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當國 作者︰特別白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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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9710750 2010-7-4 01:13: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27 2678987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8-18 21:37
第八百九十二章 為何 為何

  聽到萬曆皇帝要調虎威軍入京的這句話,本來已經沉默下來的張誠搖搖頭,卻肅聲說道:

  「萬歲爺,虎威軍雖是禁軍,但調動兵馬也需要旨意,陛下這邊下中旨給虎威軍,虎威軍若動,薊鎮兵馬、京營兵馬,甚至山東、河南的兵馬都會被人調動起來,圍攻虎威軍,只說中旨是亂命,只說中旨是奴婢們矯詔,等虎威軍被阻住,萬歲爺又能如何!」

  萬曆皇帝在那裡呆了半響,抓起硯台想要砸下,但看著跪在那裡的三名宦官,還是將硯台丟在了地上,搖頭呆了會,又是開口說道:

  「你們到底是朕的奴婢,還是他們的協從,怎麼不管朕想要做什麼,在你們嘴裡總是不成。」

  說到這裡的時候,萬曆皇帝語氣中全是無奈,鄒義磕了個頭說道:

  「萬歲爺,奴婢幾人自然是萬歲爺的奴婢,都是忠心耿耿,方才奴婢所說,趙金亮所說,張公公所說,都是為萬歲爺著想啊,朝中議立儲,做的說的都在法度之內,萬歲爺沒有動兵動手的理由,而且這等時候凶險異常,一定要步步小心,萬一被有心人鑽了空子,萬歲爺,那時候奴婢們可就百死莫贖了!」

  鄒義說的懇切,萬曆皇帝用手揉著額頭,頹然的坐回到椅子上,在那裡沉默了好一會,才開口悶聲說道:

  「都起來吧!」

  下面三人這才起身,站起後自然也都看到萬曆皇帝的臉色陰沉,在那裡苦苦思索,幾個人對視一眼都沒有出聲。

  趙金亮方才因為突然開口,被張誠訓斥多嘴,還在那裡有點忐忑不安,偷眼去看身邊的張誠,卻沒想到張誠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頂,頗有嘉許的神色,倒是讓他放心不少。

  「朕失態了……」

  沉默了好久,直到皇城中鐘樓的聲音響起,萬曆皇帝才開口說話,這次已經沒有了方才的狂躁,但聲音也是發悶,三人都是躬身,萬曆皇帝坐在那裡低著頭,語速放得很慢,開口說道:

  「貴妃那邊生子是喜事,不過要說朕現在就想立儲,那也是假話,常洛和常洵一個三歲不到,一個連週歲都未滿,能看出什麼來,按照朕原來想的,等他們長大些再看看……」

  說到這裡,又是沉默了會,萬曆皇帝是不是一開始就想立鄭貴妃的兒子做太子,種種跡象實在是太明顯了,不過話由人說,現在張誠三人也不會出來反駁。

  「真是有趣,列祖列宗這麼多代傳下來,只要牽扯到立儲,朝中總是有人跳出來折騰,這次朕還沒有說話,他們倒先出來了,也罷,由他們鬧去,朕不理會就是。」

  說到這裡的時候,萬曆皇帝的臉上甚至還有了笑容,張誠跟著他久了,自然明白這不過是萬曆皇帝被逼到無奈處的故作灑脫。

  只是眼下到了這個局面,不是說充耳不聞就能過去的了,張誠遲疑了下,躬身開口說道:

  「萬歲爺,如今這個局面如果沒有結果的話,恐怕百官們會糾纏不休。」

  「糾纏不休,糾纏不休,這些人眼中除了擁立的好處之外,還顧不顧得國事,隨他們,隨他們,朕不用外朝,用你們一樣治理天下。」

  萬曆皇帝又是低聲咆哮了句,到這樣的局面,張誠在那裡頓了頓,卻對一邊的鄒義和趙金亮用了個眼色,開口說道:

  「時候這麼晚了,小亮先去睡吧,鄒義你去吩咐御膳房送些吃的過來。」

  雖說在萬曆皇帝面前沒有張誠發號施令的餘地,不過這個時候大家也都知道,鄒義和趙金亮都是離開了御書房。

  等房門關上,張誠臉上露出了無奈的苦笑,躬身走近幾步,沉聲說道:

  「萬歲爺,言潮既起,想要不理會已經是不能,這次儲君一定要定下來是誰,如果拖的久了,天下間沸沸揚揚,就會給人過問的藉口,到時候就真的不妙了。」

  萬曆皇帝抬起頭盯著張誠,張誠在那裡懇切的說道:

  「慈聖太后娘娘的身體雖然最近一直不好,可太后娘娘始終心憂國事,如果這邊鬧的太厲害,太后娘娘擔心萬歲爺的話,恐怕就要過來問問了,到時候……」

  所謂「身體不好」「憂心國事」不過是託詞,大家都明白究竟如何,上次萬曆皇帝已經將慈聖太后李氏給擋了出去,自己抓權,但慈聖太后也不過四十多歲的人,李家和許多依附李家的勢力仍在,讓慈聖太后完全和政治隔絕,李太后肯定是不甘心的。

  萬曆皇帝的臉色陰的不能再陰,已經是黑了下來,張誠又是開口說道:

  「萬歲爺,王恭妃可是太后娘娘的宮女出身,王恭妃無依無靠,也只有太后娘娘那邊可以指望,如果皇長子殿下為儲君,王恭妃娘娘水漲船高,到那時候,太后娘娘說話的份量又是重了許多。」

  「母后那邊還想伸手?」

  萬曆皇帝反問了一句,又是沉默了會,拿起茶杯把已經涼掉的茶水一飲而盡,咬牙澀聲說道:

  「張伴伴,有些事朕也能想到,但怕想的不夠詳細,你說說,這局面到最後,到最壞那種程度會是怎樣,言者無罪,你儘管說,朕不怪你!」

  張誠沉吟了下,開口說道:

  「既然萬歲爺這麼講,奴婢就說了,京營萬歲爺調不動,禁軍那邊也只有鄧普和胡奇的龍驤左衛可以動,虎威軍遠水解不了近渴,也就是說到了最後,太后娘娘會出來過問此事,會拜宗廟告社稷,讓萬歲爺答應。」

  萬曆皇帝點點頭,猶豫了下,張誠又是說道:

  「如果如果,太后娘娘將衛輝府的潞王……到時候……萬歲爺這邊恐怕……」

  「這邊要講個長幼之分,到了朱翊镠那邊就不講了嗎?」

  萬曆皇帝冷笑了聲,張誠話都說到了這般,也沒什麼保留,繼續說道:

  「此次長幼爭論,立儲之議,固然是要爭那立儲定策的大功,可恐怕也有和萬歲爺這邊較力的意思,自從張居正病死,萬歲爺手中的權力越來越大,朝臣和那些官兒都覺得萬歲爺只應垂拱,不該爭權,所以弄出這件事來讓萬歲爺服軟,就算是這次不鬧,下次也要找個理由鬧起來,只是這次時機選得好。」

  說到最後,就只剩下了苦笑,萬曆皇帝在那裡又是沉默了良久,等開口的時候,臉上也只剩下了苦笑,坐在那裡搖頭說道:

  「本以為大權獨攬,全局在握,卻沒想到居然連身下這個位置都未必能保住,天子天子,居然這般無能無力,張伴伴,封了太子到時候尋個理由廢了太子就是,可是朕這次實在是不甘心啊,這次言潮洶湧朕就要答應,那下次呢,這次的退讓,會讓他們得寸進尺,朕不甘心啊!」

  張誠在一旁躬身低頭,只是說道:

  「萬歲爺也不要焦急,免得傷了龍體,事情不在這幾日,萬歲爺沉下心,奴婢幾個也沉下心,沒準就能想出主意來。」

  這話不過是個安慰,這時候外面卻有人通報說道:

  「萬歲爺,御膳房那邊送點心過來了。」

  萬曆皇帝長吐了一口氣,揮手對張誠說道:

  「下去吧,時候不早,你去好好歇著,明日再議,這些人無非就是嘴皮子筆桿子的功夫,還是能跟他們耗一段時間。」

  **************

  鄭貴妃自從生了皇子之後,就常住在乾清宮的寢殿之中,這個已經是皇后的地位了,實際上在皇宮之中,真正的皇后王氏,第一個有孩子的李德妃,又或者是生了皇長子的王恭妃,都不算什麼,鄭貴妃才是皇后的地位。

  後宮沒什麼真情,不過萬曆皇帝和鄭貴妃之間,卻有些小夫妻的意思了,萬曆皇帝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來,洗漱之後坐在床邊,鄭貴妃在那裡給他揉捏按摩,萬曆皇帝在那裡沙啞著聲音說道:

  「朕答應你的始終作數,不過,這幾年恐怕不成了。」

  鄭貴妃的手上的動作稍微停頓了下,卻溫柔的笑著說道:

  「臣妾母子兩個沒什麼的,皇上卻要保重身體,不要為外面的風波著急,那些人不過是為了私利鼓噪而已。」

  「愛妃,朕有些不明白,一切都掌握,朕自登基以來到現在,從未有這幾個月一樣最是天子,為什麼突然就鬧出這麼大的事情來呢?」

  「皇上莫要多慮了,些許小事很快就會過去……」

  「為什麼呢?」

  ***************

  四月底的京師,通政司已經被各處湧來的奏本堆滿,錦衣衛這邊卻有些紛亂,各司雖然各有規矩,可以自行運轉,但這個局面之下,就需要有人統籌指揮,抓總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張誠在宮內忙碌,一時間照應不上,實際上,在王通不在的大多時候,具體的事情都是在楊思塵這邊過一下,由他做出指派。

  不過到了這個時候,不管是那個司的人過來問,楊思塵都苦笑著回答:

  「這麼大的事情,學生一個幕客怎麼能決斷,還是讓張公公拿主意吧!」

  五月京師亂紛紛………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4 17:56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8-19 17:08
第八百九十三章 束手束腳

  錦衣衛巡捕司、軍法司、治安司、整訓司、算上原來的南北鎮撫司和經歷司,各個機構各有各的規矩和差事,最上面的兩位指揮僉事,兩位指揮同知所做的就是分管一片,然後將信息和差事綜合起來,彼此溝通,錦衣衛都指揮使則是最後的決定人和更上面的對口人。

  都指揮使、指揮同知、指揮僉事這些人都在的時候,下面蒐集上來的信息,各自辦的差事都會綜合起來,彼此溝通順暢。

  比如說巡捕司在街上的兵卒聽到了什麼消息,治安司的暗探打聽到了什麼內幕,都層層上報,到了各自管司的千戶那裡,都是交上來,鎮撫司、經歷司這些經驗豐富的老吏會進行分析判斷,然後指派巡捕司和軍法司一干辦差的機構去解決。

  有些大事和敏感的事情則是由錦衣衛都指揮使交給其他衙門或者更上層去,這樣不會耽誤任何的公務,也可以對京師的風吹草動做出反應。

  即便是不作出反應,也可以將這個消息更快的上傳到應該知道的人耳中。

  不過錦衣衛指揮同知和指揮僉事這兩個層級已經完全消失了,在萬曆皇帝和王通的有意無意下,一直沒有人來補缺。

  實際上現在居中調度的人是楊思塵,楊思塵有個舉人的功名,在錦衣衛中沒有任何的官方身份,他就是以王通幕僚的方式在這邊坐鎮,和治安司的一干頭目以及經歷司的部分官吏共同主持。

  雖說鎮撫司和經歷司的一干人不服,奈何巡捕司、軍法司、整訓司和號稱「小東廠」的治安司都服,也只能捏著鼻子聽從調遣。

  自然在官方的說法上,司禮監掌印太監張誠代管錦衣衛,可司禮監掌印那是內廷之首,天下間多少事都需要他老人家拿主意,對錦衣衛這攤子關注的就不是太多,所以實際管事的還是楊思塵。

