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注定成魔 作者︰老槍在手 (連載中)

dj0425 2010-3-16 17:28:1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1 136847
dj0425 發表於 2010-4-5 08:30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三招(一)

  天霧峰。

  接天的瀑布從陽光中落下,隆隆的水聲伴隨著漫天的水霧,景觀壯美。

  譁!

  一道劍氣破空而來,劈開了瀑布下的水潭,然後一個人影掠了進去。

  石室?

  水潭之下,竟然是一個全封閉的石室,面積至少也有數百平方米。

  石室的門打開了,人影走了進去,墨綠色的長發隨著他的步伐輕輕飄動著,宛如風一般灑脫。

  「逸風!放我出去!你為什麼要騙他們!為什麼!我們不是朋友麼!」一個十分俊美的年輕男子被禁錮在一個四周插滿劍的空間內,像一頭瘋狂的野獸。

  「布羅小子,你怎麼還是這麼天真。」逸風走到了那個空間前,抄起手。

  「你把我關在這裡有什麼目的!」布羅狂吼道。

  「當然是關心你呀。」逸風笑望著他,「跟白痴一樣,就知道玩感情,你以為你真的有個好父親,可以讓你任性妄為?」

  「你放屁!虛偽的傢伙!你變了!變了!」布羅眼眶欲裂。

  逸風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他,突然,手指一伸,一道細細的氣勁穿過空間,擊中了布羅的胸口。

  布羅搖晃了兩下,帶著滿臉怒容倒下了。

  逸風嘆了口氣,「天真的傢伙,不過修煉天賦還算不錯,如果你沒有這個身份和主神的實力,說不定早就成為一縷亡魂了。」

  「對不起了,布羅,我必須這樣做。」逸風緩緩搖頭,「你被人利用了,知道嗎,笨蛋。有人要利用你,有人要殺你,有人又不管你了,悲劇的孩子啊,要不是看在我們過去的交情,看在你對依琳盡心盡力的份上,你以為我願意浪費我的『劍風禁』,封住一個主神級強者的氣息可是很費勁的。」

  逸風的臉變得嚴肅起來了,「你不可能和依琳在一起的,她愛的人,是那個男人,你超越不了他的,不要說你了,就連我也不行!可我必須要掃清一切障礙,為了老師,為了我的承諾,也為了我唯一的親人……」

  逸風轉身朝石室外走去。

  「依琳,蒂蝕老師最愛的女兒,她就是我現在唯一的親人了——沒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她的路,由我逸風來鋪,她將要得到的一切,就由我逸風來完成!」

  ……

  兩天後。

  拭劍城。劍宮。

  劍宮內的試煉場「劍臺」下,幾個人影出現了。

  「斯汀,第二個門領悟了麼?」撒加問身旁的人。

  「什麼第二個門。」斯汀也只有和撒加說話時會笑一笑。「最高深的亡靈魔法奧義,是『五咒雙門三極』,雖然在亡靈石壁中,那些奧義招式都印在了我的靈魂中,但來神界前,我只領悟了五咒中的三咒,雙門中的『靈魂渡生門』,三極中的『魂聚』和『魂生』。」

  「你不是說過,三極是亡靈魔法的究極招式麼,只有深淵意志終極抉擇後的生途法則奧義才能催動,怎麼反而最難的你領悟的最多。」撒加有點懵。

  「因為依琳當時的靈魂只剩下了一點殘存。」斯汀回答的很簡單。

  撒加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謝了。」

  「你和我之間不要說這個字。」斯汀依舊面無表情。

  驀地,撒加眼中寒光四射,「這也是我必須殺死那個神皇之子的理由!」

  「那四個混蛋就交給我了,尤其是叫『鳧輪』的那位。」赫缺手中鬼刃跳著舞,「我倒要看看,那時的大神頂峰,在現在的夜叉冥帝面前,躲的了幾下。」

  「你還真是有仇必報啊!男人的胸懷應該寬廣,就像冥河格里芬斯的流水一樣,綿延不絕。」塔奇納迪雄風十足的看著赫缺。

  「滾一邊去,你也就聲音像男的。」赫缺翻了塔奇納迪一個白眼。

  眼看著兩人又要干架了,撒加喝道:「要打滾出去打,別在這裡耽誤事情。」

  嚓。金屬摩擦的聲音。

  羅剎拔出了腰間的寒月彎刀,「主人,你一句話,我就殺了他們……」

  撒加眼睛直了。

  斯汀無語了

  奧蘭多扶住了額頭。

  「都停下!」

  撒加的聲音著實無奈……

  一陣嬌笑聲響起。鞋跟的叮咚傳來,一襲華美白紗裙的璧幽款款而來。

  光聽聲音,撒加還以為是璧香來了。這兩姐妹還真是像啊,他心中暗道。

  璧幽先是對撒加笑著點點頭,然後把臉轉向了斯汀,「新的亡靈大帝,來到神界後,是不是覺得實力增長的很快?」

  斯汀點了一下頭。

  「我也有這種感覺。」撒加插言道。

  不止撒加,除了精靈浪子奧蘭多外,塔奇納迪,羅剎,赫缺都有這種感覺,於是他們的目光都落在了璧幽臉上。

  「法則最初被靈魂領悟時,會在原有亞神級的靈魂實體基礎上,將其最大化的凝固,這就是所謂的神格或者魔魂。」璧幽笑道,眼波流轉,嬌顏著實誘人,「本來,這種時候,法則對能量屬性的需求是一致的,沒有區別,而為什麼冥界的人很難用正極能量感悟法則,反噬幾率大,就是因為法則奧義也有能量屬性的習慣性。」

  「也就是說,冥界修煉久了,法則奧義已經習慣被負極能量激化,突然變成正極能量,法則奧義會不適應,於是法則反噬的幾率增大,經脈便極容易受損。」撒加明白了。

  璧幽接著道:「可是,你們幾個的體質天賦太特殊了,阿修羅王,深淵之主,地獄雙鬼,還有遠古時期的黑魔法種族夜魔。這樣的體質,本性貪婪,對能量的饑渴程度遠遠超於經脈的承受力,一代一代的傳承下來之後,形成了很強的抗性,基本上是不會排擠任何屬性的能量,反而,當正負極中和之後,那種純凈的能量更能刺激法則奧義。」

  「你們幽魂也是這樣?」撒加問。

  「嗯,我來神界前只是冥帝一解,三千多年,就到了三解。」璧幽看了斯汀一眼,面色有點尷尬。

  「我不介意,沒有人天生就該為誰而付出,這必須是相互的。」斯汀淡淡的道。

  璧幽眼神動了動。

  「洗去種族印記,不願意再屈從深淵意志的召喚,這種事情不算什麼。站得越高,摔得越痛,不懂向下看的人,早晚會被腳下的石頭絆倒。」撒加的手搭在了赫缺肩膀上,「這位仁兄你很熟吧,他是地獄雙鬼中的惡鬼夜叉,我是修羅,照理說,他應該為我生為我死,可是,這傢伙居然要殺我,還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那種……」

  「少囉嗦!」赫缺甩開了撒加的手,滿臉通紅的道:「我懷疑你是不是撒加,是不是誰用了某種煉金藥劑冒充你的刀疤臉,阿薩那混蛋的幽默感只是討厭,你的幽默感是要命!」

  塔奇納迪張口欲說……

  「閉嘴。」赫缺提前打斷了他。

  「明白就好。」塔奇納迪點點頭。

  接著,一陣激烈的吵鬧聲響起了,經久不衰。

  「下面吵死了。這些傢伙!」劍臺上,盤膝而坐的禪贏站起身,眉頭緊皺。

  「你們安靜一點,不知道別人正在靜心嗎!」禪贏抓住了在他周圍漂浮的月華劍,向下面那群人吼道。

  嘈雜聲戛然而止。

  「哦?」赫缺嘴角一彎,「怕輸嗎,不好意思,你要輸兩次了。」說罷,他手中鬼火燃起,鬼刃像一顆詭異的黑色流星一樣落到掌中。

  「讓我來。」塔奇納迪一把將赫缺拉到身後。

  「你為什麼老要和我搶,你長成這樣還到處顯擺,考慮一下觀眾的感受好不好。」赫缺狠狠踢了塔奇納迪屁股一腳。

  「我是為了保護你啊!不懂感情的惡鬼!」塔奇納迪叫了起來。

  「你還是單身吧,還好意思說感情這回事,別找理由了,你就是喜歡出風頭。」赫缺斜睨著塔奇納迪。

  「有女朋友了不起啊,說起最喜歡出風頭的,不是你嗎,你小鳥插了芭蕉葉裝老鷹啊!」

  「也比你蝙蝠好,對了,你不是了,你現在是四不像,人不人鬼不鬼。」

  「你才是鬼,地獄惡鬼,討厭,無情,自大,囂張……」

  「你……」

  「你……」

  「……」

  又開始了——

  聽到這心煩的噪音,禪贏英俊剛毅的臉顏色由紅轉青,憋了半天,抬手一股劍氣籠罩了整個劍臺……

  「呵呵,贏也會這樣。」璧幽掩口而笑,「不過……」她望著那幾個傢伙,「這些人還真有趣啊,也許,他們的眼中,根本沒有宿命這回事吧……一切,帶來悲劇的一切,好像開始發生變化了……超越了宿命的友情原來真的存在,他們的心裡,其實都很在意對方……」

  心中湧過陣陣暖流,璧幽眼中不覺有點濕潤。

  ……

  好不容易。安靜了下來。

  因為這群人都把矛頭轉向了久久未出現的阿薩。說了今天在出發前和禪贏比試三招,結果觀戰的撒加他們足足等了一個多小時……

  「奧蘭多,這個給你。」撒加捲起了袖子,取下了右腕上精美的銀色護腕。

  「轉換之腕!」璧幽心裡一驚,「冥尊的東西居然也在他這裡,看來這一次的時機真的把握得很準。」

  轉換之腕:可以為魂解的冥帝級強者形成一個結界,轉換正負極能量的屬性。

  奧蘭多也沒說什麼,接過轉換之腕,戴在右腕上。這裡需要的人,恐怕只有他和阿薩,以阿薩的實力,短時間的魂解也沒有多少作用。

  這時。

  一道無聲無息的氣勁從天空中落下。

  禪贏用劍氣造成的氣場瞬間消失。

  一個長發如雪的男子落到了劍臺上,不再白衣勝雪,而是穿上了一身黑色戰甲,樣式就他身上的氣息一樣凌厲。

  「不歡迎我嗎?還造隔絕氣場。」阿薩笑道。

  「你還真慢。」禪贏月白色的短髮因為興奮而抖動著,額前的頭環正中一顆六角形的寶石熠熠發光。他也不打算解釋這個問題了。

  「找劍去了呀。」阿薩手上一晃,一把極為普通的劍。

  禪贏愣了。

  「你們拭劍城的人真不大方,賣劍的那個老闆非要收我的魔晶石,我從來不帶那個的,沒辦法咯,只好幫他淬了一會劍。」阿薩劍一揮,「說好三招。開始吧,第一招。」

  禪贏用力搖搖頭,清醒了過來,胸口不禁怒火上湧,「這混蛋,如此看不起我麼,竟然不用自己的劍,隨便弄了把低級神器算什麼!」

  「既然如此,那你就不要後悔了。」禪贏冷聲道。

  唰,月華劍橫在了胸前,禪贏雙腳微微一分,身上閃爍著月的光華。

  「戰甲很好看嘛。」阿薩看著禪贏那身月白色戰甲,「比我的『黑劍甲』好像還要好一點。」感受著那月華中隱藏著的鋒利氣息,阿薩銀灰色的眼眸中,精光劃過。

  轟!

  突然一股巨大的劍氣從禪贏身上爆發出來,形成了一根直徑五十米粗的光柱,直飛上天!

  雲層被驅散。

  碧藍的晴空突然泛起了月的白色!

  嚓。嚓。嚓。嚓。

  劍氣從禪贏身上射出,劍臺上滿是劃痕。

  阿薩不再說話了,因為他感覺到了這些劍氣有多強。

  「三成的實力。」禪贏雙手握住月華劍,舉上頭頂,「『劍意法則』,滿月斬!」

  大約有一米多長、一寸來寬的金色劍身上那條細溝豎著貫穿而下,透出月的光華,猛地,禪贏雙手揮下!

  開始飛向空中的那根五十米粗的光柱突然又在空中凝聚起來,化為一道巨大的劍氣劈下來,淹沒了阿薩。

  呼。

  氣流擴散開了,一圈一圈的衝向了劍臺四周。

  觀戰的撒加黑髮亂飛,眼神劇烈波動著。

  禪贏說,這招滿月斬只是他三成實力,可撒加清楚,如果自己要抗下這一招,必須用盡全力!

  這就是魂解階位間的差距麼?

  撒加看到赫缺幾人的表情——同樣的凝重!

  氣流消散。

  阿薩的身影漸漸清晰。

  他揮了揮手中的劍,劍身上雪花般的光點轉瞬即逝。

  「已經破了……」他看著劍身上的缺口,眼角細紋微微皺起,俊美的臉上更嚴肅了幾分。

  「不錯嘛,不愧是北冥帝阿薩,那種劍都擋的下來。」禪贏月華劍上淡淡的光暈流動著,宛如柔和的月光。

  「第二招了。一半實力。」

  驟然,劍臺上的空氣像被抽走了一般!
dj0425 發表於 2010-4-5 08:30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三招(二)

  唰唰。

  禪贏的月華劍揮了兩下。

  瞬間。

  劍臺表面出現了兩道巨大的劍痕,交叉成十字,而阿薩的位置,就是十字的中心!

  禪贏的身影消失了。

  阿薩抬起頭!

  禪贏直直向他俯衝而來!

  隱隱約約,阿薩銀灰色的瞳孔中出現了一個影像——

  彎彎的,柔柔的,竟如華彩輕放的下弦月!

  可是,阿薩心中卻感覺到了那表象後隱藏的鋒芒!

  以身為劍!

  這道如下弦月般的劍氣,就是禪贏!

  「天十下弦!」

  轟!

  劍臺上的十字劃痕裂開了,偌大一座劍臺,裂成了四塊。

  撒加從來沒有覺得月光也會這樣耀眼……耀眼得竟然讓他不得不閉上眼睛!

  轉瞬之間,強烈的光華消失了。

  撒加睜開了眼睛。

  阿薩雙腳已經懸空,整個人浮在裂開的劍臺上,他的腳下,是一個十字形的深壑。禪贏倒立在阿薩的頭頂,月華劍砍在那把普通的劍上。

  鏘。

  很輕的一聲,可在如此安靜的環境下卻清晰可聞!

  阿薩的劍斷了……

  半截劍身墜入了劍臺的裂縫中。

  禪贏收回了劍,一個翻身退到了二十米開外。

  「又斷了。」阿薩看了一眼手中劍,隨手一拋,斷劍消失無蹤。「還有一招了。」

  禪贏默然不語,凝神而立。

  「那傢伙他……」赫缺眼神變得有些凌亂,「竟然可以擋下這一招,而且靈魂氣息絲毫不亂。」

  「這就是北冥帝的實力。」撒加沉聲道,「赫缺,你現在明白當時想找他挑戰是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了吧。冥域四巨頭排名第一的迦南比他更強,如今想起來,達密釋前輩的安排真是縝密無懈,沒有真央地對靈魂的禁錮,那時的我們,假設換個地方,不出十招必死無疑!」

  赫缺不說話了,撒加可以看到那傢伙的眼中隱隱散發出一種異樣的光芒,像是興奮,又像是不服氣。

  「第三招。我的全部實力。」禪贏右手一翻——

  所有人,包括阿薩在內,全部流露出驚訝的表情。

  收劍!?

  禪贏居然收起了月華劍!

  「原來你是這樣的人。」阿薩笑了。

  「有什麼不對嗎?」禪贏看著他,「實力要建立在公平的基礎上,我們都是以劍感悟法則的修者,我們的靈魂實體,叫做『劍魂』,對於一個沒有劍的人,我要知道自己是不是比他更強,就只有爆發出劍魂的全部力量——這才是不折不扣的最後一招!」

  「會死人的。」阿薩臉上的笑容沒了。

  「你怕了嗎?」禪贏冷冷的道。

  阿薩沉默了。他的呼吸變得有些粗重,眼神複雜而朦朧。

  「他有點不對勁。」赫缺突然道。

  「還沒有散盡啊……」撒加輕聲嘆道。

  「什麼?」赫缺問。

  「夢魘。」撒加緩緩道,「一個糾纏了他幾千年的夢魘,一個讓冥界最出色的劍魔沉淪崩潰的夢魘。」

  赫缺明白了。

  ……

  「不行。」阿薩嘴唇動了動。

  「害怕失敗?還是害怕死?」禪贏沒想到阿薩會拒絕。

  雪一樣的光點出現在阿薩周圍……

  他緩緩抬起手,和他的發絲一樣潔白的光暈在掌心中流轉,宛如落雪時分那皚皚動人的唱詩。

  「好美的劍……」劍臺下的璧幽發出一聲驚嘆。

  撒加扭頭看了她一眼。

  「唉,可惜斷了。」璧幽搖搖頭,「真是一種缺憾……不過,好像這樣一來,這把劍變得更有吸引力,斷了的劍身,和雪一樣剔透的光澤,加在一起,就像在憂傷的訴說。」

  禪贏驚訝的道:「這就是你的劍?」

  阿薩握住了劍柄,「是啊,我的劍,好像都只會斷。這把劍,叫『銀雪』,曾經被譽為冥界最美的劍。」

  「為什麼會斷?」禪贏的目光落在銀雪斷劍上。

  「因為輸了。輸了,劍自然就斷,斷了,也就沒用了。」阿薩笑了笑,「禪贏,輸贏對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

  「當然,這是一個強者的尊嚴。」禪贏道。

  阿薩看著他。

  短短的沉默後,阿薩揮了揮銀雪斷劍,「來吧,拿出你的月華劍,最後一招。」

  ……

  冥關的一座城樓上,一個女子雙手合十,虔誠的望著對面金光閃耀的神關。她的臉很美麗,五官精緻絕倫,身材瘦小,卻嬌俏動人。

  「她每天都這樣,不累嗎?」城墻上一個冥軍戰士抬起頭。

  「你知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旁邊的一個戰士拍了拍他。

  「誰?」

  「她就是北冥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車羅大人。我就是出生在極夜城的,那個時候,她總是戴著黑色的面甲,冷得像塊冰。呵,我從來不知道,她這麼漂亮……」

  「哦,她是在為誰祈禱吧,等著誰回來。」

  「應該是。別走神了,管那麼多干嘛,新來的執行統帥捷克大人很嚴格,伯熙團長昨天還被他處罰了呢。」

  「連伯熙團長都?」

  「是啊,冥尊陛下欽點的人物,伯熙團長當然得忍著。」

  「唉。」

  兩人不再說話,目光炯炯的立在崗位上,他們的周圍,是和他們一樣的戰士。

  只有城樓上獨自祈禱的、那個一襲素裙的女人,在這冷兵交融的畫面中,成為了一道特別的風景線。

  ……

  劍臺碎了。

  徹底粉碎了。

  濃烈到極點的氣息籠罩了這片巨大的空地。

  禪贏和阿薩的最後一招結束了。可卻沒有一個人看清楚。

  因為這最後一招,只是一劍!

