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邊軍一小兵 作者:老白牛(已完成)

 
bigsing 2010-8-6 13:16: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9 4072606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1-7 08:01
第三卷 舜鄉堡防守官 第九十一章 火藥沒了

  王鬥以前在靖邊堡時,只有李茂森等六、七個工匠,崇禎八年初,有匠戶二十餘戶,工匠正丁三十餘人,有好幾對匠戶父子,兄弟同在匠作坊工作的。

  後來為了製作定裝紙筒彈藥,除了從匠戶中選派了一些老弱男子及婦女外,還從堡內選取了一些老弱及婦女前來幫忙。算起來,連上工匠,連上普通工人,當時靖邊堡的匠作坊有一百餘人。

  王鬥到舜鄉堡後,不久這些靖邊堡的工人工匠大部調入舜鄉堡內。

  舜鄉堡文冊內原有匠戶七十餘戶,除了逃戶外,存有工匠正丁六十餘人,鐵匠,木匠,土石匠各佔一部分,不過他們世代匠戶,不獨一技,大部分都是精通打鐵製木等活計。這些舜鄉堡工匠,除了一部分遣往寇家溝鐵廠,大部分都是留在舜鄉堡內,約有正丁四十餘人。

  不過這些匠戶大多家有父兄子孫,連同他們家人在內,舜鄉堡匠作坊內共有熟練半熟練的工匠一百五十餘人,特別是王鬥在舜鄉堡匠作坊實行新的獎罰制度來,為了多拿工錢月糧,這些匠戶全家除了跑不動的小孩外,基本上是全家一起來了。

  這樣合上靖邊堡來的工匠們,舜鄉堡現共有工匠一百八十多人。

  那些組裝武器盔甲及分制定裝紙筒彈藥的老弱及婦女也有上百人。

  這些匠戶技藝大多父子相傳,在招收學徒時規定也非常嚴格,那些熟練的匠戶正丁們,大多有自己單獨的爐箱砧座位置,平日除了一些關鍵的部位外,器械大多是讓自家的子弟學徒們打製,他們則最後把關。

  王鬥對武器的質量要求嚴格,反應到李茂森頭上,他也是對工匠們的要求極高,每件出爐的武器都有編號,出了問題,可以輕鬆地找到打製工匠及管事頭上。對李茂森現在來說,王鬥對他器重,每打製一批的武器,他都有相關的獎勵,在舜鄉堡內,他算是高收入的高級技術人員了,他可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

  王鬥進入舜鄉堡匠作坊時,裡面丁叮噹當,工匠們正幹得熱火朝天。每個鐵工前都有砧座,錘子,鉗子,爐箱等設備。木工設備則簡單一些,也就是斧頭,鋸子,鉋子,鑿子等物。

  在匠作坊的旁邊,有火銃的組裝房,在火銃的幾個部位製作好後,就放在這裡組裝,在這裡,擺著眾多簡易的銃床等物,由李茂森領著一些工匠親自負責。在組裝房的另一邊,還有刀槍盔甲等武器的組裝,由於技藝含量低,很多老弱及婦女己經可以勝任工作。成品後,由李茂森簽收,集體送入庫房內。

  在組裝房的旁邊,又有一個大屋,在這裡,清一色都是老弱男子及婦女,只有一些工匠在負責巡視及監督。

  這些工人們在這裡製作火繩,那些火繩都是麻繩或是捻緊的布條,放在某種溶液中浸泡晾乾製成,作戰時可以緩慢地燃燒。還有定裝紙筒彈藥,由一些人在仔細秤量火藥,裡面放了定量的火藥及彈丸,然後一些人包裝,每五十根一箱。

  關乎到自己的獎勵工錢,這些工人們都在埋頭苦幹,在王鬥進來時,他們都顧不得看上一眼。

  在王鬥找到李茂森時,這個精明粗壯的中年匠頭圍著皮裙,正在組裝火銃,咬牙切齒的將一顆螺釘旋入那銃管尾部的陰螺紋內。這螺釘旋進銃尾有閉氣的作用,如果軍士要清刷銃管內壁,也可以將螺釘旋出。

  在王鬥叫他時,他還滿意地看著手上這門烏黑厚實的火銃,神情中就像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

  見到王鬥,他慌忙迎了上來。

  其實今天王鬥來找李茂森,除了看看李茂森能不能在七月戰事來臨之前打製五百門火銃,還有別的想法,比如讓匠作坊打製一些手榴彈與地雷,還有火炮等。

  依王鬥了解的史料,地雷早在大明就廣泛使用,一點也不稀奇。在嘉靖年間時,三邊總督曾銑就在陝西製造了許多地雷,使邊地的蒙古人吃了很多苦頭。不過那地雷需要使用一種鋼輪的發火裝置,就不知道舜鄉堡有沒有這樣的打製人才。

  還有手榴彈,以大明的技術,製造引信應該不是問題,不過黑火藥威力較小,手榴彈要做的很大才有足夠威力,七、八斤重的手榴彈扔不到很遠,炸不到敵人,炸到自己人的可能性很大,野戰效果小,不過在守城中還是有一定作用。

  至於火炮,想想還是算了,造炮要求技術比較高,而且需要的鐵料銅料眾多,自己現在還是多打火銃,將所有的資源用到自己最需要的地方去。舜鄉堡城頭上現在有銅炮三個,銅鐵佛朗機五副,無敵手二個,虎尾炮二個,守城應該還是夠用的。

  聽了王鬥的話後,李茂森沉吟了半晌,道:「大人,只要鐵料跟得上,再停了刀矛等器械的打製,每個月打製兩百門火銃,鐵甲四十副也無不可。」

  現在的新式鳥銃比起以前鳥銃的打製容易多了,一個工匠差不多半個月就可以打製銃管一根。在四月份時,由於寇家溝鐵廠又出產鐵料近萬斤,李茂森又帶著眾工匠們打製出了火銃一百門,鐵甲三十多副。

  現在快五月了,從五月到七月,兩個月時間,如果專心打製火銃盔甲的話,對於李茂森來說,眼下舜鄉堡工匠一百八十多人,還有一百多的普通工人,王鬥要求的任務還是可以完成的。他只是擔心原料問題。

  以五斤熟鐵鍊成一斤精鐵計,一門火銃需要七斤精鐵,一百門火銃需要熟鐵四千斤,兩百門就是八千斤。還有鐵甲,一副鐵甲需要精鐵三十多斤,王鬥要求每月打製鐵甲四十副,一個月就需要熟鐵六千多斤。

  這樣算起來,一個月打製火銃兩百門,鐵甲四十副,每月就需要熟鐵一萬四千多斤,七噸多鐵。放在後世不算什麼,但在大明,這是個極為龐大的數字。怕是整個保安州衛,每年從上頭撥下來的鐵料也沒有這麼多。

  寇家溝鐵廠現在有這個出產能力嗎?

  王鬥沉吟起來,確實,每月出產萬斤的鐵料,舜鄉堡上下己經對寇家溝鐵廠的生產能力讚歎不己了。如果要擴大生產,達到每月兩萬斤,只有繼續增加人力了,相信在人海戰術下,寇家溝鐵廠一天出產七百斤的熟鐵料還是有辦法的。

  只是這個人力,從何而來?舜鄉堡現在的人力可是使用到極限了。

  那寇家溝鐵廠,原先都是從輝耀堡與就近幾個屯堡中選用人手,除了一些煉鐵的技術工匠外,約有男丁二百多人在勞作,餘者一些粗壯的婦人則是在押運,每天用獨輪車運煤進去或是將鐵料運出。

  不久前王鬥遣了一百多個新軍戶男丁前往寇家溝鐵廠,使當地的礦工男丁們達到三百多人。

  這些礦工們都是使用一些簡單的工具在採礦,與如說鎯頭與斧子,沒有後世的機械,這樣開採量頗少。此時大明己經知道用火藥炸開礦山來開礦,只是王鬥哪來的這麼多火藥?只是讓礦工們每天用鎯頭與斧子一下一下用力的鑿石頭。

  按兩噸鐵礦石煉出一噸生鐵計算,又要將生鐵鍊成易於鍛造的熟鐵,寇家溝鐵廠一天要出產七百斤的熟鐵料,至少每天需要好幾千斤的鐵礦石。礦工的工作非常勞累,不可能每天勞作,他們分班勞動,每天用鎯頭挖鑿,開採量那麼大,確實人力緊張。