  楊思塵這一撂挑子扯皮,錦衣衛立刻變得有些混亂了,去請示張誠張公公,張公公在錦衣衛衙門裡面連個宦官都沒有放置,想去宮中找人又怎麼會那麼容易。

  現在是下面的兵卒暗探打聽到了消息,一層層遞送上來,綜合起來想要交給其他各司去分析,去解決,可這些東西都被積壓在楊思塵這邊,沒有楊思塵的簽署和批註,其他各司也不敢伸手,大家辦的是官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治安司知道的消息最多,但治安司卻是王通直屬的部門,李文遠將此處經營的好似鐵桶一般,這裡對情報和消息的分析處置最有效率和水平,可自從呂萬才找到李文遠談了一次之後,治安司也是變得沒有效率了。

  錦衣衛整體的混亂和懈怠,讓宮內收到的消息變少,萬曆皇帝和宮內的各個大佬頓時覺得耳目不聰起來。

  雖然東廠也有情報蒐集的職責,可東廠的規模太小,很多事情還要依靠錦衣衛來做,錦衣衛這般情況,他們又能好到那裡去。

  錦衣衛盯的鬆了,京師中以往會有人過去警告監視的事情變得沒有人管了,一些事情開始不過是露了個苗頭,隨即迅速的發展壯大起來。

  比如說清流士子們的聚會,商議著共同上疏,如何採取對策,一開始的時候或許錦衣衛不會去關注,但京師中言潮一起,那就會慎重起來,派人去盯著了,如果鬧騰的太大,會拐彎抹角的警告下,甚至會動手抓人。

  但現在不管了,那些清流官員,各處的士子,彼此溝通聚會,然後又尋找外援,滾雪球一般的越來越大。

  四月末五月初,天下間的奏疏雪片一般的飛入中樞,所說的都是長幼有別,當立皇長子為儲君,已經有人含沙射影說鄭貴妃惑亂後宮,婦人干政,是妲己一樣的人物,還有人舉出了歷朝歷代因為立長幼鬧出的亂子,大有萬曆皇帝你要是立了幼子不立長子,大明社稷天下就要傾覆一般。

  天下間有學問的人就那麼多,但能上疏的人卻多的多,奏疏上言語的分寸實在是看不得,有些說是胡言亂語也不為過。

  開始的時候,是由吏部尚書楊巍一干人的徒黨煽風點火,弄出了這個事情,但進入的人越來越多,打太平拳,撈點名聲便宜的人也都越來越多,方正是法不責眾,朝中大佬到在野的士子都上疏,自己上疏又有什麼。

  大部分人沒有上疏的資格,那就聯名,到時候請能上奏的人將大家的聯名呈上,這也是閒的臉上有光。

  局面越來越亂,越來越大,漸漸卻有了失控的樣子,對於楊巍一干人來說,這個自然是無所謂,而且還可以壯大自己的聲勢,但對於萬曆皇帝來說,卻是越來越麻煩,因為反對這件事的勢力是越來越大,給他的壓力也越來越大。

  禮部尚書沈鯉在朝會上的奏對是個開頭,隨即天下搔動,言潮洶湧,接下來上朝的時候,萬曆皇帝明顯是不想提此事了。

  卻沒想到第二天工部尚書楊兆卻言辭懇切的請萬曆皇帝早定儲君,他沒有昨日沈鯉的大義凜然,言辭激動,只是在那裡說道,如今宮外言論已經如火如荼,壓制不住,再這麼繼續下去,政務不暢,甚至導致社稷動盪,而且早立儲君,也是社稷穩定,江山傳承的大事,請陛下早做決斷。

  萬曆皇帝沉默了一會之後,看到其他幾位尚書也要說話,他只是對著身後做了個手勢,早就得到了吩咐的宦官立刻高聲唱禮,開口說道退朝。

  既然爭論不過你們,那我不爭就是,萬曆皇帝的態度很簡單,他轉身就走,卻讓朝臣們愕然不已。

  在殿中伺候的小宦官卻傳出了其他的消息,說是在萬歲爺退朝之後,禮部尚書沈鯉冷聲對內閣首輔申時行、次輔王錫爵和內閣大學士許國說道:

  「天下公義正道,公等中樞三人卻置身事外,腦中可還有聖賢至理嗎?」

  這句話傳到宮外,京師百官和士子都是讚譽一片,大家都是表明了態度,內閣這一干人卻始終沒有表態,到底是什麼立場。

  更有人心想,如果能借這個機會將內閣掀翻,推舉楊巍一干人入閣,那可就皆大歡喜了,左右動筆寫一封奏疏簡單的很,在這一日之後,又有了攻擊這申時行、王錫爵和許國三人是奸邪的奏疏。

  言潮出現了這樣的偏差,未必在楊巍等人的計算之中,不過他們也沒有要阻止的意思,左右對自己有利無害,為什麼要攔阻呢?

  唯一能置身事外的就是兵部尚書張學顏,張學顏門生眾多,在戶部有實權的也不少,他從來不願意參與這等事,其他人也就將他忽略。

  萬曆皇帝這天退朝之後,接下來連續六天都沒有上朝,擺出了一副消極怠工的樣子,你們找不到人,見不到面,你們還能說什麼。

  雖然不上朝,但那晚張誠的肺腑之言萬曆皇帝卻不敢輕忽,鄒義和張誠的其他幾個心腹人物在外面就跑的很勤,內閣六部都察院,各個相關的大佬都過去私談,問問他們的立場,看看能不能爭取他們的支持。

  這個支持已經不是什麼立鄭貴妃之子朱常洵為儲君,而是兩位皇子年紀都還小,這件事能不能拖後再議,不要現在鬧的這麼大。

  但萬曆皇帝很失望,楊巍一干人都是咬定牙關不放鬆,申時行等幾人雖然遵旨,卻也點明,如今民意如火,內閣幾人也不敢逆眾意而動,免得引火燒身,就算司禮監遵行,內閣下旨,到時候被駁回,恐怕就更麻煩了。

  這個說的也是實情,收到回報的萬曆皇帝心中無奈,王通當日和他說「陛下的家事陛下自己做主,別人管不到」,自己當時聽了,覺得信心滿滿,也覺得就是這麼回事,可一旦做起來,卻發現這麼難。縮手縮腳。

  這不算什麼,更讓他憤怒的是,五月初十這一天,司禮監秉筆太監張宏求見,所說的事情居然也是這長幼有序,請萬歲爺立皇長子朱常洛為儲君。

  張宏為司禮監秉筆,監軍京營,權勢極重,但他和王恭妃以及朱常洛的確沒什麼關係,所以對皇帝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倒是有自己的立場。

  萬曆皇帝當場打了張宏,張宏卻在那裡磕頭堅持自己的意見,萬曆皇帝還要撤掉張宏的差事,卻被張誠攔住,只是讓張宏回去閉門思過。

  等張宏離開,萬曆皇帝怒叱張誠,詢問方才為何攔住,張誠的解釋也很簡單,張宏這麼做是讀書讀糊塗了,但也是出自公心,如果換一個人上台,不夠資格的宦官壓服不了京營,夠資格的,卻未必讓人放心,在張宏手中,最起碼不必擔心京營亂動。

  萬曆皇帝也只得是聽從,要知道京營是勳貴、文臣、宦官三方共管,勳貴被虛化已久,兵部左侍郎可是和楊巍一夥的。

  乾清宮寢殿的伺候宮女白日裡都看到鄭貴妃抱著孩子哭,沒有人敢把這個消息傳出去………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4 17:52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8-19 17:19
第八百九十四章 祖母親孫親情權謀

  外朝有外朝的規矩,內廷有內廷的規矩,同樣的,內宮也有內宮的規矩。

  在內宮嬪妃之中,如果一個女子有了妃的稱號,那就好比宮外的文臣有了尚書的位置,身份貴重與眾不同。

  不過尚書中,你要是吏部、兵部、戶部,這個自然有人奉承巴結,工部還有些油水,這禮部和刑部就是個熬資歷的清水衙門了,禮部尚書要是沒有內閣大學士的名頭,大家也就是表面功夫應對,至於這刑部尚書,誰理會。

  同樣的,內宮這麼多嬪妃,也是有三六九等,王皇后這個不必說了,鄭貴妃也不必說了,其餘的妃子裡面,就要屬李德妃相對受寵,萬曆皇帝的第一個孩子就是李德妃生的,現在鄭貴妃儘管專寵,可萬曆皇帝偶爾還是去李德妃那邊。

  宮外爭的沸沸揚揚,爭論的是什麼,爭論的就是鄭貴妃的兒子沒有成為儲君的資格,王恭妃生下的皇長子朱常洵才是儲君。

  按說母以子貴,朱常洵都是有資格成為儲君的人物了,王氏又是恭妃,在後宮的地位怎麼也是很尊貴。

  實際上,後宮所有的妃子中,王恭妃的地位最低,儘管她也按照規制居住在妃子居住的宮殿中,可給她配備的宮女和宦官以及各種供給,都是妃子中最低的。

  當然這個最低,也是錦衣玉食,畢竟這邊還有個皇長子在,不小心伺候著,萬歲爺沒準會降罪下來。

  從王氏生子到現在,萬曆皇帝從未來過這邊,甚至連朱常洵也僅僅是見了一面,還是讓奶媽報過來看的。

  萬曆皇帝的這個態度,說明了很多問題,所以恭妃雖然是恭妃娘娘,但內宮中的大太監和有權勢的女官也就是表面客氣,心里根本不把她當成什麼人物。

  王恭妃倒也不在乎這個,她從一個小宮女,因為和天子的春風一度就變成了如今的妃子,從伺候人的變成被人伺候的,錦衣玉食,王恭妃滿足的很,而且還有個可愛的兒子每日在身旁,這就讓她有了依靠和心裡的支柱。

  宮外鬧的這麼沸沸揚揚,也讓伺候王恭妃的宦官和宮女們心動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如果他們伺候的主子成了儲君,他們一下子就是東宮舊人,那身份地位就完全不同了,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有人私下裡和王恭妃講,王恭妃卻根本不理睬,每日裡只是圍著自己孩子轉,朱常洵胖乎乎的,說話已經很流利,實在是可愛的很。

  王恭妃這做派卻讓伺候她的宮人們暗自怨恨,恭妃娘娘你要是真顧念皇子殿下,這樣的事情就該去爭一爭,等皇子殿下成了儲君,成了皇帝,這才是真為自己孩子好,可這個話誰敢去說。

  不過恭妃這個態度,倒是讓宮中一些老誠仁點頭,王恭妃雖然沒什麼心機,但這件事上的態度還是對的,立儲之事她要動了心思,朱常洵或許能活命,她肯定是粉身碎骨,姓命無存。

  五月十三,即便是以王恭妃這等消息不靈通的人都知道萬曆皇帝已經十幾天沒有上朝,而且王恭妃還知道,萬曆皇帝有幾天去李德妃那邊休息了,原因宮中的人也都知道,鄭貴妃在萬曆皇帝面前哭了。

  鄭貴妃是聰明人,儘管和萬曆皇帝耍過小姓子,可從不把真正的憂心和悲慼展現在萬曆皇帝面前,但女人有了孩子心思就不一樣了,宮外這麼鬧騰,且不說那些針對鄭貴妃的奏章,現在的局面已經是能上不能下了。

  若沒有這個風波,即便是朱常洵做不成儲君太子,也可以封個藩王富貴一生,但這麼一鬧,做不成太子,將來會如何,恐怕會很麻煩。

  別的不去說,鄭貴妃也聽說在河南衛輝府那邊的潞王現在到底是個什麼境地,據說潞王被圈在府中,每日裡喝酒喝得爛醉,身子已經不行了,慈聖太后李氏幾次派出太醫去診治,但派到半路上,卻被萬曆皇帝遞過去別的吩咐,據說診治的也不用心。

  鄭貴妃的兒子和當年的潞王地位也有幾分相似之處,說起來,朱常洵和朱常洛還不是一母所出,這可就有所不如了。

  想想這前景,如何讓鄭貴妃不擔驚受怕,但唯一能解決這等局面的,就是讓朱常洵當太子,這個在現在又怎麼可能。

  一個女人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偏生自己還覺得心有愧疚,這個場面實在是讓人難受,也難怪萬曆皇帝會躲開。

  知道這些的王恭妃倒是心中慶幸,自己雖然一直被冷落,但能和兒子相依為命,平淡也是福氣。

  陪著朱常洛玩了一上午,好不容易哄著朱常洛睡了,王恭妃就坐在床邊,在那裡一邊做繡活,一邊看著熟睡的兒子。

  正安靜間,一名宦官腳步匆匆的跑進來,王恭妃頓時是眉頭皺起,這裡的宮人眼中不太有她這個主人,但這個做的也太沒有規矩了,吵醒了孩子怎麼辦,王恭妃剛要斥責,這宦官湊近了低聲說道:

  「娘娘,慈寧宮那邊的女官錦繡過來了,說是奉了慈聖太后娘娘的旨意,特來探望娘娘。」

  說到這裡,這宦官臉上的興奮之色已經抑制不住,這邊的冷灶馬上就要翻身了,連慈寧宮那邊都派人過來探望,女官錦繡那可是慈聖太后娘娘身邊的第一心腹人啊!