  速度極快、力量極強、氣息極鋒利,卻簡單之極的一劍!

  撒加一揮手,驅散了周圍讓他壓抑的氣息,這氣息裡就像藏了無數把小刀,處於其中十分難受。

  黑色的鬼火幾乎是同一時間燃起,很快將四周的氣息焚盡。

  接著,是白氣繚繞,寒冰爆破,星光四溢,黑魔法……

  終於。

  這裡的一切恢復了平靜。

  看到劍臺上空的情景時,撒加愣住了。

  禪贏僵硬的立在空中,沒有任何表情,一動不動,月華劍垂在身側,光華暗淡。

  而阿薩……

  撒加心中激烈的撞擊著!

  因為——

  阿薩手中拿著一柄劍,一柄完整無缺的劍!

  劍身如雪晶瑩,沒有任何花紋和修飾,就是晶瑩,純粹到極點的晶瑩!

  「這是銀雪劍?」赫缺也愣住了,「比原來大了整整一倍,而且……」

  「更加大巧不工!」撒加接口道,「禪贏敗了,銀雪劍,原來是具有『二段進化器魂』的巔峰魔器!」

  「贏……」璧幽望著禪贏,輕輕嘆息著。

  ……

  「想不通嗎?」阿薩舞了舞手中劍,「它的名字,叫『落雪』,唉,我的心啊,沒有劍了,都快忘記了它還可以改變,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就像刻在我心裡的那個人,我也曾忘記了她的名字,丟失了最初美好的回憶,只為了那固執的無謂驕傲……輸贏,算什麼,不過一場執念。」

  良久,禪贏動了動,抬起頭,「我輸了,這就是結果。」

  「結果?」阿薩收起了落雪。「看到你現在的樣子,我想起了那時的我……你比我好多了,至少你只是輸給了那一點微小的差距,而且我佔了你一點便宜,你以為我的劍不會進化,所以同樣擁有二段進化器魂的月華劍便沒有及時進化,達不到你『劍意法則』爆發到極致的要求,所以你才會輸。」

  「你怎麼知道的?」禪贏目光鬆弛了一些。

  「月華劍如果沒有二段進化器魂,又怎麼配排在神界第二?」阿薩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三招結束,我們該走了,再見。」

  「等一下。」禪贏道,「你不用安慰我,你的法則比我的更強,我可以感覺到,你一樣沒有使出全力,你是在讓我嗎,想讓我挽回點顏面?」

  阿薩看了看他,「幹嘛那麼在意?」

  禪贏道:「輸贏是強者的尊嚴。」

  「那我就不算一個合格的強者吧。」阿薩搖頭笑道,「我的劍,就是我的心,曾經輸得連一絲藉口都沒有,那顆劍心,早已在沉淪中淬煉蛻化,當我不在意輸贏,不在意失敗,學會了自己爬起來,我發現,原來我最在意的,還是我的心,只不過,裡面沒有了輸贏的劍。」

  「劍,心,輸贏的劍……」禪贏喃喃的道。

  「我走了。」阿薩回身望了地面的撒加一眼,「教會我這個道理的男人在等我,我欠他的,必須要還。」

  「你的心裡是什麼?」禪贏突然問。

  「當然是自己最在意的東西了。」阿薩落向地面。

  最在意的東西?那是什麼……禪贏目光閃爍著,突然,他眼角的餘光看到了下面璧幽擔心的表情……

  「你的法則叫什麼?」禪贏問了阿薩最後一個問題。

  「我說了,我的劍,就是我的心。」阿薩朝撒加走去。

  「劍心麼?」禪贏突然笑了,「難怪我會敗給你,隨意而生,又怎麼可能戰勝隨心而動,兩個境界了,劍意和劍心。」

  看到禪贏的笑容,璧幽不覺鬆了口氣。

  「北冥帝阿薩,我承認,你的劍,比我禪贏更強,總有一天,我會超越你,還有那個人!」禪贏身形一晃,消失在了空中。

  ……

  「我們走吧。抓緊時間。」阿薩走到了撒加面前。

  「好。」撒加沒有多說什麼,他明白阿薩為什麼會打敗禪贏。

  「那璧幽,我們走了。」撒加轉身對璧幽道。

  「嗯,我和禪贏也會做好準備的。」璧幽微微欠身。

  撒加看了她一眼,想要說什麼,但卻沒有開口。

  「去看看禪贏吧。」

  撒加心中一動,阿薩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話。於是,他騰空而起,朝拭劍城的南方飛去。赫缺眾人緊隨其後。

  「你才是他最在意的,我可以感覺到,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有這一個理由。」阿薩說完這句話後,也離開了。

  「理由麼……」望著幾人離去的方向,璧幽心中如潮起伏,「我當然知道,可惜,一顆為愛破碎的心裡,唯一能剩下的,就只有目的了。禪贏,愛上我這樣的女人,你可曾後悔過?」

  驀地,她秀眉微蹙。

  可為什麼……

  看到他輸的時候……

  我的心裡會難過?

  ……

  湛藍的天空,像一塊巨大的藍水晶。流雲如絲,從撒加身旁掠過的很快。

  「現在我們去哪兒?」阿薩飛到了他身邊。

  「原神域。」撒加道。

  「是諸神手諭?」阿薩問。

  「不。」撒加望著前方,加快了速度,「邊境荒原。」

  「什麼地方?聽都沒聽說過。」阿薩皺起眉頭。

  「一個荒涼到極點的地方,不過魔晶石之類的資源很豐富,還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玩意。」赫缺來到二人身旁,「我曾經去過那裡,為了收集那裡一些稀有的植物,那裡有一座城市叫邊城,是原神域整個西北方物流彙集的中心,相當繁華,我當時很吃驚,一個如此荒涼的地方,怎麼還會有那樣一座城市。」

  「去那裡做什麼?」阿薩更加不解了,「還不如直接找上原神域那四個神族,禪贏不是說了麼,有兩卷諸神手諭都在他們手上。」

  「你瞭解四大神族的實力不?」撒加問阿薩。

  「巨龍神族,獸神族,光明神族,六元神族。」赫缺補充道。

  阿薩搖搖頭。

  「這些從神界遠古就存在的神族,在神界最初形成時就不斷延續著,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也許比希思黎的神刑殿更可怕。」赫缺道。

  「所以我們要先去邊境荒原。」撒加眼中閃過一道精光,「除了為我們拿到諸神手諭提供幫助、殺掉四衛城的那幾個人,我和禪贏璧幽的另一個交換條件,就是邊境荒原的隱秘。」

  「隱秘?」阿薩面色一變。不止他,連赫缺都很吃驚,因為連他都沒聽撒加說過。

  「那裡,曾經存在著一處神秘的領域,裡面擁有著不可思議的力量。」撒加停止了飛行。

  「不可思議的力量?神秘的領域?你的意思是可以在那兒提高實力?禪贏和璧幽是怎麼知道的?你確定他們沒有騙你?」阿薩連續問了幾個問題。

  「他們的目的,是殺死席瑟。」撒加道,「我們的實力提高,對他們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因為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拭劍城的情報脈絡很完善,璧幽的幽夜城又有神界最厲害的殺手組織,他們知道這樣的秘密不足為奇。」

  「嗯,『暗魍』,我曾經就是幽夜城那個殺手組織裡的一員。」赫缺點點頭。

  「斯汀。」撒加退到了一旁,「施放『歸魂次元門』吧,我們從異次元通道過去,神界似乎有人看出了我們暴露行蹤的目的,我們從現在開始,要反過來了。」

  「好。」斯汀拿出了死亡權杖,白光閃過後,一道裂縫在眾人前面的空中打開了,白氣從十米多長的縫隙中透出,很快變成了一扇白晃晃的拱門。

  門內黑洞洞的,只有星雲若有似無的流轉。

  歸魂次元門——暗黑亡靈殿亡靈石壁內高級亡靈魔法奧義。斯汀所謂「五咒雙門三極」中「雙門」的第二門。效果是打開異次元通道,將施放者周圍百米處所有擁有靈魂實體的人傳送到另一個地域。

  這是斯汀在悠琴海受傷後,通過生途法則規整靈魂氣息的過程中領悟到的招式。

  實際上,歸魂次元門的效果很像一些傳送魔法,但不同的是,那些傳送魔法需要設置個元素感應點,也就是傳送的出發點和到達點,而歸魂次元門不用,斯汀只需要感知到目的地附近存在的異次元空間中存在的流亡孤魂,就可以通過它們的指引到達,招式名稱中的「歸魂」也就是這個意思。

  感悟異次元中的失落的靈魂,對於其它魔法師來說是不可能的,但斯汀可以,因為他就是可以操控靈魂的人!冥帝級的亡靈魔法師,才是所有靈魂體頂禮膜拜的大帝,要它生就生,要它亡就亡!

  撒加眾人踏進了歸魂次元門。
dj0425 發表於 2010-4-5 08:31
第三百七十七章 來了

  邊城。藤萼街。

  熙攘喧鬧,人流湧動。這條街,是邊城裡最繁華的一條街。各色各樣的人都有,寬闊的街道兩邊,各類建築林立,有店舖,有地攤,也有操持著獨特叫賣聲的跑商人。

  當然,還有補給的驛站,豪華的旅店,小酒館,老茶寮。

  藤萼街的轉角。

  一間別緻的酒館。

  老舊的銅模門輕輕張合著,點點銅綠斑駁,像是在回憶著過往。旅人、過客、不明身份的人,紛紛推開它,來來往往,彷彿這扇門的裡外,就是那不願被河流沖刷的流沙,卡在時間的裂縫中,短暫的停泊。

  「追憶」。

  掉色的招牌晃晃蕩蕩,淡藍色的魔晶石鑲嵌在銀質招牌的周圍,發出莫名憂鬱的光澤。

  看起來,這間酒館開了很長時間了,也許,在沒有時間概念的神界,在很世俗的邊城,它就像獨自蹉跎歲月的旅者,在兩者間似乎並不明朗的矛盾中,品味著一天一天過去的日子。

  無盡的生命,不得不面對的生活。

  當著兩樣東西被糅合在一起,活在其中的人,會否懂得,其實那些忘不掉的歌謠,才是蒼白中的一縷柔軟的慰藉。

  懷舊,隱約的刺痛,還有突然間浮出心底的模樣……

  追尋著回憶的腳步,一夕,卻逝水而去。

  也罷。短暫的想起,也算。放下酒杯,輕輕一笑,搖搖頭,起身離去,重又回歸到生活的軌跡,回歸到該走的路。

  結束就結束,漫長的年月本就排斥著真實。

  什麼都可以忘掉,不是麼?

  酒館內不大,裝潢也不豪華,大約二十幾張木桌錯落有致,雕刻著花紋的吧臺立在酒館靠門的左邊,那些紋路都有些模糊了,黑黑的銀銹斷斷續續的在紋路中延伸。

  按照常理,這種酒館氣氛應該是很喧囂的,到處瀰漫著烈酒刺鼻的氣味、熱烘烘的汗味、以及胡咧咧的吆喝和叫喊。

  可是這裡卻異常安靜。

  所有的人都在靜靜的等待,目光幾乎都落在了酒館大廳最裡面那個空空的臺子上。

  一個大約兩米高三米寬的白玉臺,臺階直通往酒館內堂。

  這時,一個身影順著臺階走上了白玉臺,在臺子中央的木椅上坐了下來。

  同一時間,所有人都微微閉上了眼睛。

  然後,琴聲悠悠響起……

  宛如在靈魂中輕柔的訴說,宛如墜落凡塵的飛星,流彩已逝,卻帶來迷濛的天籟。

  這是一個相貌絲毫不起眼的女子,皮膚黯淡無光,長長的白髮盤起,懷抱一把有點舊的豎琴,發黃的手指輕輕撥動著琴絃……

  琴音美妙到了極點,幾乎讓人忘記了她的容貌。沒有人在意彈琴的是誰,卻都期望這琴音永遠不要停歇。

  一曲罷。女子退去。

  久久,人們從陶醉中恢復,繼續笑著,繼續喝著酒,繼續放鬆著自己的情緒。他們甚至記不得是誰彈奏的這曲天籟,他們只是經常出現在酒館內,等著聽一首琴曲。

  酒館除了外面的大廳外,裡面是可以居住的房間。房間和閣樓圍成了一個庭院,面積也挺寬闊。庭院中,種著一些植物,也算一個小小的花園。

  原木和大理石混合建造的一座兩層的閣樓下,剛剛彈琴的女子正坐在一張小石凳上出神。她的懷中還抱著琴,只不過不是那把普通的豎琴,而是一把造型別緻的木琴。

  「憶,來聽你彈琴的人越來越多了。」一個男子走了過來,臉上掛著溫煦的笑容。他的臉有點圓,看上去很年輕,單眼皮,說不上英俊,卻給人一種朝氣蓬勃的感覺,壯實的身形很挺拔,雖然不高,但陽剛氣十足。

  叫「憶」的女子沒有說話,依舊出神。

  「為什麼不用琉特琴彈奏?」男子問。

  男子在憶的身邊足足站了有一分鐘,她才反應過來。「雪特,你剛剛說什麼?」

  「呵。」雪特笑著,指了指憶懷抱的琉特琴,「我問,你為什麼不彈這把琴。」

  憶愣了一下,搖搖頭。

  「算了。你喜歡就好。」雪特不介意的擺擺手,「雖然聽不到琉特琴那彷彿可以沁入骨髓的低音,但可以聽你彈豎琴,我也很滿足了。我常常在猜,你來神界之前,肯定是某個物質位面最頂級的樂師。」

  憶沉默不語。

  「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雪特身形一晃便失去了蹤影。

  「你不也神神秘秘的……」憶輕聲自語著,「每天都在邊境荒原裡流連,就像在尋找著什麼,那麼多年了,難道每天如此?」

  荒原的風很乾燥,從一望無際的荒涼中湧進城裡,然後來到這庭院中,弄得樹葉沙沙作響。

  憶拔出了木質頭釵,放下了髮髻,白色的發絲垂落,柔軟如詩。

  她站起身,朝閣樓內走去,即使一襲非常樸素的布裙,也掩飾不住她婉約如水的氣質。曼妙的腳步盈盈,卻聞輕嘆聲幽幽。

  誰讓她怨,又是誰,讓她念……

  「為什麼不彈琉特琴……」憶站在閣樓二層的窗前,望著遠方,目光中,是淡淡的哀怨,「因為一個人……他已經忘了我,忘了我彈琴的樣子,忘了琴聲中許下的諾言……」

  閣樓二層的房間不大,一桌,一床,一椅,一個舊木櫃,僅此而已。

  「就這麼過吧……」憶輕撫著耳畔的發絲,「我以前不也是這樣的麼,一個人,也不覺得有多孤單……」

  突然,她笑了,「真正的寂寞,原來是你留給我的……我真的很傻,一而再的被傷害,卻執迷不悟……甚至還在心裡傻傻的期待,你有一天會出現在『追憶』裡,聽到我的琴聲……」

  憶的眼神漸漸堅定起來,「笨蛋,要學會忘記了,重新習慣一個人的生活,重新變回那個只為自己的依琳!」

  她轉身走到木桌前,坐下,拿出了一個木匣子。

  那個她的門托弗洛老師留給她的木匣子。很舊的木匣子,連邊城窮人家的儲物盒都比它好看。

  依琳打開了木匣子。

  「這是!?」

  她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

  嗖。

  藤萼街的一座尖塔上,虛影一閃即逝。

  「他幹嘛?」赫缺出現在尖塔上。

  「他怎麼了,突然變得不正常起來。」斯汀揮動著死亡權杖,尖塔上的空中,一道縫隙緩緩閉合。

  「好像發現了什麼,直接瞬移走了。」赫缺道。

  「是有事吧。」斯汀想了想道,「撒加知道怎麼處理,你還是按照他說的去做吧,阿薩、奧蘭多他們四個已經開始在邊境荒原裡搜尋了。」

  「你呢?」赫缺看向斯汀。

  「我做不來這些事情。所以找地方冥想去了。你們找到了通知我。」斯汀丟給赫缺一個魔法訊息石,然後幽綠的死亡權杖一揮,眨眼就消失在了一片白光中。

  「這傢伙!」赫缺瞪了空氣一眼,身上鬼火一閃,隱沒在了尖塔下的人流中。

   ……

  「追憶?」

  一個男人悄然無聲的出現在了街角的一間酒館門口,抬頭望著那鑲著藍色魔晶石的舊招牌。

  漆黑的頭髮蓋住耳朵,垂在顎邊,長短不一,參差不齊,有些凌亂,卻透著堅韌和倔強。他穿著一件樣式簡單的黑袍,很修身,袖子捲起,小臂上很多傷痕,銀質的雕花腰帶勾勒著他細而有力的腰身,讓他修長的身形顯得更具爆發力,白色的布褲紮在生鐵長靴中,黑白分明得很好看。

  「為什麼會聽到依琳的琴聲?」撒加摸著右臉上的疤痕。

  推開門,撒加走近了這間叫「追憶」的酒館。

  看到這樣一個男人走了進來,酒館裡的人都不約而同的朝門口望去。

  一個女侍者走到撒加身邊,小聲問:「大人,請問您想坐哪?」

  撒加看了女侍者一眼,深邃的眼眸中透出的凌厲不禁讓女侍者退了一步,滿臉通紅。

  「那裡好了。」撒加走到了角落靠窗的一張木桌前,坐了下來。

  「請問……」女侍者跟著過來了。

  「隨便。」撒加打斷了她,整個人透出一股冰冷的沉寂。

  「是。」女侍者只覺得心底莫名湧出了一股恐懼感,慌忙離開。

  六道法則的氣息感覺還是這麼明顯?撒加眼中一動。難道一定要感悟到後面的奧義才行?撒加閉上眼睛,沉思起來。

  過了一會兒,酒杯放在桌上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索。

  一個缺口的高腳銀杯,杯中的酒漿紅紅的,色澤有些渾濁,撒加一看就知道是品質不高的烈酒。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感覺很辛辣,燒喉嚨。

  皺了皺眉,撒加放下酒杯,這時他看到了酒館大廳盡頭的白玉高臺。琴聲好像就是從那裡傳來的。撒加凝神靜氣,用靈魂境界搜索著上面殘留的氣息。

  的確是懂得法則的人的靈魂氣息!