  況且產鐵要多,需要的煤炭多,運煤的人力同樣要增多,又是需要人手。

  舜鄉堡內是沒有人力了。

  見王鬥在沉吟,李茂森道:「大人,其實製作盔甲,也不一定要使用鐵料,製造棉甲皮甲皆可,也一樣可防銃箭。」

  棉甲確實可以有效地防護火器,八旗兵製作棉甲時,就是將棉花浸濕,然後反覆拍打,做成很薄的棉片,把多張這樣的棉片綴成厚實的棉布後,在兩層棉布之間安上鐵片,內外用銅釘固定,棉甲就製成了。

  這樣的甲冑,對火器的防禦效果非常好,冬季還可以防寒。

  比起鐵料,棉花在大明北地也較為普遍,價格比鐵價低。不過王鬥考慮到現在到處戰亂,棉花布匹等原料供應不穩定,自己受他人所制,而寇家溝鐵廠就在舜鄉堡的旁邊,自己原料控制容易,不需要時時為原料的來源發愁,皮甲也是如此。

  再說了,清兵多使用弓箭,比起棉甲,鐵甲對弓箭的防護力更好。

  就用火銃鐵甲,王鬥下定了決心,他對李茂森道:「李匠頭,鐵料你不用發愁,我會想辦法的,你只管帶著工匠們將火銃盔甲打製出來便是。」

  見王鬥都這樣說了,李茂森便恭敬領命。

  對王鬥說的剛才他想製造一些手榴彈與地雷等,李茂森想了想,抱拳施禮道:「大人,請恕小的直言,那地雷諸物華而不實,殺敵效果微小,且會浪費原本不多的鐵器火藥,小的建議將所有的鐵料都用到火銃盔甲的打製上去。」

  最後他又向王鬥透露了一個消息,匠作坊內的火藥庫存不多了,請大人想想辦法。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6 01:00 編輯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1-7 08:03
第九十二章 定點排尿

  按李茂森說的,那手榴彈要做到很大才有威力,一顆手榴彈要使用好幾斤的鐵,需要火藥量也多,殺敵效果卻不怎麼樣。反正是守城之用,扔一顆手榴彈,還不如扔一個滾木擂石,砸死幾個敵軍後,滾木擂石還可以回收利用,手榴彈扔了就沒了。

  相同的,地雷也是如此,費鐵費藥不說,特別是那鋼輪的發火裝置難造。其實那鋼輪發火裝置就類似燧發槍的齒輪發條,結構很是複雜,舜鄉堡內怕沒有幾個工匠會造,與其浪費這個人力物力,不如將物資全部用到需要的地方去。

  還有那火藥,原先舜鄉堡儲庫內只有一百二十多斤,製成火銃子藥不過二千多發,經過這些時間舜鄉堡工匠與舜鄉軍的使用,很快就要完了。沒有了火藥,那些製作定裝紙筒彈藥的工人們就不得不停工了。

  對於先前李茂森說的停了刀矛等器械的打製,王鬥認為是可以的,現在庫房內長槍的數量足夠使用,不過火藥沒有就難辦點。

  用火藥開礦可以節省人力,增加鐵廠的效率,以後要大規模作戰,特別是如果發射火炮,都需要大量的火藥。

  這火藥硝石的原料供給,一直困擾著王鬥,除了向外購買,就沒有別的方法?能否象寇家溝鐵廠那樣,找一個穩定的硝石就近供給之地呢?

  從匠作坊出來,王鬥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最後他招集了舜鄉堡一干軍官吏員,商議這個問題。

  對於這個問題,眾人也是一展莫籌,最後還是令吏馮大昌獻出一計,在舜鄉堡內帖出告示,看除了向外購買,有誰知道舜鄉堡附近有相關礦產,或是有什麼土法積硝的。

  如能獻出妙計,將重賞一石米與十斤肉。

  告示帖出後,引起了舜鄉堡上下極大的興趣,眾人議論紛紛,都是極力思索,自己有什麼方法呢?

  第二天,忽然有一個新軍戶求見,說是自己有辦法。

  王鬥大喜,連忙讓他進來,很快,一個大肉球滾了進來,眾人看去,卻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人長得矮矮胖胖,臉圓乎乎的,頗有富態,災民中像他這樣矮胖的人很少,他肉這麼多,沒被流民吃了也是他的福氣。

  這肉球以濃厚的山西口音向王鬥施禮,原來他叫李之芬,很女性化的一個名字,依他自己說的,他在老家原是村內的一個小財主,遭了災,家內又遭了匪,全家只剩他一個人,便隨災民出來流浪。隨大流到了舜鄉堡內,見這裡有吃有喝,就留了下來。每天待在男工營內隨眾人一起幹活,聽說王鬥重賞,他便樂顛顛地來了。

  依這傢伙自己的介紹,他雖然極力美化自己,愛好理科化學等,不過林道符等人都認為此輩自小不務正業,善奇技淫巧,不習正道。不過這不是王鬥關心的,他只關心李之芬有沒有辦法搞出硝土來。

  李之芬深深作了一揖:「大人何必煩惱?硝石遍地皆是,如馬廄土倉之中,便有硝石無量,為大人所夢想不到者!」

  王鬥一揮手:「帶路!」

  一眾軍官隨李之芬鑽遍了舜鄉堡內外的廁所馬廄,豬牛欄屋,庭院牆角,個個灰頭土臉的。李之芬矮胖的身材靈活無比,只是在馬廄牛欄內鑽進鑽出,他拿著掃把,簸箕,見有白色芒狀物便掃,果然掃出來都是硝土,一會兒就掃了十幾斤。

  他時而還立在廁所的背陰處,作沉思狀,又仔細觀察地表之土,還取了一小塊嘗嘗味道,看得各人臉色發白,李之芬卻是面不改色,只是點頭道:「好辣,是好硝土!」

  取起鋤頭,將那一大塊泥土都挖走。

  對有些不確定的硝土,他又取來一些木炭燒紅,然後把硝土放到上面,見爆出了一些火花,他點頭道:「也不錯。」

  見他忙前忙後,很快就挖了一大堆的硝土,怕有幾十斤,王鬥等人都是不敢相信地看著那些廁所,很難想像這些廁所會跟火藥連在一起。王鬥以前雖看過一些資料,收集某些人畜尿糞可以製造硝土,具體怎麼造,他卻是不明白,也不知道這些廁所地帶,可以收集出這麼多的硝土。

  他不可相信地看著李之芬,道:「這就行了?」

  李之芬道:「還要略作處理。」

  他讓王鬥為自己安排了人手,取了一些草木灰,將硝土和木灰分別碾碎過篩,混合裝入一個大鍋內,開始用熱水淋洗。在液體慢慢過濾提煉,濃度從紅棕色逐漸變淡,冷卻結晶後,純正的硝土便成了。

  之後這些硝土只要加入硫磺、木炭等物按比例進行粉碎攪拌,放到石磨裡磨細後,黑火藥粉末就誕生了。這是舜鄉堡任何一個工匠都會製作的。

  看到李之芬的成果,王鬥等人都是喜不自勝,火藥問題終於解決了,以後可以自給自足,不會受制於人了。

  李之芬也是神情沉醉,他對王鬥道:「大人按小的方法如此,一月百斤硝土只是區區,小人還有一法,可以大量製造硝土,只是需要人手材料眾多。」

  王鬥一揚手道:「好了,以後你就是我們舜堡的集硝官,專門製作蒐集硝土。」

  王鬥封了李之芬為集硝官,又選了幾十個婦女與老弱男人供他使用,他獻計有功,也得到一石米與十斤肉的重賞,讓李之芬的胖臉上笑開了花。

  很快的,李之芬上任,帶著他的幾十個手下,專門找了個陰涼的地方,將人畜糞便與沙顆粒爐灰等攪拌在一起,堆了好幾個高高的糞堆,每天還定時定點的灌尿。

  這個臭氣衝天的集硝之地吸引了眾多的圍觀軍戶,同樣也厚載著王鬥等人的希望。

  很快的,不負眾望,這些糞堆就出現了許多白色的天然硝,依李之芬所說,這個集硝地點,一個月可以輕輕鬆鬆得到二百到三百斤的純正硝土,比從廁所馬廄等地挖來的硝泥好多了。

  二百斤的純正硝土,一個月至少可以製成黑火藥三百斤,有了這許多的火藥,王鬥一系列計劃就可以進行了,比如說寇家溝鐵廠的火藥開礦,只需一百個礦工,就可以滿足一個月兩萬斤鐵料的礦石需求,甚至更多。

  王鬥曾看過一篇相關史料,山東臨淄高青縣誌記載,在一九四四年,高青縣內高苑某地,有一千多人用土法熬硝,年產火硝達到一百五十噸,這些火硝足以配置兩百噸黑火藥!

