞿老也是這麼說,就知道張胖子不是虛張聲勢,所以急忙對問道:“瞿老,發生什麼事情了?讓您老人家都心神不定了。”

“你看看吧!”瞿老將手中的文書字據遞給了鄭刺史。

仔細看過以後,鄭刺史疑惑的說道:“瞿老,這就是你們定下的契約,這上麵可沒有寫明到期不交貨會如何。不賣糧了,把定金還給他,不就行了嗎?難道還有什麼隱情嗎?”

張胖子在一邊冷笑著說道:“你看不明白嗎?買家沒寫違規如何,是因為人家根本不怕我們會違規。別人如何我不知道,但我告訴你,我張胖子還真就不敢不給糧。這糧不但要給,還要低價給。反正我張胖子是決定了,這糧就按四文五的平價賣。”

“我看出來了,你張胖子是徹底瘋了,被人嚇瘋了。”這個時候鄭刺史還不忘記挖苦張胖子一句。
li60830 發表於 2019-6-21 16:20
第二百零三章 河南府刺史(下)
張胖子對鄭刺史的挖苦反常的沒有反唇相譏。逕自在一邊幸災樂禍的冷笑。

“唉……,夜路多了終遇鬼。”瞿老扶著枴杖嘆息一聲之後,緩緩的說道:“張胖子說的對,這糧不僅僅要賣,還要平價賣。而且大家回去後都告訴各自的掌櫃的,將糧價先調到水患之前,至於別的章程等以後再說了。”

聽著瞿老的一番話,鄭刺史再也擺不起來他那刺史的架子,小聲的問道:“瞿老,這到底是這麼了?究竟買家是誰?”

“還能是誰?我們的皇子親王,越王殿下。”

“越王買糧幹什麼?”鄭刺史先是不敢相信,轉身間想明白了其中的奧妙,當時就呆坐在凳子上,傻愣愣的半晌說不出話來。

最後鄭刺史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可憐的看向瞿老:“瞿老,能不能是別人冒充的,這越王買糧也沒有用啊。”

瞿老可憐的看了鄭刺史一眼,嘆息道:“鄭刺史啊,這個應該是錯不了的。越王都把金印拿出來了,我估計著現在越王身在洛陽,還沒人敢弄個假的出來照樣撞騙吧。”

“我們雖然有點錢。但可不敢和越王當麵叫板,這糧食無論如何都要賣的,抱歉了。”瞿老說著,將手中的字據交給了鄭刺史,搖頭說道:“鄭刺史,這自己就交給您了,您看這怎麼和越王殿下說合適,就掂量下吧。拜託您轉告越王,三天內我們一定將糧食準備好,給他送去。另外還有剩餘的定錢,等您和越王談過之後,還請您轉交。我們這些百姓身份低微,沒有資格麵見越王。”

瞿老說完對鄭刺史行了一禮之後,拄著枴杖,轉身離開。

就在瞿老和鄭刺史交談的時候,各個糧店的掌櫃的陸續的送來了字據。這些東家也學著瞿老,將字據放在鄭刺史的麵前,行禮告退。最後一個走的是張胖子,將字據放在鄭刺史麵前之後,肥胖的臉上擠出一絲微笑,拍拍鄭刺史的肩頭,搖頭晃腦的背著手離開了酒樓。

鄭刺史看著眼前厚厚的一遝字據,不忍的閉上了雙眼。心中悔恨、恐懼和埋怨交織。許久,睜開眼睛的鄭刺史拿起了這遝字據,仔細的挨張看著。每張都是大同小異,除了數量不同,沒別的區別。最大的共同點就是都沒有寫清楚如果到時交不出糧食會如何。

鄭刺史幽幽的嘆息一聲:“您這是有恃無恐啊。”說完。心中的憤恨湧上心頭,大手一甩,一遝字據化作空中的蝴蝶,在他麵前緩緩飄落。平鋪在地麵上,字據上那一個個鮮紅的指印,不斷的刺痛著鄭刺史脆弱的麵臨崩潰的心靈。

發洩過後,嘆息了一聲,鄭刺史對身後的小廝吩咐道:“看夠了嗎?看夠了就撿起來,一張都不能少。”

將從新回到手中的字據仔細的疊好,塞在懷中,鄭刺史邁步離開了酒樓,心中不斷的思索著死中求活的辦法。

回到刺史府之後,鄭刺史沒有馬上去求見李泰,而是將自己關在書房,不斷的想著應付李泰的辦法。

過了很久,鄭刺史打開了書房,將一封信交給一直等在書房前的於管家,沉聲吩咐道:“立刻快馬派人將這封信送到長安,要快,越快越好。路上千萬要當心,這封信關係著刺史府上下幾十口人的性命。千萬馬虎不得。”

於管家鄭重的將信放好,點點頭,安排有關事宜去了。

看著於管家腳下沉重的步伐,鄭刺史搖搖頭,轉身又走進了書房。

又過了一段時間,鄭刺史拿著那一遝字據來到了李泰的小院。

李泰經過一下午的休息,終於算是將這醉宿的痛苦趕走了。神清氣爽的端坐在臥房內和蕙蘭有一搭無一搭的聊著不相幹的事情。周維民早在中午就已經清醒了過來。和李泰辭行之後又匆忙的趕回了滑州,處理著那些安置難民的事項。

聽到墨蘭來通報,鄭刺史又來拜見了,李泰冷笑一聲,帶著蕙蘭來到了側廳。

不知道墨蘭怎麼說的,鄭刺史沒敢坐著,而是垂手恭敬的像個小廝一樣站立在門口。

“下官鄭瑞翰見過越王殿下。”

“快快起來,講究這些虛禮做什麼?”李泰滿麵笑容的伸手攙扶起鄭瑞翰,笑著說道:“我這下人不懂規矩,怎麼能讓鄭刺史站著呢?快快請坐。”

李泰伸手向前一引,示意鄭瑞翰坐在客位上。還不忘責怪的瞪了身後的墨蘭一眼。墨蘭現在知道李泰是在做戲,也不在意李泰的舉動,反而配合的幽怨的看了鄭刺史一眼。

鄭刺史現在是不敢得罪李泰身邊的任何一個人,見到墨蘭的目光,急忙起身解釋:“殿下莫怪這位姑娘,是下官感覺坐著等殿下不夠恭敬,所以才站在門邊的,不關這位顧念的事。”

“那就好,若是她們對鄭刺史失禮了,可就是小王的罪過了。”李泰一邊笑著寒暄,一邊在主位上落座。蕙蘭姐妹為兩人送上香茶,靜靜的一左一右的站在李泰身後。

李泰喝了一口茶,指著身後的兩姐妹。笑道:“鄭刺史,您是有所不知,她們兩個是我從宮裡帶出來的,自小就服侍著我,跟著我也好些年了。相處的長了,感情也深了,我難免也就對她們放縱了一些,若是有失禮之處還望鄭刺史見諒。”

“那裡,那裡。”鄭瑞翰極其客氣的說道:“能夠見到兩位姑娘是下官的榮幸,而且兩位姑娘都是極懂規矩的,又怎麼會放縱呢?”

“那就好。”李泰笑了一下,對鄭瑞翰掐在手中的字據視而不見,裝糊塗的問道:“鄭刺史,您來見小王有什麼事嗎?”

鄭瑞翰急忙一拱手,笑道:“也沒什麼大事,就是聽說殿下落腳刺史府,我這個做地主的怎麼也要進下地主之儀啊,所以下官在前院準備了一桌酒宴,希望殿下能夠賞臉。”

鄭瑞翰怕李泰找藉口拒絕,不等李泰說話就急忙解釋道:“下官知道殿下喜歡清靜,不喜歡眾多的官員圍在身邊,所以這晚宴下官也沒請別人,隻是您和下官二人。”

“鄭刺史客氣了。”李泰笑著說道:“鄭刺史身為一方父母官。公務繁忙,能在百忙中抽出時間來請我這個閒散王爺喝酒,本王當然得參加了。

這個時候墨蘭在李泰身後cha話:“殿下,您昨天都喝多了,勞累姐姐陪了您一個晚上,今天就別喝了好嗎?”

“就你事多。連本王都開始管上了。”李泰笑罵了墨蘭一句,轉頭對鄭瑞翰說道:“鄭刺史,讓您見笑了,這個丫頭就是這個脾氣,您別見怪。”

“那裡,那裡。這是這位姑娘關心殿下。是理所應當的。”

難為鄭瑞鵬在這種情況下,還要費盡心思的找到藉口,逢迎著李泰。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鄭瑞翰見李泰麵麵笑容,心情似乎不錯,仗著膽子,站起身來,疾走兩步,提心吊膽的將手中的字據放在李泰身邊的桌子上,低聲說道:“殿下,這是您的,還請你收好?”

“這是什麼?”李泰故意裝著糊塗,拿起最上邊的一張字據,掃了一眼之後,裝作詫異的問道:“這不是我買糧的字據嗎?怎麼會到鄭刺史的手裡呢?”

“這個……。”鄭瑞翰苦笑道:“這是糧商們委託下官還給殿下的。”

“他們不是說這糧食不賣給我嗎?”李泰裝作氣憤的樣子說道:“難道是因為鄭刺史講情,他們改變主意了?”

“不是。不是。”則會連連擺手,急忙撇清自己,解釋道:“這些糧商和下官一點關係都沒有,不過是看在同城相處的情麵上,下官幫他們轉交而已。這事情和下官一點關係都沒有,還望殿下明察。”

李泰擺擺手,故作無所謂的說道:“鄭刺史說的那裡話,察什麼察,別人小王信不過,難道還能信不過鄭刺史您嗎?你是朝廷命官,自然也是一言九鼎的。”

“多謝殿下的信任,下官一定不會做出有失朝廷官員身份的事情。”

鄭瑞翰被李泰嚇了一身冷汗,見李泰沒有繼續詢問下去,以為在李泰麵前過關了呢,剛剛輕吁了一口氣,就聽到李泰又說出了一番讓他驚魂不定的話語。

“鄭刺史啊,小王給你一個建議,你應該整頓一下這洛陽的糧商了。這些黑心商人太可恨了,在這大災之際不知道出力賑濟災民,反倒提升了糧價。以前五文一鬥的粳米,他們竟然翻了一倍,要十文一鬥。而且還不讓還價,這不是發國難財嗎?”

瞥了鄭瑞翰一言,李泰麵色憤恨的說道:“鄭刺史,你若是看在同城相處的情麵不好意思整治,那麼這個得罪人的事情就由我來辦。保證不讓鄭刺史為難。”

李天這麼一說,鄭瑞翰剛剛落下的心又提了起來。他看不敢讓李泰整治糧商。李泰針對糧商一定會將他自己拽了出來,在他沒安頓好李泰的時候,他是不管讓李泰麵對糧商的。

鄭瑞翰見到李泰這麼說,急忙說道:“殿下,這些小小的糧商刁民用不著殿下親自動手,那樣他抬舉他們了,交給下官,我保證從明天開始著糧價一定會恢復到災前的價格。若有執迷不悟的,下官也一定不會手軟。”

本來的糧商集體決定平價賣糧,這一轉眼的功夫,這份功勞就被鄭瑞翰給按到自己身上了。

見到李泰麵色仍然是不愉,鄭瑞鵬笑道:“殿下,您放心,就是您買的糧食也一樣按照平價計算,多餘的錢財明天我就幫您收回來,絕對不給這些黑心商人牟利的空當,殿下您就放心吧。”

見到李泰神色有所緩和,鄭瑞翰試探著問了一句:“殿下,不知道您買這些糧食所為何用啊?當然,如果殿下不方便說,就當下官沒問。”

“沒什麼不方便的。”李泰擺擺手,笑道:“本王身負皇命做了整個河南道巡察使,但本王從未做過任何實職,實在是不知道這個巡察使應該做什麼。又不好意思和父皇請教,我就想,既然正事不會做,那就做點閒事吧。反正是賑濟災民,我就出一份自己的力,準備在洛陽搭幾個粥棚,也學著官府賑濟災民,為他們舍粥。這樣等來日回到長安,也不至於讓父皇說我來河南道一趟無所事事。多少對父皇母后也有個交代。”

鄭瑞翰對李泰的話不敢全信,但也不敢不信,隻好含糊的說道:“殿下的想法不錯,這樣也不會有人說殿下如何了。要不下官也湊個份子?當然下官比不得殿下,隻能是設立一處粥棚,還望殿下見諒。”

“有總比沒有強。”李泰臉上裝出欣慰的笑容,溫和的說道:“隻要鄭刺史有這份心就行,這舍粥多少隻在於心意,而不在於數量,就是送了一碗粥,也算是盡心了嗎。”

李泰說道這裡,話音一轉:“不過,鄭刺史手頭方便嗎,這一旦開起來粥棚就不能收啊。要不本王讚助您點?”

“那到不用,下官雖然錢財不多,但家裡還算富裕,這一個粥棚還能負擔得起。”

“哦,那倒是本王多心了。”

李泰隨意的客氣了一句,沒有繼續追問,神情卻開始冷淡了下來。

感覺李泰的情緒有些不太對,鄭刺史想了一下,小聲的解釋道:“殿下,下官這麼說可不是說下官在任上如何了,而是下官的出身山東鄭家,又是家中嫡子,所以家族中有下官的一份產業。”

李泰就是要鄭瑞翰自己說出來來曆,雖然他聽別人介紹過鄭瑞翰的家族,但還不如鄭瑞翰自己說出來的真實。

見鄭瑞翰介紹著自己,李泰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笑道:“我說呢,我還想鄭刺史怎麼能獨立開設粥棚,原來是出自山東鄭家,這就不奇怪了。本王還在擔心是不是您在任上……,看來是本王多心了,鄭刺史勿怪,這樣吧,等一會的酒宴上,本王一定多敬鄭刺史幾杯,以表示賠罪。”

“下官不敢,殿下能夠赴宴就已經是下官的榮幸了,可不敢當殿下的敬酒。”鄭瑞鵬說著,站起身來,對李泰躬身一禮:“那下官就耽誤殿下的正事,現在就回去準備酒菜,一會殿下一定要賞臉啊。”

“一定,一定。”李泰起身,卻沒有留客,而是將鄭瑞翰送出側廳。

站在側廳的門口,微笑著看著一步三回頭的鄭瑞翰,直到他走出小院。李泰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寒霜之色。

“殿下……”李泰身後的蕙蘭輕喚了一聲,有些擔心的看著李泰。

李泰擺擺手,重新回到了側廳,坐在凳子上,端起有些涼的茶水,喝了一口。低頭皺眉的琢磨著這個鄭瑞翰。

鄭瑞翰說是糧商讓他代為轉交,這話李泰相信,但絕不相信兩者之間的聯係像鄭瑞翰說的那麼簡單。雖然鄭瑞翰矢口否認他和洛陽的糧商有關係,但根據他的行為,李泰卻在心中認定了,這個鄭瑞翰就是洛陽糧價高漲的背後黑手。放在桌子上的這遝字據就是明證。

李泰對鄭瑞翰的虛與委蛇,一方麵是不想打草驚蛇,另一方麵也對他身後的鄭家忌憚三分。這個鄭瑞翰是在是可恨之極,想要嚴懲鄭瑞翰就要拿到確實的證據,而且還要巧妙安排,讓鄭家無計可施。

這個鄭瑞翰讓李泰恨到了骨子裡去,若是盜賣官糧還能說是勉強容忍,這個在大災之後抬高糧價就是讓李泰是忍無可忍了。

越像越是憤恨,李泰索性不去想他,隻等值時機一到,就發動後手,在鐵證下將這個鄭瑞翰徹底的拿下。

李泰伸手從桌子上拿起這一遝字據,交給身邊的墨蘭,沉聲吩咐道:“給文宣送去,告訴他,按照這上麵的數字去收糧,三天之內必須把糧食全部拿到手裡,少一粒都不行。另外告訴他,如果糧店給他退錢,一文都不許要。”

墨蘭應聲出去,李泰帶著蕙蘭回到了臥房,換衣洗漱,準備去赴鄭瑞翰的宴會。

鄭瑞翰從李泰的小院走出來之後,因為李泰沒有問及糧倉的事情,是徹底鬆了一口氣。一邊擦汗,一邊慶幸李泰沒有追究他的過失。李泰的策略起到了作用,暫時麻痺住了鄭瑞翰。

鄭瑞翰回到前院,吩咐著下人盡快準備出一桌豐盛的飯菜,以便宴請李泰,隨後又將自己關在了書房中。現在他不是琢磨怎麼應付李泰,而是在考慮當糧商將李泰要的糧食拉走以後,他怎麼樣才能填補上州府糧倉的虧空。不僅僅是州府的糧倉,還有他在下邊各個縣衙糧倉借出來的糧食,都需要他來填補,這是他當前最為緊要的事情。