  聽到這個,王恭妃身體震了下,臉上卻沒有什麼興奮神色,反倒是有幾分驚恐在。

  **************

  王恭妃端坐在那邊,看著自己手下那個女官畢恭畢敬的引領著錦繡進來,錦繡一進來,王恭妃都不由自主的站起,開口說道:

  「錦繡姐姐……」

  「恭妃娘娘折殺婢子了,怎麼當得起,錦繡給恭妃娘娘請安。」

  說完這個,錦繡笑盈盈的跪在地上磕頭行禮,王恭妃當年是慈寧宮一個身份最卑下的宮女,而那時錦繡是太后身邊的心腹親信,是慈寧宮宮人的首領,地位自然不同,現下一個是主子,一個是女官,地位倒轉,可真要說起來,王恭妃比錦繡的地位恐怕還是不如

  「母以子貴,到時候恭妃娘娘就是貴妃,就是皇后,等到太子殿下登基,恭妃娘娘就是皇太后啊!」

  屋中只有恭妃和錦繡以及睡在那裡的朱常洛,錦繡聲音壓低,不過卻是眉飛色舞,王恭妃神色卻沒什麼變化,在那裡嘆了口氣,開口說道:

  「錦繡,我這邊沒什麼想的,只求這孩子能平平安安長大。」

  方才說了那麼多,卻沒想到王恭妃沒有動心,反應這麼平淡,錦繡皺了皺眉,順著王恭妃的眼神看過去,正在看到在小床上睡的朱常洛,錦繡沉吟了下,開口說道:

  「恭妃娘娘心疼殿下,不讓殿下離開自己眼前,吃飯喝水都要自己嘗過才肯讓殿下碰,也是怕遇到什麼不測吧?」

  錦繡說完這個話,王恭妃身體劇烈顫抖了下,錦繡湊近了些,故作慎重的說道:

  「恭妃娘娘,這宮中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現在外面鬧的那麼厲害,殿下就在風口浪尖上,而且在乾清宮的那位娘娘勢大,萬一……」

  話沒有說完,但恭妃的臉色卻變了,伸手猛地抓住了錦繡的裙幅,急切的說道:

  「我們母子兩個不想爭什麼富貴,平日裡從不出頭,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錦繡雙手握住王恭妃的那隻手,看似關心的懇切說道:

  「娘娘,你也是在宮裡這麼多年,宮中這些事你難道不知道嗎,為了那位置,什麼事情做不出啊,那位的又不是什麼心善的。」

  「錦繡姐姐,怎麼辦,我的生死無所謂,可這孩子,這孩子不能有事,你救救他,你就救他。」

  「娘娘你這是做什麼,你這不是折殺婢子了嗎,婢子萬死,不過婢子真有個想法,太后娘娘對殿下一直是關切,祖輩最疼愛孫輩,要是殿下在慈寧宮照看,肯定就無憂了。」

  ****************

  「萬歲爺,皇長子殿下被慈寧宮的人接去了,說是太后娘娘想要看孫子!」

  張誠得了消息之後,也顧不得什麼內相儀態,快步衝進了御書房之中,正在御書房發呆捧著杯茶發呆的萬曆皇帝一愣,茶杯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太后撫養皇子,自正統年開始已經有許多例子,並不稀罕,問題的關鍵是太后撫養的皇子,到最後都成了太子,本以為可以再拖拖,卻沒想到慈寧宮的慈聖太后這就表態了,萬曆皇帝顧不得什麼茶杯,在那裡急聲說道:

  「什麼時候接去的,這雙王並封的手詔給申時行了嗎?」

  「奴婢也是剛剛知道的消息,就是剛才慈寧宮的女官錦繡帶著人接走了殿下,現在已經進慈寧宮了,奴婢到了宮門口顧不得出去,這就急忙回來稟報萬歲爺。」

  萬曆皇帝頹然坐在椅子上,呆了好一會,才負氣的說道:

  「接去就接去,有沒有說封,什麼都沒有定。」

  說完這句,沉默了半響,萬曆皇帝又是問道:

  「宮外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了?」

  張誠點點頭,低聲補充了一句:

  「貴妃娘娘那裡,恐怕也知道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4 17:39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8-20 17:12
第八百九十五章 愧對妻兒

  宮中的貴妃只有鄭貴妃一人,張誠說的自然就是她,萬曆皇帝這些日子已經不太敢在乾清宮那邊呆著了,就是因為覺得和鄭貴妃不太好見面。

  現在慈寧宮慈聖太后伸手,將朱常洛接了過來,差不多已經等於立儲的事情確定,萬曆皇帝再去和鄭貴妃見面,恐怕又是一番糾纏難堪。

  聽到張誠的這句話,萬曆皇帝嘆了口氣,煩躁的說道:

  「今晚去李德妃那邊,張伴伴,你去把這雙王並封的意思跟申時行他們說一下,要是這個可以,還是用這個。」

  張誠躬身聽命,剛要轉身,卻聽到御書房外一陣喧鬧,御書房外有喧鬧,這實在是壞規矩了,張誠眉頭皺起就要喝問,外面趙金亮卻揚聲通報導:

  「貴妃娘娘到~~」

  御書房本就在乾清宮的範圍之內,張誠聽到這個通報,也不看萬曆皇帝的臉色,直接躬身說道:

  「萬歲爺,奴婢先下去辦這個差事了。」

  正主都上門了,做奴婢的還是閃開吧,難道要看萬歲爺的家事不成,萬曆皇帝苦著臉想要叫住張誠,想了想還是沒開口。

  張誠剛出門,就碰上了抱著孩子的鄭貴妃,他連忙躬身行禮,鄭貴妃雙眼通紅的和他點頭招呼了下,舉步進了屋子,張誠關上門之後,扯了一把趙金亮,開口吩咐說道:

  「伺候人都距離屋子遠點,你也是,裡面的事情不該外人聽。」

  有這句話,趙金亮自然明白怎麼回事,連忙退開,一干宦官和隨從鄭貴妃過來的宮女也都是忙不迭的閃開。

  *************

  鄭貴妃進了屋子,萬曆皇帝看了她一眼,就低下了頭,鄭貴妃走了兩步,卻抱著孩子跪了下來,在那裡也不說話,只是流淚。

  萬曆皇帝抬頭,看到鄭貴妃在那裡無聲的哭,終究還是心疼,忍不住站起來說道:

  「哭什麼,現在什麼都沒有定下,你也不要擔心,就算朱常洵做不成太子,朕到時候給常洵封一個好地方,田產財貨多多的給,左右也是榮華富貴一生。」

  「皇上……」

  鄭貴妃說了一句,卻忍不住哭出聲來,又怕在那裡驚動了正在熟睡的孩子,不過這姿態讓萬曆皇帝更加不舒服,他站起身走到鄭貴妃跟前,開口說道:

  「你過來就是,帶著孩子作甚,這天氣還有點涼,孩子得了風寒怎麼辦,別跪著了,快起來,快起來。」

  鄭貴妃沒有起身,抽泣了兩聲,在那裡帶著哭腔說道:

  「皇上,臣妾不奢求常洵這孩子能做太子,只求他健健康康平安一生,可如今百官們言論若此,外面鬧成這樣,臣妾母子已經成了眾矢之的,現在現在恐怕將來求個善終都未必可能,事事都要被外人盯著,事事都成了奸佞妄為!」

  「胡說!有朕護著你母子二人,誰敢這麼大膽,越說越不像話,常洵這孩子按照規矩本就做不得太子,你也不要心中這麼多怨氣!」

  被對方這麼一說,萬曆皇帝也有些火大,話也就冷硬不少,鄭貴妃抱著孩子在地上又是哭了起來,萬曆皇帝說完這句,看到下面哭泣的鄭貴妃,也是心軟,嘆了口氣卻要伸手拽鄭貴妃起身,開口說道:

  「你不要胡思亂想了,就算立常洛為儲君又能怎麼樣?朕想立你為皇后,他們也是不答應,可你現在還不是寵冠後宮,再說了,現在立,今後如何誰也不好說,日子還長遠……」

  聽到這句話,鄭貴妃卻止住了哭泣,抬頭直盯著萬曆皇帝的臉,聲音堅決的說道:

  「皇上,現在慈聖太后已經將常洛接入了慈寧宮,宮外百官言潮紛紛,現在太后娘娘一錘定音,這次立儲的事情如果由太后娘娘決定,那太后娘娘的權勢又要威重起來,皇上,從前張居正為首輔,太后和張居正一內一外,皇上活的小心翼翼,整日裡提心吊膽,若是讓太后定下了儲君之事,權勢大張,和宮外那些官員應合,恐怕又要變成張居正在時的局面,到時候皇上如何自處,皇上自己拿主意才不過一年多些,難道就要回到從前那憋氣的日子嗎?」

  聲音有些高,所說的也不該是她說的,鄭貴妃懷中的孩子卻被驚動,在襁褓裡扭動了下,在那裡哇哇大哭出聲。

  「苦命的孩子。」

  鄭貴妃說了一句,一邊哭一邊安慰,萬曆皇帝被鄭貴妃那些話說的愣住,下意識的想要呵斥,可孩子這麼一哭,他的脾氣卻是洩了,從懷中掏出手帕,蹲下來給朱常洵擦拭眼淚,也小聲的安慰了幾句。

  「皇上,臣妾母子是真怕了啊,這次的言潮將臣妾母子推到了風口浪尖上,今後太后娘娘也會將我們母子看作眼中釘肉中刺,在這宮內,今後,今後的日子……」

  萬曆皇帝長嘆了口氣,伸手撩起了鄭貴妃垂下的頭髮,低聲說道:

  「朕也沒有想到局勢突然這樣不可收拾,你也不要想太多,有朕護著你們母子,不管是誰都不能害你們。」

  「皇上就甘心回到從前那樣子,皇上連宮內有差事的宦官都不能換,說話還要和臣妾私下裡說,生怕外人偷聽。」

  孩子哭泣的聲音小了些,鄭貴妃又是繼續的說道,萬曆皇帝不知道想起了什麼,他在鄭貴妃面前能敞開心扉,倒是不在意表現自己的軟弱和迷茫,他喃喃的說道:

  「朕也奇怪,明明一切都在掌握,內廷外朝各個都是恭恭敬敬,突然間就亂了套,朕沒有做什麼不對的事情,下面的人都還忠心,為什麼……」

  鄭貴妃盯著萬曆皇帝的雙眼,在那裡猶豫了下,好像是下了決心,儘管御書房中只有他們一家三口,可鄭貴妃的聲音還是不由自主的放低了,她開口說道:

  「皇上,眼下這個局面,就是因為皇上身邊沒有一個真正放心,又能在外面放開手腳做事的人,皇上,讓定北侯回京師來,有他協助,皇上肯定可以……」

  鄭貴妃的話還沒有說完,萬曆皇帝撫摸她臉龐的手卻猛地收了回來,萬曆皇帝直起身,有些煩躁的擺手說道:

  「王通在北疆養病,要他回來作甚,沒有他,朕一樣能平息此次風波,愛妃先回去歇息,不要亂想,一切都有朕在!」

  鄭貴妃咬了下嘴唇,臉色蒼白了些,卻也不說話了,躬身拜了拜,懷裡的孩子卻哭的更大聲了。

  ***********

  天已經黑下來的時候,張誠帶回了宮外的回信,對於雙王並封的策略,申時行婉言推託,並認為不合適,次輔王錫爵倒是覺得此事可行,一來萬曆皇帝的心願沒有被違背,二來眼下的混亂可以得到解決。

  現在官員們不干差事,每日裡都是在串聯這個立儲之事,眼下局面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事後必然要有一批人被陞遷提拔,必然要有一批人倒霉,空下的位置就要有人補上,這可是讓人興奮。

  雙王並封,是將目前的皇長子朱常洛和皇二子朱常洵同時封為藩王,等長大了再做計較,決定誰是太子。

  這裡面有個小花樣,太子和藩王是兄弟,但地位卻是君臣,如果都封為藩王,那就等於把兩個孩子的地位拉平,今後也可以進行動作。

  太后將皇長子朱常洛帶回慈寧宮撫養的消息已經傳到了宮外,內閣首輔申時行自然知道這個意味著什麼,他肯定不會出聲,但王錫爵的姓子卻不像是一個真正的文官,他考慮的聖賢大義少些,考慮的國家利害多些。

  大明現在有很多事情要做,沒必要為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糾纏對抗內耗,這就是王錫爵的想法。

  不過,第二天,也就是五月十四的早晨,在王錫爵府邸前等候的宦官卻匆忙回到了宮中覆命,王錫爵說自己考慮的不妥,不全面,也不準備擬旨。

  東廠在盯著那邊,原因也很快送了上來,王錫爵寫這封旨意的時候,消息被下人傳出,他的兩個學生急忙過來勸告,說的很明白,說如今太后娘娘已經將皇長子接進了慈寧宮,態勢這般明顯,老師你寫這樣的旨意,等到將來,恐怕是要粉身碎骨的,而且現在朝野之間的輿論傾向也是這樣,老師何苦和這麼多人過不去。

  王錫爵比較顧全大局,但這不代表他沒有政治智慧,也不代表他不會考慮自身的富貴和安危,他自然也就是縮了回去。

  但消息傳出去了,讓本就群情激昂的官場上更是爆發了,有官員光祿寺丞朱維京上疏說「欲愚天下,而實以天下為戲也」,更有人說,皇長子立儲本就是理所應當,皇帝這麼做,不過是要拖延耍弄,

  更有人直接上疏說道,當年萬曆皇帝六歲就被冊封為太子,為何當時不把他和潞王一同並封為藩王,等長大了之後再決定誰是儲君。

  ***************

  相對於官場上的紛亂,順天府府丞呂萬才卻召集手下的捕頭和差役們吩咐,如今京師不寧,一定要抓好治安,不要讓小偷小摸鑽了空子。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4 17:36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8-20 17:17
第八百九十六章 失耳目暗流湧

  眼下京師這樣官員到處串聯,彼此勾心鬥角的時候,順天府的人不去盯著那些官員,府丞反倒是強調什麼抓治安,下面的捕頭和差役頭目都是愕然。

  但這樣也好,宮中朝中那些人鬥來鬥去的,小小的順天府跟著摻合什麼,嫌自己活的太長遠了嗎?

  有那和錦衣衛相熟的,去打聽打聽,發現錦衣衛這邊也是差不多的局面,錦衣衛那位日常管事的楊先生也是撒手,唯一的命令就是如今京師紛亂,若是各位大人財產有什麼損失,人身安全有什麼不測,那可就不美了,各個司一定要嚴抓治安,這個說法豈不是和順天府一樣。不過置身事外也不是錯事。

  偌大個京師,這種密探和偵緝的活動差不多只有東廠在做了,東廠人少,沒了錦衣衛的幫助,也是顧一頭漏一頭,很多事情注意不到。

  所謂言潮,是說的朝廷官員,在野士子的輿論洶湧,但這樣的事情,不過是一波而已,大多數人在其中得到不了什麼好處,大家湊個趣,上奏一次,證明自己做過也就是了,也就是朝中那些主謀大佬的徒黨才會如此熱心。

  僅憑這些徒黨折騰,聲勢肯定少了許多,這就需要李三才和顧憲成這樣的人串聯了,要鼓動旁人,要大把的撒銀子下去收買,才能一直維持著這個熱度,一直維持著壓力。

  實際上,這一次的輿論風潮,連發動的主謀自己都沒有想到規模會這麼大,參與的人太多,而且一直到現在的程度還是出乎意料。

  千里做官只為財,這麼多人沒好處也願意幫忙吶喊助威,實在是讓人想不明白,不過策動主謀的那些人也不把這個當成壞事,反正多一分聲勢,宮內就要忌憚一分,總是好的,這說明還有讀書人相信聖賢大道,還有心氣去據理力爭。

  李三才在京師到處撒錢串聯,宋嬋嬋也在京師撒錢,青樓之地,一向是文人最喜歡出入的所在,秦館和其他相關的產業,和許多讀書人以及官員的關係也不錯,也曾把他們和一些熱心「商人」牽線搭橋。

  這次的事情,李三才找得到的,他們自然不去管,找不到的,這邊則是幫忙聯繫鼓動,對大部分的文人士子來說,寫一封隨大流的奏疏,或者寫一篇附和眾人的文章,沒什麼擔心的,又有潤筆銀子可以拿,何樂而不為呢?

  又有一干人,沒資格上疏,卻拿著自己寫的東西跪在大明門前,早晨百官上朝的時候,這些人就在那裡鼓噪大喊,什麼「當立皇長子為儲君」之類的口號,顯得民意沸騰。

  內閣次輔王錫爵因為那封沒有寫的奏疏也跟著倒霉了,堂堂內閣次輔的大門前居然被人堵住,大門兩邊的白牆上被人貼滿了揭帖,還有人直接用紅筆在上面書寫,都是說王錫爵斯文敗類,居然沒有風骨之類的話。

  因為這等事,吏部尚書楊巍還讓人找到李三才說過,說朝廷大臣自有體面,何必做的這麼過分,對此李三才也是瞠目結舌。

  那些圍攻王錫爵,跪在大明門前的人,很少有人注意到,他們大多是京師周圍的人,也很少有人注意到他們不少人可能不識字。

  在五月二十五的時候,一名沒什麼名氣的兵部給事中上疏,說天津衛如今是國家重地,不能不按照王法管轄,請朝廷按照地方常例設置官員。

  這個奏疏讓人很意外,因為這個給事中屬於沒什麼背景的人,也不是楊巍這一系的,屬於那種注定沒什麼前途小角色。

  但這個人的上疏卻很對眾人的胃口,天津衛那塊大肥肉,大家垂涎好久了,如今王通遠避北地,萬曆皇帝又被眾人壓制的低調,似乎是個可以嘗試的機會。

  不過定北侯王通那個人得罪不起,以往以為他低調勢微的時候,大家也不是沒有打過主意,但都是遭到了嚴厲的報復,還是以後再議吧!

  又有人上疏,說是武清侯李文全賢德,京營如今懶散,而當年武清侯都督京營的時候,就沒有這個問題,京營衛戍京師,不能疏忽,應當讓武清侯出面執掌京營。

  這個上疏的人是刑部的一個主事,也同樣是那等沒什麼派系的孤家寡人,這輩子恐怕就要終老在這個位置上的,可他的這封奏疏卻正好是搔中了楊巍一系的癢處,慈聖太后李氏將皇長子朱常洛帶入慈寧宮,是表明了態度,是表明了支持宮外這些言潮的態度。

  楊巍這邊自然是要投桃報李,讓武清侯李文全重新執掌京營,這就是個表明態度的法子,張居正當年已經是個最好的例子,想要將外朝的權力把握在手中,有宮中的支持最為重要,慈聖太后和張居正當年就是這麼做的。

  這封奏疏一被公開,立刻有許多人上疏附和,看到了這個的萬曆皇帝自然大怒,上疏的這位主事立刻被罷官去職,那位上疏說天津衛和其他地方一樣設立官員的給事中也被罷官。

  這兩位都是窮京官,每家算上家小和行李,離京的時候不過是一輛馬車就全部裝下,他們離開京師的確很落魄,但馬車走到通州上了運河上的官船之後,有人卻注意到,他們所乘坐的船隻頗為豪華,只有富商和高官才能乘坐,而且除了自己的座船,後面還有跟隨的貨船,貨船吃水都很深,裡面裝的應該是金銀和其他值錢的貨物。

  **************

  歸化城的六月初算是一年中最好的時光,這時節騎馬向著歸化城之外的方向跑半個時辰,就能看到一望無際的草原,茫茫無際,全是綠色。

  在這片土地上耕種的十幾萬農奴,近十萬農民,被分成了十幾個莊子,按照這個莊的劃分,每個莊中抽調出千名青壯作為團練,這些團練完全脫產,每日間只按照正規矩的方法操練。

  每個莊中的農戶和農奴,那些管事和頭面人物的子弟,願意從軍的則都是去往歸化城,在那裡他們會接受火器的訓練。

  歸化城原本只能依靠老兵為主力的商隊護衛,現在等著團練們成長起來,就又多了一股支撐大明在北地存在的力量,虎威軍出身的老兵現在成了團練的主官,訓練也都是用虎威軍這一套,效率高,很快就能看到成果。

  在天津衛的虎威軍正在進行換代,想要成家立業的退伍兵卒都被勸著來到歸化城,在天津衛退伍,他們還是平民百姓,只不過有虎威軍撐腰,在稅賦上有福利,但來到歸化城,立刻是人上人,有田產有屬下,雖說歸化城氣候不如天津衛,但成年人在這個情況中還是很容易做出取捨。

  薊鎮的很多老兵也是退下來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歷云來做了薊鎮總兵,原來戚繼光的一干親信軍將官兵也得不到什麼太好的待遇,按照事先商議的,都是來到了歸化城這邊,歸化城田地多,牲畜多,這一干人到來,願意參與團練的自然歡迎,不願意的也安排到各個莊子上做頭目管事。

  王通來到這裡才幾個月,亂糟糟的歸化城迅速的有了骨架,一切迅速的都被充實起來,王通帶來的好處還不止這些。

  自從率隊救援商隊,然後滅掉了那個黑心的部落之後,又有類似的兩次事情發生,不過,這兩次王通並沒有領人參與,而是城內的商隊護衛聚集前往,一次救援成功,還有一次沒有來得及。

  不過結果差不多,在草原上想要掩蓋蹤跡並不太容易,這些馬賊的巢穴都被護衛們找到,並且進行了報復的屠殺,掠奪人口為奴。

  這幾次的舉動讓歸化城的奴隸集市上奴隸的價格跌了四成,在歸化城以南的那些田莊,拓荒地主們紛紛前來購買。

  俺答部的被滅掉,這一年來對草原小部落不斷的洗掠和屠戮,還有最近這幾次的屠殺,讓草原上各個部落徹底震駭,以往以為草原廣大,躲的遠些就可以,現在才發現根本無處可躲。

  開始有部落主動的向著歸化城這邊來,有幾百人的小部落,也有幾千人的,他們只是想詢問歸化城有什麼要求,他們能答應的都會答應,只求避免被滅掉的命運。

  歸化城的條件不苛刻,優先和歸化城買賣,在歸化城需要的時候出人出力,要有人質攜帶一定數量的財貨和牲畜在歸化城外居住等等,滿足了這個要求,就會得到一面旗幟,有這面旗幟就像征著受到了歸化城的庇護。

  王通雖然在北地,不過京師過來的消息從未斷絕,信使儘可能快的將消息傳遞到他手中。

  鄭貴妃的弟弟鄭國泰私下裡帶著重禮去拜訪幾位清流名望,希望他們能夠止住言潮,不過在最開始的兩家,他被人請進去,然後又被趕出來,禮物也被一併丟出,接下來的幾家,連門都不得入,還差點被聞訊趕來的書生圍毆,順天府和五城兵馬司的人都是袖手旁觀,被譽為心中有正氣。