  千人兩百噸黑火藥,那是多少斤,王鬥一時算不過來,不過有了這個土方法,自己至少在大明的軍旅生涯中,都不會發愁火藥的製造原料了。只是,這需要大量的人畜糞便等。

  以前舜鄉堡人畜尿糞都是用來肥田,現在還多了一個功能,收集硝土,用於戰場撕殺,保家衛國,真是太寶貴了。

  王鬥專門為此下了命令,以後舜鄉堡軍戶們,都不得隨地大小便,一定要到定點的茅房中去上,不能貪圖一時的方便,除了保持各人的衛生整潔外,這更是關係到舜鄉堡軍民生死存亡的大事,馬虎不得。

  ……

  崇禎九年五月十四日。

  天色晴朗,李之芬又指揮那幾十個男女手下挑尿挑糞,前去灌溉他的寶貝集硝之地。

  在昨天,這塊地方己經收集走了近百斤的硝土,聽說防守大人製成火藥後,運往寇家溝鐵廠去了。為了採集到新的硝土,這灌水灌尿不得放鬆。

  這塊地方離舜鄉堡新堡保牆不是很遠,就在一個坡地下,陽光不到,那邊還有一排排廢棄的房屋殘址,原是漢潘縣城的古址,最是陰涼不過,用來集硝最好。

  每天灌尿,這個集硝之地可說是臭氣遠颺,有時一陣風吹來,臭氣甚至遠遠的飄到眾人修建堡牆的勞作工地,讓人叫罵不己。進入那塊地方,很多人都受不了,李之芬卻是神色不變,似乎在這個臭氣衝天的地方,他反而能找到無窮的樂趣。

  在李之芬指揮一眾男女挑尿經過工地時,許多人都遠遠的向他打招呼:「李大集硝官,又去看你的寶貝之地啊?」

  一干眾人都是大笑起來,似乎在枯燥辛苦的勞作中找到了樂趣。

  這些時間,李之芬的名聲可說在堡內遠近聞名,許多人一談到這個李大集硝官,都是大笑不己。很多人還傳言,為了積硝,李之芬隨身必備著掃把與簸箕,整天就是在廁所與馬廄之地亂轉,一看到有白色物塊,就會本能地揮掃起來。

  眾人在背後己是給李之芬取了個外號:「李大廁官。」

  聽了眾人的取笑,李之芬也不生氣,笑嘻嘻地道:「是地,是地。」

  一邊邁著自己矮壯的腳步,指揮一干手下經過。

  眾人更是大笑。

  人群中,許月娥也是一樣的笑,她挑著一擔的土,引得對面許多男人偷偷向她看來。

  這許月娥在人前一向冷若冰霜,對男人更是不假辭色,沒想到她也會笑,笑起來還真好看。

  不過卻沒人敢上前撘訕,不說這娘們夠狠,幾天前,有幾個單身的軍戶上前向她說笑,被她一扁擔刺中小腹心口,痛得幾天都沒有恢復過來,此後眾男子對她敬而遠之。

  再者,舜鄉堡有規定,男性軍戶嚴禁騷擾女性軍戶,上前正常說話聊天可以,如動手動腳,言語輕浮者,軍棍不留情。

  現在鎮撫遲大成「遲扒皮」的綽號己經在新來的軍戶中聲名遠播,遲大成為人刻板,誰違反了規定,被他抓到,不死也得褪層皮。那幾個單身軍戶被許月娥打了不說,事後又被遲大成重重責打,新傷加上舊傷,足足在床上躺了好十天。

  這造成的結果,更沒有男人敢近許月娥的身邊,加上許月娥以前的事情不知道為什麼被人傳播開去,眾人看向她的眼神更是怪怪的。

  許月娥將土挑到堡牆邊,幾個小孩向她奔來,連聲叫:「姨,姨。」

  許月娥柔聲道:「乖。」

  從懷中拿出一個饅頭,分成了幾份,分別遞給這幾個小孩,還摸了摸其中一人的頭髮。

  那幾個小孩蹦蹦跳跳的去了,一邊跳,還一邊叫:「哦,哦,有吃的了,有吃的了。」

  這幾個小孩都是孩兒夯的孩童,這古時夯築城牆,為了節省人力,經常讓一些孩童在上面奔跑,也可以達到木頭夯築的效果。這些孩童在孩兒夯的時候,可以比常日多吃兩個饅頭。

  看著這幾個孩童的背影,許月娥臉上露出微笑,秀美而寧靜。

  不知為什麼,許月娥很喜歡孩童,平日她一個人靜坐,看著那些戲鬧的孩童時,她臉上都會露出微笑,只有這個時候,她才沒有平日的冷漠,就像一個普通的少女。

  不過隨著許月娥往日的事情在堡內悄悄傳揚,越來越多的軍戶禁止自己的小孩與許月娥來往,只有那些女營中的孤兒很喜歡許月娥,因為她經常會省下一些吃的給他們,平日這些小孩也都親熱的叫她作姨。

  許月娥休息了一會,正要回身挑土,忽然聽到鑼聲大作,遠遠的有人道:「大人有令,全堡集合,全堡集合……」

  一時各人都騷動起來,紛紛道:「出了什麼事?大人要叫全堡集合……」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5 00:20 編輯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1-7 08:05
第九十三章 威振宇內的背後故事

  在集合命令下,舜鄉堡新堡與舊堡數千人都在堡外集合,黑壓壓的站了一片。不但如此,連那舜鄉堡四哨軍士都是集中在一起,整齊地排列中央。

  軍戶們都是相互議論,不知出了什麼事。

  很快的,舜鄉堡防守官王鬥在一干軍官的陪同下大步而來,在他身旁,林道符與鎮撫遲大成都是神情嚴肅,令吏馮大昌也是難得的板起了臉。

  只有王鬥身後的韓仲垂頭喪氣,他哥哥韓朝只是以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目光瞪著他。只有溫方亮忍俊不禁,他看看韓仲,看看韓朝,想笑又不敢笑。

  王鬥來到軍戶們面前,也不說話,只是揮了揮手,眾人黑壓壓的跟在他的身後。

  王鬥帶著眾人來到舜鄉堡的集硝之地前,一股濃厚的尿騷味傳來,很多人都是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王鬥則是面不改色。

  他看了那邊一會,轉過身來,臉上己滿是沉痛的神情:「今天,有幾個軍士貪圖方便,違反了堡內的規定,沒有到定點的茅房去如廁,更讓我心痛的,這裡面還有一個高級軍官。」

  很多雙目光都是看向韓仲,韓仲的頭垂得更低了,低低的笑聲從下面的軍戶中傳來。

  王鬥提高了聲音:「我還聽說了,不但是軍士,還有許多男女軍戶一樣隨地方便,識堡內規定為無物。」

  立時下面的笑聲沒了。

  王鬥大聲道:「我之所以規定不得隨地大小便,要定點如廁。保持堡內外清潔衛生,軍容嚴整,這是其一。最重要的是,這塊集硝之地可以產出硝石,製成火藥,用於戰場殺敵!」

  王鬥聲音慷慨激昂:「戰時只要多出幾斤火藥,可以救多少兄弟姐妹的性命?」

  他大聲道:「我再強調一次,不得隨地大小便,是關係到我們舜鄉堡生死存亡的大事!」

  他轉身對韓仲道:「韓哨官,你有什麼話說?」

  韓仲垂頭喪氣地上前:「卑職沒有話說,任憑大人處置。」

  王鬥嘆道:「也是我平日管教不嚴,才讓你們犯下大錯,也罷,今日我不處罰你們,我只要你們明白,今天我說這話的道理。」

  他道:「我是一堡之主,有責任帶好你們,今日我親自示範,讓你們知道,區區一泡尿,是多麼的珍貴!」

  說著他走入那塊臭氣衝天的糞堆之地,解下褲帶,對著前方一個糞堆撒起尿來。

  韓仲等人都是叫道:「大人!」

  韓仲雙目含淚,也是走上前來,站在王鬥的身旁,同樣對著那塊糞堆撒起尿來。

  一個個軍官上來了,林道符,遲大成,韓朝,溫方亮,孫三傑等人。

  一個個士兵也上來了,下面一眾婦人都是羞得別過臉過,想看又不敢看,只有一個個男人,臉上帶著悲壯的神情,一個接一個的上前。

  從這以後,無論舜鄉堡出了多少隻軍隊,在成軍之日,全軍對著糞場集體灑尿,也成為舜鄉軍的一個儀式,他們用這硝場出產的硝石火藥,打了無數場惡戰,舜鄉軍之名,威振宇內!