鄭瑞翰心中明白,李泰現在沒有問及糧倉存糧的問題,不代表著以後也不問。隻要這糧食問題沒有解決,就隨時都有可能出問題。

想來想去,他越發的感覺到危險,安穩住李泰是他當前最為緊要的事情,想過之後,心中一咬牙,想起了一份準備許久,一直沒捨得送出去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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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送禮
日將西沉,鄭瑞翰帶著一臉媚笑來請李泰赴宴。為了穩住鄭瑞翰。李泰微笑著帶領蕙蘭和陳柱來到了前院。

李泰走進客廳,長桌上的酒菜已經擺好了,包括用蝦仁擺成燈籠圖案的光明蝦炙,奶油和血塊製成的冷盤紅羅丁,牛犢肉用慢火煨熟的水煉犢,用雞塊和乳汁調和而成的先人臠,青蛙肉裹豆粉做出來的雪嬰兒,等等。各種名貴菜餚十八道。

酒是李泰最近讚不絕口的菊花酒,用紫金執壺盛放著擺在長桌上。

李泰見這些菜餚心中冷笑,這個鄭刺史還真沒有少下功夫,有很多菜都不是馬上就能做出來的,比如那道水煉犢就需要慢火煨上幾個時辰,由此可見,鄭瑞翰為了這桌菜沒少費心思。

心中冷笑,但李泰麵上仍然是一臉笑容,不斷的和鄭瑞翰寒暄著。

陳柱身為侍衛當然不能和李泰一桌,已經被鄭瑞翰安排在側廳,在於管家陪同下好吃好喝的享用去了。蕙蘭卻跟著李泰一起入席,側作在李泰身邊,一副伺候李泰用餐的模樣。

鄭瑞翰不能多說,也不敢多說。手把執壺為李泰斟滿金樽,滿麵諂笑:“殿下能落腳在下官府中,是下官的榮幸,招待好殿下就是下官的本分了。由於時間匆忙,來不及準備些可口的飯菜,還望殿下見諒。”

鄭瑞翰話中的意思是在表功,想讓李泰對他這份慇勤領情,卻不料李泰根本不理這個話茬,一副對這些高檔菜餚不在意的神色,微微一笑:“鄭刺史客氣了,這飯菜嗎,能填飽肚子就好,檔次差點也無所謂了。”

聽見李泰貶低著桌子上的菜餚,鄭瑞翰先是一愣,認為李泰不懂這些菜餚的精美,轉念一想,李泰是從皇宮出來的,什麼樣的菜餚沒吃過,開始認為自己精心準備的酒菜在李泰的眼中已經司空見慣了。

蕙蘭掃了一眼桌子上的菜餚,身子微傾,kao在李泰身邊,聲音不大不小,剛剛讓鄭瑞翰聽到:“殿下,現在正好是吃蟹子的季節,這酒席上怎麼沒有蟹子啊?蟹子佐上菊花酒是最好吃的了。”

“別多嘴!”李泰明白蕙蘭的心思,想要給鄭瑞翰一個下馬威,所以麵帶笑容。假意的呵斥了一句。

“有蟹子的。”鄭瑞翰心中想討好李泰,自然是竭盡所能,連忙說道:“廚房裡有蟹子,但下官感覺那些東西相貌醜陋,怕引起殿下的不快,就沒敢讓廚房做出來。殿下少等,下官這就吩咐他們做去。”

“既然有蟹子,那就來一道解金裹玉丸吧。”

蕙蘭點的這道菜,鄭瑞翰聽都沒聽過,立刻停下了腳步,小心的說道:“蕙蘭姑娘,請恕下官無知,這‘解金裹玉丸’是如何做的,還請您示下,我好吩咐廚房準備。”

蕙蘭嫣然一笑,搬著蔥白一樣的素指說道:“這‘解金裹玉丸’很簡單啊,就是用上好的金鼇蟹蒸熟,然後用金針把雙鼇以及蟹腿最粗的第一節足棒肉剔出來。再用白玉棒將肉攆成肉糜,做成丸子的外皮。用蟹殼中的金紅色蟹籽做餡,記住一定要金紅色的蟹籽,別的不行。然後用陳醋和薑茸以及生蟹黃調成醬。在略微蒸一下,最後將丸子在裡麵滾一下,掛好汁就可以端上來了。”

聽著蕙蘭一本正經有聲有色的講解這道‘解金裹玉丸’的做法,李泰差點沒笑出聲來。別看蕙蘭理所當然的樣子,其實包括李泰都沒吃過這道菜。

這還是李泰有一次在和蕙蘭姐妹聊天的時候隨口說出來的,這種做法也是李泰在後世的一本網絡小說中看到的。不說這道菜做出來是什麼味道,就是能不能做出來都是個問題。

李泰沒想到蕙蘭會記在心中,而且還在這個時候拖口而出,來難為鄭瑞翰。

鄭瑞翰聽完蕙蘭的講解,心中直打哆嗦,這那是做菜啊,這整個一個敗家,一道菜需要用多少隻金鼇蟹都沒辦法計算,也根本不是他能做出來的。

鄭瑞翰一邊為李泰的奢侈暗自咂舌,一邊滿臉苦笑的對李泰說道:“殿下,非是下官不進心,隻是蕙蘭姑娘說的這道菜,依照下官的能力根本做不出來,還望殿下見諒。”

“鄭刺史,先坐下喝酒。”李泰將手中的菊花酒一飲而盡,笑道:“別聽蕙蘭瞎說,這‘解金裹玉丸’就是我在長安也不經常吃到,您就別費心了,現在就挺好。”

蕙蘭將李泰空了的酒樽斟滿,低頭嘟囔著,聲音大小剛剛能讓對麵的鄭瑞翰聽到:“才不是呢,哪次殿下不是說想吃,廚房就能送上來,也沒見多麻煩。”

“這還不麻煩呢?我一個小小的刺史府可不能時刻準備上千隻金鼇蟹。隨時準備敗家!”鄭瑞翰心中腹誹,嘴上卻再也不敢搭言,生怕蕙蘭再說出幾道讓他做不出來的菜餚,那樣他的這頓宴請算是丟人丟到家了。

話題不在糾纏於酒菜上麵,兩人也不提及正經的事情,天南海北的一頓閒聊。

眼看著時間差不多了,李泰已經有要告辭離去的意思,鄭瑞翰急忙將今天的“主菜”送了上來。

隨著鄭瑞翰的拍手,兩個內穿濠州輕絨翠綠色袔子裙,外罩薄紗大袖衫的少女嫋嫋婷婷的走了進來。手中各自捧著一個錦盒,靜靜的站立在長桌一旁。

兩人素麵朝天,未施粉黛的年紀在十六七歲的少女,人麵桃花,肌膚勝雪,雖然不能說是傾國傾城,但也算是人間絕色了。這還沒什麼,李泰在皇宮內苑中見到的絕色佳麗多了,不說是審美疲勞也差不多了。但現在仍然讓李泰驚奇了一把。

因為這是一對孿生姐妹,同樣的膚色,同樣的麵容,同樣的身材,同樣的眼神,同樣的神情。單一一個是人間絕色。但姐妹兩人站在一起卻不同凡響了。大唐疆域廣闊,雙胞胎好找,絕色美女也好找,但這雙胞胎的絕色美女就難找了。

畢竟李泰的心裡年齡已經三是大多了,一個恍惚間就已經回過神來,眼神掃過鄭瑞翰,見他一副得意的神情,李泰心中暗暗冷笑,估計這就是鄭瑞翰今晚宴請的最大目的了。

在看看身邊的蕙蘭,已經被這對雙胞胎嚇到了,櫻桃小口張的大大的。愣愣的看著眼前捧著錦盒的一對姐妹,嘴中嘟囔著:“殿下,張的一樣哦。”

李泰輕拍蕙蘭的肩頭,讓她回過神來,笑道:“回神了,雙胞胎又不是沒見過,不過是漂亮點而已嗎。”

蕙蘭這個時候感覺到自己的失態,含蓄的笑了一下,低下了頭。

鄭瑞翰一直盯著李泰,雖然李泰的恍惚是很短的時間,也被他觀察到了,心中得意的說道:“殿下,下官無意中得到幾樣東西,不敢肯定是真是假。殿下久在長安富庶之地,見多識廣,還望殿下幫下官長長眼。”

隨著鄭瑞翰抬手輕擺,雙胞胎姐妹一同打開了手中的錦盒,送到李泰麵前。

兩個女孩身上淡淡的香氣沒有影響到李泰,李泰卻被錦盒中的物件嚇到了。左邊的女孩手中的錦盒內是一株紅珊瑚樹,按理來說,這珊瑚一般都是向上生長,可這株紅珊瑚樹,卻是向著一邊生長的,而且整體形狀不是普通的樹形,而是彎曲的成虯龍形狀,特別是這條虯龍的龍首處最為形象。蝦眼、鹿角、牛嘴、狗鼻都是活靈活現,特別是一對蝦眼,竟然是兩塊黑中透亮的斑點,細看起來極為有神,當真稱得上自然造化,巧奪天工之物。

這寶石級的紅珊瑚就已經夠珍貴的了,更別說這酷似虯龍的紅珊瑚了。當然最為惹人注意的還是那一對黑眼。能讓鄭瑞翰作為救命稻草送到李泰麵前,當然不能是假的或者拚接之物。

收回在紅珊瑚上的留戀目光,李泰看向右邊女孩手中的錦盒,這又是讓李泰一陣讚嘆。錦盒中是雌雄一對玉馬,雄馬俊朗,白玉雕成。一副前蹄刨地,仰天長嘶的形態。雌馬略小,通體翠綠,緊貼著雄馬,正用頭親暱的蹭著雄馬。雖然沒有入手,但也能感覺出軟潤膩滑,雕功不凡。

玉馬值千金,但這對玉馬的不凡之處卻不在此,而是兩匹玉馬竟然是雕刻在一塊玉上。一塊玉有兩個顏色,被分別雕成兩匹馬,卻又形態各異。一塊玉,兩樣顏色,兩匹神駿,當讓稱得上是奇珍異寶了。

見到李泰沒在意兩個美女,注意力都放在了兩件奇珍之上,鄭瑞翰心中得意過後,笑著說道:“殿下,您幫著長長眼,看看如何?”

“奇珍異寶啊。”李泰直接給兩個物件下了一個定義。

“既然殿下感覺可心,就都送給殿下了。”

“那可不行。”李泰笑著拒絕:“這稀世奇珍,無價之寶,小王可不敢受用,您還是收回去吧。”

“哈哈。”鄭瑞翰大笑著,裝出一幅你被我騙到了的神色說道:“殿下,看來您對這些奇珍之物的認識不深啊。讓下官和你細說。”

鄭瑞翰先指著虯龍紅珊瑚樹說道:“殿下,您看這件珊瑚樹,這粗看之下,好像是天然形成的,特別是這虯龍的形狀,和兩隻眼睛看上去炯炯有神。它若是真的天然形成,那當然是巧奪天工的物價之物,可是下官實話實說,這珊瑚樹是人工製成的。是普通珊瑚粘貼染色而成,特別是兩隻眼睛,更是人工加工的。”

說完虯龍珊瑚樹,鄭瑞翰又一指另一個錦盒,笑道:“這兩匹馬到是真的玉石雕刻而成,不過卻是兩塊玉石,然後由巧匠沾合而成,雖然有些價值,但卻不貴重。殿下拿回去賞玩也不算什麼。”

李泰明白,這都是鄭瑞翰為了賄賂自己編出來的藉口。李泰雖然不懂這珍玩之物,但他明白人心。鄭瑞鵬現在是有求於己,希望自己高抬貴手,怎麼可能弄兩樣贗品放在自己眼前。他不能,也不敢。之所以說是贗品不過是方便賄賂而已。兩件奇珍是真的,這李泰心裡明白,鄭瑞翰心裡也明白,不過是心照不宣罷了。

李泰到也是真的喜歡這兩件堪稱國寶的東西,所以李泰現在隻是觀察兩件奇珍,卻不開口說話,考慮了許久,最後還是決定收下來。

東西是收了,但事情該怎麼樣就怎麼樣,黑吃黑一把也沒什麼,更沒人敢說什麼。

決定雖然坐下,但李泰還是笑著推辭:“這不好吧,雖然說我看不出來真假,即便是贗品,也是工匠的手藝極致所在,同樣是價格不菲,我可不能這樣手下,傳出去之後,父皇一定會責怪我的。”

見李泰的口風鬆動,鄭瑞翰眼睛一轉,想出一個主意,笑著說道:“既然殿下您怕陛下責怪,那也好辦。這兩個物件是我花了三兩金子買回來的,殿下若是喜歡,就讓下官少賺點,給五兩金子好了。這樣下官也不虧,您也得到了合心的物件。殿下您看如何?”

聽著鄭瑞翰市儈的說法,李泰心中暗笑,五兩金子?五兩金子連條馬腿都買不到。這明顯就是幫自己開拖。萬一以後有事,李泰可以理直氣壯的說是自己拿五兩金子買來的兩個贗品,就是鬧到李世民麵前,李泰也有話可以搪塞。

鄭瑞翰為李泰想的極其周到,李泰裝作考慮了一下,點點頭:“那好吧,本王的確是喜歡這兩件奇珍,五兩金子也不貴,等會我就讓下人把金子給你送來。”

見李泰肯收下賄賂,鄭瑞翰心中大喜,生怕李泰忽然反悔,心中急切,卻又裝出無謂的樣子,對那對雙胞胎說道:“你們去把東西給殿下送去,也不用回來了,留在那裡伺候殿下好了。”

“且慢!”一對雙胞胎剛剛要走,卻被李泰叫住,笑著說道:“鄭刺史,東西本王買了,但這人本王卻沒買啊,莫非鄭刺史還要買一送一?”

“殿下說笑了。”鄭刺史麵色不改,笑著說道:“殿下,您的院子裡除了這兩位姑娘,再都是一些侍衛了,下官感覺您的身份高貴,若是如此難免人手不足,所以就送這麼一對奴婢給你。”

“這個……。”

李泰東西敢要,這兩個大活人就不敢了。這對雙胞胎是美女不假,看著也的確賞心悅目,但誰知道這兩人是什麼來曆,放在屋裡又怎麼能讓李泰放心呢?

李泰不想收下這對雙胞胎的,若是直接拒絕卻是掃了鄭瑞翰的麵子,急切之下李泰想到了一個藉口:“鄭刺史,您是有所不知。我這次出來長安帶的人是不多,但長安的越王府裡,人卻是不少。當然這不是主要原因,最主要的是本王身邊的人都是母后親自挑選安置的。母后怕我遇到卑劣之輩,根本不容我自己挑選僕從,所以鄭刺史的心意本王心領了,這兩位姑娘我是絕對不能要的。”

李泰這是睜著眼睛說瞎話,長孫皇后是為他挑選出不少人,但那隻是限於他身邊的人。在他開府的時候,這滿城權貴都沒少為他送人來,他也是一樣照單全收了,根本沒有手軟。

鄭瑞翰不知道李泰說的是真是假,但心中仍想在李泰身邊放兩個人手,不是為別了,能在李泰身邊為他說幾句好話就行。抱著這樣的想法,鄭瑞翰笑著說道:“那也無妨,殿下在洛陽期間使喚這兩人就好,也不必將他們帶到長安啊。”

李泰的藉口禁不住鄭瑞翰的緊逼,正在李泰剛想說幾句重話的時候,聰明的蕙蘭在一旁白了鄭瑞翰一言,cha言道:“鄭刺史,請問您打的是什麼心思?您是說我們姐妹伺候不好殿下,還是有別的心思?你將這麼一對妙人送到殿下麵前,是想置我們姐妹於何地?”

蕙蘭以拈酸吃醋的語氣說的話算是為李泰解圍了。鄭瑞翰也沒想到蕙蘭會在這個時候cha嘴。主人說話的時候,女婢cha嘴的大忌,若是趕上個暴虐的主人,就是打死也不過是罰點錢而已。

鄭瑞翰一愣之後,詢問的眼神看向李泰。

李泰苦笑一聲,裝作無奈的語氣說道:“鄭刺史,蕙蘭是受母后所托照顧我的。”

李泰突兀的說了這樣一句,鄭瑞翰心中卻明白了,不是李泰不想要,而是鑑於蕙蘭代表著長孫皇后,就算是蕙蘭失禮,也是李泰所不能管的了。

鄭瑞翰一聽之後,心中對蕙蘭高看了一眼的同時,也感覺到李泰在李世民和長孫皇后心中的受寵程度。又見到李泰是真的不能收下這對雙胞胎,也就不在多說。

兩人繼續喝了幾樽菊花酒,李泰抬頭看看天色,藉口天色已晚,需要休息了,帶著蕙蘭告辭而去。

李泰走在前邊,蕙蘭和陳柱各自抱著一個錦盒跟在後邊。半路上陳柱小聲的問道:“殿下,這盒子裡的東西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我怎麼感覺像是真的呢?”