  撒加的心開始跳了!

  驀地,他又露出失望的表情:不是水系法則,和依琳的靈魂氣息感覺完全不同,彈琴者的靈魂實體,就像雜亂無章的線條,理也理不清。

  這壓根就是一個還沒入門的法則。依琳感悟「水之柔和」那麼多年,以前的實力都快接近低位神頂峰了,就算斯汀告訴過撒加「魂聚」這個究極亡靈魔法會對原本的法則產生影響,但法則屬性是不會變的。

  撒加知道,依琳的靈魂差點消散,多虧逸風來深淵找斯汀,然後用巔峰魔器級的魔法捲軸儲存了最高級的亡靈魔法「三極」中的兩招「魂聚」和「魂生」,救了依琳。

  對於這件事,撒加是非常感激逸風的,不過同時,他也對逸風為什麼會那樣幫助依琳產生了疑問。他想不清楚,只可以確信一點,那就是逸風絕不是因為喜歡依琳而做這些事,一定是另有隱情!

  突然,一個陌生人坐在了撒加對面。

  「榮幸啊。」陌生人露出了笑容,「竟然有如此實力的人物光臨我這家小酒館。」

  兩道凌厲的光芒從撒加眼中射出,落在了陌生人的臉上。

  「你好,朋友。」陌生人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了一個酒壺,咣的一下放在桌上,「這些不長眼的侍者,用這種酒招待你。」

  呼,一股氣息捲上了撒加面前的酒杯,酒杯消失了,可酒漿卻還留在原地,懸空漂浮著,似乎裝盛它的高腳銀杯從來沒有離去過一樣!

  啪的一聲,很輕。

  那個高腳銀杯居然回來了!

  兩根手指夾住了杯腳,「不好意思,我覺得這酒挺有味道。」

  一飲而盡,撒加隨手一捏,銀杯化成了一股青煙。

  「哈哈。」陌生人笑道,「好精準的氣息控制力!」

  「你也不差。」撒加毫不客氣的指著桌上的鐵酒壺,「不是要請我喝酒麼?擁有主神實力的酒館老闆。」

  ……

  打開的木匣中,一塊金色的牌子靜靜躺在裡面,淡淡的金光散發出來,一點都不強烈,卻讓人連呼吸都很困難!

  依琳驚訝的望著那菱形的金色牌子,表面的花紋看上去異常尊貴!

  「秩……秩……秩序令!」

  依琳用力摀住胸口,終於迸出了幾個字。

  「這是……」依琳不知不覺流下了一行眼淚,「這是父親他……他送給母親的秩序令啊!」

  「你還是打開了。」

  一個俊逸的男子突然出現在了房間中,嚇了依琳一跳。那男子一頭墨綠色長發,隨意披在肩上,氣質飄逸如風。

  唰。

  男子身上發出一股如劍的氣息,瞬間造成了一個防禦氣場,籠罩了庭院中的這座小閣樓。

  接著,另一個捲髮男子出現在男子身後,一臉滄桑的感覺。

  「修,修爾達因!」依琳認出了捲髮男子,吃驚無比。

  「依琳神使,您回來了。」修爾達因恭敬的道。

  「豬啊你!」那墨綠色長發的俊逸男子用手肘狠狠撞了一下修爾達因的胸口,「我們該叫她什麼?」

  看到那男子的舉動,依琳驚訝的表情僵在臉上……即使她思維敏捷、曾是機關算盡的神使,此時大腦依然一片空白——這個男子的氣息太可怕了!不止是他,就連在奧菲拉爾大陸上不如自己的聖裁所所長修爾達因,此時的實力,依琳也完全看不透,根本感受不到一點他們的氣息!

  突然,他們單膝跪在了自己面前。

  「公主殿下,臧風閣閣主逸風來迎接您了。」墨綠色長發的男子右手放在胸口,望著依琳的眼神熾烈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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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 為了

  漂浮的巔,金色的芒。

  當巔峰淹沒在璀璨中,秩序,便成了那唯一的理由。

  秩序之巔上,一個英俊的銀發男子沉默不語,腳下的巖石金光燦爛,他望著遠方的眼眸中,卻透著一股莫名的憂愁。

  「老師。」男子身後出現了一個墨綠色長發的年輕人,臉上掛著輕鬆的笑容,整個人飄逸如風。

  「逸風,你知道寂寞是什麼嗎?」銀發男子輕聲問。

  「老師啊,您身為神皇,感悟了宇宙至高的秩序,還會在意這種虛無飄渺的東西?」逸風笑道,「反正我從來不管這些。」

  蒂蝕沉默的搖搖頭。

  秩序之巔的遠方,是一片茫茫。

  茫茫之中,希思黎正散發著迷人的美麗……

  「你的劍,有寂寞,你的心,也有寂寞,就算是整個神界尊你為皇,又怎樣?」蒂蝕長嘆一聲。

  「老師……」逸風眼中閃過一絲光芒。

  「不得不……你讀懂過這三個字嗎,這是……世上最無奈的字眼。」蒂蝕緩緩轉過身,眼神漸漸堅定。

  逸風單膝跪下,右手用力放在胸口,「老師,如果沒有您,逸風只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不知道有沒有明天……」逸風抬起頭,「無論您做出什麼選擇,逸風都會義無反顧!」

  蒂蝕看著逸風,眼前漸漸模糊。

  ……

  嘖嘖。

  街的角落,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孩正咂吧著小嘴。男孩大約七八歲的樣子,瘦的皮包骨,墨綠色的頭髮又長又亂。

  此時,他正望著街的對面一家豪華的旅店,裡面飄出的香味讓他垂涎欲滴。

  「變成烤肉……變成烤肉……變成烤肉……」男孩坐在地上,雙眼死死盯住面前一個缺口的破碗。

  碗裡,是一塊別人施捨給他的乾硬的發了黴的面包。

  「哈!」男孩抓起面包,滿足的閉起眼睛,然後張大小嘴,一口一口的吃著黴面包。

  他吃得很大口,彷彿黴面包真的變成了香噴噴的烤肉。

  突然,一股香味飄了過來,很近,絕不是那旅店裡飄出的!

  「咦?」男孩睜開了眼睛,小臉十分驚訝,呆呆的用手摸了摸嘴角的面包渣。

  一條烤羊腿。

  烤得皮酥肉嫩,表面清亮的油光像天上的星星一樣。

  ……

  飄渺的山峰上,雲霧繚繞,瀑布接天,飛流直下。

  一個少年幾個起落就從天空中落向了瀑布,濺起水花朵朵。

  「這小子……」水潭邊的一個銀發男子微笑著,他很英俊,渾身上下透出一種尊貴,尤其是那雙眼睛,睥睨天下。

  「天性樂天,尤其是資質,更是神界無雙。」蒂蝕嘆道,「無意間在樓蘭城發現了他,也算我的運氣吧。也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誰,這樣的孩子,就算我不教導他,也會有另一個人成為他的老師。」

  唰,瀑布下的水潭射出一股水箭,接著,少年落在了蒂蝕面前,墨綠色的頭髮濕漉漉的搭在肩上,赤裸的上身已有了男人的雛形。

  「老師你修煉的地方真美。」少年嘿嘿笑道。

  「逸風,你喜歡嗎,喜歡的話,天霧峰就送給你了。」蒂蝕笑道。

  「真的啊,老師,你真了不起,這麼好的地方就隨便送人啦。」逸風樂了,「我從小就到處流浪,神界的地盤都是那些有權有勢的厲害傢伙的,別人連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的。」

  「權勢啊……」蒂蝕輕聲道,「逸風你也可以,只要你有實力。」

  「我無所謂啦。」逸風笑著,「有就有,沒有就算了,我反正從來也沒有擁有過,心裡快活就好啦,老師是我最重要的親人,嘿嘿,只要跟在老師身邊,心裡就會一直暖暖的,就像,唔,就像冬天裡也能蓋著棉被,躺在有壁爐的房間裡。」

  「心裡暖暖的……那是什麼感覺……」蒂蝕望著逸風轉身奔向水潭的身影,心中起伏,「他是把我當成了親人麼……而我卻只是……」

  蒂蝕突然覺得自己的心空落落的。

  「為了那個……」蒂蝕雙眼閃爍,「我找到了他,他的資質,應該可以成為那種程度的強者……傻小子,我這樣做,其實……其實是為了自己啊。」

  譁,水潭又歡快的跳躍起來,伴隨著少年無邪的笑聲。

  蒂蝕聽見了。

  自己心弦崩斷的聲音。

  ……

  「逸風,答應我一件事。」蒂蝕扶起了逸風。

  「老師……」逸風心中一陣感動,甚至都有些震撼了——蒂蝕是神皇啊,神界的最高統治者啊,他竟然彎下身體,親自來扶自己!

  「我知道您要說什麼,老師。」逸風還可以感覺到肩頭蒂蝕手掌的溫度,那是……那是老師從來都沒有過的熾熱!

  「一切……」蒂蝕輕輕說:「一切都交給你了。」

  逸風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您放心,這是我的承諾,今天這一諾,我逸風會用生命遵守,永遠不棄!」

  「呵。」蒂蝕笑了,「第一次啊,看見你這樣的表情……這樣,我就放心了。其實,逸風,你影響了我很多……」

  說完這句話,蒂蝕消失在了秩序之巔。

  「老師,你去神獄了嗎。」逸風深深呼吸著,「終於做了決定……追尋自己的心吧,那樣,會失去一切,可是,你換回了無悔,這才是……最寶貴的東西!」

  ……

  「門托弗洛老師!?」依琳呆住了。她看到,眼前的這個臧風閣閣主逸風,居然變化成了那個在邊境荒原盡頭「忘憂地」教導自己的糟老頭!

  「我可愛的女弟子啊,這麼驚訝幹什麼。」逸風又變回了自己的模樣。

  依琳突然全明白了。

  她明白了自己明明是席瑟的眼中釘,席瑟也知道自己的身份,為什麼還能在神界安然無恙的活著——她一直以為是自己的拚命努力……

  她也明白了為什麼在奧菲拉爾大陸當神使那麼輕鬆自在——原來是有一個頂峰冥王一直在自己身邊,修爾達因,原來他是逸風派去的……

  她還明白了為什麼自己被布羅誤傷,靈魂殘存也能聚合……

  她更明白了,自己為什麼可以那麼快就獲得神格、感悟法則,為什麼門托弗洛老師會突然出現,為什麼邊境荒原這種地方自己一個小女孩也能活下去……

  總之,依琳什麼都明白了。

  「父親……」依琳從木匣子中拿起了秩序令,雙手捧在胸前,一滴滴的淚落在上面,順著那尊貴高雅的紋路滑落。

  我一直怪你,怪你讓我和母親在可怕的神獄中無助的痛苦掙扎,雖然你後來救出了我,但我還是怪你,因為母親她,為了保護我,已經……

  可我現在明白了,明白了你的苦衷。

  你有你的無可奈何,你也有你必須要走的路,那宿命的規則啊,你這樣懂得至高秩序的男人也一樣無法抗拒!

  但至少,你付出了一切,你至死不悔!

  「我是……」依琳緊緊抱住秩序令,淚水如散落的珠玉,「是那樣愛著您,我的父親,父親……」

  逸風和修爾達因靜靜看著她,簡單樸素的閣樓內,只有抽泣聲。

  ……

  「好酒。」撒加一飲而盡。

  「那是當然,邊境荒原才有的東西,又豈是希思黎那些地方的人可以喝到的。」酒桌對面的陌生男子朗聲笑道。

  「名字。」撒加手掌一張,鐵酒杯飛向了陌生男子。

  「千世情殤。」陌生男子豎起一根手指,鐵酒杯在他的指尖旋轉著。

  「千世……情殤?」撒加沉吟。驀地,他笑了,「人只能活一次,生命短短數十年,可以修煉的,多活些日子,更倒霉的,成了神,便享受那無盡的生命和寂寞。千世情殤?一次就心神俱裂了,還要一千次,這酒不喝也罷。」

  「有一種東西,叫輪迴。」陌生男子一抬手,鐵酒壺自動飛起,為他手指上的酒杯斟滿。「這也是一種寄託,杯中酒,不是苦酒,如果可以再來一次,也許就不會失去。於是,為瞭解脫宿命,便有了輪迴,一世接一世,總有一次不再遺憾,五百年,五千年,五萬年,直到千世過去,情殤終會變成相見。」

  「執念,無非是藉口。不懂得珍惜才會失去,這只能怪自己,怨不得別人。」撒加看著陌生男子。

  陌生男子手指一動,酒杯飛到了撒加面前,「再來一杯吧。喝光它,喝光了,就沒有千世了,也沒有情殤了。」

  撒加接過酒杯,仰脖喝下。

  「名字。」撒加放下酒杯。

  陌生男子有點奇怪,「我不是說過了,千世情殤,以你的靈魂境界,怎麼可能那麼快就忘了。」

  「我是說,你的名字。」撒加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

  「雪特。」陌生男子道。

  「我想見一見剛剛彈琴的人。」撒加對雪特道:「我知道你坐在這裡絕不是因為好奇,你的實力不比我弱,我想你以主神三解的實力待在這種地方,強者權勢這樣的東西,不會引起你的興趣。如果你有什麼想說的,等我見到那個彈琴的人之後再說。」

  「我沒有這個權力。」雪特無奈地道,「這是我和她的約定,不會幹涉她的意願,說出的話,就要做到。你如果想見她,每天這個時候到『追憶』來吧。」

  撒加不再說話,站起身,走出了酒館。

  「森羅萬象,六道不滅……」雪特望著那來回晃悠的銅門,單眼皮的眼中精光四射,「上天,你在幫我嗎,荒原的風沙歲月,釀成了千世情殤,我終於感動你了……見到咖靈獸,我就有這種預感……」雪特會心的笑了,「現在,你又把那個主宰六道的男人帶來了,我快要做到了,快了……」

  可以發現,雪特那並不大的眼中,此時變得很亮很亮,像是晶瑩。

  ……

  「公主殿下。」逸風走到依琳身邊。

  「叫我依琳吧,門托弗洛老師。」閣樓窗前的依琳扭頭笑道。她眼中那種淡淡的怨似乎消失了,充滿了堅定。

  「哎呀。」逸風抓抓腦袋,「別這麼叫我,那糟老頭子的形象我可不想再扮了,本人在神界可是無數少女的夢中情人喲。」

  「知道,知道,神界最強的劍神逸風,擁有劍類武器排名第一的頂級神器,神出鬼沒,來無影去無蹤,像風一樣的男人。」依琳戲謔道,「不過我倒還聽說過你另一個稱呼喲。」

  「神界第一閒人嘛,我知道。」逸風攤開手,「禪贏那王八蛋給我取的,作為我的師兄,他怎麼能這樣做!」

  「禪贏?」依琳的笑容僵在臉上,「他是你的師兄?那他也是……」

  「蒂蝕陛下的弟子。」逸風看上去很平靜,「只是後來離開了,因為他覺得自己達不到老師的要求,在壓力中,實力停滯不前。老師很失望,於是在神界和神界的物質位面到處尋找,最終找到了我。」

  「父親他為什麼要這樣做,感覺好像是為了什麼。」依琳有些不解。

  「化劍。」逸風說道,「就是為了追求這個境界,老師說過,劍神以劍魂解,當靈魂境界化劍時,那種破壞力相當於至高法則。」

  「哦。」依琳笑了笑,她即使知道了「化劍」,可還是不明白父親為什麼這樣執著的尋找可以達到這個境界的弟子——光是面積大得嚇人的神界就算了,還有屬於神界的物質位面,要知道,那可是千千萬!