  ……

  崇禎九年五月十八日,舜鄉堡舊堡堡牆上。

  這舜鄉舊堡位於釜山腳下,城牆高厚,外包青磚,城池算是非常堅固。堡門外建有甕城,堡門內側建有長五十米、寬六米的馬道,一有戰事,軍隊車馬可從馬道直達城上。

  王鬥巡視著堡牆上的防務器械,一干大小軍官都是跟在他的身後。依舜鄉堡的防守器械,除了城上有大量的滾木擂石外,舜鄉堡城頭上還有大小銅炮幾個,銅鐵佛朗機幾副。

  那幾個大小銅炮威力不大,射程估計只在一百多步,那幾副銅鐵佛朗機應該可以射到百丈之遠。

  不過火炮雖然有,現在舜鄉堡內卻是缺乏炮手,原先在王鬥編立新軍時,裁撤的那些老弱軍士倒有幾個炮手。還有堡內的一些工匠,會也打炮。王鬥己是組建了一隊城防砲兵,都是青壯軍士,又任了一個隊官,讓原來的老弱炮手教習他們打炮,只是實射的機會少,這炮的質量也讓人擔憂,不知道到時打起仗來會如何。

  王鬥立在南門的城樓上,只是遠遠眺望不遠處的釜山,那釜山傳聞是黃帝北逐葷鬻後,與各部族代表舉行合符之地,在歷史上很是有名。看著釜山,王鬥心情澎湃,不知道到時自己與異族血戰時,始祖英靈,可會護佑他們這些黃帝子孫?

  林道符的聲音傳來:「舜鄉新堡建成後,依新堡的情形,堡外攻取不易。下官判斷,如有東奴流賊攻城,定會主攻這舜堡南門之地!」

  眾人都是點頭,在古時,城門之地向是敵軍的主要攻擊目標,而在舜鄉堡新堡將要興建的西門外,佈滿了坑坑窪窪的土坑,行走都非常困難,想必清兵也沒那個耐心來填坑攻城。

  王鬥也是點了點頭,他道:「不錯,這南門之地,定是賊軍主攻之所,從現在開始,我們就要加強城防了。

  他看著眾人:「從今日起,舜鄉堡四哨官軍,除兩哨新編外,餘者兩哨輪流守城!」

  各人都是領命,韓朝、韓仲一齊抱拳道:「請大人授以方略!」

  王鬥沉吟半晌,道:「捍禦之方,惟在戰守。本官觀各堡每遇寇至,或倉惶失措,或守禦無法,晝夜耗人精力,往往倦怠失事!」

  「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宜先機分佈,以定守城之方。

  他對韓朝、韓仲二人道:「你二人先將本城衝要垛口,各地器械若干,一一計算明白。然後按伍分派,每垛約需幾人,每處險要該用佛狼機幾座,火銃幾個,槍兵多少,攢造書冊後給我觀看,如可行就此辦理。以後每月演練數日,如有派撥不明,臨敵慌亂,定將軍法處治!」

  二人肅然領命。

  很快舜鄉堡內定下了詳細的守城軍法與號令,通令全軍。

  除此之外,從五月起,王鬥還開始整治轄內各火路墩,革退墩軍老弱,選取青壯,備齊墩物等。

  又令鎮撫遲大成巡視各地。

  一切都是為了戰事作準備。

  ……

  從五月起,舜鄉堡東街口玉皇閣戲台前演的戲曲多了起來,幾乎每隔幾天就有一場大戲,讓堡內軍戶軍士樂不可支,在沉重的勞動訓練之餘看一場戲,人人都是大呼痛快,特別是看戲時戲台還會贈送一些果品小吃之類的零食,更讓每次戲台開演,台前一片的人山人海。

  在戲台上,也出現了舜鄉堡的軍士們,他們經常會挑出一些大嗓門的軍士,在戲台上一展歌喉,

  他們唱的都是舜鄉軍的軍歌,《勸兵歌》、《射擊軍紀歌》、《行軍歌》等,其中以舜鄉軍軍歌《滿江紅》最受歡迎,每當唱起,台上台下一片雄壯的歌聲。

  對於看戲聽歌,無論是軍戶還是軍士都是歡迎的,不過讓堡內軍戶們奇怪的,這個似乎是在舜鄉堡內固定下來的戲班,除了傳統岳爺爺、楊家將,還有本朝太祖驅逐蒙元的大戲外,他們自編自演的戲曲節目多了起來,大多是反應蒙古韃子與後金韃子入寇時各地的慘狀。每次看戲,台下都是一片咬牙切齒的大罵聲,連扮演韃子的演員們也受了很多白眼。

  今日台上演的大戲也是如此,戲台上幾個扮演後金兵的演員,在攻破一個民堡後,進行了慘絕人寰的大屠殺,他們搶走了村民所有的財帛,糧食,雞鴨,鐵鍋等物,還將所有的女子全部擄走。

  女主角是一個叫素娘的女孩,她的爹娘兄妹全部被韃子殺掉,她在被擄的路上逃脫,之後躲入深山,過著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由於缺吃少穿,頭髮全部都白了。直到多年後,王大人在進山剿滅土匪的過程上,無意中發現了素娘,將她解救出來,素娘才重新由鬼變成人。

  最後的大結局非常感人,演員功底很深,看得台下一幫觀眾熱淚盈眶。這些年邊地的蒙古韃子與後金韃子不時入寇,很多人都是家破人亡,從素娘身上,他們似乎看到以前自己的遭遇。

  最後大戲在雄壯的舜鄉軍軍歌《滿江紅》中落下帷幕,不過戲台前的人還是久久不願離去,忽然一個高呼聲響起:「決不讓素娘的悲劇在舜鄉堡上演!」

  立時台下一片的呼嚎聲,無數個手臂舉起。

  「殺光韃子!」

  一片聲的叫:「殺光韃子!」

  「保家衛國!」

  聲音遠遠的傳來,在戲台旁的一個高樓上,王鬥滿意地點了點頭,對旁邊一人道:「成果顯著,經過幾日的演出,堡內軍戶,各哨軍士心緒都是調動起來,謝老闆,你戲樓編演戲目,功不可沒!」

  在王鬥的旁邊,除了站有幾個高大的護衛外,還站著一個中年男子。這中年男子年近四十,他的左臂斷去,臉上還有一道深深的刀疤,此時他滿臉的淚痕,只是激動不己,剛才的戲曲,也觸動了他的心事。

  這男子叫謝有成,通州人,現今是舜鄉堡玉皇閣戲台的老闆,崇禎二年時,後金軍入寇,謝有成全家數十口死難,妻女被姦淫致死,謝有成左臂也被一個後金軍斷去,臉上還被砍了一刀,當時他昏迷過去,醒來時,滿地都是家人的屍體及鮮血。

  他永遠忘不了家人死難的那個場景,永遠都忘不了。他內心對後金充滿了仇恨,刻骨的仇恨。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5 00:20 編輯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1-7 08:08
第九十四章 紀小娘子

  謝有成家遭變故後,渾渾噩噩的到處流浪,最後在保安州定居了下來。

  這些年來他靠自己的努力經營起了一個戲班,廣受保安州各地鄉民喜愛,不過他那顆對後金軍仇恨的心卻一直沒變。王鬥通過韓朝領的夜不收知道謝有成的情況後,便起了收他為己用之心。

  在這古時,戲班與茶樓說書都是一個很好的對外宣傳工具,特別是在這文盲率居高不下的時代。要貫徹自己的理想,一個有力的對民眾宣傳工具必不可少,所以王鬥便派韓朝與謝有成接觸。

  聽說防守大人要自己宣傳打韃子,謝有成毫不猶豫答應了下來,他通過自己的親身經歷,加上自己的戲班人員,短時間內創造出了一系列的節目,果然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

  他臉上仍是流著淚,聽了王鬥的話後,他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叩頭道:「只要大人能打韃子,無論刀劍加頸,斧鉞臨身,小的都唯大人馬首是瞻。」

  王鬥將他扶起,道:「謝老闆起來說話。」

  將謝有成扶起,王鬥交待道:「接下來,你不但要在舜鄉堡,還要到轄下各堡去演出,儘量激起民心士氣,需要什麼經費,只管與我說。」

  ……

  在用戲班宣傳,激起民心士氣的同時,王鬥還加強了對舜鄉堡進出人員的控制。

  在通往舜鄉堡幾里處的各個路口,王鬥都設立了關卡,每卡設立軍士若干,嚴加盤詰過往人員的路引及戶貼身份,有神色不對的,立時抓捕,敢反抗的,可以當場格殺!