“廢話!”李泰瞪了他一眼,沉聲道:“他鄭瑞翰又幾個膽子敢送給本王假的東西?”
li60830 發表於 2019-6-21 16:21
第二百零五章 序曲
李泰回到小院,打開了錦盒。惹得墨蘭一陣大呼小叫。

眾人都欣賞過後,李泰囑咐蕙蘭將東西仔細收好,或者以後會有大用。然後又對文宣說道:“文宣,明天我要暫時離開洛陽,去小山的家鄉看看。這期間我給你留下兩個侍衛,你就在洛陽負責粥棚的事情,順便注意下鄭瑞翰的動靜。”

聽到李泰要走,而且將他自己留下來,文宣有些心慌,急忙問道:“那殿下什麼時候回來,我自己一個人在洛陽心裡沒底。”

李泰看了文宣一眼,沉聲說道:“你別擔心,雖然具體時間定不下來,但最多不超過十天,十天之後無論小山的事情是否解決,我都會回來一趟。”

見到李泰說的肯定,眾人也沒辦法,就在這個時候,一直傾聽的洪平說話了:“殿下,現在侍衛都被杜侍郎借走了,我們身邊就這麼二十多人。恐怕沒有辦法維護殿下的安全,要不您在等等,等那些兄弟回來一些,我們在去永嘉縣?”

“不行!”李泰想都沒想就斬釘截鐵的否定了洪平的提議,皺眉說道:“我們沒時間了,等那些侍衛回來就要開始大舉賑災了,這期間我不能離開,所以我想趁還沒忙起來的時候將小山的事情解決了,或許在永嘉縣還會有意外的驚喜等著我呢。”

李泰既然已經決定了,眾人也就無力反對,逕自收拾著東西去了。

第二天一早,得到消息的鄭刺史來到李泰的小院,留守的文宣以李泰出去遊玩的藉口打發了他。

而李泰卻是在天色剛濛濛亮就已經離開了刺史府。二十多個侍衛,圍著兩輛馬車一路疾奔的像永嘉縣趕去。

永嘉縣道洛陽不算遠,快馬一天就能到達,但李泰故意磨蹭了一下,在驛站住了一夜,到達永嘉已經是第二天上午巳時。見到洪平順著官路就要進永嘉縣城,李泰在馬車裡吩咐道:“洪校尉,先不進城,您打聽一下,金家村在那裡?”

這一路走來,李泰發現一個奇怪的情況。在洛陽是越kao近城池,災民越多。而永嘉縣恰恰相反,是越kao近縣城,災民越少。不是這裡沒有遭災,看著那些快被扒光了樹皮的樹木。李泰明白,這是災民苦熬無果之後,不得已的背井離鄉逃難去了。越是看到這樣,李泰心中越是憤恨。

此時的馬車停在距離永嘉縣城不遠的官道上,遠遠望去,城門附近裝樣子的搭了幾個粥棚。能看見大鍋和熬粥的用具,卻看不到鍋下邊的火苗。四周空蕩蕩的,既沒有熬粥的人,也沒有維持秩序的衙役,更沒有災民在等著舍粥。

同樣的縣城,這個永嘉縣和洛陽縣一比,那就是天壤之別。

洪平打聽完去金家村的道路回來,馬車徐徐走動,李泰身體探出窗外,狠狠的看了一眼漸漸遠離的城牆,心中嘟囔一聲:“等著,本王會回來的。”

金家村裡縣城不遠,馬車走了半個多時辰就到了地點。小山第一個跳下車來,看著破敗的不剩下幾個人的金家村,傷心的淚水吧嗒吧嗒的掉落。

李泰緊隨其後跳下車,蹲在小山身前。輕輕的為他拭去臉上的淚水,憐惜的說道:“走吧,先帶我去你家看看。”

小山擦乾了淚水,堅強的點點頭,帶著李泰向村子裡走去。一路也沒有見到幾個人,但這些人,看到小山,先是欣喜的想上來說話,當看到李泰身後的侍衛以後,又不敢開口,畏畏縮縮的低頭站在一邊。

小山也顧不上和鄉親們打招呼,一路小跑的將李泰領到了一處廢墟之地。

這是一間茅草房,卻是早已經倒塌,土坯隨著房子的倒坍飛濺的到處都是,最大的將近一人高的土坯堆中伸出幾根房檁,被房檁和房梁支起來的空隙中依稀可見幾個粗陶大碗。

小山觸景生情,無聲的淚水不斷的滑落,小身子一顫,就要向廢墟跑去。李泰怕倒塌的房子會有危險,一把將小山拉了回來。小山順勢抱住李泰的腰,將頭埋在李泰的腹部,無聲的哭泣著。淚水漸漸的打濕了李泰的單衣,李泰依然是一動不動,任憑小傷發洩著心中的悲傷。

在小山無聲的哭泣中,李泰彷彿看見在眼前的茅草房中,一個美麗善良堅強的女子帶著她唯一的妹妹樂觀而開朗的生活著。或許有些艱辛,或許有些困苦,或許她們填飽肚子都是一件比較困難的事情。但是姐妹兩人相互依賴,相互維持。就這樣一天一天的度過她們有苦有甜的生活。

李泰彷彿看見了這對姐妹在房子裡忙碌的身影,彷彿聽見了兩人清脆而溫馨的笑聲。

李泰的臆想被一個蒼老的聲音打斷。

“是小山回來了嗎?”

李泰順著聲音看去,一個年逾花甲的老人,頂著一頭的白髮,不確定的向著李泰所在之處喊著。

小山抬起頭看著老人,臉上lou出一絲苦澀的笑容:“是馮爺爺來了。”

李泰牽著小山的手來到老人身邊,沉聲問道:“你就是馮鈺,就是小山口中的私塾先生?”

“正是老夫。”馮鈺上下打量著李泰,見到李泰一身華服,試探的問道:“請問這位公子,您是……?”

“這是殿下。”小山拉著馮鈺枯黃的老手,為他介紹著李泰的身份。

“殿下?”馮鈺先是一怔,急忙俯身跪地:“小民馮鈺見過殿下。”

“起來吧!”

李泰對這個馮鈺沒什麼好印象,不說他沒能勸阻住小山姐姐去告狀,最後惹出了小山家悲慘的境遇。就說他出主意讓小山孤身一人去長安告狀,也讓李泰心中不喜。

讓一個小小的女孩千里鳴冤,這不是一個年逾花甲,有過成熟閱曆的人應該做的事。這件事讓李泰一直耿耿與懷,如今見到了本人,李泰難免要將心中的疑問以責怪的語氣問了出來。

“你就是小山口中的私塾先生了?那我問你,你覺得讓小山這樣一個小女孩獨自千里鳴冤,去長安告狀,這樣做合適嗎?”

馮鈺聽著李泰的責問。心中既惶恐又無奈,苦笑著解釋道:“殿下,小山不是獨自一人。老夫怕她在路上有危險,一直跟在她的身後。直到在路上有一家人因為心善,施捨給一個小女孩幹糧,惹發了災民的暴動,一亂之下,老夫才將小山跟丟了,後來老夫在附近找了兩天沒找到小山,才獨自的回來。”

結合小山曾經講述過的經曆,特別是官道上那一家人的事情。李泰認定馮鈺沒有說謊。即便是馮鈺跟在小山身後,李泰也對他心存不滿,讓一個不足十歲的小女孩千里鳴冤就根本不是個事情。

但事已至此,馮鈺也已經解釋清楚了。李泰也就不在這些旁枝末節上糾纏。還有很多緊急的事情需要辦,他也不多說,直接進入了正題 。

“小山年紀幼小,對事情可能不太清楚,或許有混淆之處。但是馮先生也算是當事人,本王有幾個問題需要詢問,不知馮先生可方便告知嗎?”

“方便,老夫孑身一人,無牽無掛,什麼都敢說,什麼都能說。”馮鈺一撚頜下銀白色長鬚:“殿下您儘管問,老夫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而且老夫還會為自己的話負責,就是到了金殿之上也一樣敢說。”

“既然如此,本王就先謝過馮先生了。”李泰客氣了一句,轉入了正題:“馮先生,麻煩您將你知道的事情經過詳細的說一遍。”

馮鈺閉著眼睛,邊回想,邊將整個事情詳細的說了一遍,大致上和小山說的差不多,隻是小山年紀小,有些細節記不清楚,而馮鈺說的要詳細的多了,具體情節和細節也一點不落。

聽完馮鈺的訴說,李泰沉默了半晌,才緩緩的問道:“馮先生,小山姐姐的屍身你是親眼所見,我問你,你認為她是怎麼死的?可是落水而亡?”

“肯定不是。”馮鈺答的是十分堅定,搖頭說道:“落水是麵色鐵青,而小山的姐姐的麵色雖然痛苦,卻不是鐵青色,老夫敢斷定是被辱。拖陰而死。”

“你為何這麼肯定?你做過仵作嗎?”

“老夫雖然不是仵作,但年輕的時候學過幾手醫術,這拖陰而死和溺水身亡還是能分清的。”

“我再問你,馮先生,你說是當地的里長將小山姐姐的屍體抬回來了,這個里長現在可還在?”

“當然在,而且就在村裡,殿下可以隨時召喚他前來對質。”

李泰一使眼色,身邊的洪平就安排侍衛去將傳喚裡正去了。

一直被李泰牽著的小山連日奔波,路途勞累,在加上回到家鄉,身心疲憊之下,眼皮有些沉重。拉著李泰的手,半kao在李泰腿上,努力的睜著紅腫的眼睛連連的點頭。

李泰心生不忍,俯下身子,毫不費力的將小山輕飄飄的身子抱了起來,小山感激的看了李泰一眼,小小的腦袋kao在他的肩頭,昏沉沉的欲睡未睡。

很短的功夫,裡正就在侍衛的刀鋒下,戰戰兢兢的被帶到李泰麵前。

看著裡正瘦小的身軀,卻是一副諂媚的神色,李泰無來由的一陣心煩,沉聲說道:“你就是當地裡正?”

“正是小人,不知道公子是?”

陳柱凶狠的瞪了裡正一眼,厲聲說道:“我們公子是誰用不找你管,不想死就老老實實的回話就行。”

“是,小人一定老實回話。”裡正躬身連連點頭,不時的還向李泰看去,他感覺李泰身上的小小身影十分的熟悉,但一時又想不起來是誰。

李泰冷哼一聲:“你是不是想看她是誰啊?那好,我給你看看。”

隨著李泰的話語,趴在他肩頭的小山轉過頭來,目光落在裡正身上的時候,本來已經昏昏欲睡的小山立刻精神了起來,指著裡正大聲的嚷嚷著:“殿下,就是他,就是他害死姐姐的。就是他將姐姐的屍體送回來的。”

看見身穿一身粉紅色宮裝高腰孺裙的小山的相貌,裡正先是一愣,看著十分眼熟,但也沒辦法將現在的小山和從前那個破衣爛衫的黃毛丫頭聯係在一起。

但聽到小山的大喊,他立刻明白過味了。手指輕抬,哆嗦的指著小山,震驚的喊道:“你是小山?那個黃毛丫頭?”

小山年紀雖小,來到李泰身邊的時間雖短,但她那副怯生生的樣子,悲慘的遭遇讓李泰身邊的人對她十分憐惜。而裡正此時在震驚之下的口不擇言引起了大家的反感。

特別是陳柱,二話沒說,臉色一沉,上前就以一個大耳光,直打的裡正七葷八素鼻涕眼淚一起流,臉上五個大指印,瞬間半個臉就腫起來了。

李泰也沒責怪陳柱,而是冷哼一聲:“活該,這就是你出言不遜的下場。”

裡正有心還手,看見陳柱膀大腰圓的體格,在加上身邊虎視眈眈的眾人,壓抑住心中的憤恨,忿忿的說道:“這位公子,小人命賤,您打也就打了,但總要告訴小人叫我前來有什麼事情吧?”

李泰冷笑一聲:“有什麼事情?你看見小山了,還不清楚嗎?聰明的就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老老實實說出來。不然我不介意費點力氣。”

“小人不明白。”

裡正裝著糊塗,惹來李泰冷冷的一笑:“在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老實說出來小山姐姐是怎麼死的,其中還有誰在參與,將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或許你能少受點皮肉之苦。”

或許是感覺身後由依仗,也是不知道李泰身份的原因,裡正冷哼一聲:“還能是怎麼死的?落水淹死的,這可不是我說的,而是縣衙下的結論,公子若是不信就自己去問。”

裡正將縣衙抬了出來,企圖對李泰施壓。李泰憐憫的搖搖頭,嘆息一聲,對身邊的陳柱說道:“有人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這煮熟的鴨子嘴硬,怎麼辦?”

陳柱嘿嘿一笑:“既然是煮熟的鴨子,就不怕他飛了,嘴硬不要緊,交給屬下,一定讓這鴨子嘴比舌頭還軟。”

“那就交給你了。”李泰一揚眉,囑咐道:“小點聲,別嚇到小山。還有,別不小心弄死了,我要他還有用。”

見陳柱走到身前,裡正色厲內茬的喊道:“你要幹什麼?還有沒有王法了?救命啊!”

“你還知道王法?”陳柱上前一把拉住裡正的脖領,在裡正連聲求救下,將他拖到了坍塌的茅屋後邊。

也就盞茶的功夫,陳柱像拖一條死狗一樣拽著裡正的後領又將他拖了回來。

裡正現在可沒有剛剛的精神頭了,半耷拉著腦袋,喘著粗氣,整個人如同剛剛從水中出來一樣,汗水打濕了全身,黃豆大小的汗珠不停的從臉上滑落。沒等陳柱將他拉到李泰身前,一股腥臊味道撲鼻而來。

“遠點!”李泰低喝一聲,似笑非笑的說道:“好大的味道,能熏死人。”

“殿下,他肯說了。”陳柱嘿嘿一笑,將裡正扔到一邊:“殿下,這可不怪我,是他自己的事情,我的逼問手法是在軍中跟拷問jian細的師傅學的,下手難免有點重,而且我是按照殿下的吩咐,可是沒讓他出聲。”

“行了,你總是有理。”李泰笑罵一句,疑惑的看著陳柱:“我怎麼感覺你什麼都會呢?在喬家,你會接骨。在這裡,你又會刑訊逼供,你告訴我,還有什麼你不會的。”

陳柱裝作思考了一下,故意逗著李泰開心:“我好像什麼都會一點,不過有一樣我還真是不會。”陳柱一本正經的對李泰行禮,鄭重的說道:“殿下,屬下不會生孩子。”

“滾!”

李泰一聲笑罵,不去追究陳柱,將注意力放在李泰又五六步遠的裡正身上:“說吧,到底怎麼回事?難道還用少爺我問你嗎?”

裡正吃夠了苦頭,也不在遮掩了,邊痛苦的呻吟,邊說道:“回這位公子,小人真的不知道小山姐姐是怎麼死的。”

“那就將你知道的事情說一遍。”

裡正深深的嘆息一聲,好像這聲長嘆能緩解身體上的痛苦一樣:“回公子,那天天還沒亮,小人正在熟睡中,就被縣衙的差役叫醒,說是讓我去縣衙領人。小的問是怎麼回事,他們也不說,就把小人叫到了縣衙。”

“小人到了縣衙,就是在縣衙的大堂上,小山的姐姐已經斷氣了,身上光溜溜的,蓋著一件撕碎的衣服。小人心中害怕,想問衙役這是怎麼回事,他們又不肯告訴小人,隻是讓小人找人將她抬回來,還讓小人回來說是溺水身亡。”

“小人雖然見識少,但也能肯定不是淹死的。然後小人就說不想抬,這個時候有個衙役拿刀要砍小人,一旁還有個衙役不斷的勸阻他,又給了小人五兩銀子。小人不是貪圖銀子,而是心中害怕,就找了幾個苦力將屍身抬回來了。”

裡正說完,看著李泰求饒:“公子,真的不關小人的事啊,小人到縣衙的時候已經是死了。小人就是抬個屍體回來而已。”

“你確定你到縣衙的時候,人已經死了,而且是死在縣衙大堂?”李泰對最關鍵的問題再次詢問道。

“沒錯,小人肯定人是已經死了。”

李泰壓抑住心中的憤怒,冷笑一聲:“走,帶上這個廢物,去縣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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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開端
在裡正口中,李泰得到了他意料之中的口供。也用不弄那些簽字畫押的手段,吩咐著陳柱看好裡正,一行人走出了村子。馮鈺作為當事人之一,自然也要跟隨在李泰身邊。

眾人來到永嘉縣已經是正午時分,還沒接近城門,就看到粥棚處,災民已經亂哄哄的排起了長隊。隻有兩個衙役站在大鍋旁,手拿著辮子胡亂甩動著,鞭稍抽打到災民,反倒惹起兩人的嬉笑。

這兩個衙役隻是罵罵咧咧的看管著眼前三尺的秩序,對災民隊伍後邊的推擠淩亂根本是視而未見。

李泰從車窗中探出了頭,疑惑的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在中午舍粥,不是應該早晚各一次嗎,或者全天放粥,這永嘉縣怎麼講放粥的時間安排在中午了?”