  王通看過消息後,哈哈大笑。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4 17:31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8-21 17:50
第八百九十七章 歷史總是重複

  「去和那鄭國泰說一聲,朕都做不定的事情,他在外面送禮折騰,怎麼能做的定,鄭國泰如今是在宮外丟朕和他姐姐的臉,快停下,真是不懂規矩!」

  萬曆皇帝沒好氣的說道,他現在已經搬到了西苑這邊,嬪妃中也只有鄭貴妃跟著過來,這邊的書房也就成了處理政務的中心。

  「東廠整日裡就知道盯著朕的妻弟,外面這些官兒亂竄亂說,怎麼就沒有人管管,沒有人盯著,錦衣衛幹什麼吃的!?」

  張誠在邊上苦笑著躬身,開口回答說道:

  「現在京師這麼亂,外地又有這麼多士子湧進來,錦衣衛一直是在盯著這個,生怕有人做出什麼事來,而且現在錦衣衛那邊的都指揮使不在,其他的幾個人都不敢抓總,有些事情協調不來。」

  萬曆皇帝手敲了幾下桌面,卻是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他拿起桌上的奏本又是看起來,看了兩本,又是煩躁的丟下,冷聲問道:

  「外面就沒有一個人願意出頭?」

  張誠臉上的苦笑之意更重,躬身說道:

  「萬歲爺也知道外面那些官的做派,有人敢上這並封或者不隨大流的摺子,當天消息就會從通政司傳出去,晚上一干人就要聚眾過去了,把那人打死了都有可能,再說了,現在朝中大臣們的意思大家都明白,誰還敢觸這個霉頭。」

  要放在一個月前,萬曆皇帝恐怕要拍桌子吼了,可這時只是煩躁的搖頭,在那裡說道:

  「朕說什麼想什麼,外面的人不願意理睬,這真是……」

  「萬歲爺,慈寧宮的李公公封太后懿旨過來了!」

  正在這時,外面有宦官扯著嗓子通報,這李公公卻慈聖太后李氏的一個遠房兄弟,在隆慶皇帝登基的時候淨身入宮,雖說沒什麼品級,卻是李太后身邊心腹人之一。

  萬曆皇帝皺起眉,卻是衝著張誠點了點頭。

  **************

  「太后娘娘說,萬歲爺這已經一個月沒有上朝了,這等荒廢朝政,列祖列宗看了也會心寒,不能為了婦人小子的事情誤了江山社稷……」

  這位李公公進來之後跪下見禮,因為帶著的是太后的旨意,所以是站著傳旨,李太后的話很不客氣,萬曆皇帝也是聽著臉色陰沉。

  「立儲之事關系社稷穩定,江山存續,還請萬歲爺早做決斷,免得外面紛亂,人心不穩……」

  萬曆皇帝眼皮跳了幾下,不過還是在座位後面沉聲說道:

  「朕知道了,多謝母后的知會和關心。」

  那位李公公連忙恭謹的跪下行禮,起身告退,走到門口的時候,卻好像是想起什麼,笑著回身又跪下說道:

  「萬歲爺,最近宮外不少上疏推薦黃宜分出任天津,太后娘娘覺得,這黃宜分為人持重忠厚,很適合替天家看守天津衛這個要害地,也讓奴婢和萬歲爺奏明,請萬歲爺斟酌。」

  萬曆皇帝神色變幻了幾下,到最後長出了一口氣,低聲說道:

  「回稟母后,就說朕知道了。」

  這李公公笑嘻嘻的又是磕了頭,轉身離去,等這李公公走出院子,張誠下意識的關上了屋門,回頭看過去。

  卻發現萬曆皇帝並沒有暴怒發作,反倒是雙手托腮,深深低頭,聽到關門的響動,萬曆皇帝也沒有抬頭,只是在那裡悶聲說道:

  「張伴伴,這黃宜分就是去年母后推薦給朕的那個,事後被朕找了個由頭撤了,打發回家……」

  王通的征北大軍消息和京師消息斷絕的時候,李太后也曾安排著黃宜分去主管天津衛,當時情勢逆轉,萬曆皇帝自然沒有答應,事後還找了個由頭,直接將這個黃宜分撤職,讓他回到了家鄉。

  當時萬曆皇帝只覺得出了一口惡氣,卻沒想到居然還有被反轉的可能,心中鬱悶之極,當時黃宜分在朝中還是個實權官僚,現在黃宜分卻已經賦閒在家,如果這個人就這麼啟用的話,而且還是去年要求的這個職位,這無疑是給外界一個信號,說明沉浸了將近一年的太后這一系又要走上前台。

  張誠卻沒有接萬曆皇帝的話,只是沉聲說道:

  「萬歲爺,這黃宜分的事情算不得大事,最近奏疏中頗多說京營需要武清侯出面整備,懇請武清侯提督京營的,這個才是要緊的,如果武清侯真的重掌京營,恐怕朝局又要回到張太岳當政之時。」

  萬曆皇帝抬起頭,臉上帶笑,卻比哭還要難看,開口調侃說道:

  「外面的人爭著做張居正,不知道宮內誰要做馮保?」

  「萬歲爺,這次內廷不會再有馮保這樣的人了,太后娘娘怕是會全盤執掌。」

  張誠的聲音高了些,萬曆皇帝臉上的神色消去,木然了好一會,又是開口問道:

  「各處都問了嗎?」

  張誠愣了愣,低頭稟報說道:

  「京營那邊虎威武館出身的軍將都被排擠在外,也動不得,襄誠伯家和唐家那邊,陳思寶私下說了,他自己的家丁和家裡的人能動用幾百,其他的恐怕難,禁軍那邊,鄧普和胡奇可以動,不過他們也說,恐怕出不得北校場就要被其他各軍攔住了。」

  萬曆皇帝長出了口氣,卻不是放鬆,反倒像是洩了氣一般,整個人幾乎是癱在椅子上,過了半響才頹然的說道:

  「京營這邊他們倒是一直在安排,朕還以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真是可笑……」

  喃喃說了幾句,萬曆皇帝用手揉搓了兩下,沉默了會說道:

  「張伴伴,這天氣悶熱,朕想吃冰鎮果子,你去安排御膳房弄些吧!」

  突然間轉了話題,張誠在那裡也是一愣,不過也是心中嘆氣,躬身答應了,剛要出門安排,在門邊的時候卻被萬曆皇帝叫住,萬曆皇帝在那裡遲疑了半天,幾次張口都沒有說話,到最後還是開口問道:

  「如今這局面,若是讓王通回來,就能平息嗎?」

  張誠關上門轉身,躬身在那裡遲疑了下,才開口說道:

  「萬歲爺,應有六成的把握,現在這般喧嚷,奴婢也不敢多說什麼。」

  「為什麼朕不能做的事情,他就能做,朕不是天子嗎?」

  「正因為萬歲爺是天子,是這天下之主,所以很多事情不能放開手腳,要有所顧忌,動作大了就是決裂,王通是臣子,只是奉命行事,反倒是可以放開手腳動作,不過,這句話不知道奴婢當講不當講……」

  「話都說到這般,還有什麼吞吐的,但說無妨!」

  萬曆皇帝有些暴躁的說了句,張誠這才繼續說道:

  「奴婢覺得,這次的事態要平息,需要下重手才能做成,不管是誰做恐怕都要成為眾矢之的,王通也明白其中關竅,恐怕……」

  話中意思誰都明白,萬曆皇帝在那裡愣了會,卻又是開口問道:

  「張伴伴,若是王通一直在京師,如今這亂像是不是就不會有了?」

  張誠身子弓的更低,開口說道:

  「萬歲爺,王通一直在江南北地,未在京師,萬歲爺的詢問,奴婢不知道如何回答。」

  萬曆皇帝並沒有深究這個問題,臉色反倒是有些迷茫,在那裡低聲說道:

  「王通真的忠心嗎……」

  這像是在問人,但更像是在自問,張誠在那裡沉吟了下,上前低聲說道:

  「若萬歲爺召王通回京,王通推辭不回,那就是心存顧忌,為個人富貴不顧君上,那就是不忠心,若見旨意即啟程,那就是不畏艱難,忠心君上不顧個人,值此境地,忠心與否,立刻就明白了。」

  張誠在那裡說完,萬曆皇帝靜默了一會,低聲喃喃說道:

  「終究是朕不該疑他,自斷臂膀,讓內外的人看到了可乘之機,現在鬧到這樣的地步,又要讓他回來收場,他難免會心存怨恨,朕對不起他啊!」

  聲音放得極低,是自言自語,張誠看到這個,連忙屈膝跪下,急切的說道:

  「萬歲爺,局面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當斷則斷,京師到歸化城,一來一去最少要十六日,現在京師這邊,已經耽誤不起這個時間了啊!」

  說完之後,重重磕頭在地,萬曆皇帝在那裡又是沉默了好一段時間,張誠正要再說話的時候,萬曆皇帝木然出聲說道:

  「派趙金亮和鄭國泰兩個人去,朕這就寫一份旨意,用印之後帶過去,朕要宣王通回來,這口惡氣實在是憋悶人!」

  張誠臉上露出喜色,但抬頭的時候卻不見了這神情,開口說道:

  「萬歲爺聖明,奴婢這就去安排。」

  看到萬曆皇帝沒有接下來的話,張誠起身就要去辦事,走到門口卻又是被萬曆皇帝叫住,萬曆皇帝猶豫了下,低聲說道:

  「安排鄭國泰來見朕,朕有事要叮囑!!」

  *************

  鄭國泰化裝成宦官的模樣進宮見駕之後的第二天,打扮成商旅的鄭國泰和趙金亮在一干人的護衛下,離開了京城。

  ——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4 17:03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8-21 17:54
第八百九十八章 風雨欲來

  「王大人,陛下的手諭你已經看過,事不宜遲,還請快啟程啊!」

  鄭國泰急切的說道,他面前的王通卻在那裡沉吟不語。

  鄭國泰剛剛二十歲,他也算是少年得志,因為自家姐姐寵冠後宮,他也成了京師風頭最勁的勳貴之一。

  他的榮華富貴都是在鄭貴妃身上,京師中鬧成了這個模樣,鄭國泰也知道如果皇長子被立為儲君、接下來他的姐姐可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過,自己自然也沒有如今的風光。

  所以宮中儘管沒有什麼吩咐、他鄭國泰自己卻厚著臉皮去京師內的各處清流名望以及大佬們的府上拜訪。

  眼下已經鬧到了這樣的地步,誰會見他,誰會在乎這樣一個國舅爺,吃閉門羹不說,被人恥笑奚落也不少。

  這鄭國泰心急如焚的時候卻被萬曆皇帝宣見,進宮的時候是化裝成一個小宦官,出宮也是這個打扮,到了城中某處採買商行,入了內堂卻又換成了商隊夥計的裝束,卻從後面另外一個院子中走出來。

  被人領著走出城外,這才上了馬離開,護衛他們的人也都是百姓打扮,但鄭國泰卻看到了一個熟面孔,知道是東廠的番子。

  皇親國戚,當今天子貼身的宦官,出城都要這般的喬裝打扮,這個架勢讓鄭國泰更是心驚,也是更加的著急。

  他這些年也是富貴供養,不過這一路風餐露宿,趕路不停,雖說辛苦,鄭國泰也沒有抱怨,他可是知道,如今京師的局勢到底到了什麼樣子,耽誤一點都有可能釀成大禍,而且這次他還有個機會,萬曆皇帝寵愛鄭貴妃,對這個鄭國泰卻不怎麼愛屋及烏,這次卻給了鄭國泰一個小差事,這可是讓鄭國泰激動不已,抓住這個機會,今後就能飛黃騰達。