  對於流民乞丐,也是強制收容,同時間,王鬥還加強了對堡內商戶的管理。

  王鬥一直對明末商人滿懷戒心,這些人為了財帛與自己的家族,可以作出種種不知廉恥的事情,誰知道舜鄉堡內會不會有清國的細作?在戰事最關鍵的時候,如果有商戶細作收買敗類,開門內應,舜鄉堡就會出現與鐵嶺,開源,撫順,遼陽等地一樣的悲劇。

  從崇禎九年五月十八日起,與以前王鬥在靖邊堡一樣,舜鄉堡開始實行商人市籍制度,林道符,令吏馮大昌,領著幾個書吏,還有韓朝領著一些夜不收,對每一戶商戶進行嚴格仔細的審核。登記他們的戶主名字,店舖內有什麼夥計,身家何處,經營何物等,一一審察。

  特別是一些外來的商戶,對他們審核更是嚴格,而且這些人還需要有保人,才可以繼續在堡內積營下去。

  王鬥的做法當然引起堡內諸商家的不滿,在這明末,要在各軍堡開業設鋪,都需要一定的人頭勢力。舜鄉堡各街道有商號店舖四十多家,不是各軍官們的子弟,就是保安州各大鄉紳家族子弟,他們可不是沒背景的單純商人。

  一時間說什麼的都有,不過這些商人暫時對王鬥無可奈何,往常他們擅用的手段就是罷行罷市,引起物價飛漲,行市不穩,不過這一套在王鬥手上卻是行不通。

  所謂手上有糧,心中不慌,王鬥現在堡內的制度算是配給制,就算在堡內有向商家購買一些物資,也是可有可無。只要糧食在手,餘者的商品,有也好,沒有也無所謂。

  而且王鬥還嚴厲警告過,有敢橫行不法,囤積居奇,哄抬物價,特別是罷行罷市者,立時沒收所有商貨,驅逐出堡,永遠禁止進入。

  這些商人沒辦法,只好出動背後的勢力前來遊說,在他們看來,王鬥這樣做,無非是為了敲詐一些錢糧罷了。

  同時間,在舜鄉堡還有幾家讓王鬥比較棘手的商戶,比如說東大街的慶天福商行,這家商行初經營糧油鹽布等貨,崇禎八年下,還開始經馬、牛、騾、駝等役畜。

  慶天福的主人叫賴滿成,這人可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他的靠山很硬,是保安州城操守官徐祖成的外甥。

  在徐祖成任舜鄉堡防守官時,賴滿成就在舜鄉堡內開設商舖,幾年的經營,生意做得頗大。崇禎八年下,在杜恭與他妹夫謝賜誥死後,謝賜誥原先在舜鄉堡經營的那家牛市行不知怎地就到了賴滿成的手上。

  聽人傳言,謝賜誥死後,他家人就將牛市行低價賣給賴滿成了,想必背後賴滿成使了一些手段三國之一統天下。

  王鬥對舜鄉堡商人市籍登記在賴滿成這遇到了釘子。

  賴滿成放言道:「防守王大人登記商戶,以防堡內不法之徒,這個他可以理解。不過他賴滿成最忠心大明,對韃子與匪賊恨之入骨,崇禎七年韃子騷擾舜鄉堡,當時的慶天福商行也是捐錢捐物,同仇敵愾。防守大人將他與別的商戶相提並論,這就有點過份了吧!好歹自己是操守官徐祖成大人的外甥,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不是?」

  操守大人的外甥發話,林道符與馮大昌都有些猶豫,前來請教王鬥的意思。

  此類事情,王鬥以前就在杜恭與他妹夫謝賜誥身上遇過,當時自己堅持了原則,對這賴滿成同樣也是如此,不過關係到操守官徐祖成,自己還是親自跑一趟吧。

  在慶天福商行見到賴滿成時,王鬥略有些驚訝,這賴滿成年紀不大,還不到三十歲,生得油頭粉面,手上還搖著一把灑金扇兒,不像商人,反倒像一個公子哥兒。

  不過他雖然外表浮浪,但眼中偶爾露出的精光,卻讓王鬥知道這人不像他外表那麼簡單。

  見到王鬥,賴滿成也有些驚訝,王鬥這麼年輕就擔任一堡的防守官,也同樣少見。

  賴滿成待人接物很是老道,在面上,一點看不出來不久前,他還說過對王鬥抱怨的話,只是笑嘻嘻地將王鬥迎了進去,兩人輕鬆地寒暄了一番,隨後進入正題。

  不過談起了舜鄉堡的商人市籍登記,賴滿成只是嘻嘻而笑,搖著扇兒不置可否,甚是油滑。

  王鬥看著他微笑道:「賴兄,顯皇帝當位時,我大明鐵嶺,開源,撫順,遼陽等地的陷落,想必你知道原由吧?」

  賴滿成搖著扇兒道:「此事舅舅倒與我提過,當時東奴甲兵犀利,國朝官兵有所不敵,不過遼陽等地城池高厚,若不是細作內應開門,東奴想要奪取城池,也不是那麼容易!」

  他口口聲聲不離他的舅舅徐祖成,王鬥只當不知,他微笑道:「不錯,我正憂慮如此,如果有此一日,舜鄉堡遭受賊奴攻擊,若是有那叵測之徒開門內應,我全堡軍民不保!覆巢之下,豈有完卵?到時賴兄也難以身免吧?」

  賴滿成搖頭晃腦道:「我雖未從軍,從小就從商經營,不過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

  他看了王鬥一眼,淡淡道:「只不過王大人,作為一個州城操守官的外甥,難道大人會懷疑賴某做出那等從賊降奴之事?我這樣做,難道想連累我舅舅被砍頭不成?」

  王鬥微笑道:「我當然相信賴兄不會這樣做。」

  他正色道:「法令之所以嚴明,上下通行,在於諸人一體同仁。如果我給了賴兄不一樣的待遇,那別人如此要求,我又如何呢?」

  王鬥道:「舜堡全體商人市籍登記勢在必行,任何人都不得避免!如果有得罪之處,王某會親自去向操守大人請罪!」

  賴滿成一時間臉色難看。

  ……

  崇禎九年五月二十二日,保安州城操守官府邸。

  「我那外甥仗著我的勢頭,老是做些不對勁的事,我己經責備了他。王鬥你做得對,登記商戶,防止堡內混入不法之徒,眼下大明賊匪遍地,為了防賊,這樣做是必要的。」

  在王鬥前面,保安州城操守官徐祖成正舒服地躺在軟椅上,兩個丫頭給他輕揉著肩背。

  因賴滿成之事,王鬥來到了州城操守府邸。

  此時在王鬥面前,徐祖成這樣說道,臉上神情看不出喜怒。

  王鬥施禮向徐祖成謝過。

  頓了頓,徐祖成又道:「王鬥啊,我是很看好你的,不過你還年輕,注意施政不可過於急燥,要輕緩一些。」

  前段時間王鬥救濟數千災民,很是在州城內引起轟動,很多人都知道了舜鄉堡有一個年輕的防守官叫王鬥。當初聽到這個消息,徐祖成也有些驚訝。

  不過他倒是沉住氣,沒有招王鬥來問他為何有此財力。每個人都有灰色收入,徐祖成也不例外,靠他的俸銀,他是養不活他手下那干家丁的,就算剋扣軍餉也沒用,畢竟衛所之地,朝中很少有糧餉發下來。

  徐祖成只要王鬥掌握舜鄉堡,保持對他的忠誠,為將來自己爭奪守備之位增添力量。

  讓徐祖成擔心的是前些時間許祿等人的離去,舜鄉堡一口氣走了四個管隊官,雖說這些人都是溫士彥以衛城管屯官的名義,將許祿,藍布廉、劉瑋、餘慶元四人調入衛城,然後許祿幾人才走。

  不過如果沒有王鬥的逼迫起由,想必他們還是繼續待在舜鄉堡內。

  在徐祖成想法中,應該是溫方亮被逼走才是,怎麼會是許祿等人呢?