馬車外的馮鈺嘆息著搭話:“殿下,別的縣城或許是一天兩次,條件好的還會全天放粥,但這永嘉縣,就是中午放一個時辰的粥。來晚了,或者身體不好的擠不上的,也是一樣沒粥喝。”

“這永嘉縣的規矩到是有趣。”李泰嘲諷了一句。吩咐著侍衛:“誰去端一碗粥,拿過來看看。”

馬車一旁的一個侍衛跳下馬來,一路小跑的奔向粥棚。一陣爭執之後,侍衛抻出了橫刀,才端回來一碗稀粥。

李泰沒問侍衛為何爭執,拿起粥碗一看,連連搖頭。這那是粥啊,根本就是一碗米湯。清澈得和一碗涼水沒什麼大區別,沒有煮熟的暗黃色粟米淺淺的鋪在碗底,大約也就幾十粒的樣子。這還不算,端著這碗米湯,一股霉味撲鼻而來。

李泰的臉色極其的陰沉,看著米湯沉默不語。

剛剛和侍衛爭吵的衙役的眼神跟隨著侍衛落到了車上,眼神先是一亮,然後提著鞭子一步三搖的挪動過來。還沒等到馬車旁,就被洪平用刀鞘攔在外邊。

看著這些身材魁梧的侍衛,衙役到還沒傻到上來就拿鞭子抽人的程度。挑眉斜眼的看著洪平,撇著嘴問道:“你們是什麼人?來永嘉縣的地麵有什麼事情?”

洪平任然用刀鞘頂著衙役,沉聲道:“這些事用得著你問嗎?老實的放你的粥去吧。”

洪平手握著橫刀,向前一推,衙役連連後退了幾步才算站穩。手中的鞭子一卷,jian笑道:“我身為衙役,當然要管理本縣的治安,詢問幾句還不可以嗎?但你的事卻是大了,襲擊朝廷官差這個罪名你就跑不了了。現在本衙役懷疑你們是土匪,現在跟我走吧,上縣衙裡慢慢說話。”

洪平都沒那正眼看這個衙役。反倒是跟在馬車後邊的陳柱笑了起來:“這口氣不小嗎?好像縣衙是你開的一樣。”

陳柱這一說話,衙役看到了陳柱橫放在馬鞍上如同一條死狗一樣的裡正。蹲下身在,向上仔細的端詳一下,衙役jian笑道:“這些好了,你們竟然敢挾持良民,這罪過可就大了。”

馬車中的李泰不想聽這個小醜一般不知道深淺的衙役括噪,低喝一聲:“別和他囉嗦,到吃飯時間了。”

洪平手腳利索,聽到李泰的吩咐,也不多言,飛起一腳就將麵前的衙役踹進了路邊的暗溝。

等到滿身泥土的衙役從暗溝裡爬出來的時候,李泰的馬車已經駛進了城門。空留下他在原地不停的叫嚷。

進城之後的李泰沒有直接到縣衙,而是在路邊找了一家看起來還算可以的酒樓,準備先填飽肚子。

耳邊聽著陳柱代替文宣在安排著飯菜,李泰站在酒樓的二樓向外看去。同樣是遭受過水患的侵擾,這個永嘉縣和洛陽城的整潔幹淨不同,不算寬敞的大街上,瓜果皮核到處都是,青石板鋪就的街麵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了,低窪之處還能看見洪水帶來的淤泥。街道兩邊的牆根處,可以清晰的辨認出洪水過後留下的泥汙。整個縣城根本沒有一點經過打掃的痕跡。

街道兩邊的行人也是一臉麻木。冷漠的眼神掃過蜷縮在房簷下的災民,視而不見的無動於衷,沒有喧嘩,沒有吵鬧,有的隻是死氣沉沉的氛圍。

酒樓的夥計將飯菜端了上來,一聲客氣的“客官慢用”之後,低頭退出包廂。

因為心中有事,這頓飯吃的就很快。在李泰剛剛放下碗筷,還沒來得及端起茶碗的時候,就聽到樓下一陣吵鬧的喧嘩聲。

“可算找到你們了。就是他們,兄弟們動手,給他們拿下。”

“怎麼回事?”李泰心中疑惑,抬腿走出了包廂。李泰剛剛走了一半的樓梯,樓下的情況進入眼簾。

被洪平踹倒的衙役已經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正領著十幾個衙役,手持橫刀鐵鏈,在和侍衛們對峙。侍衛們的橫刀已經出鞘,目lou凶光的看著衙役們,就等人一聲令下,就是一場混戰。

或許是衙役沒想到他們麵前這些人敢公開的抽刀拘捕,一時間有些難以置信,領頭的衙役色厲內茬的嚷嚷著:“怎麼?你們敢拘捕嗎?真的不想要命了,也要替你們家人想想,殺官造反是要株連九族的。”

抬頭見看見站在樓梯中間的李泰,以及跟在他身後的陳柱,衙役大聲的嚷嚷著:“你就是他們的家主吧,僕人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還不快讓他們放下刀,有什麼事情去縣衙說清楚。”

“是要去縣衙說清楚。”李泰冷哼一聲。對下邊拔刀在手的眾位侍衛說道:“都給我拿下,膽敢反抗者,格殺勿論!”

李泰血淋淋的話語讓下邊的十幾個衙役心中一愣,沒等他們開口說話,一眾侍衛一手鋼刀,一手刀鞘,如狼似虎的撲了過去。

這些衙役也就依仗著官府的威望,欺負一下百姓的能耐,麵對這些軍士出身的侍衛,根本就不是對手。聰明點的衙役,將手中的橫刀和鐵鏈一扔,抱頭蹲在地上。侍衛們也不管這些投降的衙役,逕自奔著那些反抗的人而去。

侍衛們也沒下死手,兩人一組,一個應付衙役手中的橫刀,另一個抽空一刀鞘抽在壓抑的後腦上。挨打的衙役立刻身子軟軟的攤在地上。片刻間,除了領頭的衙役之外,所有的衙役不是躺在地上,就是蹲在地上。

領頭的衙役能夠逃拖厄運,不是因為他的身手好,而是被陳柱盯上了。沒有人來幫他的忙。陳柱心中以為李泰有話要問他,所以沒下手打昏他,而是貓抓耗子一樣戲耍著衙役。

身處在侍衛包圍之中的衙役。看見橫躺豎臥的同僚,破罐子破摔的將手中橫刀一扔,梗著脖子從這李泰嚷嚷道:“我不知道你們是什麼人,現在你們人多,我沒辦法,是殺是砍都由著你們,但你們敢公然毆打官差,這個滔天大禍你們已經闖出來了,自己想想後果吧。”

衙役耍賴一樣的行為,讓李泰心中冷笑:“陳柱,讓他括噪什麼?”

在李泰的吩咐下。陳柱麵對一動不動的衙役也不手軟,上去一個手刀,口中吆喝著:“你給我躺下吧。”衙役被打昏,麵條一樣的軟軟的躺了下來。

看著下邊橫七豎八姿態各異的躺著的衙役,李泰冷哼道:“陳柱,拿著我的金印去趟縣衙,讓他們的縣令過來。”

陳柱帶著李泰的金印奔馬直奔永嘉縣縣衙,很快帶著一個大腹便便,滿頭大汗的身穿七品官衣,年紀不到四十的中年人來到了李泰麵前。

沒有陳柱介紹,也沒看地上一地的衙役,這個中年人直接跪倒在李泰麵前,口中高呼:“下官永嘉縣縣令廖成祥,見過河南道巡察使越王殿下。”

李泰站在高高的樓梯上,看著腳下趴伏在地上的廖成祥,沒喊讓他起來,而是冷哼道:“好個永嘉縣縣令,竟然指使衙役襲擊本王,你可知罪?”

李泰大帽子扣下來,嚇得廖成祥渾身哆嗦:“殿下,這些衙役襲擊殿下和下官無關的,都是他們自作主張,下官根本不知道啊。”

李泰冷笑一聲:“那麼說是本王冤枉你了?是本王故意對你栽贓了?”

廖成祥很想說“是”,但他不敢,隻好不停的對著李泰磕頭。額頭觸地的聲音在寂靜的酒樓大堂中清晰可聞。

李泰抬頭向店外看去,門外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見到往日裡作威作福的廖成祥如今威風全失,相互間竊竊私語,嘟囔個不停。

不管怎麼樣,廖成祥現在還是朝廷命官,李泰不需要照顧他的麵子,卻還要顧及到朝廷的體麵。長吁了一口氣,冷聲說道:“起來吧,這裡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去縣衙再說。”

李泰邁步走下樓梯,廖成祥渾身哆嗦的跟在身後。酒樓大門外圍觀的百姓自覺的為李泰讓開了道路。李泰登上馬車之後,廖成祥騎馬在前麵引路。帶著被侍衛圍在中間的馬車,直奔顯眼。看熱鬧的百姓自發的跟在最後,想看看這個廖成祥的下場。

廖成祥有心將他們驅散,卻又怕李泰惱怒,隻好將這些不斷私語的百姓當做不存在。

連續走過了幾條街,來到了永嘉縣衙。走進麵闊三間的大門,先看到的是一塊青石照壁,上麵雕這一隻用來警戒官員不要貪贓枉法的形似麒麟的怪獸,名叫“犭貪”。

在向裡走,就是永嘉縣衙的正堂了。正堂門楣中間懸掛著“永嘉縣正堂”的金字大匾。走進去,就是縣令審理案件的大廳。大廳的最裡端,三尺法桌放在木製的高台上,桌子上放著文房四寶,左上角放著令箭筒,右邊放著一塊驚堂木。

李泰走進來之後,毫不客氣的直接坐在了法桌後邊,冷言看著下邊站立的廖成祥,低喝一聲:“廖成祥,你可知罪?”

李泰突然間的暴喝嚇的廖成祥一哆嗦,把將要出口的奉承話全嚥了下去。愣愣的看著一臉陰沉的李泰。

“廖成祥,你可知罪?”

李泰又是一聲暴喝,讓廖成祥回過神來,普通的跪倒在地,嚷嚷著:“殿下,下官真的願望啊,那些衙役不是下官指使的啊,殿下明察啊。”

李泰冷哼一聲:“即便不是你指使的,那就和你無關了嗎?”

“有關,有關。”趴在地上的廖成祥抬起頭來,討好的說道:“殿下,下官是失職,失察。下官有罪,下官有罪。”

廖成祥越是一副奴才相,李泰心裡越是生氣。他若是像洛陽縣令郭明勳一樣,慷慨激昂,哪怕是假的,是狡辯,也能讓李泰高看一眼。可就是眼前這個人,一副卑躬屈膝的樣子,讓李泰氣不打一處來。

深吸一口氣,不想他他墨跡下去了,李泰衝著陳柱喊道:“陳柱,把小山領過來。”

小山在蕙蘭的牽手下,在圍觀的百姓中間穿過來,怯生生的來到縣衙正堂。看到一身官服跪在地上的廖成祥,學著他的樣子就要跪倒。

李泰強自在臉上擠出一絲笑容,盡力的將語氣放平和,小聲的說道:“小山,過來,來我這裡。”

小山在蕙蘭的帶領下,來到了李泰的身邊,低著頭,不敢說話。

圍觀的百姓卻是一陣嘩然。這縣衙正堂上婦孺並不少見,但那些人不是原告就是被告,都是跪在法桌之下。就算偶爾能看見一個身帶朝廷誥命的婦孺,也都是老實的站在堂下,根本沒有人會走到木製高台之上。

蕙蘭這一登台不僅僅是引起百姓的嘩然,就連下邊跪地不起的縣令廖成祥也是楞眉愣眼的看著李泰,等他的解釋。

李泰本來不想和他廢話,但朝廷的法度他還是要顧及的,冷笑一聲,對著廖成祥問道:“廖縣令,我問你,你這個縣令是幾品官啊?”

廖成祥戰戰兢兢的說道:“回殿下,下官是從七品下的的官階。”

李泰一指蕙蘭,冷冷的說道:“那你看好了,別看她隻是本王身邊的一個婢女,我告訴你,她可是正經八本的在冊的正六品後宮女官。比你的官階要高多了,你說她能不能上得了這個木台啊?”

“上得,上得。”

李泰又一指木台下邊手握橫刀的洪平,冷聲道:“你在看清楚他,他是一個正六品上昭武校尉,比你官階高吧。”

“是,比下官高。”

李泰手指一動,又指著咧嘴直笑的陳柱:“這個人別看他一臉憨厚,我再告訴你,他可是我大唐的正七品上的致果校尉。”

不等廖成祥附和,李泰手指在眾位侍衛身上劃過,冷笑道:“看看這些人,本王告訴你,他們身上都帶著品階的,從正七品到正九品不等。或者有人沒有你的品階高,但也全是官身。見此情景,你有何感想啊?”

此時廖成祥除了感覺自己官小之外,還真沒大的感覺。李泰身為親王,身邊親近的人帶著品階在廖成祥看來是正常的。他心中十分認同那句,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現實的仕途中他也是這麼辦的,就跟他這個縣令也是依kao裙帶關係才坐上的一樣。

心中是這樣所想,但不能這樣說,廖成祥跪在地上衝著眾人作個羅圈揖,麵麵諂笑的說道:“眾位貴人在越王殿下身邊辛苦了,品階比下官高是應當的,下官沒什麼感想。”

李泰冷哼一聲,厲聲說道:“你當我身邊的都是什麼人?我告訴你,他們的品階不是不求來的,而是他們捨生忘死自己賺回來的。他們都是在戰場上砍殺敵酋用命換回來的品階,不是依kao裙帶關係,阿諛奉承來的。”

廖成祥被李泰的厲聲嚇的不敢出聲,隻是低頭畏畏縮縮的跪在地上。

“算了,和你說這些,你也不明白。”李泰的下馬威玩夠了,開始引入正題了。他一拉小山,將她抱在懷中,對著廖成祥問道:“廖縣令,你抬起頭來,看看人不認識這個小女孩。”

廖成祥抬起頭來,仔細的端詳著小山,琢磨了半天,點頭哈腰的笑道:“下官不認識。下官怎麼可能有福氣認識您身邊的人呢?”

“你不認識就對了。”李泰將小山放下,冷冷的看著一臉媚笑的廖成祥:“廖縣令,有一點你說錯了,小山是我身邊的人不假,但卻是剛剛到我身邊。要說起來,我能遇到她,還真的托你的福。小山可是你治下的百姓。”

廖成祥一聽李泰這樣說,恨不得立刻離開縣衙,去打聽小山的情況。他想的很美,若是跟小山拉上交情,就等於跟李泰拉上了交情。那他的官道走的就要遠了。其實他的這個縣令也是通過拉關係來的。

廖成祥心中打著不為人知的主意,嘴中說道:“殿下,下官福薄。能在下官的治下出一個伺候殿下的人,才是下官的福氣。下官以後一定會好好照顧小山姑娘的家人,一定不會讓小山姑娘在伺候殿下的時候有後顧之憂。”

廖成祥以為李泰是想讓他照顧小山的家人,這是他求之不得的。卻不料李泰一拍手中的驚堂木,冷聲大喝道:“夠了,別裝了,小山的姐姐就在前幾天死在你的縣衙之中,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李泰的怒喝讓廖成祥想起前幾天的事情,頓時臉色發青,渾身哆嗦起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9-6-21 16:21
第二百零七章 **(上)
李泰的一聲暴喝。讓廖成祥回憶起幾天前的那個女孩,那個在他們桀桀笑聲中香消玉損的女孩。糟糠腦袋的廖成祥終於明白,李泰不是路過,也不是來要求他照顧小山的家人,而是來為小山伸冤的。

看著李泰一臉深沉的冷笑,聽著正堂門外百姓的低聲議論,廖成祥眼神掃過身後被侍衛們堆在一起的衙役,麵色蒼白中帶著點點的晦澀。他心裡清楚的很,若是沒有適當的說辭,想不出辦法把李泰應付過去,別說他的官位,就是性命都未必能夠保全。

想要出言解釋一二,但心中發虛,身體哆嗦的厲害,想說話卻舌頭不好使,含糊的話語全部因為恐懼而堵塞在哽嗓之中。

廖成祥身後那些已經醒過來的衙役,同樣聽到了李泰的暴喝,互相對視了一眼,根本不敢對上李泰逼人的眼神。

“怎麼?沒人敢說話?莫非自己治下出了人命案子都不知道?你這個縣令是怎麼做的?”