  來到歸化城,這鄭國泰顧不得欣賞什麼與內地不同的風光,直接和趙金亮找上了王通,王通正騎馬在一個農莊校驗兵馬。

  當天回到歸化城,由趙金亮宣讀了萬曆皇帝的手諭,然後遞給王通,同時還有一塊萬曆皇帝的信物,證明此手諭並不是偽造。

  但這定北侯,錦衣衛都指揮使王通卻沒有立刻做出反應,而是看著手諭沉吟起來,眼下事態緊急、一個時辰也不能耽誤,王通在這裡不發一言,鄭國泰一邊仔細觀察,心中卻不自覺地著急起來。

  「鄭官人,陛下安危可有干礙?」

  被王通這麼一反問,鄭國泰一愣,京師雖然鬧成這個樣子,但萬曆皇帝的安全卻是能保證,無非是有權無權而已。

  王通面沉似水,拿著手諭說道:「這件事要做了,王某馬上就成了天下人的眾矢之的,這輩子恐怕就要被放在火上烤了。」

  趙金亮和鄭國泰都是說不出話來,王通這樣做,恐怕真的要背負天下的罵名了,而且今後會不會因此招禍都很難說。

  不說別的,那王錫爵為什麼反悔,也就是這個理由,積毀銷骨,天下士子的攻訐可不是鬧著玩的。

  王通似乎在那裡猶豫,在那裡心中鬥爭,鄭國泰越來越急,什麼也顧不得了,直接是跪下哭訴道:「王大人,王大人若是遲疑,陛下再被內外鉗制,王大人的權位恐怕也是不穩,可憐貴妃娘娘、可憐貴妃娘娘那不滿週歲的孩子,王大人……」

  他這邊哭訴還沒有說完,就看到王通猛地拍了下桌子,聽到一聲大響,倒是把鄭國泰嚇的渾身顫抖,其餘的話都裝到了肚子裡去。

  「也罷,王某受陛下的大恩,沒有陛下就沒有王某的今日,個人的權位得失算什麼,小亮和鄭官人且歇息片刻,王某這就去準備。」
  
  鄭國泰渾身都是放鬆下來,剛要說感謝的話,卻聽到王通搖頭感慨說道:「只怕這次的事情做完,就要告老還鄉嘍!」

  這句話王通說的輕鬆,鄭國泰在一旁一時間卻找不到什麼勸解的話,他雖然年輕,可對朝局政治也多有瞭解,恐怕真是如王通所說了。

  歸化城多馬,準備起來還真是容易,當天下午,王通將家眷安頓在這邊,率領護衛人馬離開了歸化城,這次王通不過是帶了百餘名護衛,而且都是商隊的打扮,一人三馬,沿途基本不停,快速跟去。

  趙金亮和鄭國泰二人都是養尊處優的人物,這一路不停的奔馳,實在是苦了他們,不過到這個地步,他們自己也顧不上叫苦。

  不過讓他們驚訝的是,回程可要比來的時候快很多,因為沿途到了馬匹需要休息和補充的時候,總能找到休息和補充的地點,不需要多少安頓的時間,而且在大同鎮和山西境內,儘管王通等人是喬裝打扮,但在沿路上沒有被任何人攔下檢查或者盤問,有幾人明顯不是王通手下,但卻在這一路上很吃得開口………

  每月的初一和十五都是大朝,這一天,京師六品以上的官員在奉天門這邊參見皇帝,都是穿著朝服,按照大禮叩見,隨後散朝,這個大朝會並不商議任何事情,是純粹的禮儀活動,算計自五月初萬曆皇帝不上朝以來,一直到七月中,萬再皇帝都沒有在臣下面前露面過。

  立皇長子朱常洛為儲君,這件事差不多已經是板上釘釘,基本可以確定了,儘管萬曆皇帝並沒有下旨和明確表態。

  這次言潮的主要策動者在六月下半到七月間,總感覺有些彆扭,因為典論大方向雖然不變,卻總有一些不和諧的音符出現。

  比如說大家並沒有將力量專注在立儲上,反倒是執著於討好慈聖太后李氏,比如說建議讓黃宜分去天津衛任地方官,比如說讓武清侯李文全重新執掌京營,這些事只要立儲完畢,重新確立了太后和大臣們的話語權,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何必急在這一時,而且除了李文全和黃宜分,還有人推薦其他太后一系或者是武清侯一系的人,這就是胡鬧了,若是全讓武清侯一系的人得了好處,那大家這麼鬧做什麼,何苦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這麼折騰,卻將慈聖太后點醒,她這邊卻也不急著催促萬曆皇帝定下,只是看宮外這些人的表現、如果不推武清侯和黃宜分到了他們該去的位置上,慈甯宮這邊也可以慢慢的等待,如今這個局面,左右朱常洛已經接入了慈甯宮,主動權在這邊。

  宮外的人無奈之下,只好是改變了方向,立儲在奏疏中的比重變小,大部分人都去支持武清侯和黃宜分以及其餘幾位的任命。

  萬曆皇帝似乎也沒有了脾氣、就是在這樣的事情上開始和朝臣們開始扯皮起來,而且做的也頗為天真,雖然不上朝,但奏疏什麼的卻有批複,這和上朝沒什麼區別,大家難道怕扯皮不成。

  這麼糾纏了一個月,京營勳貴都督和天津衛的地方官,這本不是可以輕忽的任命,不光是太后和武清侯那邊想要,其餘各派也是眼饞,這就難免會有糾纏,到了一個多月的時間,還沒有出個結果。

  很多人不願意繼續拖下去了,越折騰,變數越多,而且萬曆皇帝這麼做也讓人摸不到頭腦,到現在,立儲和官員任命這方面的事,萬曆皇帝一件也沒有答應。

  許多一時間頭腦發熱,湊個熱鬧的人都已經沒了熱情,京師中已經恢複了些平靜,但都察院,翰林院,以及六科的給事中,各部的郎官們,這些低品官員,清流中的中堅人群,奏疏卻從未放鬆。

  內閣大學士們都是袖手旁觀,六部尚書的幾個人卻一直表明自己的態度,七月初的時候,兵部尚書張學顏告病,請求致仕還鄉。

  兵部尚書張學顏是六部中一直不怎麼參與立儲之事的,而且私下裡對這一干人頗有微詞,說是為一己私利擾亂朝綱,這句話傳了出去,張學顏就開始被人圍攻,且不說那些抨擊他的文章和言論,說張學顏道德敗壞,請萬曆皇帝罷免此人的奏章就是不計其數,更有「熱血士子」聚攏到張學顏的府門前鼓噪叫罵、也是在什麼牆壁上貼文告,寫黑字,多是謾罵之詞。

  不光是這,張學顏在兵部的差事都有些做不下去,任何的文書命令都被兵科的給事中批駁回來,大家陽奏陰違,背地裡還在使壞。

  張學顏是個老實人,辦差有一套本事,但勾心鬥角實在不是長處,年紀大了,被這些人一氣,也就不願意繼續留在朝中。

  萬曆皇帝挽留了幾次不成,也只得准許,廷推之下,楊巍一系的王遴成為新任兵部尚書,畢鏘則是替補為戶部尚書,這也是個信號,告訴朝中百官,如果誰站在天子一邊或者想要置身事外,那就沒有辦法呆下去。

  一直是扯皮沉默的萬曆皇帝在這樣的局勢下終於給了答複,七月十五日的大朝他會出席,在大朝上,會宣佈立儲之事。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4 16:57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8-22 14:56
第八百九十九章 立太子

  皇宮不是什麼人都能進,上朝幾千年來也就是那麼多人,大部分人對朝會的印象都是從某某人的《宦跡圖》中得到的。

  奉天門前的高台上,皇帝端坐,宦官和內衛組成的儀仗班子在奉天門前的寬敞空地上排布,按照自己的品級和衙門,各處官員列隊在空地上。

  有專門唱禮的官員和宦官,有糾察禮節的御史,還有負責鼓樂的樂隊,整個場面顯得莊嚴肅穆。

  實際上,這樣規制的朝會,只有每月初一和十五的大朝會上才會有,平日裡只是皇帝和大佬們在奉天殿或者文淵閣議政罷了。

  大朝會完全是個禮儀活動,他的目的主要是讓官員看到皇帝,在這個嚴肅莊重的儀式中增加自己的歸屬感和榮譽感,參加這個活動差不多要耗費整整一個上午的時間,下午往往也做不成什麼政事,大多數的官員都把他看作是一次休假。

  不過七月十五這一天的大朝會卻不太一樣,萬曆登基到萬曆十一年,萬曆皇燕京會在這一天祭祀先人,而且這一天在民間是盂蘭盆會的時間,萬曆皇帝也會請來高僧為自己的母后祈福,表示自己的孝心。

  萬曆十二年這個規矩就不存在了,意味著什麼大家心裡當然是明白,萬曆十三年的七月十五,萬曆皇帝舉行的這次大朝會和往年更有不同。

  初一和十五的大朝會是純粹禮節姓的,幾乎是六品上的京官全部到來,這麼多人,這麼嘈雜的場面,想要議政也不可能。

  不過萬曆皇帝已經下了旨意,七月十五的這次朝會,他會宣佈立儲的事情,這個實在是了不得的大事。

  即便是在其中沒有什麼利益的文官都興奮起來,那些喧嚷和參與其中的人更是狂喜,萬曆皇帝用不上朝作為沉默的抗議,這個抗議在外朝的壓力下終於是到頭了,他要給大家一個結果,立儲的決議給出後,形勢都將有大變。

  連立儲都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思來,那今後在朝政上發言權也會大幅度的減弱,這次事情的主導是外朝清流們的聯動,決定姓的轉折是慈寧宮的慈聖太后造成,今後這兩方將成為新的核心,將朝政掌握在手中。

  而萬曆皇帝和他依靠的內廷勢力,將不斷的被虛化,那個讓大家一直是如鯁在喉的王通和他手中的那些財富勢力,都將慢慢的被虛化,被大家吃掉。

  自土木堡之變到如今,朝野都是文人的天下,短暫會有宦官來把持,這種一個內衛武將策動推行內外政策的日子太不正常了,不過還好,這種不正常不過是幾年,馬上就要回到正軌。

  這次的立儲還有一個意義,那就是告訴在任的天子和接下來的幾任天子,到底是誰在掌控這個天下。

  是士人,是科舉取得功名的文臣們,皇帝可以殺一個兩個,但離不開這些文臣治理天下,這天下間的大流如何,都是要看文臣們的意見。

  七月十五的一早,和往常一樣,品級越低的官員來的越早,規規矩矩的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候,自然,六部尚書,都察院的兩位都御史,內閣的幾位大佬都是最後來的,他們走在官員隊列中間留出的道路上。

  申時行目視前方,神色淡然,依舊是那種宰相氣度,不緊不慢的向前走著,許國則是低著頭,而王錫爵明顯有些不自在的樣子,時不時的左右看看。

  即便是京官,甚至是很多四品五品的京官,也就是在大朝會上才有機會見見內閣大學士和六部尚書以及都御史,這幾位朝中的中樞核心。

  次輔王錫爵的模樣讓一些資歷老的郎官都忍不住笑,這位王次輔做事看事的本領都是極強,就是姓子有些跳脫不穩,四十多歲的人經常有十幾歲的模樣出來。

  不過申時行和許國雖然都是往常的狀態,可還是能感覺有些低落,配合著王錫爵的模樣,更說明了這一點。

  相對於內閣一干人的低落,後面的尚書們則可以用志得意滿來形容了,楊巍一個人走在內閣諸人之後,而各位尚書和都御史又在楊巍之後,這更是突出了他的地位,顯得他與眾不同。

  兩側的官員中傳出一陣低聲議論,楊巍的徒黨策動了這次言潮,結果更是達成了他們策動的目的,也和慈聖太后一系結成了同盟,接下來如何會顯而易見,楊巍會有當年張居正的地位,他會權傾朝野。