  現在衛城己有傳言舜鄉堡防守官王鬥寡恩薄情,排斥舊主心腹,這種言論對徐祖成,對王鬥都是不利的,守備李貽安還待地派人來向徐祖成詢問事情原由。

  徐祖成有些驚訝王鬥的魄力,一口氣趕走了四個管隊官,不過年輕人魄力過頭,可不是好事。

  所以徐祖成有此一說。

  對徐祖成的施教,王鬥只能深深施禮作揖,許祿的事情,他是沒辦法向任何人說的。

  ……

  從操守府邸出來,王鬥想了想,來到州城,還是去儒學學正符名啟家拜訪一下。

  自三月起王鬥與符名啟結識以來,兩人竟成了知交好友,不時往來。其實王鬥現在幾乎沒什麼朋友,旁人與部下不是對他畏懼,就是尊敬,要不就是仇恨,很少有平等來往的人。

  和符名啟接觸深了,就覺得這人說話風趣,沒有平常文人的酸氣,也沒有學正的架子與古板。王鬥覺得和符名啟聊天輕鬆愉快,符名啟也覺得王鬥說話很有意思。有時看著王鬥說話,符名啟總在想,這人還是一個普通的墩軍出身嗎?事實是肯定的,所以符名啟更覺得王鬥神秘,不時會去舜鄉堡找王鬥聊天。

  舜鄉堡在四月時開設孩童學堂,符名啟還會經常下去教習幾課。

  符名啟的小院位於城巽隅,很幽雅的一個小院。

  來到小院前,王鬥讓幾個護衛在院外等待,同時將馬匹停在外面。

  他推門進院,高聲叫道:「老符,老符。」

  卻聽裡面傳出聲音,接著符名啟與兩個女子走出屋來,一個少婦打扮,年在二十餘歲,雍容華貴。另一個是花季少女,年在十七、八歲,臉容嬌豔,雙目靈活,流轉中風情萬種。

  王鬥呆了一呆,那兩個女子自己都曾見過,卻是在去年時,那個知州府少夫人,還有那個人稱紀小娘子的少女。

  二女出來時,都是向符名啟施禮,那紀小娘子道:「有勞先生解惑,實是感激……」

  她說到這裡,王鬥的聲音就響起。

  聽王鬥大大咧咧地喊符名啟為「老符」,二女都是驚訝地向王鬥看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5 00:19 編輯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1-7 08:09
第九十五章 仁與義

  那少夫人上下打量王鬥,見他一身武人裝扮,眉角微微挑了挑,就靜靜地立在那裡不語。

  她的身姿豐腴,頗有少婦風韻,穿著深紫色的褙子,挽著一個鵝膽心髻,云髻霧鬟的,上面插了一根金玉步搖,行止中,垂珠顫動。

  這少夫人舉手投足中有一種優雅高貴的氣質,像她們這種官宦人家出身的女子,最是注重風姿儀態,有什麼心緒輕易不會外露。在王鬥看來,這少夫人是個極有心計之人。

  那紀小娘子則是穿了一身素白的白綾衣裙,紋樣質地考究,細腰雪膚,明眸流盼,裙拖六幅湘江水。她眼眸看向王鬥,似乎認出這個幾個月前看過的男子,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接著便是淺笑起來。

  符名啟也聽到王鬥的喊聲,他轉頭看到王鬥,笑了起來:「是你小子啊。」

  他說道:「等一會兒,待我送送客人。」

  那少夫人與紀小娘子聽到符名啟對王鬥說的話,更是奇怪,兩雙俏目只是投注王鬥身上。

  符名啟送二女出門,一陣香風,裊裊娜娜的,二女都是經過王鬥的身旁。

  到了院門口,符名啟與二女施禮而別,那紀小娘子再次襝衽行禮:「多謝先生了。」

  符名啟微笑道:「代我向大人問好。」

  ……

  符名啟回過頭來,對王鬥笑道:「是不是看傻了?」

  王鬥搖了搖頭,道:「老符啊,她們是什麼來頭?」

  二女的相貌氣質都極為出眾,特別是那紀小娘子,更是嬌媚無匹。居移氣,養移體,平民中很難出現如此氣質高雅的女子,王鬥知道那少夫人身份,那紀小娘子卻不知是哪家出來的女子。

  符名啟道:「年長的那位是知州府的少夫人,唉,文君新寡,也是個苦命的人。」

  王鬥也聽說過,那少夫人兩年前嫁給知州李振珽的兒子,沒多久,丈夫就死了。不過此女頗為精明能幹,將府內治理得井井有條,頗受知州大人的器重。

  「年少的那位姓紀,她的身份可不簡單,她隨少夫人前來,是向我請教一個問題。」

  符名啟沒有深談那紀小娘子的身份來歷,卻是吟誦起來:「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他看向王鬥:「王老弟,剛才看你神色清明,似乎沒有被美色所迷。不說那紀小娘子,就是看到少夫人,許多人也是醜態百出,你卻能把持住。看你不過二十餘歲,只是你的心思,怕比我還老哦。」

  他搖了搖頭,似乎剛才沒有看到王鬥的醜態頗為遺憾。

  他道:「朋友一場,要不,我把那紀小娘子介紹給你?」

  「她宜男之相,內媚於身,到時肯定可以給你生七、八個兒子。」

  說到這裡,他呵呵地笑了起來,看他那笑臉,哪還有堂堂學正的樣子?

  王鬥只是微笑搖頭。

  符名啟哼了一聲:「還擺起架子了,說實在,你二人身份地位相差太遠,你又有了妻室,以她的身扮,是不可能給你做妾的。」

  二人說說笑笑,進了內室,王鬥看符名啟妻田氏不在,問道:「嫂夫人呢?」

  符名啟道:「回娘家了。」

  二人坐定,符名啟道:「王老弟,我一直好奇,話說人不風流枉少年,可你似乎連欣賞美色的心思都沒有。」

  「你不貪財,不好色,對百姓仁愛,人無完人,你這樣,是為了什麼?」

  王鬥靜坐良久,他道:「古人有云,修身,治國,平天下!」

  「可我自認連修身這一段都沒有到,我現在所做的一切,無非是為了生存罷了。」

  「亂世之中,苦苦掙扎!」

  符名啟深深嘆息起來,良久,他唱起歌來,歌聲悲切,卻是那天在災民中聽來的歌謠。

  ……

  舜鄉堡在四月時開設了孩童學堂,分為了幾個大班小班。

  每班約有孩童數十人,連董家莊都有小孩到舜鄉堡去上學。董家莊離舜鄉堡並不很遠,學生走個幾里路去上學,就是在後世也是非常普遍的事。不過從靖邊堡到舜鄉堡去上學就稍遠了一些。

  學堂孩童每日的口糧,都是由堡內提供。舜鄉舊堡內有十三歲以下的男孩女孩一百三十多人。舜鄉新堡內有十三歲以下的男孩女孩近三百人。董家莊內也有六十多人。

  由於現在財力緊張,王鬥只能選擇一部分較聰穎,或是以前識過字的孩童進入學堂。約在一百多人,而且是清一色的男生,這個時代女孩是不能與男孩一起上學的。

  能進入學堂讀書,是讓人非常羨慕的事。

  古時的觀念,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特別是在大明,對讀書人更是優待。只要中了秀才,就可以免去稅糧負擔,還可以仗劍遊行。換成普通的平民,就是出了百里之外,也需要路引。

  而且舜鄉堡的學堂還提供每日的口糧,給孩子們吃飽,又不用幹活,這更是讓堡內軍戶爭搶這讀書的名額。堡內軍戶只要有自家孩子在學堂讀書的,對外說起來,這臉上都是極有光彩。

  學堂的教學,暫時讓舜鄉堡幾個書吏代勞,保安州儒學學正符名啟,也經常會從州城前來舜鄉堡教習幾課。

  舜鄉堡這麼多的學生,讓他興趣非常濃厚,他己經答應了王鬥,以後會從保安衛衛學中挑選幾個教師前來任課。

  至於現在舜鄉堡學堂的教材,還是使用大明通用的一些課本詩集。雖說貫徹理想要從娃娃抓起,不過首先要讓他們識點字,懂點道理不是?大明各地衛學中,通行的課程是禮、樂、射、御、書、數幾科,王鬥主要還是讓幾個書吏教習書與數兩科。