李泰冰冷的質問突然間在廖成祥的耳邊響起,本來跪的挺直的身軀忽然間一軟,攤在了青石板鋪就的地麵上。

“殿下。我們縣令知道這件事情,而且由仵作仔細驗屍之後得出了溺水身亡的結論,這卷宗還在縣衙,殿下若是需要,下官可以為您取來。”

廖成祥急切的附和著:“對,對,對。卷宗還在,快去取來給殿下察看。”

“不忙。”這卷宗如何寫,還不是縣衙中人想怎麼寫都成的,察看那個是根本沒有意義的,李泰將目光落在出言的那個人身上。瘦長的臉型上一對時刻轉動不停的雙眼,矮趴的鼻樑左邊有一顆黃豆大小的黑痣,黑痣上還張著幾根長毛。

此刻,這人正手撚著長毛,笑容滿麵的看著李泰。或許是主觀原因,在別人臉上能稱之為熱情的笑容,在他的臉上卻給人一種jian猾的感覺。

“你是何人?為何在這公堂之上?”

麵對李泰沉聲文宣,此人不慌不忙的對李泰行禮之後,笑著說道:“下官永嘉縣縣尉雷皓,見過越王殿下。”

李泰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哦……,原來是貴縣縣丞。既然有縣丞,那麼貴縣的勾檢稽失,監察官吏主薄,和負責管轄諸曹吏員、追捕盜賊縣尉何在?“

廖成祥隻顧著上下牙打架,根本沒能力說話了。縣丞雷皓說話到是利索:“回殿下,我縣縣尉暫缺,由下官代管縣尉之責。您說的主薄董子默。董老最近因為年歲過高,偶感風寒一直沒有痊癒,所以在家休養。”

“休養?”李泰冷哼一聲:“死了嗎?”

李泰突兀的問詢讓縣丞雷皓傻愣了一下,才回答李泰:“回殿下,董老隻是身體虛乏而已。”

“身體虛乏就是還沒死,既然沒死為什麼不來參見上官?”李泰陰沉的一笑:“別說沒死,就是死了也要把屍體給我抬過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雷皓不知道李泰打的什麼主意,卻又不敢不聽李泰的吩咐,急忙喊過一個雜役,小聲的吩咐了幾聲。

李泰心中沒有別的想法,就是出自於“梧桐縣內無好人”的心裡,認為這永嘉縣上上下下整個官衙裡都沒有好人,在下狠手之前先折騰他們一番。

時間不長,衙役帶著一個佝僂著身體的老漢來到了正堂,沒等說話,先是一頓咳嗽,劇烈是咳嗽聲好笑要把肺咳出來一樣。

半響,咳嗽聲稍稍平緩一些,老漢低聲說道:“永嘉縣主簿董子默見過越王殿下。”

“好了。人到齊了,該說說小山姐姐之死是怎麼回事了?”李泰一拍驚堂木,冷冽的聲音在眾人耳邊迴蕩。

堂下的眾人神態各異,主簿董子默一臉冷漠和輕蔑,時不時的咳嗽一聲。縣丞雷皓神色古怪,低頭不語。縣令廖成祥還是那樣麵色蒼白癱軟在地上。十幾個衙役擠成一堆,相互之間你看我,我看你的,不時有人偷看一眼高高木台上的李泰。

永嘉縣正堂中沉默了一炷香的時間,縣丞雷皓上前一步,小聲說道:“殿下,小山姐姐的死,真的沒什麼好說的,仵作已經坐下結論了。要不,下官將卷宗拿來,請殿下察看。”

“用不著。”李泰冷哼了一聲,緩緩的說道:“既然是仵作下的結論,來人,把仵作帶上來。”

片刻間仵作在侍衛的帶領下,來到了正堂。李泰根本不願意和他們廢話,一拍驚堂木,低喝一聲:“仵作,你告訴本王,小山的姐姐是怎麼死的?”

正堂出這麼大的事情,躲在後堂的仵作早已經知曉了,見到李泰的喝問卻不意外,嘴角撇動一下,眼神看向縣丞雷皓,見到雷皓微微的點頭。才心中略定的說道:“回殿下,那位女子經小人驗差,的確是死於溺水。”

“你敢為你的話負責嗎?要知道欺騙上官,弄虛作假,致使他人含冤而死,這個罪名可不算小。”李泰斜著眼睛盯著仵作,聲音冷冽:“上天有好生之德,本王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快些實話實說。”

仵作猶豫了一下,目光落在緊盯著他的縣丞身上,考慮了片刻之後哦,心中一狠:“回殿下,那個女子的確是落水溺斃而亡,小人不敢欺瞞殿下。”

“胡說。”站在堂下陳柱身邊的馮鈺斷喝一聲:“你這個仵作空口說白話,我問你,溺水身亡必定是臉色鐵青而腹脹。死者確是麵色痛苦,滿身汙穢。但腹部如常,根本不是溺水而死。”

“你是何人?”縣丞雷皓問道。

李泰冷哼一聲,接過話音:“他是誰用不著你管。”

雷皓對著李泰一拱手,正色道:“殿下,那女子麵色鐵青,腹脹如鼓,這是滿縣衙上上下下都看得清清楚楚的。”說著手一指馮鈺。低聲說道:“殿下,就是您對我永嘉縣不滿,也不能允許這等狂徒在縣衙正堂之上信口開河啊。”

雷皓明白,既然李泰已經開口詢問此事,就不可能不了了之,但目前來看,他們也沒有別的應對方法,隻能是咬緊牙關,死不承認。不管如何,他們都是朝廷命官,即便是李泰抓住他們的痛腳。隻有監察職權,沒有懲處能力的李泰也不能將他們如何。若是緩過當前的局勢,在以後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但若是當堂承認,他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李泰心裡也明白他們的想法,但對他們的負隅頑抗心中卻不以為然,冷笑過後,李泰沉聲說道:“雷皓,你是不是覺得小山姐姐死無對證,就能任憑你們一手遮天。是不是想著人已經入土了,就算了開館驗屍,事情也已經過了將近半月,屍體已經腐爛,同樣是查驗不出來。本王說的可對?”

雷皓搖搖頭,一臉沉重的說道:“殿下,您的心情,下官能夠理解。但天理昭昭,事實俱在。這是非黑白不是您空口白話就能論斷的。就是您誠心汙蔑本縣上下,到了刑部也好,吏部也罷,同樣能還永嘉縣一個清白。”

李泰被雷皓一番義正言辭的話說的哈哈大笑,搖頭說道:“還真是賊咬一口,入骨三分啊。”

雷皓是意圖用激將法讓李泰出示證據,同時言外之意是告訴李泰,沒有證據就不能對永嘉縣的眾人做些什麼。

李泰是徹底被雷皓近乎挑釁的話激怒了,半眯著眼睛,恨恨的說道:“借用你的一句話‘天理昭昭,事實俱在’,我們且看著,是誰笑道最後。且看著我越王能不能還永嘉縣一個是非黑白。”

李泰站起身來,對著門外的噤若寒蟬的百姓深鞠一躬,緩緩的說道:“眾位永嘉縣的鄉親們,我是當今皇子越王殿下。”

李泰將自己的身份一說,門外的百姓頓時嘩然,說什麼的都有,一時間忘記了行禮,而是不斷的議論紛紛。

李泰雙手向下輕按,示意眾人噓聲。等到議論聲停止之後。李泰一直身形,沉聲說道:“這永嘉縣縣衙如何,本王初來乍到不清楚,但這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麵鏡子,是非曲直大家心裡都清楚。或許往日你們因為這個黑心官員的**威而不敢開口,同樣,今天也不需要你們開口,隻要你們帶著眼睛,耐心的觀看就好。本王不求別的,隻求大家為本王做個見證,看看我是否冤枉了他們就好。”

李泰話音剛落,門外的百姓哄然叫好。各種聲音此起彼伏,都是一個要求,讓李泰嚴懲這些在往日裡對大家作威作福的貪官汙吏。

李泰微微一笑,壓抑住心中的憤慨,冷聲對雷皓說道:“看到了嗎?這就是你們永嘉縣衙官吏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聽到了嗎?在這一聲聲怒吼中,你還想和我講什麼天理昭昭嗎?天理昭昭是應該說的,不過是本王來說。”

李泰冷笑一聲,不理愣在當場開始有些六神無主的雷皓,轉身對陳柱說道:“陳柱,這個仵作交給你了,要出口供給我帶來。”

陳柱應聲帶著仵作走進了內堂。內堂中一陣陣慘叫傳來,由耳朵傳到眾人的心裡,心虛之人麵色蒼白,渾身顫抖。

半個時辰之後,陳柱從後堂走了回來,卻沒有帶著仵作,而是一個人站在李泰身邊,無奈的衝著李泰搖搖頭。

“沒招?”李泰有些驚奇的問道。

“回殿下,屬下用足了手段,那個仵作還是一口咬定是溺水而死。”陳柱一攤手搖頭說道。

李泰瞪了陳柱一眼:“你不是說你的手段是從軍中學來的嗎?怎麼還懲治不了這樣一個平常的仵作。”

這點上陳柱沒辦法推拖,但也確實是事出有因,陳柱苦澀的一笑:“殿下,不是屬下不盡力,而是手頭沒有適當的工具是一方麵,另一方麵這個仵作的身體太弱了,我怕一不小心要了他的小命。這個仵作身體弱,但嘴卻很硬。屬下一時拿他沒有辦法。”

聽到陳柱這麼一說,李泰心中還大感意外,他還真沒想到,這個小小的永嘉縣,竟然還有如此硬氣之人。

雷皓聽到陳柱這樣一說,心中略微安穩了一些,隻要仵作死不開口,李泰就拿他們沒有辦法。他們不同於仵作,李泰可以在白身仵作身上用刑,但他們是朝廷官員,在沒有正式的公文情況下,李泰即便心中再憤怒,也不敢加刑於他們身上。

雷皓知道仵作堅持了下來,神色一緩,走到縣令廖成祥身邊,將他攙扶起來,小聲的在他耳邊嘟囔了幾句。

廖成祥眼睛一亮,從癱軟無力的恐懼狀態中解拖了出來,站直了身體,拍打掉官服上的塵土,滿麵含笑的對李泰說道:“殿下,您是真的誤解我們永嘉縣了,仵作沒有說謊,我們更沒有欺騙殿下。您看,仵作的身體虛弱,您也知道事實了,是不是讓他回家養養傷呢?”

“有你多嘴的地方嗎?”李泰冷冷的看了廖成祥一眼,不屑的說道:“別人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你們到好,是不躺進棺材不掉淚啊。是不是誤會很快就知道了。”

李泰冷笑著說完,吩咐著陳柱:“你去把那個仵作拉過來,我有話要問他。”

陳柱應聲從後堂拉出來仵作,扔在正堂之中。仵作已經有些神誌不清,趴在地上嘴角吐沫,就是不停的嘟囔著一句話“是溺水死的,是溺水死的……。”

李泰穩步走下高台,來到仵作身邊,用腳尖捅了捅,沉聲說道:“我在給你一次機會,說實話。不然一會你想說也沒有機會了。”

仵作側躺著身子,眼睛直勾勾的撇向李泰,嘴角嘎巴幾下,有氣無力的說道:“回,回殿下,是,是,是溺水而死。”

“好,沒想到著永嘉縣還真有硬漢,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麼時候。”李泰冷哼一聲,轉身回到法桌之後,忿聲說道:“陳柱,你問他。但凡他再推拖,就砍下他一根手指。十句之後就是手掌,本王倒要看看他是不是死不招認。”

“殿下?”

“殿下!”

“殿下……!

李泰這話一說,正堂上驚呼一片。任誰都能看出,這個躺在地上的仵作已經禁不起用刑了,何況李泰的命令是奔著弄殘了仵作去的。

陳柱帶有疑問的召喚,是在確定李泰是否拿定了主意。廖成祥等人的帶著不敢置信的感嘆是因為驚訝。李泰身邊蕙蘭欲言又止的呼喚,是擔心李泰惹來麻煩。

李泰衝著蕙蘭堅定的點點頭,輕聲說道:“蕙蘭,你帶著小山回馬車上去吧,下邊過於血腥,不適合你看。”

“我不走,我陪著殿下。”蕙蘭的語聲雖然輕,但卻是極其堅定。

李泰明白蕙蘭想跟自己同甘共苦的心思,卻是緩慢的搖搖頭,指著身邊的小山:“蕙蘭,小山還小,受不得驚嚇。”

蕙蘭的眼神在李泰和小山之間遊走,最後哀怨的嘆息一聲:“殿下,那奴婢就帶小山回去了,但您要小心啊。”

李泰目送著蕙蘭在四個侍衛的環繞下離開了正堂,轉身對這陳柱一聲低喝:“陳柱,你還等什麼?”

陳柱回望李泰,見李泰一臉的堅決,二話不說,抽出橫刀。之間寒光一閃,仵作的手指已經離開了手掌。仵作看著斷指的手掌,愣了半天,才感覺到疼痛。一聲慘叫過後,捂著手掌,疼的滿地打滾,連聲哀號。

廖成祥和雷皓被李泰的殘酷,以及陳柱幹淨利落的動作嚇到了,麵色蒼白的一時間回不過神來。

縣令廖成祥是徹底的被嚇傻了,反而縣丞雷皓被仵作的慘叫驚醒,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心虛,渾身發抖的指著李泰,瞪大了眼睛:“你,你,你竟然敢……。”

“閉嘴。”李泰暴喝一聲:“現在是由本王做主,還輪不到你說話。若是再括噪,你馬上就能嚐到水火棍打在身上的滋味。”

見到李泰怒目圓睜,一副怒發衝冠的樣子,雷皓也不敢多言,冷笑一聲站在一邊,心裡暗忖:“鬧吧,看出人命的時候,你這個越王殿下怎麼收場。”

李泰將目光轉向不斷的在地上打滾的仵作,強自壓下被血刺激出來的瘋狂,沉聲問道:“我問你,你說不說實話?”

仵作疼的已經不知道方向了,隻顧在地上來回滾動,將血跡遍佈整個正堂,根本聽不到李泰在說什麼。即便是他聽到了,也顧不上說話,隻顧哀號了。

“陳柱!”