  「看到你這樣真好。」逸風的聲音打斷了依琳的思索,「終於決定忘記了,看到你那個樣子真的很擔心,你是老師最在意的人,對我來說,就是我唯一的親人。」

  雖然逸風直接的感情表達方式讓依琳有點錯愕,但她還是非常感動。

  「不會了。」依琳用力點了一下頭,「現在起,我有更重要的事做,為了父親,為了母親,也為了為我默默做過無數事情的你,逸風,我的親人,我的哥哥。」

  「好哇!這就對了!咦?你樣子怎麼變了?你不是神界最美的女子嗎?」突然間逸風像換了個人。

  「才發現……」依琳無語了。

  ……

  拭劍城。

  修復的劍臺。

  盤膝而坐禪贏睜開了眼睛,圍繞著的月華劍一閃即逝。

  「為什麼要說出那個隱秘。」璧幽看著他。「你知道的,贏,為了得到那個秘密,我們付出了多少!為什麼要把這個機會讓給撒加他們!」

  「為了讓席瑟死。」禪贏淡淡的道,「你和我在一起,不也是為了這個目的嗎?」

  「我……」璧幽突然語塞。

  「我做不到。」禪贏站了起來,將她輕輕擁入懷中,「我一直做不到,那個境界……就像我做不到讓你失望一樣……」

  「我知道,你不想讓任何人失望,從那個時候就開始了……」璧幽抬起頭,望著禪贏。

  「那個時候……老師……」禪贏輕聲自語著,「我辜負了他的期望,所以,我不想再讓你失望,我比任何人都明白,就算去了邊境荒原,進入了那裡,憑我也不可能達到化劍的。」

  「可你比任何人都要努力。」璧幽眼神輕輕撥動著。

  「只是不想讓自己失望罷了,那只是一種自我安慰和寄託。」禪贏輕嘆,「努力只是彌補,你懂的,璧幽,魂解需要資質,需要悟性,這不是努力就可以辦到的。我已經讓自己曾經最在意的人失望了,我不想再讓你失望。」

  「也算是一種報答,我理解了。」璧幽將頭輕輕放在禪贏胸膛上,溫柔透出,她心中一種莫名的安心,「席瑟必須死,為了我,也為了你對蒂蝕陛下的報答。」

  「嗯。」禪贏抬起頭望著遠方的天空,「希望他可以做到吧,那個從地獄而來、六道不滅的男人。」
dj0425 發表於 2010-4-5 08:31
第三百七十九章 那裡

  啪,酒杯放在桌上,聲音細碎的就像午夜被風舞弄的樹葉,婆娑如鏡中的水月。

  一圈一圈,暗紅的酒漿蕩漾起微微的波紋,映襯著空無一人的玉臺。孤獨的高腳酒杯,孤獨的酒漿,還有一雙孤獨深邃的瞳。

  撒加的手指輕輕在木紋桌上劃動著。

  好幾天了。

  他每天都要來這間叫「追憶」的小酒館,可一直沒有見到彈琴的那個人。雪特也沒有再出現,一切平常的就像奧菲拉爾大陸的市井,每天都進行著一成不變的故事。

  酒客,旅人,還有醉意……

  到底是誰?撒加眼神有些迷茫。熟悉的旋律,熟悉的感覺,即使不是琉特琴,即使不是那深入骨髓的低音,撒加也能聽出那裡面暗藏的情愫,如昨,如訴。

  彷彿依琳的眼神,彷彿她依偎在自己懷中的笑靨,彷彿她為自己付出的溫柔。

  撒加輕嘆一聲,閉起了眼睛,臉頰的傷痕輕輕蠕動了一下,帶來了點滴回憶顫抖在心間,追尋著那個叫想念的彼岸。

  彼岸……

  撒加想起了那片開在黃泉路彼岸的紅花。彼岸花,開彼岸,花為花,葉為葉,傾情彼此,卻終不相見。

  這就是雪特說的情殤麼?撒加輕嘆一聲。就算再強的人也難以抵禦這心疼的感覺,就算自己六道不滅,胸中那一絲絲暗暗的疼痛,也足以讓呼吸變得困難。

  聽到琴音的一瞬間,撒加真的以為是依琳,他激動得難以自己,可是現在,他失望到了極點。

  過了很久。

  當邊城中的燈火點燃了夜時,撒加睜開了眼睛,端起酒杯,一口飲盡,然後起身,離開了「追憶」。

  吱呀,帶著銅綠的門緩緩搖晃著,像是一個陌生的路人,目送著那個落寞的背影消失在了藤萼街的夜色中。

  ……

  夜風就像一隻手一樣撫摸過庭院。

  針一般的葉片搖動著,就像那個男人棕色的發絲。

  他的眼睛不大,卻很亮;他的身材不高,卻很壯實挺拔;他的表情很平靜,卻透著嚴肅的氣息。

  是雪特,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前面,一動不動。而雪特站立的地方,則是追憶酒館後面的庭院,依琳寄宿的那座小閣樓前。

  已經是見到撒加的三天後了,雪特保持這個姿勢也足足三天了。

  都因為坐在閣樓下那張石凳上的男子!

  那是一個身形飄逸修長的男子,一頭墨綠色的長發隨意搭在肩上,長長的劉海偏在臉側,就像風的影子。

  他並不像雪特這般凝重,反而翹起二郎腿,輕鬆的哼著小調。

  又過了好一陣,墨綠色長發的男子笑了,「不用費勁了,朋友。」

  雪特的表情動了動。

  「你過不來的。」男子擺擺手指,「嘗試了好幾天,你不累嗎,有這個時間,不如去前面的酒館喝一杯,順便看看女侍者的大腿……」說到這裡,男子眼珠一轉,像是想起了什麼,驀地瞪向雪特,「喂,你這個老闆是怎麼當的,幹嘛把她們的裙子弄那麼長,你都不為顧客著想的嗎!」

  「……」雪特愣了一下。

  無語了幾秒鐘,一陣氣息從雪特身上散去,「你到底是誰?」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男子迎上了雪特的目光,「一個連女士裙子都不懂得欣賞的人,我才懶得和他說話!」

  哼了一聲,男子竟然像個孩子一樣扭過頭,真的不理雪特了……

  看到男子反常的表現,突然間雪特心中一驚!

  他想起了一個人,一個被神界很多人談論傳說卻很少有人見過的人!

  雪特死死盯著男子,半晌,他搖搖頭,轉過身,身上迸射出點點亮光,如同在夜色中飛舞的螢火蟲。

  「咦?」雪特奇異的能量氣息引起了男子的注意,於是他轉過頭,饒有興趣的看著雪特,「要走了?」

  「嗯。」雪特背對著男子,結實的身體一襲普通的布袍,可在那些光點的包圍下顯得很華美,「面對神界最強的劍,如果我還有自信留在這裡,那就是自大了。」

  「唉。」男子嘆了口氣,「人怕出名豬怕壯。」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來找『憶』……」雪特突然轉身,目光如箭般射向男子,「可是你不要傷害她,不然就算知道會死,我也會不顧一切。」

  「不顧一切?為什麼?」男子皺起眉頭,「我相信以你的實力留在邊城這種地方這麼多年,隱姓埋名,應該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你知道我是誰,卻願意為了一個不相干的連低位神實力都沒有的女子拚命?」

  「因為我答應過憶,會保證她的安全。」雪特吸了口氣,「這是承諾,承諾必須要用生命去實現,我對自己發過誓,此生,只要我還活著,絕不會辜負任何承諾!」

  「哦?」男子眼前一亮,深深望了雪特一眼,那只有一百七十多公分的身體挺拔的就像荒原中歷經風沙的灌木。

  「不會辜負麼?」男子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這代價很大喲,每個人都想要履行承諾,可面對利益或者生死時,往往會做逃兵。」

  「不過……」男子將長發甩向腦後,「我欣賞你這種說法,所以你可以離開了。」

  「果真如此。」雪特笑了,「神界第一劍神逸風出現在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是一場想走就走的遊戲。」

  「你很聰明。」逸風站起身,朝閣樓內走去,「有些看到的事情,我勸你還是忘掉,你用對『承諾』的解釋贏得了活下去的機會,可別浪費了。」

  望著逸風消失在閣樓的門內,雪特長長出了口氣,他發現眼前那堵無形的氣墻消失了,開始那種像鎖鏈一樣鎖住自己靈魂氣息的氣勁也消失了。

  「憶……你果然不簡單。」雪特抬頭望向閣樓二層雕花的木質窗欞,「如果不是這個男人感覺到了我對你無惡意,可能我現在已經死了。」

  「逸風,神界第一劍,神界第一閒人,為什麼他會來這裡,他和你又有什麼關係……」雪特思索著。

  嚓!一道劍氣割開了雪特腳下的土地!

  雪特渾身一顫。

  譁,窗戶拉開了,一個紮著兩條長辮、表情天真的可愛少女探出了頭,「我家大人叫我來問問你,是不是不想走了?」

  聲音很可愛,就像她可愛的臉。

  「喂!」少女嘟起嘴,「你是木頭嗎,我家大人要生氣了喲,沒有人可以打攪他的睡眠!」

  雪特渾身又是一顫!

  這少女很可愛,晶瑩的皮膚吹彈可破,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可她剛才流露出的氣息卻很強!

  真的很強!雪特眉間劇烈的顫著!

  不止是她,在少女拉開窗戶的一瞬間,雪特起碼感覺到了三股同樣強度的氣息!

  至少有三個主神實力以上的強者在這座毫不起眼的閣樓中!還不包括逸風本人!

  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實力都不低於自己!如果說雪特知道了來人是逸風只是驚訝,那麼當阻隔的氣場消失之後,新出現的這些氣息,就是讓他震驚!

  呆立了幾秒鐘後,雪特的身形隱沒在了一片晶瑩的光點中。

  「哇!」少女張大嘴巴,「好漂亮喲!看不出來這個傢伙還會這一手呢!」

  「人不可貌相。」一個高大的年輕男子出現在少女身旁,棱角分明的臉彰顯出他堅毅的性格,「老師經常說這句話的,愛麗絲你總是這麼健忘。」

  「哼!」少女轉過身,雙手叉在纖細的小蠻腰上,「奎傑!大木頭!不要以為你是愛睡鬼的第一個弟子就像他一樣來教訓我!」

  「愛睡鬼?!」奎傑瞪大眼睛,「你這樣稱呼你的老師!?」

  「怎麼樣!怎麼樣!」叫愛麗絲的少女指著奎傑,做了個鬼臉,「愛睡鬼說過隨便我怎樣的!」

  「不可原諒!」奎傑氣壞了,「我絕不允許你這樣稱呼我奎傑最敬愛的人!」

  「死板的木頭!」愛麗絲狠狠踩了奎傑一腳。

  「哎喲!」奎傑嚴肅的臉扭曲了,「你的鞋子居然後跟這麼高,一個女孩穿這樣的鞋子成何體統!」

  「要你管!」少女又是一腳踩下,光潔的小腿露在可愛的花邊裙外,小腳上卻套著一雙銀色的很性感的鞋子……

  咕咚!

  一個物體滾落的聲音打斷了奎傑的叫聲。

  「你們……」那個從木床上滾落的「物體」發出了極其懶散的聲音,「別那麼大聲。」「物體」像一條懶蛇一樣蠕動了幾下後,緩慢的爬起。

  原來,這「物體」是一個只有十四五歲的少年,一頭白髮亂糟糟的,睡眼惺忪,嘴角還掛著晶瑩剔透的憨口水。

  「吵醒我沒關係……」少年說話的速度很慢,他回頭望了一眼睡在木床裡面的逸風,「吵醒老師就不好了……」

  說完,少年揉了揉眼睛,眼屎糊的一臉都是,接著他又爬上床去,睡在逸風旁邊,很快陷入了安靜。一大一小兩個傢伙,姿勢睡相如此一致。

  「他們兩個……」奎傑呆呆的望著木床,「會不會有血緣關係?」

  「有可能。」愛麗絲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老師連這條懶蟲都召來了……」

  奎傑點點頭,「修爾達因也回天霧峰了,好像去準備很重要的事情。」奎傑望了一眼閣樓內緊閉的那扇桃形木門,「公主殿下回來了,一切要開始了。」

  愛麗絲可愛清純的臉上,表情突然嚴肅起來。

  ……

  十天過去了。

  撒加依舊每天都來「追憶」,從早到晚,靜靜的坐在墻角的那張桌子旁,陪伴他的,只是一個缺口的高腳銀杯,還有裡面裝盛的劣質烈酒。

  「這傢伙。」遠處的一張桌子前,一個瘦臉男子搖了搖頭。這張臉棱角分明到了極點,好像根本沒有流線,就是直接用刀削出來的一般,深紫色的頭髮略帶捲曲,凌亂的劉海蓋住眉間,鬢腳很短,就像他的人一樣倔強。

  「只是相似的琴音,他就這麼在意……」赫缺的手指敲著木桌,深紫色的瞳仁繚繞著淡淡的黑火,一個女侍者戰戰兢兢的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不知道是該靠近還是該離開。

  「請問您需要點什麼……」女侍者終於鼓起勇氣走到赫缺身旁,顫聲問道。

  「你們這裡是不是有個彈琴的侍者?」赫缺眼皮都沒抬。

  「是的,不過她十幾天都沒來了,她好像是老闆的朋友,沒有人和她說過話。」女侍者答道。

  「你可以走了。」赫缺擺擺手。

  「那您……」女侍者問。

  「不需要。」赫缺不再理她。

  看到赫缺表情發生了變化,女侍者驚了一下,慌忙離開。

  安靜了一會兒,赫缺突然起身,走到撒加桌前,抓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喝乾了裡面的酒。

  啪!

  酒杯摔碎在了地上。

  「幹什麼?」一直沉默不語的撒加抬起眼。

  「你坐在這裡幹什麼?」赫缺反問。

  「等。」撒加只說了一個字。

  「等得來嗎?」赫缺皺起眉頭。

  「不知道。」撒加回答的很簡單。

  「你不是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嗎?」赫缺眼神如電,「他們找到了,那裡。」

  撒加眼神變了。

  ……

  酒館後的庭院,閣樓的二層。

  「讓點位置……」木床上,逸風翻了個身,手臂搭在了白髮少年上,接著他身體舒展了一下,一腳將白髮少年踢下了床。

  「呃。」白髮少年從地上爬起來,抓了抓自己的亂發,又想爬上床,沒想到連床沿都沒摸到,又被踢開。

  猛然間。

  一股氣勁從白髮少年身上散發出來!

  啪,他抓住了逸風的腿。

  「老師……」白髮少年還是那懶到家的語調,「你的腳好臭……你不是天天在山上洗澡嗎……」

  「小懶蟲,關你什麼事。」逸風一個翻身,另一隻腳踢向了少年。

  啪,他兩隻腳都被少年抓住了。

  「有進步嘛。」逸風笑了,瞬間,他停留在空中的身體扭了一下,彈起身,雙手在少年耳邊一拍。

  嗡!

  少年腦部一陣眩暈,不由得鬆開了雙手。

  「不錯不錯!」逸風落在地上,長發一甩,「能抓住我的腳的人,神界也沒幾個了,

  「老師……你……真臭屁……」白髮少年揉揉眼睛,「一山……還有……比它高的……山……」

  「霧山。」逸風臉色一正,「這裡交給你了。」

  「呃……」叫「霧山」的少年應道。

  「帶公主殿下去那裡。」逸風看著霧山,「你知道是哪裡,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霧山惺忪的睡眼中綻放出一絲精光。
dj0425 發表於 2010-4-5 08:31
第三百八十章 荒原戀曲(一)

  一滴。一滴。

  延續不斷的晶瑩剔透,就像那連接天和地的雨絲。

  無色的液體,滴落在竹筒裡,慢慢的裝滿,然後一個棕髮男子拿起了竹筒。

  蜿蜒的水流,男子手動了一下,竹筒傾斜,竹筒內無色的液體彙集到流水中,悠悠而過。

  夕陽掛在荒原的天空,映紅了風沙,還有男子挺拔的背影。

  呼,男子長出口氣,堅毅的唇角露出一絲笑容,身形一晃,坐在了一塊巖石上。

  「晚霞……」他抬起頭,「又是一天了,還有多久?」暖暖的線條從暗紅色的雲層中射下,渲染了他眼前的景象。

  一條幾十米寬的河,水色有些渾濁,隨著黃昏的風,有些沙塵落入其中。

  河水並不豐盛,和其它的河流比起來,甚至算是干涸,可這條河卻是這荒蕪的土地上唯一的生氣。

  河邊有一座茅屋,屋前放置著一些奇怪的器具,還有很多像是用來釀造的材料。一根細細的竹管從一個半月形的木製容器中伸出——這就是男子剛剛用竹筒接那些液體的地方。

  咕嚕,咕嚕。男子收起了竹筒,從懷中掏出一個鐵酒壺,仰頭便灌。

  「我竟然會做這樣的事情……」男子抹了抹嘴。「她是那樣的信任我……」男子扔掉酒壺,眼中透出複雜的神色。

  金光一閃,一條細細的手鐲出現在了男子手中。

  「為了什麼……是心中的念想,還是只是為了?」男子看著手鐲,眼中的複雜變成了一種朦朧……

  「泉兒……」

  他嘴唇蠕動了兩下,突然間眼中神色全無,只剩黯然。

  「一切……一切……」男子抓緊了手中的金色手鐲,「只是為了再見你一面,只是想見你……見到你……」

  吧嗒……

  好像半月形的木製容器中伸出的那根竹管又在滴落液體了。不過,這吧嗒聲卻很近,近在咫尺。

  一滴淚水,帶著夕陽的光澤,掉落男子身下的巖面上,擴散開來,很快被帶著沙粒的河風吹化。

  「對不起了,憶。」男子手背在眼角一抹,站起身來,渾身散發出點點螢光,聚合成一股柔和卻盎然的氣息。

  金色的手鐲光芒大盛,啪的一聲裂開了。

  一隻白色的小生物出現在了男子手中,圓圓的耳朵耷拉著,眼睛緊閉,像是處於熟睡中。

  「那前世的記憶啊,絕不會被風化,漫卷的荒原中,其實留下的,都是挽留遺憾的重來!」

  男子左手抱著小生物,右手朝前猛地一伸!

  譁!

  河水沸騰了!