  幾個書吏教學風格各有不一,令吏馮大昌雖然待人溫和,教習上卻較為嚴謹正統。

  王鬥的舅舅鐘正顯也一樣是輪流為孩子們上課,他說是東西倒是頗為現實。

  舜鄉堡學堂內有一個大班,學生在三十幾人,多是十歲到十三歲的大齡學童,以前也曾有幾個孩童在老家內讀書識字的。

  這日鐘正顯為大班上課,他說了一會課本,然後讓學生們自己誦讀,他搖頭晃腦道:「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大家要好好讀書識字,就算將來考不上功名,最少可以像我一樣,有一碗飯吃,養活自己還有家人。」

  下面有一個調皮的學生高聲道:「聽說先生是靠防守大人,才得到現在這碗飯的。這麼說,就算不讀書,也一樣可以養活自己家人了。」

  眾孩童都是哄然大笑起來。

  令吏馮大昌站在教室外,他神情有些難看,他道:「這些學生怎地可以如此說鐘先生?等我前去責罵他們。」

  王鬥道:「罷了,童言無忌,不必太在意。」

  符名啟也是微笑搖頭。

  卻聽鐘正顯的聲音傳來,他也不生氣,只是笑道:「有一個好外甥,也是先生我的本事。不過如果不會識字算術,就算外甥再強,也一樣不能勝任書吏的這份差事。」

  他對先前那個調皮的學生道:「溫景和,回去後你的作業,便是將今日的課文抄寫三百遍。」

  ……

  第二日,是符名啟為大班上課,他在紙上寫下大大的「仁義」二字,然後高高掛起。

  他對眾學生說道:「你們可知讀聖賢書,所為何事?」

  眾學生都是搖頭。

  符名啟道:「便是我書的仁義二字。」

  符名啟道:「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惟其義盡,所以仁至。懂得忠烈與仁義,才非行尸走肉。自己又能做到,才能庶幾無愧,青史傳揚。」

  他的聲音變得慷慨激昂:「昔日文丞相苦讀聖賢書,最終明白了仁義的道理。元軍陷鄂州,京師震動,各地將官觀望不前,只有文丞相毅然起兵勤王。當日友人曾對他言:『現在元軍三路進兵,你以烏合之眾迎敵,無異驅群羊鬥猛虎。』文丞相答:『我也知道如此。但國家養育臣民三百多年,一旦有急,征天下兵,竟無一人一騎應召,我萬分悲痛。所以不自量力,以身赴難,希望天下忠義之士聞風而起,聚集眾人力量,也許能保存社稷。』他又言:『受君之恩,食國之祿,應該以死報國』。」

  「文丞相兵敗被俘後,元主以高官厚祿勸降,又以親情誘逼,文丞相寧死不屈,從容赴義。他的氣節與忠烈,被後世傳唱,青史留名!」

  符名啟看著眾學生道:「我不要求你們如文丞相一樣節烈,但要讓你們知道,這仁義二字的道理,讀聖賢書又為何事。」

  眾學生都是似懂非懂地點頭。

  忽然一個學生道:「受君之恩,食國之祿,該當以死報國。如果君王都投降了,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又該如何?」

  符名啟看去,卻是昨日那個被鐘正顯罰抄課本三百遍的溫景和,他今年十三歲,長得眉清目秀,大班中以他最調皮,也最聰明,他卻不是舜鄉堡人,而是董家莊人。

  大班中這麼有深度的問題只有他問得出來,符名啟不由點頭,他微笑道:「問得好,昔日宋恭帝降事元主,元主派他勸降,然文丞相答『君降臣不降』,社稷為重,君為輕!我華夏幾千年,改朝換代無數,然君王可以降,我們讀書人的道義卻不能失去。」

  溫景和道:「先生,學生明白了。」

  符名啟摸了摸他的頭,溫言道:「好孩子。」

  學堂內傳出了孩童清朗的讀書聲:「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惟其義盡,所以仁至。」

  「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

  聽著這朗朗的讀書聲,窗外的王鬥有一種從心靈並出來的顫動,這才是真正的讀書人,真正的孔孟之道。

  真正的仁義!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5 00:19 編輯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1-7 08:11
第九十六章 烽火連天

  崇禎九年五月三十日鐵血兵魂。

  夜晚,繁星滿天。

  好久沒抬頭看天上的星空,竟發現是如此的美麗。

  在後世,王鬥記得兒時最喜歡仰望遼闊的星空,總是用小指去數天上的星星,卻怎麼也數不完。除了數星星,王鬥還喜歡去抓螢火蟲,看它在夜空中飄來飄去,不知道是星星,還是螢火蟲。

  只是長大後,自己就難得抬頭看天上的星空了,來到這世界這麼久,每日繁忙,王鬥也似乎忘了頭上還有一個天空。

  今日夜晚悶熱,王鬥看謝秀娘睡不著覺,便提議到外面走走,夫妻倆人一直散步到了城牆上。

  二人依在城牆上仰望星空,遠遠的幾個護衛散在黑暗中,若隱若現。

  城牆上習習的涼風吹來,頗為舒爽。

  王鬥看著浩瀚的星空,忽然一顆流星劃破了夜空,雖然只是一瞬,卻是如此的精彩。

  旁邊的謝秀娘雙手合十,不知在念些什麼。

  她的肚子己經高高鼓起,或許再過一個多月,就可以生產了。

  王鬥微笑道:「秀娘,剛才許了個什麼願?」

  謝秀娘有些羞澀地道:「哥,沒什麼了。」

  頓了頓,她說道:「我剛才許了個願,請求老天爺給我一個兒子。」

  她說道:「從小聽婆婆說,在有身孕的時候,看到天上的星星閃過,這個時候許下願,就會生個男孩。這個孩子,也將會是那個閃過星宿的轉世。」

  「在那星星閃過的時候,我剛好許下了願。」

  說到這裡,謝秀娘歡喜地笑了起來。

  王鬥微笑道:「那敢情好。」

  二人依在城牆上,王鬥指點著天上的星星,給她講解天上星座的故事,謝秀娘崇拜地看著王鬥,只覺得自己丈夫無所不知,真是太厲害了。

  謝秀娘道:「哥,給我吹個笛子吧?」

  後世王鬥就喜好吹笛,前些時間,王鬥去州城時靈光泛起,買了一根笛子,閒著沒事就吹上兩曲。

  他吹的曲子謝秀娘最喜歡聽了。

  王鬥道:「好。」

  從懷中掏出笛子,緩緩地吹了起來,悠揚的曲聲傳出很遠,很遠。

  ……

  崇禎九年六月一日。

  有了那個集硝之地,採集硝土製成火藥開礦,寇家溝鐵廠的出鐵率提高了許多。三百個礦工,現在只需一百人採礦,餘者人手都可以騰出來修建新的冶煉鐵爐,或是幫助運煤運鐵等。

  原先舜鄉軍中有鳥銃與新式火銃近一百七十多門,鐵甲七十多副。

  四月份時李茂森又帶著工匠們打製出火銃一百門,鐵甲三十多副。

  在五月份一個月中,由於鐵料的急速增多,加上王鬥增派的人手,李茂森又帶著眾工匠打製出了火銃二百三十門,鐵甲七十多副。如此一來,到六月底,舜鄉堡擁有的鐵甲火銃可以大大超出原先王鬥預定的目標。

  現在舜鄉軍共有火銃五百門,不說舜鄉堡四哨軍中人手一門,就是靖邊堡新組建的那哨軍士,那些火銃兵同樣是人手一門。現在只餘董家莊那隊火銃兵五十人沒有新式火銃了,不過想必過不了多久,他們同樣會擁有火銃。