見仵作沒有回答,李泰又是一聲暴喝。陳柱為難的看向李泰,小聲的嘀咕著:“殿下,再動手,這人就……。”

“是死是活用不著你操心,動手。”

李泰死死的盯著陳柱,陳柱心中嘆息了一聲,走到仵作身邊,一腳踩住仵作的身子,不讓他繼續滾動。然後踏在仵作身上的那隻腳一抬,踢到仵作的胳膊上,趁著仵作揚起手的一瞬間,寒光又是一閃,一個肉呼呼的肉色手指隨著刀光落在廖成祥的腳前,嚇的廖成祥連連退後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次仵作沒有慘叫,而是眼睛鼓了鼓,嘴角**一下,就再也不動了。

陳柱俯下身子,兩指並在一起,放在仵作的鼻子下邊。片刻之後,陳柱衝著李泰搖搖頭。

“死了?”李泰輕蔑的看了一眼仵作,隨後眼神在廖成祥、雷皓以及眾位衙役臉上劃過,冷冷的語調十分平靜的說道:“死的好,他死了還有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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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中)
李泰的眼神在正堂眾人當中來回巡視著。從縣令廖成祥到縣丞雷皓,從主薄董子默到咱在正堂一角的眾位衙役。冷冽的目光在每個人的臉上停留一陣,一個不落。

沒有人敢和李泰對視,生怕李泰口中吐出他的名字。有在麵前氣絕身亡的仵作為例,眾人心頭忐忑,生怕下一個人就是自己。別管仵作是因為陳柱的折磨,還是因為斷指的疼痛,或者是被嚇到,總之這個人就已經死到了當場。

沒人知道李泰是怎麼想的,也沒人知道李泰在下個人身上是否還會下這樣的狠手。但無一例外,沒人希望自己是下一個。

仵作的死看似偶然,其實是必然的。李泰在聽到小山鳴冤的時候,就已經拿定主意要還小山一個公道。在踏進永嘉縣衙大門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好了,不管是殺雞儆猴,還是敲山震虎,在小山姐姐屍體已經下葬之後,沒有確實的證據也就隻能是蠻幹。

李泰心中對仵作十分憤恨不假,但還沒想要他的命,仵作的死是個意外。不過此時既然意外已經出現了,李泰心中也就顧不得太多。利用這個意外達到最好的結果是李泰現在唯一能做的。

仵作沒死之前,即便是最後沒能為小山的姐姐伸冤,李泰也不過是打鬧公堂,這樣的罪名對於別人是可大可小,對於李泰卻不算什麼罪過,更惡劣的事情他都做過。

但仵作這一死,事情的性質就變了,倘若是案件審到最後,過錯在於永嘉縣衙,那還好說,李泰不過是一個處事毛躁,有待曆練。若是最後結果審不出來永嘉縣衙的過錯,那李泰的麻煩就大了,膽大妄為,草菅人命的評語是免不了的。即便是身份尊貴,有李世民和長孫皇后幫他掩飾,但以後的日子也未必好過。

所以說,他現在別無選擇,別說在他的心中認為永嘉縣衙眾人一定有錯,就是此事真的是一場誤會,那也要將永嘉縣衙釘死。就是沒錯也要找出來錯誤,沒有鐵證也要造出來鐵證。何況看過縣城裡的環境之後,李泰不認為自己是冤枉了永嘉縣衙的眾人。

懷著這樣想法的李泰,眼神中不免的多了一抹厲色:“誰先說?或者讓本王繼續點名?想好了,都仔細看看地上的仵作,為虎作倀死不悔改的下場就是這樣。”

李泰的話說的幹淨利落,下邊眾人聽著去是不寒而慄。心思忐忑。說出來會不會死,他們不知道,但是看現在的樣子,不說出來卻是跑不了。說出來之後驗明正身,即便是有口供,也需要在刑部審批才能處置,何況他們還是官身,還需要吏部公文,這樣來來去去需要耗費不少時日,若是在這期間打通關節,他們還未必會丟了性命。

反之,若是現在一口咬定,萬一李泰犯渾,真的當場砍了他們,不管將來李泰受到什麼樣的懲罰,那都是後事了。人已經死了,李泰下場如何都不關他們的事了,何況李泰還未必會受到過重的責罰。

下邊的人各種心思都有,有想招認的,也有想頑抗到底的。

就在眾人各自轉著心思的時候,永嘉縣主薄董子默輕嘆一聲。緩緩的說道:“殿下,且不說仵作是否為非作歹,為虎作倀,單單說這一條人命慘死在公堂之上,您覺得合適嗎?”

李泰看著這個佝僂的老人混黃的眼目中閃著惋惜,冷冷一笑:“董主薄,仵作是否該死你心裡清楚,就算是你老眼昏花也能看見平常他們的作為吧。別告訴本王,小山姐姐身上的汙漬也有你的一份功勞。”

李泰上下打量了董子默一眼,譏諷道:“不過依照本王看來,即便是你有那個心,也沒那個能力了。”

“殿下不必諷刺老夫,老夫已經風燭殘年,一般年紀土沒到脖子的人了,還不至於幹出那樣天理不容的事情。”

李泰在董子默的話語中聽出了一點讓他心動的東西,但沒有忙著追問,而是旁敲側擊的問道:“董主薄,你也說是天理不容,那麼說仵作就是死有餘辜了。別忘了,那份驗屍憑證上的溺水身亡是他填寫的,就憑這點,他死的就不怨。”

董子默不認同的說道:“殿下,冤不冤的不比討論,老夫想問的是,沒有刑部公文,您有何權利處死仵作。這不在殿下的職權範圍內吧。”

“已經死了,而且還是罪有應得,現在追究這些沒有用處了吧。”李泰輕蔑的瞥了一眼董子默,說道:“董主薄。看在你年紀頗大的份上,本王最後一個問你好了,還請你別耽誤本王審案的時間。”

李泰的目光離開了董子默,眼神再次從眾人臉上掃過,沒等李泰再次逼問,董子默嘆息了一聲:“殿下,您別在逼問了。他們說出來是死,不說也是死。大難臨頭,又不像我老頭子一樣時日無多,他們怎麼敢說呢?死不承認,心存僥倖也是人之常情。”

“這麼說來,你是準備說了?”

“沒人肯說,沒人敢說,就隻能是我這個老頭子說了。”董子默嘆息一聲,用一種悲哀憐憫的口氣說道。

“那天天色已經不早了,散衙的鑼聲也敲過很長時間了,恰巧老夫要處理一些公文,也就在這縣衙之內,沒有回家。

那個時候老夫還不知道是誰敲響了鳴冤鼓,但朝廷有規定,這鼓聲一響,必須要升堂問案,老夫穿戴整齊來到正堂的時候。看見一個年輕的姑娘家跪在正堂之中,一臉的冤屈愁苦。

那天縣令和縣丞剛剛喝完酒回來,在後衙歇息。老夫當時就想到這兩位平時的為人,勸了那位姑娘幾句,讓他明日等縣令醒酒在來喊冤。這位姑娘有些執拗,卻不肯回頭,一意孤行的要在現在告狀。

還沒等老夫詳細問姑娘有何冤情,一身酒氣的縣令和縣丞兩位上官,在迫於朝廷規矩的情況下,不得已來到了正堂審案。姑娘剛剛開口說了幾句案情,老夫就暗道不好。因為她狀告的是衙役在災後掠奪災民口糧的事情。

這個事情老夫身在縣衙,多少知道一些。這是廖縣令在為他以前的彌補錯誤,恨不得立刻將糧食搜刮夠數,豈能在乎衙役酬糧的手段。她一個弱女子鳴冤告狀,卻告到了主謀身上,這份冤屈又怎麼可能得到平緩。

當時廖縣令支吾著不肯接受案子,老夫出去無奈也在一旁奉勸,誰料想這個執拗的女子就不依不饒的不肯走。

本來事情到了這樣,也不過是搪塞一番,最多在背後給他點補償罷了。誰料想……。”

董子默說道這裡,用手一指堂下眼神躲閃的雷皓:“誰料想這個喝多了酒的畜生竟然……。”

雷皓見董子默指著自己,就要說出真相,頓時心中慌亂了起來,厲聲說道:“董老匹夫,你想好了再說,永嘉縣衙出了大事,你身為主薄也跑不了幹係。就是你那位族侄也未必能保得了你。”

沒有等李泰呵斥,董子默冷然一笑,厲聲說道:“夠了,我睜一隻眼睛閉一隻眼睛這些年也過夠了,老夫我也是快死之人了,也不差多活個一年半載的,幾天我就把我這些年憋在肚子裡的話都說出來。”

董子默厲聲斥責雷皓之後,不理會一臉絕望的廖成祥和雷皓,對著李泰行了一禮,本來佝僂的後背好像也挺直了一些:“殿下,當時就是這個畜生,他從法桌旁走到了那位姑娘麵前,色膽包天的勾起那位姑娘深垂的頭顱,見到那位姑娘的美貌,竟然起了歹心。口吐一些汙穢之言。

老夫當時是在聽不過去了,上前製止,卻被這個色膽包天之人吆喝著衙役將老夫抬回家裡。那天晚上之後發生的事情老夫就不知道。第二天老夫來到縣衙,就聽到了那位姑娘‘溺斃’的結論,老夫知道,縣令和縣丞兩位上官夥同滿縣的衙役書吏都是一般的黑暗,根本沒有老夫說理的地方。老夫一氣之下就病了。再也沒到這個骯髒的地方來過,直到今天,殿下相召,老夫才算從新踏入縣衙。”

人老精,馬老滑。這句一點都沒說錯。董子默一番話看似在控訴廖成祥和雷皓二人,也像是在對李泰訴說事情的過程。但卻是將自己從這件事情中開拖出去。整個過程他都是以一個好人的身份在不停的勸說著小山姐姐,更是沒有和廖成祥以及雷皓二人同流合汙,這是對自己的辯白。

李泰將他的話聽的明白,對董子默的打算也一樣心中清楚,冷哼一聲算是表示聽見了董子默的講述,轉頭將目光落在雷皓身上,沉聲道:“雷縣丞,下邊的事情該你說了吧。董主薄將他該說的說完了,你和本王說說,在董主薄離開縣衙之後,你又是怎麼對待小山姐姐的啊?”

雷皓眼睛轉了幾圈,小聲的說道:“董主薄離開之後,那位姑娘見縣衙不肯接受他的案件,也就走了。然後在早上衙役巡借的時候,發現縣衙後身的水井裡有人自殺,所以……。”

“所以你們就下了結論說是溺水而亡?”李泰搶過話頭,幫著雷皓將他的話說完。冷笑一聲之後,一拍驚堂木,低聲喝道:“編的挺像,不過你認為這話本王會信嗎?”

“殿下,是真的,下官雖然那天是喝多了,隻是在言語上輕慢了那位姑娘,卻是沒有動任何手腳。那位姑娘也是在董主薄走了之後就走了。這點縣令可以作證,當時在場的各位衙役也可以作證,下官所說句句是實,還望殿下明鑑。”

雷皓急聲的辯白換來李泰譏諷的一笑:“編的很像,不過還騙不過本王。廖縣令也好,還是當時在場的衙役都不值得本王信任。我且問你,既然你這麼說,那麼小山姐姐的赤身**又是何故?”

雷皓想了一下,小聲說道:“殿下,這仵作驗屍必然要拖掉衣服。或許是仵作一時疏忽沒有將衣服為她穿回去吧。總之這屍身交給仵作的時候是衣物完好的,這點衙役們都能作證。至於為什麼交給裡正的時候是赤身lou體,那下官就真的不知道了。”

雷皓看了一眼已經死的不能再死的仵作,聲音不大,卻足夠讓李泰聽到的嘟囔了一句:“這就要問仵作了。”

李泰心中冷笑,這雷皓是打定主意將過錯推到死人身上了,先是拿入土的小山姐姐說沒有證據,現在由講過錯推到了仵作身上,心中就是要死不張口,頑抗到底了。

李泰微微一笑,又問道:“那好,就算你說的本王相信了。我再問你,小山姐姐身上的汙穢之物又是又何而來?”

雷皓愣了一下,心中想法轉的飛快,撇撇嘴說道:“殿下說笑了,那位姑娘身上有什麼汙穢?下官可不知道。人交給仵作的時候衣物完好,這汙穢一說從何而來呢?”

沒等李泰說話,站在一邊的馮鈺開口了:“汙穢是老夫親眼所見,容不得你們抵賴。”

雷皓一翻白眼:“你又是誰?你怎麼能看見屍身上的汙穢?”

“老夫金家村的私塾先生,小山姐妹兩人無依無kao,小山姐姐下葬就是老夫幫忙的,老夫怎麼能看不到當時的情況嗎?你們最下如此天怒人怨的大案還不肯找人,難道真的要等殿下舉起屠刀,你們才肯說嗎?”

雷皓輕蔑的看了一眼馮鈺,冷笑道:“既然你說有就有了,不過這汙穢怎麼來的,本官就不知道了,或者你可以問問仵作,看他有沒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愛好。”

“你……。”

馮鈺被氣得說不出話來,李泰在一邊接言道:“好了,馮先生,你不用和這個不配為人的爭論,有人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他們是見到棺材都不落淚。”

李泰勸了怒目圓睜的馮鈺一句,轉生對陳柱說道:“陳柱,你又來活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9-6-21 16:22
第二百零九章 **(下)
李泰忽然間叫到陳柱。陳柱先是一愣,隨即不懷好意的看向雷皓,慢慢騰騰的接近著他。雷皓先是心中 一驚,隨即腳步踉蹌的連連後退,雙手揮舞著高喊。

“你們要幹什麼?我是朝廷命官,這是永嘉縣公堂,你們不可以對我用刑,我要告你們。”

陳柱桀桀的一笑,不斷的接近著雷皓:“別廢話了,要不你就痛快的都說出來,也省得我老陳動手了。”

不見棺材不掉淚的雷皓怎麼可能說出真相,張牙舞爪的不斷後退,直到後背貼到了牆上,托無可退,才麵對一臉凶相的陳柱癱軟在地上。

陳柱伸手拎起雷皓的腰帶,一聲不吭的拎著不斷掙紮的雷皓走進了內堂,立刻一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叫從裡麵穿來。

李泰不動神色的坐在蒙著紅緞的法桌之後,眼神從眾人身上掃過。

縣令廖成祥是已經徹底的呆傻了,一動不動的冷冷的看著死在當場的仵作。心裡明白這就是他將來的下場。他在這個地麵上,親手下令杖責致死的人也有過幾個,但心裡從來都沒有什麼感覺。可是今天仵作的慘死讓他心中升起了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感覺。

同樣的感覺在主薄董子默心裡也有。回想這些年主薄經曆。或許為虎作倀的事情他沒做過,但也免不了冷眼旁觀。特別是李泰聽完他自己一番辯白之後,未知可否的樣子,讓他的心中始終忐忑不安。他更不清楚李泰是否將他和廖成祥歸成一類。

李泰說體恤他年老開恩,這話他可不敢相信。當堂已經氣絕的仵作,後堂還在慘叫的雷皓,兩個人都是活生生的例子。年老成精,他算是看明白了,李泰對於此案的重視,縣令廖成祥也好,縣丞雷皓也好,或者連帶著哪天在場的各位衙役,都別想好。若是痛痛快快的說出來,李泰或者還會按照朝廷規矩辦事。可是現在已經有一條人命打底了,已經是壞了規矩,這個時候李泰根本不會有什麼顧忌。

無論是廖成祥的縣令身份,還是雷皓的縣丞身份,和李泰比較起來,都和一個普通百姓沒什麼區別。這種情況下,李泰若是瘋狂起來,一意孤行之下,永嘉縣沒有人能夠製止。或者說整個大唐能夠製止的人也不過是皇宮裡的那兩位。而那兩位根本不可能在這個時候來帶永嘉縣衙,所以說他們要想在這其中求的一線生機,隻能是依kao自己的努力,所有外力都依仗不了。

越想越是害怕,主薄董子默昏黃的眼睛提溜亂轉希望想到一個辦法。辦法是有的,這個時候若是有人能夠戴罪立功。主動說出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或許還會讓李泰網開一麵。

董子默現在心中那個後悔啊,後悔那天自己為什麼不在當場,哪怕是一直旁觀也能在李泰麵前說出一二,為自己留下一份情麵。

董子默現在怎麼後悔都是無濟於事,不過他猜測李泰的心思到是很準確。雖然說李泰現在還算不上是騎虎難下,但心中決心卻是早已下定,那就是一定要徹底剷除永嘉縣這個黑暗的縣衙。

這些人自己招供,那就呈報上去,交給吏部也好,刑部也好,總之這些人是逃拖不開的。若是一味的嘴硬,他也不介意當場發作,讓這一片黑暗的縣衙裡添上一抹亮麗的血色也沒什麼。

早已打定主意的李泰就一個辦法,殺雞儆猴,或許這個方法過於古老,但一定會有效果,李泰不相信這永嘉縣衙上上下下都是仵作那樣強硬的人物。

耳邊聽著雷皓一聲聲漸漸虛弱的慘叫,李泰神色不變的低頭把弄著手裡的驚堂木。

質地堅硬,紋理細膩的檀木製成的驚堂木,長約六寸。寬約五寸,厚度不到三寸。暗紅色的檀木經過長時間的使用,外皮已經侵潤進去了汗漬油膩,已經看不出來本色了,反而是有些烏黑,發出一些油膩的光澤。就像這永嘉縣衙一樣,烏黑油膩。李泰用指甲用力一尅,看見裡層暗紅色的本色,麵上冷冷的一笑。

有些東西若不是下力氣去整治,這本色就永遠顯lou不出來。

沒有人注意到李泰手中的的動作,眾人卻都偷偷的看著李泰的臉色,見他又lou出了那抹讓人膽寒的冷笑,不禁心頭一驚。

董子默長嘆了一聲,小聲的試探著對李泰說道:“殿下,老夫身體虛弱,而且剛剛老夫也說了,這事情和老夫沒有關係,當天晚上老夫就已經離去了,後事是在不知。殿下,能否放老夫先走一步?”

李泰的頭都沒抬,注意放在手中的驚堂木上,冷哼一聲,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冷冷的聲音讓董子默不由的打了一個冷顫。

“你說呢?”

李泰的反問使董子默一陣默然,心道:“估計這次是逃不過去了。”

董子默心中在轉什麼主意,沒人知道,但陳柱很快就將奄奄一息的雷皓拎了出來,故意的將他和仰臥在地上的仵作放在一起,若是不是雷皓還在起伏的胸口告訴大家,眾人一定以為他也和仵作一樣魂歸地府了呢。

看著滿頭大汗的陳柱。李泰挑眉問道:“怎麼樣?又是一個硬骨頭?”