  然後,河床裂開了,一股奇異的能量從裂縫中湧出,籠罩了方圓數十公里的土地。

  過了很久,這能量才慢慢散盡。那條河消失了,變成了一道深壑,如同觸手一般的白色能量從中滲出,像是召喚的音符。

  「最後一壺了,千世情殤!」男子仰起頭,手中的酒壺上銹跡斑斑,在夕陽下折射出滄桑的意味。

  喝完了這一壺酒,男子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小生物,笑了,「幾千年,我就只知道釀酒,原來……離我最近的,卻是晚霞,千世情殤啊,可以忘情的酒,不過一場虛空,怎麼可能忘記,不管多久,都忘不了……

  「呵呵。」男子深深呼吸了一下,「等待終於要結束了,情殤終會變成相見。」

  ……

  邊城。藤萼街。「追憶」酒館後的庭院閣樓內。

  「哦?」霧山愣了一下。

  「怎麼了?」逸風看到了霧山這個表情。

  「……」霧山抓了抓他那頭亂蓬蓬的白髮,「是他嗎?」他自語著。

  「哪個他?」逸風奇怪的看著霧山。

  「另一半……老師……被開啟了……那裡……」霧山說著讓人弄不明白的話。

  可逸風卻聽懂了。

  「這麼快。」逸風翹在木椅扶手上的腿放下來了,臉上滿不在乎的表情消失了。「還有誰,想要借助那裡的力量。」

  「會不會……是冥界的……那個……」霧山還是那傻愣愣的模樣。

  「他不知道。」逸風很肯定的道,「我見過他,雖然是為了公主殿下,但那個時候,我心裡就產生了一個疑問。」

  霧山呆呆的看著逸風。

  「只有一半……」逸風深深的望了霧山一眼,「你和他,最終會成為一體。」

  「哦……」霧山的表情永遠都是憨憨的,睡眼惺忪。

  「無所謂嗎?」逸風眉間微微一動。「就算兩個只能活一個,你也不害怕?」

  「老師……」霧山愣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你呢?」

  「我什麼?」逸風眼睛突然一亮。

  霧山不再言語。

  逸風心中震撼了,「他是在問我該怎麼辦麼?還是……」

  他一直都知道……

  我的目的!

  逸風覺得,霧山那頭亂亂的白髮,變成了一根根的刺,刺進了他的眼眸。

  ……

  白花如絮。

  紛舞的落花中,一隻潔白如玉的手伸出。

  修長的手指安靜的像詩,輕柔細碎的花瓣從指間滑落,美得讓心蕩漾。

  驀地,一股氣息覆蓋了這座飄落著白花的花園。

  「哦?」

  一個俊美無雙的男子湛藍如水晶的眸子一顫,收回了手,金色的齊肩長發被輕輕掀起。

  「感受到了?」男子轉過身,看著出現在他身後一個身材結實的棕髮男子。

  「是的。」棕髮男子眼神波動不定,本來很陽光的臉上儘是嚴肅。「炫奐大人,我必須要去一趟。」

  「你確定一定是他?也許是……」炫奐抬起頭,望著西方的天空,「瓦納啊,那裡開啟了,希思黎要失去這層美麗的面紗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他。」棕髮男子瓦納沉聲道,「咖靈獸……」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沉,「如果他找到了我們這一族的聖獸……」

  「你覺得可能嗎?」炫奐一直平靜的眼神終於也波動了一下,「據我所知,除了咖靈獸這種方法以外,還有一個人能夠做到。」

  「我想不可能。」瓦納頓了頓,「沒有主宰六道的法則奧義,就算那個人繼承了一半的力量,也不可能打開通往那裡的入口。」

  「呵。」炫奐輕聲笑了一下,「遺憾的是,主宰六道的男人也來了。」

  「什麼!」瓦納一驚。

  「多少年了……」炫奐攤開手掌,白色的櫻樹花落在掌心中,隨風而逝。「終究還是會回到宿命的糾結……可悲的神界啊,如果不是一個女人,也許上一次,冥尊達密釋已經成功了。」

  「可那個時侯……」瓦納眼神閃爍著,像是在回憶。

  炫奐輕輕一笑,「我知道你在疑惑什麼,你在想那個叫七夜的修羅並不會六道法則是不是?」

  瓦納點點頭。

  「那個神界至高無上的男人告訴過我,其實那個時侯,冥尊達密釋已經到了邊境荒原……」炫奐笑道。

  瓦納再次震驚,「您的意思是,達密釋要憑藉混亂法則強行打開?」

  「加上修羅和深淵之主的力量,應該可以做到。」炫奐肯定的道,「瓦納,你比我更清楚,深淵意志代表著什麼。」

  「如果融合……」瓦納深深吸了口氣,「那麼將會出現一個可以和神皇冥尊相提並論的強者!」

  「還好……」炫奐的表情變得奇怪起來,「一個女人拯救了神界,可是,卻被無知的神們拋棄。」

  「一個女人……」瓦納遲疑的道,「炫奐大人,您這樣稱呼她麼?」

  炫奐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那飄落的櫻樹花。

  良久,當腳下落滿了白色的花時,炫奐開口了:「那時的神皇蒂蝕,攔住了冥尊,兩個人交手時的巨大能量震碎了空間結界,將兩人吸入了異次元空間……那是神皇和冥尊的戰鬥,可惜卻沒有人能見到。然後,一個神秘的人物借助蒂蝕達密釋震碎空間結界的能量打開了那裡……」

  「神秘人物?」瓦納驚道,「他進入了那裡?那不是?」

  炫奐緩緩道:「他帶走了另一半。」

  瓦納驚異的說不出話來。

  半晌,他才咬咬嘴唇,「原來,這就是我的族人滅亡的原因。」

  「滅亡?」炫奐搖頭笑道:「只是一剎,換來的,卻是永遠的解脫。活著多麼的痛苦,太多的感情,太多的遺憾,太多的悲哀,如果……」他俊美到極點的臉孔浮現出一絲遐想的表情,「生命宛如這凋零的花瓣,那美好豈不是都留住了,不管是不是一瞬的驚艷,有過就足夠了。」

  瓦納張口欲說,卻被炫奐打斷:「不用反駁了,我知道你想要做什麼,去吧,說不定你會見到他——你那位消失無蹤的弟弟、我們的朋友。要知道嗎,瓦納,一切推測都比不上親眼所見。」

  「我去了,炫奐大人。」瓦納單膝跪下。

  「說了多少次。」炫奐衣袖一拂,一股氣息托起了瓦納,「我們之間不需要這樣,不管我的身份如何,我們三個始終都是最好的朋友。」

  「三個麼?」瓦納眼神動了動,一片晶瑩的光點從他身上散發出來,接著,他消失在了這片美麗的光點之中。

  炫奐看著那逐漸消散的光點,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突然,他伸手憑空一抓,這座華美的面積很大的花園中的空氣彷彿都被抽乾了一般!

  咔咔!

  像是水晶碎裂的聲音。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這聲音越來越多!

  嘩啦!

  無數水晶碎片掉落在花園的地上,響聲過後,變成了一股一股的氣息蒸發在空氣中。

  「聽夠了吧?」炫奐手掌一翻,一個人影浮現在花園一個隱蔽的角落,接著炫奐掌中發出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將人影抓了過來。

  這是一個黑衣男子,長相很普通。

  「籬落城的神韻羅牌……」炫奐看著男子臉上漸漸枯萎的肌肉,「籬落暗衛,第七個了,不管你們的目的如何,也請凋零吧。」

  一片金光閃過,黑衣男子枯萎成了一堆草木灰。

  「我知道……」炫奐低頭看著那堆被風吹散的黑灰,「那從遠古時代就延續的使命是不會變的……四座衛城啊,你們這樣愚昧麼,痴痴守護的真諦,只為了讓那秩序成為主宰的幫兇,操控著一切,一切的宿命!」

  「一群死板的傢伙!」過了一會兒,炫奐眼神變得有些迷離,「我不也一樣麼,那可悲的命運,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成為這留住剎那芳華的花兒,凋零前留下最美的容顏……」

  「炫奐。」一個聲音在背後響起。

  「是巴赫老師。」炫奐沒有一如既往的回頭,「他叫你來的麼?」

  只見一個童顏鶴髮的老者笑道:「你的實力已經到了這個程度,看來整個神界沒有幾個人可以戰勝你了。」

  「他叫你來的麼?」炫奐沒有理會巴赫的讚美,還是問著同樣的問題。

  「嗯。」巴赫笑著點頭,「他說,你可以去見一見她了。」

  毫無指向性的稱謂,只是「他」和「她」,可炫奐卻聽得明白。

  「是要突破了吧……」炫奐奇怪的笑著,「你們要協助他突破,他不相信任何人。」

  「除了你。」巴赫道。

  「我?」炫奐深深吸了口氣,「我對他來說,到底算什麼,有那麼重要麼?」

  「很重要。」巴赫道,「不然他也不會費盡心力來隱藏你的身份了,我的皇子殿下——神皇席瑟真正的血脈!」

  炫奐默然不語。

  「幫幫你父親吧,我相信你比任何人都明白現在希思黎的情形。」巴赫接著道,「難道你希望看著席瑟陛下從神皇的寶座跌落下來嗎?」

  「這樣……也許更好……」炫奐喃喃道,「當失去了一切的權勢和力量,人才會懂得珍惜……巴赫老師,請你轉告那個神界至高無上的人吧,一切都會如他所願。」

  ……

  「老師……你在想什麼……」霧山打了個呵欠。

  聽到霧山的聲音,逸風身體震了震,回過神來。

  「喂,霧山。」逸風朝霧山撇撇嘴,「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的老師我是一個自私的人,你會怎麼樣?」

  「啊……」霧山抓了抓自己的白髮,「沒想過……反正我覺得老師就是一個自私的人。」

  逸風眼神變了變。

  「每次都搶我睡覺地方……」霧山說完了後面的話。

  可逸風卻像鬆了口氣般。

  不顧一切的完成承諾,為的只是完成之後自己的心安嗎?逸風心中波瀾四起——這其實,也算是一種自私罷……

  吱呀。

  閣樓最裡面的桃木門打開了。

  「依琳。」逸風望著從門內走出的身影,露出了笑容。

  「逸風哥哥。」依琳也朝逸風笑道,「父親的修煉方法好深奧喲,這段日子,我才剛剛入門,老是修煉,悶的要死,呵,我想出來走走。」

  「好啊。」看到依琳的笑靨,逸風原本有些散亂的眼神堅定起來——

  算了!

  為了對老師的承諾!

  我就當一個自私的人吧!

  「公主殿下……」霧山楞乎乎的朝依琳行禮。

  「這是?」依琳看到霧山的模樣,咯咯笑了起來,「其實挺好看的一個少年,怎麼老像睡不醒一樣。」

  「他叫霧山,是我最小的弟子。」逸風摸著霧山的腦袋。

  「逸風哥哥的弟子啊……」依琳支起下巴,「難怪一副睡不夠的樣子,有什麼樣的老師,就有什麼樣的弟子呢!」

  聽到依琳的話,逸風心裡又是一震,不過眼神卻沒有了變化。

  「呃……公主……殿下……」霧山望著依琳手中拿著的金色豎琴,「這是什麼?」

  「豎琴啊,修煉太苦了,我想出去彈彈琴,答應過雪特每天都在前面的酒館彈琴的,已經失約好多天了。」依琳笑道。

  「你去玩玩吧。」逸風點點頭,「我要先回天霧峰了,修爾達因他們已經開始準備了,這裡有霧山在,我也放心了。」

  「他?」依琳有些疑惑的打量著霧山。

  一陣細微的鼾聲發出……

  這傢伙,居然站著都睡著了,而且睡著的時間如此之快,別人說兩句話,他就能進入夢鄉!

  「……」逸風扭頭看了霧山一眼,無奈的道:「他就是這樣的,其實……」逸風欲言又止。

  「這點倒和卡拉很像喲。」依琳看到了逸風的神色,也沒多問,很聰明的轉移了話題。突然,她驚叫一聲,「我的儲物手鐲呢?」

  「怎麼了?」逸風皺起眉頭,霧山也睜開了眼睛,看到沒事,很快又閉上。

  「我的手鐲……」依琳呆呆的道。

  「裡面有什麼?」逸風問。

  「也沒有什麼……」依琳回過神,「一個叫卡拉的小傢伙,陪我很久啦,是從奧菲拉爾大陸帶來的,另外……另外還有一把琉特琴…… 唔,逸風哥哥,都是無關緊要的東西啦。」

  逸風看著她,沒有說話。

  「真的沒什麼。」依琳吸了口氣,「我答應過你的,要忘記過去,完成父親的心願,所以,請你不要擔心。」

  「明白了。」逸風恢復了吊兒郎當的笑容,「我走了。」

  說罷,他便從打開的窗戶掠了出去,整個人如風般飄逸。

  看到逸風消失的身影,依琳輕輕嘆了口氣,出了一會神後,朝閣樓下走去。

  而霧山,則倒頭在木質地板上,呼呼大睡起來。

  ……

  追憶酒館。

  女侍者走到角落的桌前,放下一杯烈酒,很快躲開。

  「還沒喝夠?」赫缺深紫色的瞳仁中射出了如刀的光芒,似乎要把那老舊的高腳銀杯割碎。

  「是還沒聽夠。」撒加淡淡的道。

  「你怎麼知道一定是她!」赫缺呼吸變得粗重。

  「不得到答案,我不會甘心。」撒加端起酒杯,輕輕嘬了一口,很辛辣,很刺喉嚨,不禁皺了皺眉。

  「什麼都不重要了?」赫缺怒了,「你不是常常對我說責任嗎,難道現在成了他媽的屁話!?」

  「對她,我無法抗拒。」撒加看著赫缺,「如果是蘇菲,你會怎麼做?思念一個人的滋味你應該明白,何況,這種思念中,還有愧疚……」

  赫缺突然不說話了。

  安靜了一會兒後,他轉身朝著酒館大門走去,「我們先去了,等著你。」

  聲音隨著赫缺的背影一起消失在了撒加的視線中。

  「對不起……」撒加口中輕輕吐出了這三個字,也不知道是對誰說的。

  端起酒杯,一陣輕柔的聲音響起,那是如此美妙的琴音,彷彿那面對過往的訴說,柔腸如彎月。

  酒杯顫抖起來,裡面暗紅色的酒漿蕩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紋。
dj0425 發表於 2010-4-5 08:31
第三百八十一章 荒原戀曲(二)

  啪,酒杯重重的放在木桌上,酒水灑出,濺在木桌的紋路中。

  撒加猛地轉頭,望向了酒館大廳盡頭的白玉臺。

  「不是她?」撒加重重喘息著,眼中流露出濃濃的失望。

  映入眼簾的,只是一個面貌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白髮女子,一襲簡陋寬大的布裙,走出酒館,隨隨便便就能淹沒在邊城的街道上。

  不過,這女子用她發黃的手指彈奏的樂曲,卻足夠讓酒館內所有人忘記她的容貌。

  不對,不是忘記了容貌,是根本不會記得彈琴的人是誰,只記得那琴絃四起之後留下的曲調。

  撒加閉上了眼睛。

  音符一個個的進入了他的耳膜,進入了他的腦海,也進入了他的心。

  刺痛。那是心的深處無以復加的刺痛。

  撒加陷入了回憶,陷入了對依琳的思念,陷入了一種忘我的心痛。

  於是,他沒有注意,琴聲中一個音符的缺失。

  那是彈琴的女子很明顯的失誤,所有人都聽出來了,就撒加沒有聽到。因為,她看到了角落的這個男人。

  一曲罷。

  似乎是很艱難的結束,酒客們紛紛搖頭,不再理會那個女子,繼續喝酒聊天。

  撒加卻沒有從回憶中醒來,一臉黯然,加上身上六道法則無法掩飾的氣息,導致週遭的桌子都空無一人。

  一陣細碎的聲音傳入耳朵,像是有人在對面坐下了。

  撒加渾身一顫,睜開了眼睛。

  是那個彈琴的女子,此時,她就坐在自己的對面,望著自己,那眼神很熟悉,那張臉卻很陌生。

  「依琳?」撒加忍不住脫口而出。

  女子似乎顫抖了一下,幾欲起身。

  「嚇到你了?」看到女子的反應,撒加有些歉意的道。

  女子木訥的點頭。

  「為什麼坐過來?」撒加問,聲音有些發顫,因為剛才過度的想念,所以此時他的身體和神經都有些難以控制。

  「很抱歉,大人。」女子起身行禮,「原諒我的好奇,您周圍空無一人,所以……所以我就坐過來了。」

  撒加愣了一下,環顧四周,果真周圍的桌子都空空的,唯獨自己坐在這裡,的確很扎眼。

  女子的聲音很不好聽,和她的琴音有著天壤之別。不過,撒加還是心動不止,因為她叫自己的那聲「大人」很像當時依琳扮成希麗雅時的語調。

  「你的語氣很像一個人。」撒加示意女子不要害怕。

  「那個人……那個人對大人很重要嗎?」女子的身體微微發顫,帶起了衣裙的褶皺,像是在穩定剛剛所受的驚嚇。

  撒加沒有回答女子的問題,此時他已經冷靜下來,仔細打量著女子,在奧菲拉爾時,由於薩拉特是很厲害的煉金術士,所以他對煉金術有一定瞭解,他知道有些煉金藥劑可以改變容貌,依琳當時假扮希麗雅也是用的類似的煉金藥劑。

  「大人,您在看什麼,我,我沒什麼好看的。」女子發黃的臉色轉紅了,看起來像是羞赧。

  「不是……」撒加嘆了口氣。

  「什麼不是?」女子問。

  「你不是她。」撒加一口喝乾了杯中酒。

  「哦。」女子盈盈起身,拿起了桌上的空酒杯,「我去給大人再盛一杯,呵,我也是酒館的侍女。」

  說罷,女子轉身離去。

  撒加望著女子的背影——個子不高,幾乎比依琳矮了快一個頭,身材比例也不好,依琳的身段是如此的曼妙而婉約。

  這不是煉金藥劑可以辦到的,女子的容貌和身形看上去如此的自然,絕對是天然生成的,特別是她的聲音,就算是高級煉金藥劑,也不會給聲音帶來如此巨大的改變。

  撒加想起了依琳那比天籟更動人的聲線。

   ……

  呼,依琳伏在吧臺上,長出一口氣。

  一股淡淡的氣息從酒杯上傳出,那樣的熟悉。

  「為什麼……」依琳往空酒杯中倒著酒,「剛看到他時,我幾乎無法控制自己,可為什麼當我面對他時,卻能如此冷靜……停止的想念真的會被時間洗去,或者云淡風輕?」

  驀地,從酒壺彎彎的壺嘴中流出的水線停止了。

  依琳眼神變得複雜。

  「逸風哥哥,你教會了我幻化之術,難道……」

  依琳有些明白了。

  「你見過他了,你可以派修爾達因在奧菲拉爾大陸暗中幫助我,也一樣可以知道我和他的事情,原來,你是在怕我和他見面。」

  依琳輕嘆一聲。

  「其實,已經不重要了,心傷到底,也就不會再傷了,想唸到了盡頭,剩下的,只有遺忘。當傷痕無限蔓延,到了最後會變成一道高墻,將兩個人徹底隔絕。」

  很淡然的感覺呢。

  依琳笑了。

  看來真的結束了。也許從他在我們約定誓言的地方傷害我時,一切就結束了。

  依琳倒滿了酒,放下了長嘴酒壺,手腕微微的顫抖消失了。

  她看著自己空無一物的左腕,呼吸越發平靜。

  卡拉沒了,琉特琴也沒了,我和你之間,最後的聯繫都失去了——這可能,就是上天的安排吧。

  當那封存著你我最後回憶的手鐲不見了,是不是就意味著,我們的緣分已盡?