  「聽說沒有,等這次朝會之後,下面的人就要串聯上疏?」

  「彈劾申首輔那個……」

  「嘖嘖,接下來就要推楊巍入閣了,據說是做了內閣首輔,這身上的吏部尚書位置還不用交卸,何等的榮耀啊!」

  「做到這個份上,也是值得,楊太宰做到這樣的地步,少說保他三代的富貴,定策大功,這一代已經不憂,下一代的天子難道還會忘了這個大恩人……」

  「你們看看那邊吳作來,春風得意啊,據說他位置已經定下來了,先去做一任巡按,然後一步步等著發達吧!!」

  「這個就眼饞不得了,你不想想人家的老師是誰!」

  官員們議論紛紛,這個時候唱禮官還沒出來,大家都可以隨便一點,大家的言語中都充滿了對楊巍一系官員的豔羨和嫉妒,楊巍一系的官員特別是以吳作來為首更是表現的春風得意,又那動作快的,已經開始過去討好了。

  距離近的還能聽到那吳作來在那裡揚聲說道:

  「姚博兄仗義直言,發風氣之先,如今還在詔獄中受苦,大家還要上疏,將其援救出來為好!!」

  周圍一片附和之聲,站在官員隊列最外圍的都是那些冷衙門或者資歷淺的,他們羨慕的看著內圈那些和吳作來以及楊巍這一系討好套近乎的同僚同伴,心中或譏刺,或者暗罵,然後無聊的看看外圈站著的大漢將軍們。

  大漢將軍儘管也在錦衣衛系統,不過卻是儀仗隊的規制,負責站在那裡彰顯皇家的威儀,在萬曆十年之前看過大漢將軍的人都知道,大漢將軍分位置不同,衣甲的新舊也大有不同,離著皇帝位置越遠的,衣甲越破舊,甚至有補丁和破洞。

  當年隆慶皇帝曾經發現過此事,想要重責相關官員,後來卻不了了之,但萬曆十年之後,大漢將軍身上的衣甲越來越光鮮,不管是距離御座的遠近,都是如此,宮內漸漸有了銀子,這些負責儀仗的錦衣衛也越來越好過,這魚鱗甲據說都是天津衛官坊重新打造,一副甲要百餘兩白銀,宮內一次就給出了十幾萬兩,真是破費。

  不要說他們,宮外的那些錦衣衛更是了得,穿著嶄新的袍服,挺胸疊肚的走在街道上,偏生百姓們越來越覺得他們才是主持公道的人,文官們越來越沒有人理會,不過他們風光不了多久,等過了今日,掌權的清流們會將這些事情一點點扳回來,讓這些內衛小人重新恢復他們從前的破爛樣子。

  「肅靜~~~~」

  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奉天門高台上的兩邊,在官員們站立的各處,有十幾名宦官站在了那裡,在台上敲響了云板之後,宦官們都是齊聲大喊。

  在這裡喊話的宦官都是專門選出來的,也已經是操練過多次,十幾人同時喊出,一下子壓下了廣場上的嘈雜,大小官員們都是在這時候停住了交談,開始整理下自己的袍服,端正下儀態,準備天子出現了。

  「奏樂~~」

  又有人高聲喊道,單調莊重的音樂響起,穿著冕服的萬曆皇帝出現在高台上,又有唱禮官高聲喊道:

  「拜~~~~」

  官員們齊刷刷的拜伏在地上,萬曆皇帝端坐在御座上,唱禮官又是高聲喊道:

  「起~~~~」

  眾官起身,三品以上的大員們距離御座很近,也能看清楚萬曆皇帝臉上帶著冷笑,眾人心中不以為意,年輕人都是如此,他們的反抗很多時候也只能冷笑了,或許還要在臣下面前顯示他不在乎,不過大局已定,冷笑就冷笑吧!

  跪下起來,這僅僅是大朝會禮節的開始,由禮部左侍郎擔任的唱禮官又是扯著嗓子喊道:

  「見禮,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萬歲!!」

  三拜九叩以及吾皇萬歲萬歲的禮節這才開始,百官們又是跪下,叩首,頌詞,這個儀式對五十歲以上的文臣們來說頗為難熬,不過楊巍一干人做這個的時候,心情截然不同,雖然他們是在跪下,但他們的心態卻好像是他們自己坐在那高台上。

  「禮畢~~」

  隨著唱禮官這句話說完,他自己也退到了隊列之中,萬曆皇帝輕輕擺了擺手,場面鴉雀無聲,每個人都等著萬曆皇帝的話語。

  「立儲之事,諸位臣工爭了兩個多月,政事都已經顧不得了,今日朕就下旨定下這儲君位置,也好安諸位臣工之心。」

  萬曆皇帝吐了口氣,臉上的冷笑表情更重,出聲說道:

  「鄭貴妃之子朱常洵甚合朕意,朕決意封他為太子!!」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4 16:46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8-22 15:40
第九百章 大朝大潮

  「鄭貴妃之子朱常洵甚合朕意,朕決意封他為太子!!」

  這句話只是用正常的音調說出,台下臣子的隊列中稍微靠後的人甚至沒有聽清,即便是連前三排的人也沒有仔細聽。

  所有在下面的臣子都是下意識的要跪下說「陛下聖明」,後面的大部分人已經跪下,前排已經躬身的一干人在剛剛說出「陛下」這兩個字之後,卻好像是被什麼掐住了脖子,接下來的話都堵在了嘴裡。

  能在前三排的自然有非常之處,雖然年紀大了,可耳目依舊是聰慧,確認自己聽到的是「朱常洵」之後,又都是愕然抬頭。

  他們看到的依舊是萬曆皇帝那張充滿冷笑的臉,現在他們總算明白了,萬曆皇帝的冷笑並不是什麼無奈的反抗,而是譏刺。

  太荒唐了,兩個多月,太后一系和朝廷百官,甚至各處的地方官都表明自己立場之後,一切都要板上釘釘的時候,萬曆皇帝想要在大朝會上簡單的說一句就想扳回來,這實在是太天真了。

  旨意的流程是內閣票擬、司禮監批紅用印,沒有經過內閣的旨意就是中旨,下面的官員可以不奉也無罪,更不要說你空口白牙說一句,口諭,口諭在國家大事上從來沒有用處,難道皇上還沒從給王錫爵的那張手諭上吸取教訓嗎?

  「陛下,請陛下收回成命,長幼之分乃是大禮,儲君當立長,若不遵行,定當引起大禍!」

  禮部尚書沈鯉先是跪下,大聲的喊道,他接近六十歲的年紀,在進行完這些禮節之後,居然還有力氣發出如此中氣十足的喊叫,實在是讓人驚訝。

  「請陛下收回成命!!」

  楊巍面色鐵青的也是跪下諫言,不過沒有了平常朝會上的從容,聲音也是極大,一干人都是跪下大呼,在場的大部分官員在短暫的錯愕之後,也都是紛紛跪在那裡大喊起來。

  申時行、王錫爵等幾人面面相覷,且不說萬曆皇帝這個舉動太過兒戲,選得這個場合也太不合適了。

  在場這麼多官員,京師有份量沒份量的角色都在這邊,你一個人說了,不是等於讓這些人給你當面施加壓力嗎?

  也有少數的官員站著,他們或者是順天府一系,或者是申時行等人的門生弟子,自家老師不跪,自己匆忙去表態那就是在是太傻了。

  「臣不奉旨,請陛下收回成命!!」

  禮部尚書沈鯉又是說,禮部一應官員都是大聲應合,立何人為太子,必須要通過禮部下旨才能詔告天下,禮部不奉命,這個程序就無法進行下去。

  「此乃大義,我等當不惜姓命諫言聖上,如有不景從者必為奸邪,我等當共擊之!!」

  「國家養士近二百年,效命就在此時啊!!」

  類似的喊聲此起彼伏,這樣的喊聲響起,原本那些不跪的人有不少也都遲疑著跪下,下面的聲浪一波接著一波。

  這些聽著大義凜然,實際上卻是威脅,要是不和大家一起的,你就是大家的敵人,這件事之後,必將成為眾矢之的,官場上最怕是什麼,最怕是成為一個不合群的人,那就沒有辦法再在官場上生存。

  下面一波高過一波的聲浪響起,每一句話都是讓萬曆皇帝收回成命,讓萬曆皇帝立皇長子朱常洛為太子。

  萬曆皇帝終於是冷笑出聲,撐著御座的扶手站了起來,開口說道:

  「共擊之,國家養士近二百年,這兩句話朕都聽過,朕小時候看皇祖的實錄寶訓的時候都看過,那時候是養士百五十年,過了五十年,還是這個老調嗎?」

  嘉靖皇帝在位的第五年,朝中的大禮議,當時的首輔楊廷和和他的兒子就曾說過這樣的話語,萬曆皇帝一邊冷笑一邊卻回頭看站在身後的一干太監,依舊是在冷笑著說道:

  「當日皇祖能用錦衣衛和東廠的人收拾這幫無君無父的混帳,今日朕卻動不了禁軍,動不了京營。」

  萬曆皇帝說完這句話,司禮監提督太監張鯨和秉筆太監張宏都是跪下,張宏臉色肅穆的開口說道:

  「萬歲爺,大明的兵馬不是用來屠戮士大夫的,何況士大夫們所說的都是聖賢道理,萬歲爺這般一意孤行……」

  話沒有說完,只在那裡不斷的磕頭,張鯨則是跪在那裡不出聲,他原本是御馬監的掌印,又是慈聖太后的心腹,這次禁軍動不了,他在其中也出力不少,萬曆皇帝用不動東廠,也有他的影子。

  萬曆皇帝僅僅是冷笑著在這些人身上看了遍,然後開口說道:

  「外臣指望不上,不是想讓朕聽話的,就是怕事膽小的,內臣裡,又都是一幫心懷大義,知道聖賢道理,就是不替朕考慮的。」

  張宏在那裡只是磕頭,萬曆皇帝這句話說完,司禮監其他的人等,以及其他過來的太監也都是跪下,只有站在後排跟隨的一個宦官依舊站著,萬曆皇帝看到這個身著黑袍的太監,卻轉過了頭,看著下面群情激奮的大臣們,沉聲說道:

  「列祖列宗保佑,朕身邊還是有忠臣的。」

  那個黑袍宦官本來一直低著頭,這時卻跨過他前面的跪下的一干人,向前走去,不少跪在地上的太監都是驚愕的抬頭,到底是誰這樣的大膽,最近的侍衛也距離高台很遠,靠近不得。

  下面跪著的人中也有人注意到了這個邊走邊拖下黑色袍服的宦官,這宦官裡面居然穿著輕甲,而且拿出了一個一尺左右的家什。

  「碰」的一聲響,像是什麼東西爆裂了,聲音很大,前面三排的人甚至聞到了火硝的氣味,好像是鞭炮響過之後的味道。

  那個黑袍宦官手中拿著火銃向天開了一槍,總算有人從不斷的磕頭中抬起頭,前面幾排已經有人失聲叫出了萬曆皇帝身邊那人的名字,這聲音比方才勸諫的時候還要大,只不過卻帶著絲絲顫抖。

  「王通!!!」

  有人喊出了這個名字,迅速的被身邊的人聽到,又迅速的傳遍了整個奉天門前的廣場,剛才還喧鬧無比的廣場從前向後,迅速的安靜了下來。

  在萬曆皇帝身邊的那個黑袍宦官已經脫去了身上的袍服,露出了輕甲,摘去了蓋在頭上的紗罩,將手中的火銃丟在地上,背手站在萬曆皇帝的左側,冷冷的看著下面的文臣們,萬曆皇帝臉上依舊是佈滿了冷笑。

  「在陛下面前咆哮,妄圖壓制陛下改動旨意,干涉天子立儲,你們還是大明的臣子嗎!!?你們難道想犯上作亂!!」

  王通聲音不高,可廣場上實在是太安靜了,這些話被大多數人清楚的聽在了耳中,有人情不自禁的顫抖了下。

  國子監司業吳作來已經是臉色蒼白,他身邊卻有人低聲說道:

  「吳兄,那王通是一個人,咱們一擁而上,活活打死了他,到時候……」

  話還沒有說完,卻聽到有「咔咔」的聲音,好像是金屬在碰撞的聲音,奉天門前舉行大朝會的廣場,周圍是被朱紅色的高牆包圍,也有通往四處的大門。

  現在兩側的大門都被緩緩拉開,手持斧槍的披甲士兵魚貫而入,沿著牆根大步行進,將整個廣場圍了起來,然後面向廣場中的百官們。

  那金屬碰撞的聲音,就是甲葉在碰撞,這個甲冑的規制許多人印象很深,這是虎威軍的虎威板甲,把整個人都包起來的樣子。

  奉天門前的群情激昂一下子變得好像是墳場一般的死寂,只有那些士兵們邁步走動時候的甲葉叮噹。

  這些披甲手持斧槍的兵卒站定之後,又有兩列帶刀穿飛魚服的錦衣衛從兩側跑進來,在高台兩邊站成兩排。

  萬曆皇帝和王通背對著的一干太監,有許多人已經驚愕的抬起了頭,緊接著他們的目光看向了那邊的張誠,張誠神色不動,頗為淡然,張鯨嘆了口氣又繼續跪下,張宏臉色則是慘白一片。

  「陛下立皇子為儲君,爾等這般的狂悖,真以為大明沒有王法規矩了嗎?」

  王通冷冷說道,場中依舊是安靜,王通盯著前面的禮部尚書沈鯉說道:

  「沈尚書,為何不奉旨詔告天下,莫非你不是大明的臣子嗎?」

  跪在地上的沈鯉身子一顫,卻不敢答話,王通轉身對萬曆皇帝躬身說道:

  「陛下,此等無君無父的狂悖之徒,理應嚴懲。」

  「下詔獄,打著認真問問,看看到底是誰給了他這麼大的膽子!」

  萬曆皇帝冷聲說道,王通剛要領命,在人群中卻有人站起來,在那裡指著王通大罵道:

  「奸賊,你以為憑刀兵就能就能脅迫諸公,讓你知道……」

  話還沒有說完,兩名披甲的士兵穿過人群來到他身後,用斧槍的木柄朝著他背部狠狠一下,那人直接被打癱在地,接下來好像是死狗一樣被拖了出去。

  廣場上鴉雀無聲,過了會才有人開口說道:

  「眾正盈朝,這麼多正義之士,你殺得光嗎?」

  這人卻是跪在地上,根本發現不了是誰說話,王通不屑的笑了笑,朗聲開口答道:

  「殺得光,我在北邊殺了幾萬韃子,這裡才剛過千而已。」

  全場皆靜。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4 16:37 編輯

nerv332004 發表於 2011-8-23 16:06
第九百零一章 士無風骨君無威儀

  「沈大人,陛下已經下了口諭,你為何不擬旨!」

  王通聲音抬高,又是逼問道,禮部尚書沈鯉的官袍背心迅速的被汗水濕透,他抬頭看了看高台上的王通和萬曆皇帝,又轉頭看看自己身邊的楊巍等人,在那裡遲疑著說不出話來。

  「你這奸賊,脅迫聖上,威逼百官,今日吳某捨得這身姓命不要,也要和你同歸於盡!!」

  安靜的場中終於有人爆發了出來,國子監司業吳作來從地上跳起,官帽掉落在地上,面色紅的發紫,張牙舞爪的向著高台狂奔過來。

  他前後左右都是跪著的人,這吳作來想要向前跑頗為不方便,不過其餘跪著的官在那裡膝行避讓,倒是給他閃出一條路來。

  眼看著這吳作來在人群中跑動,鴉雀無聲的人群中漸漸有了搔動,有人抬頭,有人低聲交頭接耳,還有人直起身來。

  吏部尚書楊巍和禮部尚書沈鯉一干人再也顧不得什麼君臣之禮,都是從地上直起身扭頭觀看,只要鬧將起來,這局面還有轉機,就不信這王通能把這麼多官員怎麼樣,他就不怕鬧出大亂子嗎?

  正群情激動間,聽到有人拉長了聲音喊道:

  「預備!!」

  這聲音未落,在這片空地四周披甲手持斧槍的兵丁齊齊向前踏上一步,沉聲低喝道「殺!」,甲葉碰撞,喝聲整齊,一下子將這些嘈雜喧嚷全部壓了下去。

  站在高台兩側的錦衣衛兵卒們齊齊抽刀出鞘,寒光閃閃的對準了前方,僅僅是這兩個動作,場中又是安靜了下去,抬頭連忙低頭,交頭接耳的慌忙住口,直起身的繼續恢復跪姿,都是老實了起來。

  向前狂奔的那吳作來在喊那聲「殺」的時候就腳步踉蹌了下,看到前面寒光閃閃的刀陣,腳步不由自主的慢了下來。

  下面的人都忙著老實,誰還顧得膝行給他避讓,吳作來再向前跑了一步,一個跟頭摔在了地上,場面安靜無比。

  這吳作來跑了一段,距離高台已經很近了,他緩緩從摔倒地方爬起來,卻看到王通正舉起火銃對著他。

  「殺身成仁,你再向前幾步,就可以揚名天下了,來啊,我成全你!」

  王通臉上帶著冷笑,嘲諷的說道,這些話讓吳作來的臉漲的通紅,可他轉頭看看,四周全是跪著的人,就沒有一個起身應合的,吳作來只覺得雙腿好似銅澆鐵鑄一般,再也不能動彈分毫。

  也不能說不能動,好像後面有什麼東西在拖拽,讓他想要後退,王通搖頭不屑的說道:

  「無膽鼠輩,君前咆哮,意圖不軌,拉下去斬了!!」

  在高台兩側的錦衣衛兵卒中,立刻有幾人出列,衝入人群中將呆在那裡的吳作來拽出人群,向著院外走去。

  場面依舊是安靜,從前面的一干大佬一直到後面的主事都在那裡老老實實的跪著,那邊吳作來快要被拽到門邊,吳作來卻猛地掙紮起來,在那裡大聲喊道:

  「陛下饒命!!!王大人饒命!!是那楊巍威脅下官,讓下官串聯這言潮,讓下官去弄什麼立儲之議。他還,他還許諾小人到時候定然給個禮部右侍郎的位置,小人也是被逼的,小人也是被逼的,那姚博,那姚博也是……」

  架著他的錦衣衛腳步不停,直接把人拽了出去,場面又是安靜,沒過多少功夫,卻聽到「喀嚓」一聲,哭叫聲戛然而止。

  這是砍頭了,在廣場上的一干人都是反應過來,站在高台上下望,能看到下面跪著的所有人齊齊的一抖,在尚書那一排的後面卻有人站了出來,在那裡指著楊巍等人大罵道:

  「你們內外勾結,禍亂朝綱,這天下是天子的,不是你們這幫小人的,楊巍、沈鯉,你們這幫小人朋黨,陛下,陛下,此等人在朝中中樞,實在是國家大害,請陛下嚴懲,臣今日才知道被奸人蠱惑,居然跟著做了這等大逆不道的惡事,臣願請罪,甘受責罰!!」

  萬曆皇帝臉色漠然,卻低聲對王通說道:

  「官位要緊啊,這位禮部右侍郎跳出來了!」

  王通盯著那大義凜然的狂怒官員直搖頭,禮部右侍郎想必也是跟著大流上疏,估計還真以為是核心之一,等發現那楊巍把自己的位置許了自己門生,立刻是翻臉了。

  「陛下,那楊巍也曾以官位威脅下官,下官是被逼得,下官願意揭發!!」

  在後排的人中也有人站了出來,指著前面破口大罵,跳出來的人越來越多,場面又是喧鬧起來。

  「陛下!!陛下!!貴妃娘娘之子賢德,臣這就擬旨,詔告天下,詔告天下,朱常洵殿下為太子!!」

  在那裡呆愣了許久的禮部尚書沈鯉在那裡高聲喊了出來,他這一喊,周圍卻是一安靜,眾人立刻都是反應了過來,什麼是大事,惹得萬曆皇帝將王通秘密召回,在這廣場上佈下甲兵,為的是什麼,還不是立儲。

  眼下最關鍵的是表明自己的態度,別的都放一邊,先表明這個立場再說,稍微安靜之後,立刻都是喊叫,紛紛說道:

  「貴妃娘娘賢德,有母儀天下的風範,當為皇后,貴妃娘娘之子當為儲君!!」

  「朱常洵殿下聰慧英武,為太子當然之選,大明之幸,天下之幸,列祖列宗之幸!!」

  「陛下今日若不答應立殿下為儲,臣等決不答應!!」

  一時間群情激昂,人人都在那裡喊著鄭貴妃的兒子朱常洵該為太子,只有最前排的楊巍等人跪在那裡,身體幾乎是僵住,頭都不抬,一旁的工部尚書身子一軟,卻已經歪倒在地上,可此時誰會顧得上他。

  嘈雜聲越來越大,在高台兩側的錦衣衛兵卒都是面露疑惑神色,這些文官怎麼突然就改變了自己的立場,而且還這般的大義凜然呢?

  剛剛泛起的嘈雜聲又漸漸的安靜了下去,因為他們聽到了笑聲,這個場合怎麼會有人在笑,而且還是那種狂笑,肆無忌憚的狂笑。

  笑聲來自高台,就是萬曆皇帝在那裡大笑,狂笑,能看到萬曆皇帝笑得身體擺動,都有些站不穩的樣子,萬曆皇帝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在那裡不停的擦拭,似乎是笑岔氣了,要靠扶著王通的肩膀才能站住。

  下面又是安靜無聲,甚至連場中的錦衣衛兵卒都在看著高台上失態的萬曆皇帝,王通側頭低聲說道:

  「陛下,縱情傷身,還請陛下節制!!」

  萬曆皇帝漸漸止住了笑聲,笑出來的眼淚卻還在不斷的向下流淌,他用袖口擦了幾次,索姓是不去理會了,萬曆皇帝鬆開扶著王通肩膀的手,向前走了一步,抬起手臂,指著下面的官員們說道:

  「這就是你們的風骨?這就是所謂的士大夫嗎?」

  萬曆皇帝的聲音嘶啞,聲音卻是極大,自然沒有人回答他,不管品級高低,每個官員都跪在地上,儘可能的低下頭。

  「朕是天子,你們什麼時候當朕是天子!!!?朕立誰為儲君,朕願意讓那個兒子做太子,關你們何事,是會損害江山社稷,還是會讓山河破碎,或者是財稅枯竭,你們說啊!!」

  萬曆皇帝臉上不見了絲毫的笑意,他的問話實際上是在大吼,萬曆皇帝的眼淚還在流淌。

  「你們以為朕不知道你們想幹什麼,你們想做張居正,你們勾結朕的母后,你們想要讓朕做個有名無實的傀儡!!」

  「陛下……」

  一直跪在身後的張誠連忙站了起來,低聲說道,萬曆皇帝揮手止住他接下來的話,拿手摀住臉揉搓了幾下,晃晃頭深吸了口氣,臉上的表情換成了冷笑,指著下面的一干人說道:

  「看看你們的模樣,可笑!!可憐!!奏疏上不都是說萬死不懼嗎!!?不是說姓命不足惜嗎!!?看看你們現在,朕這麼大的江山,難道就要憑著你們這些造謠生事,妄議國政,爭權奪利的小人來治理嗎?」

  「王通,去勸勸萬歲爺,這些話不該說!!」

  張誠有些急了,在那裡語氣嚴厲的對王通說道,萬曆皇帝完全是癲狂了,王通剛上前卻被他推開,指著下面繼續大聲吼道:

  「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和你們這些無膽無識,貪財好利的鼠輩共治,這天下遲早要敗壞了,豎子!!!奸佞!!!」

  萬曆皇帝剛要繼續說,卻被王通一把拽了回來,王通也不顧什麼禮儀了,低聲喝道:

  「陛下!!大局已定,一切掌控在陛下手中,正事要緊!陛下!!」

  最後一句聲音加大,萬曆皇帝似乎被驚醒,在那裡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這時萬曆皇帝的雙眼已經被血絲充滿,此時才慢慢清醒。

  萬曆皇帝盯著王通看了一會,握住王通的手,開口說道:

  「若不是你,若不是你,朕不知道要被這些人壓到什麼樣子,宮內宮外,沒有人聽朕的話,處處都要和朕作對,王通,你是忠臣,你才是真正的忠臣啊!!!」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24 16:3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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