陳柱一咧嘴:“回殿下,這個縣丞沒那個仵作骨頭硬,三兩下就全招了,而起屬下怕他說慌,連續問了幾遍,所說的都一樣。”

李泰冷笑一聲,環視了一週,說道:“我以為這永嘉縣全是硬骨頭呢,沒想到一樣米養百樣人,這人還真是有硬有軟。”

李泰說完,對陳柱微微一笑:“辛苦你了。”

陳柱剛要客氣幾句,李泰卻轉過頭去,對這大唐內的眾人陰森的一笑:“說實話,本王還以為這永嘉縣衙的眾人都和仵作一樣呢,可惜啊!你們太讓我失望了,本來以為還能找到個樂趣所在,卻發現,剛剛笑了一聲,就沒意思了。我真的是真心求求你們,待會問道你們的時候,千萬不要向這個縣丞雷皓學習,要學習仵作,他能給我帶來別處享受不了的樂趣。拜託了。”

李泰說完還站在木台上對大家鞠了一個躬。一副言辭懇切的樣子。這下李泰刻意做出來的樣子,嚇壞了眾人。這些人還真以為李泰是一個以折磨人為樂的人。在阡陌之中,對身處高位,而心裡有變態的人有很多故事在流傳。他們又不瞭解李泰,不自覺的就將李泰和那些人聯係在一起。

這是一份心裡上的恐嚇,看著眾人麵色蒼白的樣子,就知道李泰做的很成功。瞭解李泰的陳柱偏偏在這個時候咧嘴一笑:“殿下,你還別說,折磨這些官老爺要比折磨長安大牢裡的那些犯人有意思。要不您就當不知這個縣丞了雷皓已經招供了,咱們繼續玩下去吧。”

李泰看著陳柱,心道:“難道你就不是官老爺了?”臉上卻是一臉不高興。輕哼一聲:“不忙,聽聽這個縣丞怎麼說好了。”

李泰從法桌後邊探出半個身子,對著躺在地上有氣無力的雷皓問道:“雷縣丞,你是說不說啊?”

“我說,我說。”雷皓哼唧了一聲,認命般的說道:“殿下,下官就接著董主薄的話說吧。”

雷皓躺在地上,看了一眼頭頂上的房梁,又看了擠在屋角的衙役一眼,最後閉上了眼睛,緩緩的說道:“那天就和董主薄說的一樣,下官聽到鳴冤鼓,跟著廖縣令來到正堂的時候,看到董主薄正在勸慰那位姑娘。

下官和廖縣令在晚上多喝了幾杯,根本沒聽清楚董主薄在和那位姑娘說什麼。等到衙役站好兩班的時候,我的酒才略微清醒一點。那個時候廖縣令好像已經趴在法桌上正在迷糊著,兩班衙役也是東倒西歪的。

哦,忘記說了。衙役是和我以及廖縣令一起喝的酒,因為他們那天收上來的糧食比平日裡多一些。廖縣令一高興就找個藉口出去喝酒去了。本來喝完酒大家想去怡紅院快活一下,結果大家身上的錢都不太足,就回來了。”

見到雷皓有些東扯西拉,李泰沉聲說道:“別說廢話,就說那天的事情。”

雷皓睜開眼睛死氣沉沉的看了一眼李泰,又閉上了:“那天衙役來了以後,廖縣令迷迷糊糊的喊了一聲升堂,眾位衙役答了以後。下官搖晃著身子站在廖縣令身邊,低頭間看見下麵跪著的那位姑娘,雖然沒有看見相貌,但突然間發現她的身材很好。就跟怡紅院的小桃紅一樣,那個時候也不知道是被鬼迷了心竅,還是怎麼樣,心中一股邪火就湧了上來。

下官上前端著她的下巴抬起頭來,發現不僅僅是身材要比小桃紅要好,臉蛋長得更比小桃紅要漂亮。醉酒之下,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話。當時董主薄的確是勸阻來這,但下官心頭邪火不減,索性就喊了幾個人將董主薄送回家去了。

董主薄走了之後。下官向那位姑娘求歡,不料那位姑娘執意不許,還衝著廖縣令求救,希望廖縣令為他做主。她的聲音喚醒了迷糊的廖縣令。廖縣令見到她的相貌之後,也驚為天人。將下官推到一邊,就去拉扯那位姑娘。誰料到,那位姑娘在撕扯之下,撤壞了縣令的官衣,還在他臂膀上留下了抓痕。

就是這樣,那位姑娘惹惱了廖縣令。廖縣令下令衙役抓住她的手腳,就……。”

李泰聽著雷皓的講述,雖然聽說到了小山姐姐的結局,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剛剛開始的時候,心中還是充滿了吩咐,但到了現在,已經出離了憤怒,更打消了將這些人交給吏部的想法。臉上的表情也從憤怒到驚訝,直到現在的麵無表情。

見雷皓說道這裡,就不在訴說了,李泰語聲平靜,淡淡的問道:“後來呢?後來廖成祥就在你們的協助下對前來告狀的苦主施暴了?”

雷皓有氣無力的說道:“是的,廖縣令在衙役的幫助下在那位姑娘身上施暴了。”

“然後呢?”李泰的語氣仍然是淡淡的,好像事不關己一樣,平淡的問道:“若是廖縣令施暴,那位姑娘也不會死吧?到底又是怎麼死的呢?有人見過屍體,既不是掐死的,也不是以刀槍殘害,那又是怎麼死的呢?”

雷皓閉著眼睛,向後仰著頭,後腦觸碰著冰涼的青石地麵,連續喘了幾口氣,才說道:“怎麼死的?就想馮先生說的那樣,拖陰而死。”不等李泰追問,他自己就慢慢說了下去:“後來,等廖縣令滿意的從那位姑娘身上爬起來,自己回到後衙歇息去了。那位姑娘也就不叫喊掙紮了,像一個木頭一樣仰躺在地上,神色恍惚著。

也不知道那個時候下官是怎麼了。就是越看那位姑娘越感覺漂亮。然後下官就做了廖縣令剛剛做完的事情。有了廖縣令和下官做榜樣,那些衙役當然也不會放過。

就這樣,一直到了深夜,也不知道是誰,是那個衙役忽然見發現,那個姑娘已經氣絕身亡了。

這下下官才晃了神,特意的她的鼻端用手指輕探。當確定人已經死了的時候,下官連忙去後衙找到廖縣令。廖縣令聽到這個消息以後也被嚇的醒酒了。來到正堂之後,見到屍體,下官和廖縣令以及當場的衙役心中驚慌,一時沒有辦法。

正好,這個時候仵作來送屍格。見到這個情況是他出的主意,說是在卷宗上寫明溺水身亡。正好本縣剛剛經曆了水患,這個理由十分充分。本來按照仵作的意思,屍體根本不用給她的家人送回去,但廖縣令膽小,怕這個姑娘的家人來找,而且董主薄也在縣衙見到過這個姑娘,若是這樣不明不白的一個大活人在縣衙沒了。她的家人一定會上告的,後邊的麻煩太大了,就連夜通知裡正將人領回去。

當時大家心中驚慌,忘記了囑咐裡正給她找一身衣服,她的衣服已經在掙紮中被扯爛了,當時就是隨意的一遮蓋就讓裡正抬回去了。

第二天,大家驚魂才定,也想起來安撫她的家人,卻沒想到,她家中隻有姐妹兩人,而妹妹又不見了。早知道她家是這樣的情況,這屍身根本不用送回去,隨便找個荒郊野外一埋,也就無事了,更不會惹來殿下為她們伸冤。”

大堂上極其的寂靜,每個人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包括正堂門外看熱鬧的百姓都沒一個人出聲。當雷皓以一聲嘆息表述著他已經說完的時候,整個永嘉縣正堂的裡裡外外都是一片寂靜。

李泰更是連連搖頭,但其他人,包括陳柱、洪平在內所有的侍衛,以及門外的百姓都是一臉不可置信的神情看著雷皓。沒有人會想到這個莊嚴肅穆的縣衙大堂上竟然會發生如此慘絕人寰的千古奇冤。一個前來告狀的清白弱女子就在這些如狼似虎的衙役以及官員身下被侮辱致死。

這不僅僅是一個人的冤屈,這還是大唐官吏的恥辱,更是身為弱勢群體的百姓所不能接受的。

這份不可置信的寧靜隻是存在了片刻,之後就是一片喧嘩,在這片喧嘩中夾雜著怒罵、痛惜、怨恨……。不知道門外百姓中是誰高喊了一聲:“打死這個喪盡天良的狗官!”

瞬間,門外的百姓就要衝進縣衙。洪平可以不理會永嘉縣衙眾人的死活,但李泰還身在正堂之中,他不能不顧及到這個已經有些瘋狂的百姓是否會遷怒於李泰,急忙帶領著眾位侍衛站成兩排,平舉這手中的橫刀刀鞘,將百姓死死的堵在門口。

百姓間一時間根本衝不進來,不知道是誰起的頭,爛鞋、破襪子、從地上隨手拾起的汙泥、吃了辦塊的糠餅,竟然還有幾塊碎銀子和好多枚銅錢,眾多的百姓是手中有什麼就扔什麼,這些東西不斷衝著縣衙大堂內扔了進來。不僅僅是砸到了地上的雷皓和廖成祥等永嘉縣衙的眾人,也砸到了最裡麵的李泰。一塊爛泥好死不死的正好砸在李泰月白色長衫的肩部,偌大一塊汙漬清晰可見。

陳柱見到眾位侍衛都忙著阻攔百姓,急忙站到李泰身前。

李泰一把將他拉開,手中的驚堂木用力的一砸法桌,大喝一聲:“夠了,住手。”

李泰的大喝暫時驚住了門外的百姓,無數的眼神落在李泰的臉上。

李泰麵色平靜,毫不退讓的回視著,嘴中沉聲說道:“你們知道衝擊官府是怎麼罪過嗎?這是我大唐朝廷的縣衙,這些罪人如何頂罪,是不是該死,還輪不到你們這些百姓出頭。

我是當今皇子越王,河南道巡察使。如何處置這些人渣是我的事情。在開頭本王就說過了,不需要你們判斷,不需要你們出言,隻要你們帶著眼睛看,帶著耳朵聽,就好了。剩下的有本王做主。”

李泰簡單的幾句話交代一下,轉身對著身後的陳柱吩咐道:“致果校尉陳柱何在?”

陳柱一抱拳:“屬下在。”

李泰眼中閃過一道精光,清晰的聲音縣衙內外可聞:“我命令你把守正門,凡有未經允許的,若要強闖公堂,格殺勿論!”

“尊令。”

陳柱快步走到門前,洪平見李泰控製住了百姓的情緒,也紛紛散開,一半的人站在正門兩側,一半的人來到了李泰的身邊,和李泰距離不過四五步的樣子。這樣既不耽誤李泰審案,又能保證李泰的安全。

陳柱來到麵前,目光掃過,已經一隻腳踏進縣衙正門的百姓紛紛向後退去。他們清楚的聽到了李泰那句“強闖公堂,格殺勿論!”見到陳柱手中已經出鞘的橫刀,更是不敢向前。若是別人,或者他們還會心存僥倖,但陳柱的橫刀剛剛見血,仵作的屍體還橫臥在縣衙之內,麵色沉重,一臉煞氣的陳柱絕對能夠唬得住這些一時激於義憤而心情衝動的百姓。

激動的百姓得以控製,李泰站在木台身上輕蔑的看了一眼下邊滿身汙漬的雷皓,語氣又歸於平淡:“雷縣丞,本王再向你確定一下,那天晚上小山的姐姐,也就是你口中的那位姑娘,就是死於我現在身處的這處永嘉縣正堂嗎?”

雷皓仰麵說道:“是的!”

李泰略微點點頭,又問道:“你剛剛說當天施暴的除了你和廖縣令,還有幾個衙役。我問你,是幾個衙役,都有誰?”

雷皓已經說到這個程度了,就沒有什麼不能說的了。他可是害怕李泰在讓陳柱折磨他一番,想了一下,說道:“當時下官喝多了,也記不清都有誰了,人數更是沒數,不過應該有那麼十幾個人吧。或者當天當班的衙役都參與了也說不定。”

李泰心中明白,雷皓說的是實話,這個時候多幾個衙役少幾個衙役對於雷皓的定罪已經沒什麼區別了。這點不僅僅雷皓心裡明白,就是李泰心裡也是清楚的。

所以李泰也沒在追問,而是看向了一隻傻愣愣站在正堂之中,滿身汙穢的廖縣令。

李泰低聲咳嗽了一聲,平靜的問道:“廖縣令,對雷皓說的事情,你有什麼不同的說法嗎?或者有什麼補充的?”

廖成祥在李泰的提醒下回過神來,一臉的蒼白絕望,緩緩的搖搖頭:“雷縣丞說的句句屬實,本縣沒什麼可說的了?”

“這沒有了嗎?不需要補充了嗎?”李泰一臉微笑,小聲的說道:“你可要想好,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真的到了禮部官員查處的時候,你可別說本王沒照顧你。”

廖成祥聽到李泰這麼一說,心中一喜,他以為李泰隻是查案,沒有向當堂處理他們的想法,這樣一來他就有機會四處活動,免罪是不可能的,但免死還是有希望的。

李泰這麼一說不僅僅是廖成祥在絕望中升起了最後的希望,就是仰臥在地上的雷皓和一直佝僂著身體不出聲的主薄董子默都眼冒精光。

門外的百姓沒有聽清李泰小聲對廖成祥說了什麼,不過見到氣氛有些不對,不免竊竊私語起來,討論的無非是官官相護之類的話語。但畏懼於門口持刀站立的陳柱,卻是不敢大聲喧嘩。

一腦袋漿糊的廖成祥不僅僅在心中驚喜,臉上也是同樣的神色。小聲的試探著問道:“殿下,你是說……。”

李泰搖搖頭,小聲說道:“那要看你的表現了,因為來到這裡之前,有人和我說過話。我想你也是知道是誰和我談起過你吧。這待罪立功一說你自己考慮吧。”

李泰是存心詐廖成祥,這也是有根源的。李泰不相信這樣一個草包能當上一縣的主官,這裡麵若是沒有人做廖成祥的後台,全力的提拔他,這樣一個四六不懂的人根本不可能當官,別說是個從七品下的縣令,就是一個不入流的小吏,他都不夠資格。

李泰詐語還真的起了作用,愚不可及的廖成祥真的相信了李泰口中的“戴罪立功”,低聲說道:“殿下,下官有話要補充。”

李泰裝出一臉的欣慰,點點頭:“好,廖縣令有話就說,不過大點聲,本王耳朵不太好用。”

“是的殿下。”廖成祥衝著李泰掐媚的一笑,高聲說道:“殿下,雷縣丞不清楚那天都有誰參與,但下官知道。那天過後,下官一時惶恐,就將那些衙役挨個叫來,當麵吩咐了他們一番,還每人給了他們二十兩銀子。下官記得清楚,一共是十一位衙役。”

李泰此時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位滿腦子大便的廖成祥,看著他不知羞醜,高聲回答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在表功,根本不是認罪。不過這樣一來到是省了李泰挨個甄別衙役的功夫。

李泰笑道:“不知道廖縣令能否認出來這些衙役呢?他們可在這公堂之上?”

看見李泰笑的親切,廖縣令連忙向著那堆在一起的衙役看去,隨手點名指認著。

還好,廖成祥口中的十一位衙役都在這正堂之上,隨著廖成祥的指認,有的人一臉不甘,有的人滿不在乎的慢慢的走了出來,整整齊齊的在正堂之中排成兩排。

完成指認的了廖成祥沒有看見地麵上雷皓一臉懊惱的苦笑,更沒注意主薄董子默的麵帶憐憫的搖頭嘆息,徑直走到了李泰的法桌前麵,諂笑的說道:“殿下,就是這些人,都在這裡。”

李泰微微彎下了腰,低頭問道:“再沒有別人了嗎?那天晚上一共就是這十一位衙役,以及你和雷縣丞了嗎?”

廖成祥仔細的考慮了一下,說道:“沒有別人了,就是我們一共十三個。”

“真的沒有了?你確定?”

“沒有了,就是我們十三個人。殿下放心,這時候了,我還想戴罪立功呢,自然不會和殿下隱瞞。”

李泰連連點頭,嘆息道:“沒有就好。”

陳柱站到了門口,李泰身邊就是洪平了。

李泰那平淡的語氣在洪平耳邊響起:“昭武校尉洪平何在?”