  依琳端起酒杯,朝撒加走去。

  ……

  墻角。陰暗的墻角。在希思黎的神刑殿裡,這種見不得光的地方少之又少。

  而此時,一個一身黑衣的男子正處於這個墻角裡,雙手攤開,一塊雕刻著奇特符號的水晶羅牌漂浮在掌間。

  數道能量從男子四周聚攏過來,沒入了那塊水晶羅牌。

  好一會兒,男子長出口氣,「終於完成了,希望殿下和積格城主可以看見。」

  突然,啪!

  水晶羅牌粉碎了,那些尖利的碎屑射向了男子的臉!

  無數道血線噴出,碎屑從男子的臉部皮膚進入,然後從後腦勺穿了出來!

  「哎喲,神刑殿裡也來了老鼠了。」一個語調上揚的聲音響起。

  男子倒下了,破碎的眼球從眼眶中流出,黑的白的紅的灑了一地。

  「最後一個了嗎,賈修。」一襲金色華貴長衣的炫奐從遠處走來。

  唰,一個身材臃腫的中年男子憑空出現,一屁股坐在了黑衣男子的屍體上——吧唧,屍體成了一灘模糊的血肉,黏在臃腫中年男子的屁股上,可這傢伙卻一點也不介意,肥胖的臉上贅肉興奮的抖著。

  「別用這種上位者的語氣對我說話,小子,不然下一個在我屁股下面的就是你。」叫賈修的胖子咧嘴道,斑禿的腦袋上全是油光。

  炫奐看著賈修,「狄隆殿主正在進行深度魂解,所以,你們五個要聽我的。」

  「誰在意啊,我只是討厭老鼠罷了,骯臟又噁心。」賈修的胖臉抽搐著,血漿粘液稠糊的在他屁股下,連流動都很困難。

  炫奐嘴角一彎,沒有多說什麼,轉身離開。

  「哼。」賈修站了起來,望著炫奐的背影,故意很大聲的自語,「什麼東西,竟然真的以為可以命令本管事了,副殿主了不起啊,我賈修大人可是好多年都沒有從排名第四的位置上掉下來了。」

  炫奐沒有理他,只是往前走著,很快消失在了賈修的視線中。

  呼,呼,賈修喘著粗氣,胖臉憋的通紅,這時,一個美麗的侍女正好經過。

  「你,過來!」賈修吼道。

  「大,大人……」侍女嚇了一跳,一看是賈修,高高在上的神刑殿第四管事,明明很害怕,卻還是戰戰兢兢的走到賈修身前躬身行禮。

  「跪下!」

  侍女顫顫巍巍的的跪下了。

  肥大的褲子褪到了腳踝處,侍女臉上一紅,閉上了眼睛……

  「哦……嗯……」賈修滿足的哼哼著,瞇縫眼裡閃著興奮過度的光澤。

  不到十幾秒鐘,他渾身抽了幾下,伸出了猩紅的舌頭,股股羶味很濃的酸氣冒出,表情噁心到家了。

  侍女劇烈咳嗽著,幾欲作嘔。

  「什麼?」賈修看到了侍女的表情,一腳將她踢翻在地,踩在她細膩的臉頰上。「為本管事服務,你很不舒服麼?」

  侍女的臉都快被踩碎了,吱吱嗚嗚的叫著,嘴角還掛著腥臭的白色液體,眼神裡是無比的驚懼!

  「死吧!」賈修一腳踩碎了侍女的頭,腦漿流了一地。

  「哼哼。」賈修醜陋的胖臉上怒氣未消,依舊瞪著侍女的無頭屍體。

  「幹嘛這麼粗暴。」一個身材瘦小的男子出現在賈修身旁,抬手發出一股火焰,將屍體燒化。

  「掌火!」賈修扭頭看著這個比自己起碼小幾圈的瘦子,「你來幹什麼,我說過,我一個人就夠了。」

  掌火長得尖嘴猴腮,樣貌十分醜陋,光頭,只有一縷紅色的頭髮掛在腦後。此時他聽見賈修如此說,皺了皺眉道:「畢竟也是副殿主的命令,我們還是要聽從的。」

  「放屁!那麼噁心的小白臉,本管事才看不上眼!」賈修狠狠的道。

  「凡是比你好看的都噁心,你都看不順眼。」掌火不由笑了,「所以,在神刑殿裡,也只有我你看的過去。」

  「那是,哈哈。」賈修喜怒無常,聽到掌火這句話居然怒氣全消。

  「穿上褲子吧,目標太小,當心被風吹走了。」掌火戲謔道。

  聽到掌火這句話,賈修竟沒發火,提起褲子,瞬間就射向了天空,速度快得驚人,和他臃腫肥胖的身軀截然相反!

  「哦,還是不想讓我去啊。」掌火抬頭笑道,「哎,邊境荒原,保護排名第五的那個小傢伙,炫奐副殿主啊,你這個命令的確很自私喲,沒辦法,狄隆大人授權給你了,我這個排名第三的也只有去了。」

  說罷,他化為一道火焰,追著賈修而去。

  ……

  譁,譁。

  水晶羅牌發出強烈的光芒,真個殿堂都被照亮了。

  咔。

  殿堂高臺上最大的水晶羅牌出現了一道裂紋。

  「全死了?」高臺前一個褐髮老者緊緊皺起眉頭,臉上很深的皺紋擰在一起。

  「積格叔叔,收到消息了?」一個銀發年輕男子坐在高臺下的金色大椅上,語調和表情都懶懶的。

  「籬落暗衛一號……」積格的聲音有點沉重,「使用了籬落城占卜術的最後一招『命元占卜』,傳送回了殿下您需要的信息。」

  「他們是光榮的。」菲拉諾站起身,表情嚴肅,「這十個人,將會和籬落城一起,永遠載入神界最輝煌的史詩中。」

  「謝殿下。」積格聲音有些哽咽。籬落暗衛二十個人,都是他親自培養出來的,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可以算是他的弟子,而現在也沒剩下幾個人,他如何能不難過。

  「是否如我所說?」菲拉諾問積格。

  「沒錯,殿下果真料事如神。」積格嘆道,「炫奐,就是神皇席瑟真正的血脈,他才是,席瑟心中唯一的神皇繼承人!」

  「可憐的布羅殿下,掩人耳目的犧牲品。」菲拉諾露出一絲看不懂的笑容。

  這時,殿堂的門被撞開了。

  菲拉諾和積格皆是一驚。

  菲拉諾剛準備發火,卻看清了來人,生生將火氣壓了下去,「鳧輪兄弟,什麼事情讓你這樣慌張。」

  撞進來的人,正是四衛城中樓蘭城的少城主鳧輪,菲拉諾最信任的心腹。

  鳧輪神色緊張的道:「那個人,那個人,他,他,回來了!」

  「哪個他?」菲拉諾一頭霧水。

  「我父親的弟弟,我的叔父,原本應該成為樓蘭城主的那個男人,他,他……」鳧輪驚慌失措到了極點,連話都說不下去了。

  積格神色很是震驚。

  而菲拉諾則回頭看到了他的表情,於是問道:「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戈薩城主還不是正統?」

  「是的。」積格深深吸了口氣,「這其實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了,我一直以為,那個人早就死了,沒想到他還活著。」

  接下來,積格向菲拉諾講述了一個故事。

  然後,菲拉諾驚訝了。

  ……

  「你叫什麼?」撒加輕聲問。

  細瑣的風沙從鑲嵌著晶石的窗沿上刮過,顯得窗外邊城的街道更加蕭瑟。

  「我本來沒名字……」依琳看著他,眼中平靜的就像湖水,可是,似乎那湖水中,又存在著難以察覺的波瀾,像是沉在湖底,只有湖心裡的浪花才能將其泛出。

  「只是一個出身卑微的女子,在神界只能低賤的活著,到處漂泊,直到來了邊城,被這裡的老闆收留。」依琳斜過酒杯,一些酒漿流在了桌面上。

  她用手指沾了點酒,在木紋桌面上寫了一個字。

  憶……

  「這就是你的名字?」撒加看著那個歪歪斜斜的字,腦海中不禁出現了當時他和依琳第一次肌膚相親後,依琳留下的,同樣在木桌上的那些傷心的劃痕——

  「勿忘我,希麗雅……」

  撒加眼中的憂傷讓依琳心中一動。

  他想起了什麼?依琳努力控制著呼吸,驀地,她反應了過來,心,突然痛了起來。

  他沒有忘?他一直沒有忘?依琳的平靜似乎要成為被打碎的鏡子了。

  但,她又看到了撒加臉上的那道疤……

  「這道疤,應該留在我的臉上,它會一直提醒我,要好好愛著你,不能再對不起你。」

  那信誓旦旦的感動還留在耳邊。

  不知道為什麼,依琳突然怕了。

  那時的他,是那樣真摯,彷彿他的世界就是自己,他的愛永遠不會變。

  可是。

  自己卻一而再的被傷害。

  怎麼相見?

  念不是念,怨不是怨,到底是什麼,決定了見不能見?

  依琳站起身。

  「你去哪?」撒加就像失去控制了一樣也猛地起身。

  「別離開我!」

  似乎是不經意的呼喚,似乎是這個男人還沉浸在往事中的囈語。

  依琳的心,再次一痛。
dj0425 發表於 2010-4-5 08:31
第三百八十二章 荒原戀曲(三)

  「對不起。」撒加反應過來,自己失態了。

  「沒什麼,大人不必多禮,我只是個侍女。」依琳微微行禮,準備離開。可是,她心裡就像隱隱約約有個聲音,牽絆著腳步。

  「還能不能聽到你的琴聲,憶。」

  撒加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依琳站住了,卻沒有回頭,「我也許不會再留在這裡了,有緣再見吧,何況,大人如此出色,我又有什麼資格。」

  「天之巔,有一朵雲,那是我愛了萬年的你;地之底,有一把土,那是痴痴守候的我……」

  「大人,你是那朵雲,而我,是那把土……」

  那傷感的曲調,那讓人憐惜的軟語。

  「我本來就是一個狠毒的女人,這副模樣很適合我,而且我現在的身體狀態也活不了幾年,可以說是一無所有,撒加,你是那樣出色的一個男人,我,不值得你這樣……」

  「撒加,你只需要記得,一個女人曾經傻傻的愛過你……這樣,就夠了……原諒我,說不出再見……」

  那片感人至深的廢墟,那座愛穿透黎明破曉的西鐵城……

  為什麼,明明不是一個人,卻會這樣相似?

  撒加只有沉默的站在原地,目送那個和依琳完全不同的背影消失在酒館深處。

  ……

  希思黎。

  美好的黎明來臨。

  藍的天,淡的雲,綠的草,紅的花。

  噴水的雕塑被鑲金的圍欄圈住,水花彷彿歡快的舞者,跳動著神界中心的歡愉和欣欣向榮。

  希思黎的東面,一座氣勢恢宏的城市屹立著。

  樓蘭城,拱衛著希思黎的四座衛城中的一座。

  城墻華美,建築大氣,儘管樓蘭城無數年的存在著,卻沒有留下歲月的痕跡,始終光潔如新,始終美輪美奐。

  幻殿。

  樓蘭城的中心。

  一座圓頂的佔地面積很廣闊的大型宮殿。

  此時,幻殿金碧輝煌的大廳中,卻不像它的外表那樣寧靜而高雅。

  譁。

  一片無形的能量覆蓋了整個大廳,這能量很龐然,可氣息竟柔和的像風……

  能量散盡,縷縷風一樣的光線突然出現在了大廳中央,那些光交織著,有一種錯亂的美感。

  「哈。」一聲淺笑從如風的光中飄逸而出。

  猛地。

  光們消失了!

  一名鬚髮皆白的老者帶著微笑望著幻殿大廳高臺上的男子。

  「住手!」高臺上的男子暴喝一聲,環伺他左右的強者們停下了發出攻擊的動作。

  「喲。」老者雖然面相威嚴但語氣卻像個痞子,「看到這熟悉的模樣,我的城主大人,你也心虛了啊?」

  高臺上的男子咬咬牙,眼神劇烈的晃動著。他看上去大約五十來歲,紅色的頭髮有些斑白,臉上的皺紋不多,但卻很滄桑。

  這人正是樓蘭城的城主戈薩,鳧輪的父親。

  戈薩金線編織的衣袖一拂,開口道:「樓蘭城歷代城主繼承人才有資格學習的『幻化之術』,沒想到一個原本就該死的人也會,我還真是小瞧你了……我親愛的弟弟——

  阿加門!」

  聽到「阿加門」三個字,老者大笑起來,「這什麼鬼名字,本人早就忘啦,現在的我,有另外一個名字,一個我永遠也不會忘記的名字,因為,賦予我這個名字的人,永遠也不會拋棄他珍愛的人,就算是化為灰燼,也絕不會!」

  老者雙手一張,巨大的能量聚合成了一道凌厲的氣勁,劃破了大廳地板後,直飛向了高臺上的戈薩。

  嚓嚓兩聲,兩個保護戈薩的強者被生生切成兩半,而那道氣勁卻沒有減緩的意思,直接就要把戈薩殺死!

  轟!

  撞擊而產生的氣流比劍還要鋒利,將大廳裝飾的很華麗的墻壁割的支離破碎!

  「唔。」戈薩悶哼一聲,吐出一口血,雙腿一軟,跌倒在地。

  他的周圍,還有數十具屍體,都是幻殿侍衛的。

  好強!

  這個老者真的太強了,只是一招,就重傷戈薩,並殺死了大廳內所有的侍衛!

  「不可能……」戈薩渾身顫抖起來,「只是樓蘭城的法則,不可能到達這樣的程度,到底是誰,讓你變成這樣可怕的強者……」

  咳嗽了兩聲,一團鮮血從戈薩口中噴出,落入了他身前的裂縫中。這道裂縫切口整齊異常,就像精心將這高臺切割成兩半一樣。

  「感覺怎樣啊?」老者沒有繼續出手的意思,帶著一種複雜的笑容問道,「被我幻化成的這個人打成重傷的感覺怎麼樣?」

  戈薩吃力的抬起頭,死死盯著老者,卻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為什麼……你隱藏了這麼多年,為什麼現在要回來……我以為,你已經不在意了,忘記了……」戈薩死死咬住下顎。

  「忘記?」老者冷笑一聲,「只是血統,只是身份,只是那無聊至極的資格,就可以讓母子失散,就可以讓兄弟間也毫不留情的互相廝殺?」

  「如果是這樣……」老者眼中爆發出如劍一樣的目光,「我寧願將這一切全部拋下!」

  光華大盛!老者瞬間就淹沒在了一團強光之中!

  戈薩不得不閉上了眼睛,心中產生了一種懼怕,那是他成為樓蘭城主後這麼多年來從未有過的感覺。

  幾秒鐘之後,一切恢復了清晰。

  老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將近三十歲的男子,一張臉很英俊,身形瀟灑俊逸,墨綠色的長發飄動著,彷彿吟詠風的詩歌!

  逸風!

  是他?他竟然是樓蘭城主戈薩的弟弟?!

  ……

  接天的瀑布順流而下,濺起的水花就像仲夏的雨滴,讓人心曠神怡。

  「哈哈!」一個少年在山峰的巖石上跳來跳去,驀地他身上發出陣陣氣息,接著變成了一個表情很神聖的中年男人。

  啪。他落在了地上,神聖的表情沒有了,眼中睥睨天下的目光也換成了嘻嘻哈哈的神色。

  「淘氣的傢伙……」他對面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露出了無奈的笑容,「逸風啊,沒想到你也會樓蘭城的秘技。」

  「老師,你不是在樓蘭城找到我的麼?」光芒閃過,逸風恢復了本來的面貌——一個十五六歲的俊美少年。

  「原來是這樣……」蒂蝕嘆了口氣,「你原本應該是樓蘭城的繼承人吧,不然也不會嬰兒時受洗,靈魂就被烙印上了『幻化之術』的秘技。」

  逸風沒有說話,眼珠靈動的閃了幾下後,重又露出那種滿不在乎的笑容:「老師幹嘛嘆氣呀,我記得很小的時候,那個救我出來的人說過,權力讓一切都改變了,在這裡面,什麼感情都比不上呼風喚雨的實力。」

  「他說的對。」蒂蝕緩緩道。

  呼,一顆記憶魔石飛向了蒂蝕,蒂蝕伸手接住,然後望著逸風調皮的笑臉。

  「老師,這是救我的那個人留下來的,你看看吧,我去玩了。」逸風說完身形一晃,如箭一樣扎進了天霧峰瀑布下的水潭……

  蒂蝕看著那高高濺射的水花,沉默了幾秒鐘,捏碎了那顆記憶魔石。

  不用看了,他猜得到是怎麼回事,身為神皇,這樣的事情早已司空見慣。

  傾軋,陰謀,骨肉相殘,你死我活的爭鬥,無非就是為了站在高處,俯瞰著下面。

  凌亂不堪的人性上,一座貌似威嚴的無上高臺,站在上面,就能隻手遮天,就能主宰他人的命運,就能生殺予奪,就能想要什麼就要什麼!