“屬下在!”

李泰緩緩的坐在法桌後邊的凳子上,一手支在法桌上,低著頭,不斷的揉著額頭,嘆息了一聲,說道:“既然廖縣令他們都招了,也就給他們個痛快吧。把這十三個罪孽深重的人渣都拖到門外砍了吧。”

李泰的話語輕輕,好像在說晚飯吃什麼一樣平和。
li60830 發表於 2019-6-21 16:22
第二百一十章 屠刀高舉
李泰以平和的語氣。像是在訴說晚飯吃什麼一樣,決定著永嘉縣一十三位的生死。

話語平淡,內容卻不平淡。

即便是從死人堆爬出來的洪平和眾位侍衛,也是一愣。他們久在長安,聽到的關於李泰的評價大多數都是說他如何的婦人之仁,卻沒想到在這小小的永嘉縣,李泰忽然間會殺伐果斷起來。若是這種話語從朝廷重臣,或者是牧守一方的將軍口中吐出來,他們不會感覺意外。但偏偏是在李泰口中說出來,他們不僅僅是詫異,而是感覺有些詭異。

見到洪平沒有說話,李泰側頭責怪的望向洪平。而那些聽到李泰命令的侍衛也同樣望向洪平。

洪平也在猶豫,他是軍人,無論李泰的命令是否是亂命,他們都應該不折不扣的執行。這個命令好執行,經曆過沙場搏殺的洪平不在乎手起刀落的填上幾條人命,但卻是怕李泰一時的出於激憤而糊塗,在以後回到長安的時候惹出來麻煩。

他和李泰相處的時間也不算短了,李泰對他們這些軍士也是高看一眼,厚待不斷。而且心中的李泰卻不是這個樣子的。若是李泰真是一時糊塗,而在將來麵對長安眾人的時候而後悔。他又在這個時候沒有出言勸說,在他心中感覺對不住和李泰之間這份主從情誼。

麵對李泰責問的眼神,他上前一步,沉聲說道:“殿下……。”

沒等他出言勸說,李泰微微一笑:“洪校尉,還等什麼呢?”

洪校尉剛要出言解釋,站在堂下廖成祥扯著脖子喊道:“殿下,你怎麼能說了不算呢?你不是和我說好了嗎?讓我戴罪立功,我立功了,我檢舉了,你怎麼能殺我呢?殿下你要殺就殺他們,別殺我啊。”

廖成祥天真可憐的話語讓李泰哈哈大笑,笑是上氣不接下氣,笑得伏案痛捶,笑的歇斯底里。

半響,笑夠了的李泰不在趴伏在法桌之上,緩緩的抬起頭,兩行晶瑩的淚珠掛在眼角,清晰可見。

沒有擦拭眼角的淚水,李泰隻是緩緩的搖頭,一字一頓的說道:“若說你天真,可偏偏你會犯下這天人共怒的大罪。若說你窮凶極惡,可偏偏你會相信我的欺詐之言。我隻能說是你愚鈍可憐。

誠然,無論是朝廷律法,還是人心規則都有這戴罪立功一說,可是你想想,你所犯下的罪過是能用戴罪立功所彌補的嗎?套用一句你們說過的話‘天理昭昭。法網無情’。你覺得你們的罪過是能讓人網開一麵的嗎?”

李泰猛的起身,手臂一伸指向門外的眾多百姓,沉聲說道:“廖成祥,你別問我,你問問這些久在你治下的百姓,他們可同意本王對你網開一麵?你去問問,你們該不該殺?你自己去問!”

廖成祥將目光投向門外的百姓,百姓忽的齊聲高喊:“不同意。殺!”

上百人齊聲的高喊,夾雜著壓抑許久的憤恨,這被永嘉縣衙強行壓製很久的民意,在李泰的一聲聲責問中,盡數被引到了出來。

“殺!殺!殺!……。”

一聲比一聲高的狂呼,不僅代表了這縣衙門口的眾多百姓,也在吸引了更多的路人。打聽到緣由的後來者,也很快加入到這高呼的人群之中。

門外的人群越聚越多,這一聲聲“殺”聲,也越喊越高。吶喊聲不僅讓眾人血脈賁張,也嚇壞了正堂中的永嘉縣衙眾人。

直到李泰高舉雙手,不斷的向下壓下去,做著手勢,示意百姓停止呼喊。幾次三番之後。百姓的吶喊聲漸漸的減小,一個個仰著頭,一臉期盼的看著高高在上的李泰,等待著李泰的再一次命令。

等到眾多百姓完全沒有了聲音之後,李泰微微向前探身,盯著已經被百姓的呼喊嚇得魂不附體的永嘉縣衙眾人,嘴角上翹,語帶諷刺的說道:“你們還有何話說?聽聽這百姓的心聲,再看看你們的所作所為,請告訴本王,你們還有什麼值得本王網開一麵,留下你們性命的理由?”

李泰眼神忽然一亮,等著雙眼,沉聲說道:“別說本王不給你們機會,你們中的任何人,隻要說出一條不足以領死的理由,本王就饒了你們。”

永嘉縣衙眾人麵麵麵相覷之後,有的認命般的低頭,有的卻不甘心的冥思苦想。李泰也給他們時間,不是為了讓他們找到理由,而是讓他們再臨死之前更多受到些心靈的煎熬。

隨著時間的推移,夕陽漸漸西沉,寬敞的永嘉縣正堂上已經點起了火燭。跳動的火焰給正堂中平添了點點的幽暗。李泰耐心的等待,門外的百姓也同樣耐心等待,而永嘉縣眾人卻沒有一個人在說話。

這些人開始還是為了找到一個自己不該死的理由而回想過去的過往,或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漸漸的也許是感覺自己往昔的作為的確有取死隻道,每個人的臉上越發的蒼白無力,有愧疚。有嘆息,也有後悔。

但死不認錯的人也有。雷皓躺在地上半天,回複了一些力氣,半kao在仵作的屍體上直起上身,此時他也顧不得忌諱與否了,麵對著李泰緩緩的說道:“殿下,您說的沒錯,我們是該死。百死不足以惋惜。”

李泰看著他垂死掙紮的表情,可不認為他是在當堂認錯,凝視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雷皓沒讓李泰失望,嘆息的說道:“殿下,我們是該死,但您忘記了,我們身屬朝廷官員,讓我們死需要告之吏部,報批刑部,等三省六部核實之後,才能由禦筆勾訣,陛下下旨定了我們的死罪。殿下,這是朝廷的規矩,你身為皇子越王不能不守啊。”

雷皓的想法很簡單,拖得了一時是一時。他也知道,依照他們的作為即便是李泰按照這種章程走下來。以李泰在長安的影響力來說,也不可能有人為他們幾個人出頭。但畢竟能多活一天是一天,萬一有所轉機,或者他這條小命就能保住了呢。

李泰明白他心裡的想法,嗤笑一聲:“你和本王談朝廷的規矩?你不感覺可笑嗎?有沒有朝廷的規矩允許你在公堂之上肆意殘害人命?有沒有規矩允許你們肆意擄掠百姓?“

“這個時候你和本王講朝廷的規矩?當小山的姐姐苦苦掙紮的時候,你怎麼不講?當百姓含冤無處訴的時候,你怎麼不講?當你們肆無忌憚的欺壓良民百姓的時候,你怎麼不講?”

“現在死到臨頭了,你又開始和本王講規矩了,可憐,可悲。可嘆啊。可憐你死到臨頭了還痴心妄想。可悲你這樣一個聰明人卻看不清眼前的迷霧。可嘆我大唐竟然出來了你們這樣的人渣!”

李泰說著單手高舉,指著偷聽上的匾額,冷聲說道:“我問你,這頭上的匾額上寫的是什麼?你給我讀出來。”

雷皓抬眼望去,見到匾額上四個金燦燦的大字,一聲語竭。

李泰卻不放過他,狠狠的盯著仰麵無語的雷皓,一聲暴喝:“讀!”

李泰的話語和作為讓雷皓心中最後一點僥倖心理化為泡影,索性一聲不吭的閉上了眼睛。

李泰對著雷皓冷哼一聲,凶狠憤怒的目光看向廖成祥,同樣是一聲暴喝:“你讀!”

廖成祥戰戰兢兢的看向李泰頭上的那塊匾額,也同樣是以往高懸在他頭上的那塊匾額,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最後喃喃的嘟囔著:“明鏡高懸。”

“明、鏡、高、懸。”

李泰一字一頓的重複著廖成祥讀出來的四個字,冷聲說道:“很好,都是讀書人,都認識這四個字。可是你們隻是認識有什麼用?每天掛在你們頭頂上的字都進不到你們心裡去,你們這書讀的有什麼用?明鏡高懸!這百姓的心思就是你們的鏡子,可惜啊,你們卻忘記了去經常照鏡子。”

李泰手臂從高高舉起的姿勢收回,一直麵前青石地麵,冷笑道:“看見了嗎?就是在這裡,我大唐縣衙最莊嚴的地方,你們這些人渣竟然能犯下這種滔天的罪行,別和我提你們的官員身份,你們不配。別說是官員,你們都不配稱之為人,是人渣,是牲畜。你們和畜生有什麼不同?同樣是為了心理的慾望,不分場合,不分地點的肆意妄為。畜生還知道在街頭巷尾找個背人的地方,你們卻在這縣衙正堂之中就能犯下滔天罪行,你們讓我怎麼評價?”

李泰越說越發嚴厲,剛剛審案中那種雲淡風輕,不悲不喜的神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怒目圓睜。厲聲相向。

“別再和我說什麼朝廷規矩,本王今天就告訴你們了,你們這些人渣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殺不足以正國法,不殺不足以出去我心頭這股惡氣。”

“也別再和我說什麼朝廷律法,也別和我說什麼人情世故。本王今天和你們說清楚,別說不會有人來救你們,就是父皇母后今天親至,我也要先殺了你們,再去領罪。”

李泰話說的毅然決然,這下不僅僅是堂下的眾人知道李泰的決心,就是他身邊的洪平也瞭解了李泰是在考慮過後果之後才下的決定。

李泰冷冷的看了正堂內的眾人一眼,回頭看向洪平,厲聲斷喝:“洪校尉,殺!”

知道李泰決心已定,洪平也沒辦法說什麼,將頭重重的一點,沉聲應道:“屬下尊令。”

洪平走下木製高台,在門外百姓的交好聲中,領著侍衛奔向永嘉縣衙的眾人。

就在這個時候,正堂的大門外一聲嬌喝:“殿下,且慢!”

熟悉的聲音讓李泰心頭一怔,抬眼望去,蕙蘭在四個侍衛橫刀出鞘的護衛下擠過人群,來到了正堂之中。

蕙蘭看著地上仵作的屍體,俏眉微皺,手捧著一摞賬冊來到了李泰身邊。

“殿下,他們現在還不能死。法不責眾,雖然他們無恥的致使小山的姐姐死亡,但這份罪孽平攤到每個人是身上,他們就罪不至死了。”

蕙蘭話剛剛說完,眉頭緊皺的李泰還沒有說話詢問,一邊的廖成祥幾聲說道:“殿下,你身邊的這位娘子說的對,下官是有罪,但罪不致死。”

依然沒有李泰cha話的機會,蕙蘭俏眉一豎,嬌哼一聲:“你死上一萬回都夠了。”

蕙蘭說完將手中捧著的賬冊送到李泰麵前,說道:“殿下,剛剛奴婢在外邊無事,就想起這縣衙糧倉的存糧了,於是讓侍衛帶著奴婢去了糧倉。結果奴婢發現這永嘉縣衙糧倉裡連一成糧食都不到,而起這少的可憐的糧食,不是陳年舊糧,就是經過水泡過的,都不能入腹了。有那麼一點點勉強能入腹的,還是各種糧食都有,一看就是剛剛在百姓手中搜刮來的。”

蕙蘭將手中的賬冊再次向李泰眼前送來,微微一笑:“殿下,這賬冊下邊的是永嘉縣用來應付朝廷查驗的假賬。上邊的幾本是他們自己留下分贓的私帳。請殿下作為證據存留,不說別的,單單是這些賬冊就夠他們死上一百回了。”

李泰停演,心存感動。這是蕙蘭怕李泰以怒之下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就私自處死朝廷命官,所以不惜以身犯險,去為李泰尋找證據。有這這幾本賬冊,李泰就是回到長安也好應付眾多官員,更好和李世民交差。

內心中感激蕙蘭為他的付出,李泰輕輕點點頭,和聲說道:“謝謝你了。我明白怎麼做了,你先回去了,別讓這份汙穢沾染到你。”

蕙蘭四下打量了一下,知道李泰不想讓她看到血腥,也就點點頭,在四個侍衛的環繞下,離開了永嘉縣衙的正堂。

目送著蕙蘭的離去,李泰拍拍蕙蘭放在法桌上的賬冊,搖頭冷笑:“看來閻老五沒想這麼早就收你們過去,有了這些東西,難免我要多問幾句。”

李泰這話一說,廖成祥和雷皓,以及十一位衙役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雖然知道大難臨頭,但能多活一刻鍾是一刻鍾。

洪平聽到李泰的話,知道現在不是他動手的時候,也回到了李泰的身邊。

李泰慢慢的翻看著手中的賬冊,一筆筆糧食支出卻是十分清楚的,李泰卻不關心這些事情,而是不斷的計算著有多少人在這縣衙私賣官糧中受益。本來他還以為這裡不會有他認識的人,不料想,在分贓的那幾頁中,李泰發現一個他熟悉的人名。河南府刺史鄭瑞翰的大名赫然在列。

看到這裡,李泰不僅搖搖頭。不知道該說這永嘉縣衙的眾人是誠實啊,還是說他們膽大包天,竟然不知道用代號和別名來書寫賬冊,偏偏用那些人的真名,這樣一來,一旦案發,那些人也同樣跑不了。

李泰的手不斷的翻閱著賬冊,看著這一筆筆的支出和收益,看的頭疼。更別說仔細查賬了,反正他知道這裡麵有哪些人參與其中就夠了。

合上賬冊,李泰譏諷的衝著堂下一笑:“好了,這賬冊的事情誰來說說啊?”李泰輕蔑的目光看向廖成祥,譏諷的一笑:“廖縣令,我看這賬冊上好多次都有你的名字,你是不是該說一說啊?這可是戴罪立功的好機會啊。”

廖成祥再傻也不會第二次上當了,而且李泰的神情清楚的告訴他,這是李泰的譏諷。

李泰也是拿著著廖成祥開涮,順便探察一下他的反應。

見到廖成祥低頭不語,他也不以為意,看看站在門口的陳柱,對著身邊的洪平吩咐道:“找個人給陳柱換回來,他又來活了。”

洪平一麵安排人去替換陳柱,一麵在心裡對李泰搖頭。不是為別的,而是李泰將讓陳柱對這人人用刑稱之為“活”。這讓洪平在心裡暗暗撓頭,太不嚴肅了。

陳柱自然知道李泰叫他回來做什麼,但他仍然恐嚇著說道:“殿下,叫屬下回來有什麼事?莫非又有人想不開,想要為您添點樂子。”

陳柱的配合讓李泰心中滿意,揚眉說道:“這樂子大了,我就喜歡聽這人在絕望痛苦中的叫聲。”

李泰一邊說還裝出一副眉飛色舞的樣子,彷彿見到了讓他高興興奮的事情一樣。這份“歡愉”配合著口中陰沉的聲音,加上周圍燭影的浮動,讓不明就裡的人一邊為李泰的惡趣味感到膽寒,一邊祈禱著李泰別點到他們的頭上。

李泰和陳柱這番配合的心裡壓製起到了作用,眾人畏畏縮縮的不斷躲閃著李泰四處掃視的目光,生怕這目光落在自己頭上。

巡視了幾圈,李泰最後的目光落在低頭縮肩膀的廖成祥身上。這樣隻剩下半條命的雷皓暗暗鬆了一口氣,他可不想在陳柱手中再受一回罪。

就在李泰嘴裡剛剛要說出“廖成祥”三個字的時候,一直佝僂著身體躲閃李泰目光的董子默咳嗽了一聲:“殿下,關於縣衙存糧的事情,老夫雖然沒有參與其中,但是老夫心裡清楚。”

董子默明白,拔出蘿蔔帶出泥,李泰整治永嘉縣衙,他身為主薄也跑不了,眼下就跟李泰說的一樣,戴罪立功的機會他不想錯過。

縣令廖成祥說出來是招供,他沒身在其中,說出事情的緣由是檢舉,勉強也算是戴罪立功。

李泰的嘴裡哦了一聲,從新翻看著法桌上的賬冊,果不其然,還真沒在上麵發現董子默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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