  哪管下面的血淚。

  哪管腳下枯骨的悲鳴。

  半晌。

  逸風玩夠了,回到了蒂蝕身邊,發現自己的老師正坐在一塊石頭上出神。

  「逸風……」蒂蝕被眼前晃動的手掌打斷了沉思,望著自己的弟子,開口道:「想要回來麼?」

  「什麼?」逸風愣了一下,反應了過來。「不想。」他斬釘截鐵的道。「我知道老師可以辦到,但我還是覺得,留在老師的身邊,是整個世界,哦不,是整個宇宙裡最快樂的事情。」

  蒂蝕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嘴角彎出了一道溫暖的弧線,伸出手,輕輕撫摸著逸風濕漉漉的墨綠色長發。

  最重要的,就是心的快樂,就是心裡真正重要的人。

  覆了天下又如何?

  感悟了宇宙至高的秩序又怎樣?

  秩序之巔上,依舊皺著眉頭,遠眺著一望無際的寂寞。

  得到還是失去?誰又真正攥在了手中?

  就讓一切如風吧。

  不過一場繁華。

  最後,攥在手中的,其實還是,心底深處那曾經感動的思念。

  ……

  「忤逆!」

  四個老者出現在了高臺上,攔在了戈薩面前,怒目看著逸風。

  領頭的一個身材高大的光頭老者喝道:「變成自己父親的模樣,打傷自己的哥哥,樓蘭世代相傳的幻化之術絕不允許被你這樣的忤逆之人褻瀆!」

  「我?忤逆?」逸風笑了,「四位幻殿長老啊,我的長輩們,你們不也是得不到城主之位的失敗者麼?」

  四個老者僵了一下。

  「只不過我更直接,你們虛偽罷了。」逸風指著自己的心口,「問問你們的這兒,有誰不想?口口聲聲說著倫理道德,照我看來,這比屁都不如,放屁至少還聞得到味兒,大話說起來,可是風過不留痕的喲!」

  光頭老者臉色變了變,「阿加門,你來幹什麼?想要你哥哥的位置麼?」

  「屁!」逸風瞪了他一眼,「就你們的實力,就樓蘭城那所謂世代相傳的法則,本人還看不上眼!」

  「混蛋!」光頭老者身旁一個乾瘦的老者怒罵一句,就要動手。

  「我們不是他的對手,冷靜一點,沙克。」光頭老者抓住了乾瘦老者的手。

  「可是……」乾瘦老者掙紮了兩下,放棄了,「你說的對,伯金斯。」

  光頭老者伯金斯看著逸風道:「你到底想要什麼?我想樓蘭幻殿裡除了幻化之術以外,的確沒有什麼值得你需求的東西,可是,阿加門,你不是已經擁有了麼,你的資質無與倫比,一出生就被烙上繼承人的靈魂印記。」

  「別叫我阿加門,你以為我稀罕這變來變去的玩意,這東西雖然管用,但在我看來,和你們一樣虛偽,騙子的伎倆而已,本人不屑!」逸風鼓起眼睛。

  「可你剛剛不是用了麼……」乾瘦老者沙克嘟囔了一句。

  唰,一道劍氣劃過沙克的腳下,於是他住嘴了。

  「你到底要什麼,神界第一劍神,逸風……」戈薩回覆了一些氣力,慢慢站起來。

  「婆娑嘆息。」逸風說出了四個字。

  「那個可以遺忘一切的東西?」戈薩愣了一下,雖然婆娑金蓮是樓蘭城的至寶,但的確沒有太大的作用,除了能重新創造一個人的記憶以外,就是可以讓一個普通人直接獲得神格,而對於他們這種程度的強者來說,這東西的價值還不如自己對法則的一次感悟。

  「沒錯。」逸風才不管戈薩訝異的表情。

  「可是……」戈薩道,「那個東西已經沒有了,要等它一下次開花結果,還有幾萬年的時間。」

  「你們用了?」逸風眼中閃爍著,他想起了,依琳從奧菲拉爾大陸回到神界後靈魂的異樣……原本婆娑金蓮是不會對靈魂實體有所損傷的,但如果被使用了婆娑金蓮的人,在新的記憶還沒有穩固時靈魂實體受到毀滅性打擊,靈魂氣息便會紊亂,甚至有可能再也無法修煉。

  是說依琳的靈魂氣息散亂不堪,是說她的靈魂實體就算有亡靈魔法究極奧義「聚魂」修復也失去了原來的活力。

  原來是你們幹的!

  逸風明白了。

  因為整個神界只有樓蘭城才有唯一的婆娑金蓮!

  依琳修煉速度很慢,即使逸風將蒂蝕的修煉方法給了依琳,她的靈魂實體依然很難和法則相融。

  於是,逸風想到了婆娑金蓮的果實「婆娑嘆息」。

  雖然依琳的記憶會失去,但如果依賴霧山那特殊的能力,婆娑嘆息那讓人遺忘的副作用便會消失,依琳便會重新鑄起神格,抹去靈魂實體中以前留下的暗傷。

  這也是,逸風回到樓蘭城的目的,在邊城他對依琳說自己回天霧峰,其實是來搶婆娑嘆息,只是他不想讓依琳擔心,所以隨口亂編了個理由。

  「竟然敢傷害我逸風最在意的人。」逸風身上爆發出了極強的劍氣。

  啪!啪!啪!啪!

  四道劍氣在大廳四面墻上留下了長長的深痕。

  咣當!

  大廳天花板上奢侈華貴的魔晶石吊燈砸了下來,碎片四射。

  「給我贖罪吧!氣劍破滅!」

  逸風雙手合十,然後往前一推!

  一柄完全由氣息構成的巨劍砍向了戈薩和四個幻殿長老!數千平方米的大廳在這一剎那,彷彿要被那可怕的氣壓擠得粉碎!

  這時,一道細細的白色氣息射了過來,擊中了那帶著強烈氣壓的巨劍。巨劍消散了,整個幻殿大廳震動了幾下後,恢復了平靜。

  「哦?」逸風雙臂繞了一圈後,放了下來。

  「神界第一劍啊……果然名不虛傳。」一個懶懶的聲音傳來。
dj0425 發表於 2010-4-5 08:32
第三百八十三章 荒原戀曲(四)

  「你是誰?」逸風看著那個站在自己面前、一頭銀發的年輕男子。

  這男子並不英俊,卻讓人印象深刻,眉宇之間的氣質竟還讓逸風產生了一種熟悉的感覺……

  男子沒有回答,只是面帶微笑地看著逸風。

  「不想回答麼?」逸風也笑了,「擋下我最低級的一招而已,就有資格在我面前囂張了?」

  「哈哈。」男子笑道,「不愧是神界第一,不過嘛,剛剛我的那一下,連招式都不算呢。」

  逸風心裡一顫,這男子的聲線和語調和一個人好像!

  難怪自己會有熟悉的感覺!

  是蒂蝕老師!

  逸風皺起眉頭。

  「殿下!」戈薩和四個幻殿長老齊齊單膝跪下。

  殿下!?

  逸風眉頭皺得更深了。

  「都起來吧,神界第一劍神駕臨,搞成這樣,你們也未免太失禮了。」菲拉諾擺擺手,身後眾人紛紛起身。

  「我的逸風哥哥啊……」菲拉諾深深的看著逸風,「你還記得嗎,我小時候,你常常帶我去天霧峰玩呢……」

  逸風突然明白了。

  ……

  「臭小子。」

  逸風抓住一個小男孩的腳,倒提著,就要往水潭裡泡。

  「唔,唔,哥哥,哥哥,不要,不要……」男孩很小,只有三四歲,吱吱呀呀的說著,手舞足蹈。

  「誰教你的?」逸風把男孩提到眼前,那張小臉倒著,不過正好大眼對小眼。

  「媽,媽媽……救我……救我……」男孩嚇哭了。

  「原來是她啊。」逸風心裡清楚了。「哎。」他放下了男孩,不由嘆了口氣,「也不能怪她,是老師先對不起她的……」

  逸風抱起男孩,對男孩說:「你看,這瀑布。」

  「哇!」男孩順著逸風的視線,望著那壯觀之極的瀑布,飛流從天際落下,直入飄渺的山巔。

  「這叫天霧峰,小菲菲。」逸風笑道,「很了不起吧?」

  「哦。哦。」男孩看傻了,呆呆的點頭。

  「這是你的父親,唔,也就是你剛剛說的那個混蛋送給逸風哥哥的。」逸風輕聲對男孩說道,「你的父親,是個很了不起的人,他可以主宰整個神界,可以讓宇宙充滿秩序的光輝,所以,菲拉諾,你要尊敬他,不管怎樣,他都是你的父親,他很愛你,他是一個可以為所愛的人放棄一切的男人,一點也不偉大,但卻是真正的男人。」

  夕陽暮光染透了瀑布,那飛濺的水鍍上了一層暗金色,如同雕塑一般,磅礴而讓人迷醉。

  「不要再那樣叫老師了,他其實,也很愧疚,很無奈……」

  「如果愛需要忍耐,豈不是太苦了,你的父親,他就在承受這樣的苦……」

  逸風轉過頭,映入眼簾的,是男孩天真無邪的側臉。

  ……

  「逸風哥哥。」幻殿的花園中,菲拉諾端上了一個銀質托盤,上面放著一個精緻無比的彎嘴酒壺。

  「這可是樓蘭城最好的酒喲。」菲拉諾在白玉石廊架下的石凳上坐下,倒了一杯,遞給逸風。

  「這酒叫什麼名字?」逸風看著杯中那碧綠晶亮的酒漿。

  「呵。」菲拉諾輕聲笑道,「哥哥啊,你離開樓蘭城太久了吧,連這個都忘了?」

  「什麼忘了,臭小子。」逸風也笑道,「我根本就沒喝過好不好。」

  「哦。」菲拉諾點點頭,「我倒忘了,對不起,又提起你的過去。」

  「沒什麼。」逸風滿不在乎的道,「你的父親說過,權力本來就是特殊的存在,可以改變一切,也可以被一切改變。」

  「父親……」菲拉諾眼中閃動著晶瑩。

  「不叫他混蛋了?」逸風看到了菲拉諾這個表情。

  「哈。」菲拉諾很不經意的在眼角抹了一下,隨即笑道:「我已經長大了,你還用小時候那套對我?告訴你,現在可沒那麼容易了。」

  逸風又注意到了菲拉諾這個細節,輕輕嘆道:「這些年,不容易吧,我根本不知道,你也活了下來。」

  「是門托叔叔。」菲拉諾喝了一杯,「他救了我,然後燃燒生命元氣,將我送到了一個物質位面,就是奧菲拉爾大陸。」

  「又是門托啊?」逸風眼神動了動,「我記得那傢伙也有主神四解的實力,居然還要用生命元氣開啟異次元通道,席瑟的實力還真強。」

  「又是?」菲拉諾注意到了逸風這個無意間的用詞,心中不由一顫。

  「算了。」逸風伸了個懶腰,「不說這個了,你現在不也生龍活虎嘛。」逸風抓起了石桌上的酒杯,「這酒叫什麼?」

  「千杯戀。」菲拉諾放下了酒杯。

  「喝了一千杯,還想喝,那一定是好酒。」逸風一仰脖,喝乾了杯中酒。

  ……

  啪,酒杯放在木桌上,殘缺的杯口,老舊的木紋,還有一個借酒消愁的男人。

  一杯。

  又一杯。

  無數杯。

  又何止千杯。

  參差不齊的黑髮就像殘破的夜空,散發著憂傷的光澤。

  原本,這黑色很柔順,原本,這黑色就像冥河格里芬斯的水一樣悠長。

  撒加。

  剪去了頭髮,卻沒有剪去掛念。

  不再有長發,卻還有心痛。

  「依琳……」撒加趴在桌上,意識模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只會說這句話,因為他醉了。

  酒很劣質,而且很烈。

  本來他可以不醉的,因為他是冥帝三解的強者,可他醉了,因為他只想醉。

  三天了。

  這已經是見到那個叫「憶」的女子的第三天了。

  撒加一步也沒有離開追憶酒館,一步也沒有。

  沒日沒夜的喝,沒日沒夜的醉。

  沒有人敢走近,因為走近的人都倒下了。

  酒館侍女膽顫心驚的端上一杯又一杯的酒,最後乾脆把所有的酒都放在了這個男人的身邊。

  然後,這個男人就喝,一直喝,不停的喝。

  ……

  酒館後的庭院。

  枯黃的老樹下,一個女子靜靜的出神。

  曼妙的身段婉約如水,潔白的衣裙宛如月牙,漆黑的長發垂下,隨著荒原乾燥的風而輕舞。

  美到了極點,也許只有用驚心動魄來形容。

  「這傢伙……是誰……臉上還有道疤……」一個十五六歲的白髮少年伸了個懶腰,趴在石桌上,睡眼惺忪的望著依琳。

  「霧山……」依琳輕聲道,「收起來吧,我不想看了。」

  「哦。」霧山手指一抬,依琳面前的一面鏡子消失了。

  「他…… 好像很痛苦……」霧山打了個呵欠,「公主……你很怪……明明要我用『生鏡』傳來他的氣息……又不想看……」

  「呵。」依琳淺淺的笑了,「我也覺得自己很怪呢,告訴了自己不要再想,還有更重要的事,卻忍不住想要知道他到底怎樣。」

  「這……」霧山搞不明白了。

  「也許只是……」依琳像是在對霧山說話,又像是自語,「怕了吧……害怕再受到傷害,害怕再去愛……」

  霧山睡著了。他只聽了兩個字。再說他根本就聽不明白。

  依琳笑了笑,好美,美得落葉似乎都不忍離去,想在她的身邊多停留片刻。

  可是,為什麼,這張傾城的笑靨,卻那樣淒淒?

  依琳陷入了一片幽幽的光,然後變成了憶的模樣。這是逸風教她的幻化之術,樓蘭城繼承人才會的秘技。

  曾經,一個叫鳧輪的傢伙在奧菲拉爾大陸的那片花樹山谷中,也用過。

  ……

  「叔父。」

  一個紅發年輕人走到了白玉石廊架下,雙手捧著一個精美的匣子。

  「別瞎叫,我和你們沒關係。」逸風已經有了幾分醉意,他喝酒從來不用什麼力量驅散,就是要享受那種感覺。

  啪。

  桌上的酒壺被逸風翹起的腳蹬到地上。

  「鳧輪,這是什麼?」菲拉諾的目光落在了紅發年輕人手中的匣子上。

  「回殿下,這是『忘情』。」鳧輪答道。

  「忘情?」逸風一下子坐了起來,「什麼玩意?聽都沒聽過。」

  「婆娑金蓮的根。」鳧輪道,「婆娑金蓮是一種奇特的植物,它也有靈魂,在傳說中,它是無根的,其實它有根,只是,每當十萬年過去,它要開花了,結出婆娑嘆息的果實,根就會為了花和葉付出所有,讓自己枯萎腐爛。」

  「好名字。」逸風喝乾了酒杯中的殘酒,「如果不忘情,誰又捨得離去!十萬年的相依相偎,一朝寂滅,不忘情,誰做得到,不要說是一個根了,就算是人,是神,是魔,又有幾位能明了!」

  「哥哥。」菲拉諾笑道,「看來戈薩城主對當年的事情還是很有歉意的,我回到神界不過幾百年,據我所知,婆娑金蓮雖然並無太大的用,但卻是樓蘭城的象徵,無數年都未曾消失,可是,為了你,竟然不惜將它的根拔出。」

  「果實呢?」逸風盯著鳧輪。

  「遺失了……」鳧輪捧著匣子的手有點微顫。

  「遺失?」逸風還是盯著鳧輪。

  「是遺失了。」菲拉諾插言道,「不知道被誰取去了,我記得戈薩城主對我說過這件事,因為不是很重要的東西,所以當時也沒有人在意。呵呵,不知道哥哥你要這個幹嘛,以你的實力,就算是神皇席瑟和神刑殿殿主狄隆,也不見得能勝過你。」

  「別拍我馬屁。」逸風又從躺椅上滑下去,腳沒控制住,還踢翻了桌子。

  「這叫『忘情』的根,和婆娑嘆息有什麼區別?」逸風不再看鳧輪,閉上眼睛。

  「比婆娑嘆息更徹底。」鳧輪答道,「因為這是婆娑金蓮的生命本源,所以對靈魂的修復作用更加強悍,但是,卻和它的名字一樣,讓服下它的人忘情,忘記心中最難以忘記的感情。」

  逸風睜開了眼睛,右手一張,鳧輪手中的匣子便到了他手中。

  光芒一閃,逸風收起了匣子,然後起身對菲拉諾說道:「我走了,小菲菲你繼續。」

  「繼續?」菲拉諾心裡一顫。

  逸風笑了笑,沒有再留在這裡,瞬間就消失在了原地。

  「看著吊兒郎當……」菲拉諾目光驟然變冷,「其實比誰都清楚……他應該猜到了我想要做什麼。」

  「殿下,我們怎麼辦,這個逸風的實力著實可怕,傳說中他還有幾個厲害的弟子,人人都不亞於神刑殿那十個管事。」鳧輪沉聲道。

  「他不會對我怎樣的。」菲拉諾吸了口氣,「我有十足的理由相信,他不會來干涉我,因為我是神皇蒂蝕的兒子,我的那位父親,是這位神界第一劍神最崇敬和愛戴的人。」

  鳧輪點點頭。

  「不過……」菲拉諾眼中寒芒閃過,「他找到了一個人。」

  「您是說?」鳧輪眼中也是一顫。

  「那個女人,我們的公主殿下。」菲拉諾冷聲道,「他來要婆娑金蓮,就是最好的證明。鳧輪……」

  「在,殿下。」鳧輪應道。

  「通知在神關的莫顏,清理神星城所有的異己……」菲拉諾表情變得異常嚴肅,「我們的計劃,因為逸風的出現,不得不提前了。」

  「是。」

  ……

  好熟悉的琴音。在空無一人的酒館中響起。

  撒加從椅子上跌落,躺在地上,粗重的喘息著。

  「是憶麼?」撒加四肢無力的攤開,雙眼緊閉,輕聲問。

  沒有人回答,可琴聲卻沒有停,那是最普通的豎琴的聲音,沒有了琉特琴動人的低音,沒有了那張微笑看著自己溫柔的天顏。

  音符宛如流水,撒加腦海中,出現了黃泉路盡頭的忘川,那橫亙在河面上的山嶺啊,永遠的漂浮,也永遠再不會想念……

  遺忘……

  難道本身就是一種祭奠?

  灑落繽紛,歸一,然後冰封。不是忘卻,真的不是,只是不再想念,不再傷心。

  不在了。她。

  也不再了。他。

  柔柔的感覺……

  撒加的臉抖動了幾下,右臉那道細細的疤痕上,一點晶瑩經過。

  那是為你流下的淚……

  只為你。

  只為你。

  只為你。

  只……為……你……

  撒加猛地翻過身,趴在地上,渾身不住的顫抖。

  琴聲也顫抖了,但沒有停,一直,一直,直到終結。

  曲終。

  該到了人散麼?

  「這首曲子……叫什麼?」良久,撒加模糊的聲音傳出。

  「倦鳥散……」憶輕聲答道。

  「真的……很悲傷……」撒加的身體漸漸平靜,翻身坐起,他的臉很花,看上去很可笑,而眼中的神色,卻叫人心碎。

  「大人,我該走了。」憶道。

  「你是,專門來為我演奏這最後一曲的麼?」撒加看著她,不知道為什麼,撒加面對這個陌生女子時,總會那樣深刻的想起依琳,不由自主的心痛。

  「嗯。」憶輕輕點頭,「就算是……就算是我和大人的告別吧,萍水相逢,也是一種緣分。」

  「緣分……」撒加的目光根本無法離開憶的臉,即使那張臉不好看,即使那張臉和依琳根本就是兩個人。

  「是的。」憶笑了,淡淡的。「兩個人,萍水相逢,是有緣,在一起,叫分,離開了,是有緣無分。像個夢,又像陣風。夢醒了,剩下絕望的笑容,掛在灰色的天空,看著兩個人無奈的面容,碎了一地,苦苦痴纏,然後,等著時間變成風,把那些碎片吹走。風吹過了,來來去去又太匆匆,有時候連回頭的機會都沒有,只能向前走,走著走著,突然發現,原來周圍的風景也可以變換,原來沒有人是離不開的,原來自己的前方,還有目的地……」

  撒加望著憶:「這些話是誰告訴你的。」

  「沒有誰告訴我,可能是我到處流浪,見得多了吧。」憶笑道,「大人不必介懷,只是婢女瞎說罷了。我沒有愛過誰,誰也不會來愛我的,呵呵大人,神界比我好看的女人數都數不清。」

  「你要走了?」撒加看到憶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褶皺的裙襬。

  「嗯。」憶點點頭,「這家酒館的老闆失蹤了,大家都走了,『追憶』不會再有,結束了。」

  撒加沉默不語,想起了那個叫「雪特」的主神級強者,還有他請自己喝的「千世情殤」。

  「喝吧,喝乾了它,就沒有千世了,也沒有情殤了。」

  雪特的話迴蕩在耳邊,而憶的身影,則消失在眼前。
dj0425 發表於 2010-4-5 08:32
第三百八十四章 大漠紅顏(一)

  荒原。風沙。落日。紅顏。

  一個絕美的白衣女子站在沙丘之上,夕陽餘暉灑落在她的身上,勾勒著一身孑然的風華。

  啪!

  一個美到極點的煙花綻放在這片荒蕪的空中,漫天飛舞的流光,配上那柔荑般的暗紅,像是傾城的笑靨。

  哦。

  我的嫵媚萬千,為誰?

  我的梨渦淺笑,為誰?

  我的年華為誰美麗,我的白髮為誰而生?

  我的柔情似水又是為了誰?

  卻,成遺憾……

  忘了我吧。

  忘了我,就沒有傷害,沒有遺憾了。

  「公主……」霧山手掌一翻,空中的煙花散去。「看到你心事重重……所以我才弄了個好玩的東西……結果……老師說的對……女人真麻煩……」

  突然,他眼中閃了一下。

  她……是在哭麼……

  霧山走到一旁,不再言語,很快便在沙塵之中睡著了。

  只留下依琳靜靜的站在那裡,獨自垂淚。

  暮光卷帶了沙,混合了荒原的風,流向了它們該去的地方。

  「余花亂。倦鳥散。

  刻在骨髓裡的。

  還是你的眼淚。

  熟悉的畫面,喚醒封印的思念。

  又是誰的味道,帶來至死不渝的眷戀。

  愛,是為了你存在,深藏在心間,為了期待,和你相遇的起點。」

  依琳輕聲哼著這首歌謠,這首她母親教給她的歌謠。就在不久前,她為一個男人彈奏了這首歌,她從來沒有為他彈過,因為這首歌她也記不太清楚,每次為他彈琴時,她總是想把最美的最好的給他,所以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而且,這是一首離別的歌——

  倦鳥散。

  悲傷的曲名。

  「再見。我曾經不顧一切愛過的人。」

  依琳回眸,望著邊城淹沒在荒原之夜的輪廓。

  ……

  醉。

  除了醉還是醉。

  不知道又過了幾天,撒加還留在那空無一人的酒館裡。

  酒差不多喝光了,桌椅歪歪斜斜,撒加赤裸著上身躺在地上,滿身的傷疤,滿身的灰塵。

  這時。

  藤萼街的上空,出現了一個肥胖的身影。

  「幹什麼,賈修。」胖子身邊出現了一個足足比他小幾圈的瘦子,兩人一樣的醜,一樣的奇形怪狀。

  「掌火……你先去那裡。」賈修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

  「哦?」小瘦子掌火的目光也出現了變化。隨後他笑了笑,「好吧,你玩玩吧,希思黎那種地方也的確夠悶的。不過,別忘記了我們的正事。」

  「誰在意。」賈修臉上的贅肉因為怒火而劇烈抖動起來,「叫我聽那小白臉的命令,本管事才不幹!」

  掌火笑著搖搖頭,周身火光一閃,便消失在了空中。

  「哼。怕事的傢伙。」賈修瞪著掌火離開的方向,恨恨的道。很快,他又笑了,胖臉擠成了一個肉團,連眼睛都看不見了……

  「很霸道的氣息嘛,邊城這種鬼地方也有這種人物,看來這傢伙很囂張啊,擁有這樣奇怪的法則,卻不懂得隱藏!」

  ……

  「唔?」乾涸的土地上,霧山停下腳步,抬起頭,望著天空,惺忪的睡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怎麼了,霧山。」依琳跟在霧山身後,顯得有些疲憊。

  「很強……」霧山眼皮又耷拉下來,「很強的火元素法則氣息……公主……我們要小心了……老師說的沒錯……」

  聽到霧山的話,依琳一下就緊張了,疲態全消,「霧山,我們要不要停下來等等逸風哥哥,你一個人能應付嗎,太危險了。」

  「老師不會來了……」霧山繼續朝前走,腳步要多懶有多懶。

  「不會來了?」依琳幾步跟上了他,「那裡不是很危險嗎!」

  「老師要做的事……更危險……」霧山邊走邊說,「公主……我會保護你……老師他相信我們……所以也請你放心……」

  「你們?」依琳問。

  「還有兩個人……師兄奎傑和師姐愛麗絲……他們已經等在那裡了……公主……我們之所以步行……也是怕出意外……」

  聽到霧山的話,依琳放心了一些。接著,倆人繼續往邊境荒原的深處走去。

  對於邊境荒原,雖然依琳小時候被樓蘭城的強者門托放到這裡,可她卻對這兒並不瞭解。因為當時沒過多久,逸風就找到了她,並且用樓蘭秘技「幻化之術」變成了一個糟老頭,自稱門托弗洛,將依琳帶到了荒原中一處叫忘憂地的綠洲,教導她領悟了水系法則。

  ……

  「依琳……你在哪裡……」撒加喃喃自語著,麻木的翻身。

  驀地。

  他睜開了眼睛!

  好強的氣息!

  撒加雙手猛地一撐,整個人瞬間彈起,朝後退去!

  轟!

  酒館被撞了一個洞,然後,整個酒館就消失在了一片強光之中。

  「誰!」

  撒加出現在了空中,望著毀於一旦的藤萼街,強烈的氣流鼓吹著他的頭髮,建築的殘渣被彈射的很高,砸在他赤裸的上身。

  傷感的頹廢沒有了,撒加周身流露出了濃濃的殺氣,還有六道法則無法掩蓋的霸道與張狂!

  「喲,你不是一個酒鬼嘛,法則氣息居然這麼狂。」一個又尖又細的聲音出現在身後。

  撒加轉身,卻發現這聲音出自一個油膩骯臟的胖子之口。

  簡直太不搭調了。

  撒加打量著這攻擊自己的傢伙。

  胖子似乎也沒有出手的意思,也在饒有興趣的打量著自己。撒加心裡一緊。完全感覺不到這胖子的氣息強度,也就是說,他的力量在自己之上!

  自己才剛剛突破到三解,這胖子的實力至少也是三解以上!

  撒加冷靜了下來,戰鬥前的阿修羅王應該是無懈可擊的,那種堅忍不拔的戰意,經歷了無數次戰鬥的磨礪,是一條血紅的荊棘路!

  「換個地方。」撒加看著胖子。

  「為什麼?」胖子小眼溜溜直轉。

  「活著不容易。」撒加指了指下面。

  「啊喲喂!」胖子雙手插著他那水蛇般的水桶腰,「一個從冥界來的傢伙,也懂得珍惜別人的生命?」

  「你不懂?你不是神嗎?」雖然被胖子識破了身份,撒加依舊面不改色。

  「神也有螻蟻。」胖子相當難看的笑了,「你就是那噁心的小白臉所說的冥界侵入者吧,不是有好幾個嗎,剩下的幾個呢,都叫出來,讓賈修大人一次過癮。哎喲,我才發現,媽的沾了灰沒看清楚,你的臉也很噁心,很讓我討厭,我才不聽你的呢!」

  這傢伙,自己長得如此噁心,還口口聲聲說別人噁心,好像比他好看的都噁心。撒加冷冷的掃了胖子一眼,身形一晃,朝邊城北面的荒原飛去。

  「想逃!」賈修雙眼一蹬,追著撒加而去。

  ……

  啪,啪,啪,啪!

  撒加從空中俯衝而下,雙腳在沙地中連續踩踏,穩住了身形,接著,血刀第一時間出現在手中——

  譁!

  沙礫被挑起,遮蔽了天空。

  「媽的!」賈修剛剛追到,就被弄得滿身是沙塵,這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的視線已經被擋完了。

  「混蛋!噁心的傢伙!討厭!」

  賈修身上出現了好多道刀傷,血混著油流出,沾染了沙,讓本來就很噁心的他更加噁心。

  撒加的速度很快,縱然絕對實力不如賈修,但憑藉沙子擋住賈修視線的優勢,還是連續給賈修造成了十幾處刀傷。

  雖然賈修的護體氣勁很強,只是輕傷,但疼痛還是讓賈修破口大罵。

  身為神刑殿十管事排名第四的人物,賈修應該很久都沒有受過傷了,可剛和這個渾身是傷疤的男人第一次交手,就吃了大虧!

  嚓。

  狹長的紅色刀身從賈修的肩頭劃過之後,便和撒加一起消失了。

  「這隻老鼠,就知道躲!」

  賈修罵道,不過他卻不敢大意了,因為他身上很華貴卻很油污的長袍被弄得支離破碎,肥膩膩的白肉從衣服的破口中擠出,抖得厲害。

  突然。

  一聲彷彿來自遠古的獸吼響徹了這片沙漠!

  不甘!不羈!不服!不怕!

  畜鬼!

  六道之獄中一萬隻遠古強大妖獸的獸魂形成的最強的畜鬼!

  萬劫畜鬼!

  萬劫不復卻迷途不反的可怕靈魂體!

  不反不復!萬劫不倒!

  只見沙漠上原本乾燥碧藍的天空變得暗淡,紅雲黑電亂閃,就想要把這片天破碎一般!然後,一隻起碼百米高的巨獸出現在了巨電交織的中心!

  猙獰可怖的獸頭狂躁的搖晃,聲聲嚎叫如同悶雷劈天!

  天和地都在顫動,沙礫也彷彿被驚嚇,紛紛揚起,像是在躲避這可怕的大傢伙!

  「森羅萬象,六道不滅……」

  即使響動驚天動地,一個男人充滿磁性的聲音依舊無法被淹沒。

  撒加站在萬劫畜鬼的頭上,肌肉隆起,所有黑色的電光從空中直劈而下,沒入了他的身體,青筋暴起的肌肉表面,流轉著強悍無比的黑氣。

  「不!破!魔!尊!」

  撒加從萬劫畜鬼的頭上躍起,雙手持刀,朝沙地上的賈修猛劈過來!

  「嗷!」

  萬劫畜鬼高揚獸頭,瘋狂的嚎叫,它龐大的身體周圍所有的能量都聚攏過來,灌注到撒加身上,為他增幅!

  轟!

  這片方圓幾公里的沙漠整個凹了下去。

  變成了一個大坑。

  嘩嘩……

  細沙從邊緣流進了坑裡。

  撒加立在坑的上空,喘著粗氣。這一招他盡了全力,賈修實力高於自己,所以他一開始就用了自己最強的一招——不破魔尊。

  六道法則奧義招式「六獄訣」的第二式。

  這招不破魔尊,是六獄訣中的畜鬼言,能夠極大提高肉體和靈魂實體的強韌程度,偏重於防禦,運用了這招的修羅體是很極為強悍的身體。不過,撒加這一次攻擊做出了改變,他知道賈修比自己強,單純的防禦肯定不行,所以他將自己在奧菲拉爾大陸領悟的武技融合在了這招中,最大限度的利用萬劫畜鬼的增幅,將其轉化為攻擊力。

  萬劫畜鬼的影像漸漸變淡,很快消散在了空中,天空重又恢復了藍色,破碎的雲又聚了過來。

  「只可以用一次,這種改變。」撒加身上白光一閃,一套肅殺冷酷的森白鎧甲穿在了身上,鋒利的骨刺鑲造在肩甲和關節處,雕刻在鎧甲表面的花紋很少,簡單卻藏著冷峻的殺意。

  「這傢伙只是受了傷……」

  撒加感覺到了大沙坑底下漸漸恢復的氣息。

  然而,此時的他因為超越規律極限使用了不破魔尊,力量被抽乾,也無力做出下一次的攻擊。

  還好,修羅體天生具有優勢,回覆速度很快!

  不到兩分鐘,撒加雙手一張,表情嚴肅至極,右臉上的疤痕閃著光,冷然而堅決。

  他知道賈修正在從坑底飛起!

  唰,血刀漂浮在胸前,猛烈的發出殷紅的光!

  撒加手腕轉了一圈後,手掌猛地張開——

  「六獄訣!餓鬼言!萬殍吞天!」

  呼!

  巨大的能量流以撒加為中心擴散開來,原本安靜的沙粒們再次激憤,直徑數公里的沙坑頃刻間成為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沙的漩渦!

  撒加彷彿置身在六道之獄的第一獄餓鬼墳地!

  腐爛的枝葉,腥紅的土壤,還有那些永遠得不到滿足的餓鬼!

  它們饑餓!它們痛苦!

  所以。

  它們兇戾無比!

  它們要用自己的手,抓住唯一的希望,抓住唯一卻肯定成空的希望!

  當然。

  也會抓住對手的命!

  無數隻餓鬼的手圍繞在撒加身邊,掙紮著,躁動著!

  雖然沒有嘴,雖然只是手,但仍可以聽見,它們永不甘心的唳叫!

  「化!」

  撒加身體猛張,雙拳緊握,強悍的力量向四週一振!

  血刀化為了無數把,被那些餓鬼之手緊緊抓住!

  「斬!」

  撒加抓住了胸前的血刀正身,狠狠劈下。

  嗖,嗖,嗖,嗖……

  餓鬼之手們撲向了沙坑。

  轟!轟!轟!轟!……

  無數爆裂的巨響後,黃沙成了一片大幕,一切成了沙的世界。

  平靜了。

  沙坑被填平,這片沙漠似乎又恢復了本來的模樣。

  撒加的刀垂下了,刀身靠在腿甲邊,刀尖看上去很無力。

  沒有徹底的回覆,還強行施展出六獄訣的第一式,此時的他,真的已經脫力,就算要恢復,也需要很長的時間。

  「應該結束了……」

  撒加低頭望著平坦的沙面,幾縷風颳過,細細的沙塵隨著風流來流去。

  突然!

  一隻肥胖的手從沙中伸出!

  「啊喲喂!」伴隨著這又尖又細的叫聲,沙面炸開,飛揚的沙塵中,一個滿身血污衣衫襤褸的胖子出現了。

  「呼,呼,呼……」胖子喘著氣,猩紅的舌頭伸出,「沙子下面好熱啊……」

  撒加臉色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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