  到六月底,舜鄉堡還會擁有一百多門火銃的庫存。

  如果王鬥歷史沒有記錯的話,在昨天王鬥看星星的時候,黃台吉己經派多羅武英郡王阿濟格等統八旗兵十萬攻明了,在六月底的時候,他們就會抵達大明邊境。

  好在五月中時,舜鄉堡新編的兩哨軍士,還有靖邊堡的那哨新軍,己經開始了武藝的訓練。

  特別是那些火銃兵,他們平日的訓練,除了要熟悉火銃的裝彈射擊步驟,射擊時相關的隊列訓練,每人至少要進行四十發的實彈射擊。有了火銃,也讓王鬥這個構想成為現實。

  三月時,王鬥曾讓韓朝組建一隊哨探夜不收,這些騎兵原本多是舜鄉堡的家丁,還有兩哨老軍中技藝出眾的軍士,經過幾個月的狠狠操練,他們技藝更是出眾。

  在王鬥來到這些夜不收的訓練場地時,韓朝正訓練他們在馬上拋射飛斧與標槍,還有在馬上訓練射擊手銃。

  場中一片的呼嚎歡叫,卻是謝一科騎在一匹戰馬上,只是撒歡的奔跑。王鬥記得去年自己初上任時,謝一科還不怎麼會騎馬,在馬上動作非常笨拙,沒想到他現在己經練得如此靈活。

  他策馬奔跑,手上拿著一把飛斧,急速衝過時,只聽忽的一聲,寒光一閃,那飛斧己是準確的劃過前方一個稻草人的脖子。

  眾人都是叫好,韓朝對王鬥笑道:「謝兄弟經過這段時間的操練,馬上身手練得很不錯,他現在是我們隊中的精銳。」

  王鬥也很是歡喜,他微笑道:「這都是韓兄弟你管教有方。」

  韓朝抱拳道:「屬下不敢居功,這全靠謝兄弟自己的努力。」

  王鬥拍了拍他的肩膀,對謝一科喊道:「小子,過來。」

  謝一科聽到王鬥的聲音,他歡喜的下了馬,跑過來叫道:「姐夫。」

  王鬥板起了臉,謝一科摸摸頭,不好意思的道:「大人。」

  王鬥看他壯實的身子,滿意地點了點頭:「你練得不錯,今天我就犒賞你,你有段時間沒見你姐了吧,今日就放你假吧。」

  謝一科歡喜地叫起來:「謝謝姐夫!」

  ……

  六月中時,保安州各地作物相繼收穫,王鬥也鬆了口氣,幸好此時清兵還沒有到。

  六月二十七日,舜鄉新堡與靖邊堡新堡牆都己修建完工。

  修建成的舜鄉堡新堡從舜鄉舊堡西面堡牆接過,堡牆長約千米,高八米,通體以黃土密密夯築,不包磚。在堡牆西面,開設有城門一座。在堡牆的外面,還挖有一道深深的護城溝壕。

  不但如此,在舜鄉堡新堡的周邊,密佈著坑坑窪窪的黃土大坑,各深一丈到數丈。特別是在西城門前,不但有吊橋,溝壕,那黃土大坑更是眾多,堡內軍戶要出城時,都要走那種之字形,崎嶇不平的黃土小路,非常難走。

  堡牆雖然只高八米,比舊堡的堡牆矮了三米,不過由於新堡興建時,先建黃土高台,這黃土高台高約一丈多,新堡牆建起後,反比舊堡的堡牆顯得略高。

  那靖邊堡新堡牆也同樣如此。

  舜鄉新堡建好後,那些新來的數千軍戶安全便有了保障,人人都是歡喜無比。

  這天堡內舉行了盛大的慶祝儀式,鳴放鞭炮,慶祝新堡的落成。

  不論是在舊堡還是新堡街上,這天街上都擺開了流水席,堡內軍民都可以放開吃喝,王鬥等一干軍官也是滿面笑容,都是沿街去敬酒。眾人正歡笑著,忽然一聲炮響,震得各人全身都是一顫。

  眾人一齊向南門城頭烽火方向看去,卻又一聲炮響傳來,驚得各人又是一顫。

  炮聲連響五次,五束狼煙也從城頭筆直升起,真是觸目驚心。

  隱隱的,似乎周邊也是炮響不絕。

  眾人面面相覷,都是面色灰白,王鬥一聲不吭,只是領著眾人上了城頭。

  眼前己是烽火連天,觸目可見的城堡墩台上空,全部都是高高的五束狼煙升起,淒厲的擂梆聲直入眾人心田。

  林道符顫聲道:「五烽五炮,奴軍萬人之上,萬人之上……」

  王鬥靜靜地立時,這時他的心情反而平靜,清兵終於到了,自己籌備了兩年,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6-12-29 16:29 編輯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1-7 08:17
第九十七章 捉生

  眾人都是看向王鬥,從今年起,王鬥一直擔憂後金兵會再次入侵,讓舜鄉堡上下做好準備,修建城牆之事就是王鬥強力推行,當時很多人都不以為然,沒想到王鬥預見真的應驗了。

  敵兵壓境,民心惶恐,王鬥就是舜鄉堡上下的主心骨了。面對眾人的目光,王鬥沉聲道:「取消慶賀,全堡戒嚴。從今日起,舜堡全境閉門清道,有敢擅自通行者殺,有敢動搖軍心者殺,有敢不從令者殺,有敢貽誤戰機者殺!」

  他環視眾人,語氣嚴厲:「賊奴大軍壓境,全堡上下務得同心戮力,共擊敵寇!」

  他發出一連串的命令,眾人都是凜然遵行。

  很快的,一匹匹哨馬從堡內奔出,傳召轄內軍官緊急議事。

  二十七日午後,舜鄉堡境內董家莊,輝耀堡,靖邊堡,周莊堡,胡莊堡,茶房堡,易莊堡,甘莊堡,鴉溝堡,石甕堡,岔道堡等大小軍堡屯堡的軍官屯長們紛紛來到舜鄉堡,聽命王鬥的議事發佈。

  在千戶官廳內,王鬥看著濟濟滿堂的軍官屯長們,他揚著手中的一個文告,沉聲道:「剛才,本官得到州城傳烽官傳來的敵情諜報,賊奴五萬大軍,由賊酋阿濟格帶領,己經由獨石堡破口,經雕鶚堡直入長安嶺,估計不幾日就會到達保安境內。」

  各人都是吸了一口冷氣,個個臉色灰白,五萬大軍……

  王鬥語音沉重:「此次賊奴入寇,聲勢浩大,我大明又將生靈塗炭,百姓受難。」

  「不過!」

  王鬥環顧左右,沉聲道:「我等身為大明將官,當以國事為重。此值國家危難之秋,惟有慷慨無畏,抱定成仁之決心,盡忠盡職,扼險防賊,才有一線之生機。」

  他看著眾人道:「境內諸屯堡皆盡坍壞,難防賊奴,為防各堡人口物資為奴所用,我決定堅壁清野,除靖邊堡、董家莊與輝耀堡諸堡外,餘者屯堡軍戶皆盡轉移,不讓賊奴得到一草一木。」

  眾人又是吸了口氣,防守大人好大的手筆。

  在舜鄉堡境內,除了董家莊,靖邊堡,輝耀堡幾個大堡外,還有十個屯堡,每堡都有軍戶三、四十戶,這十個屯堡近兩千口人,還有眾多的物資,全部都要轉移,這是個很大的工程。

  不過聽王鬥這樣說,諸屯堡的屯長們也是鬆了口氣,例來韃子入寇,他們這些屯堡都是第一個遭殃的對象,眼下各堡軍戶盡數轉移到大堡中,他們的生命安全也有了保障。

  王鬥雷厲風行,一一發布命令,任何人都沒有反對的餘地,敢有不從令者,就地斬首。不過王鬥指揮若定,沒有絲毫慌亂,眾人也心下安定下來。

  事情就這樣決定,舜鄉堡是大堡,移入兩百戶人,輝耀堡遠在山區後方,也移入一百戶人,餘者人戶分到靖邊堡去。

  短暫的議事結束後,眾軍官一一告辭而去,分別回去急急轉移人口物資。

  在眾軍官中,王鬥以前在靖邊墩的幾個老兄弟,鐘大用,鐘調陽,齊天良,高史銀,楊通幾人也在。

  王鬥看著幾個老兄弟,心下感慨,這是自己任舜鄉堡防守官來,靖邊墩諸人第一次聚齊,可惜少了馬名兄弟。

  他對鐘大用道:「老鐘啊,這次你們輝耀堡轉移入眾多的軍戶物資,你要協助好管隊官常正威大人。」

  鐘大用在輝耀堡養得更是白白胖胖,紅光滿面,他見王鬥這樣對他交待,頗感榮幸,他點頭哈腰,連聲道:「大人放心,卑職一定會協助好常大人。」

  王鬥微笑地點了點頭,走到鐘調陽的身前,凝視著他道:「表兄,靖邊堡就交給你了。」

  鐘調陽抱拳沉聲道:「大人放心吧。」

  王鬥又拍了拍他身旁齊天良的肩膀,走到高史銀面前,說道:「高兄弟,聽說你前幾天有了個兒子?看來等賊奴大軍退後,我要去喝你兒子的滿月酒了。」

  高史銀笑得合不攏嘴,連臉上的橫肉都是不斷抖動,他說道:「大人,我們就這樣說定了,你到時可不要忘了。」

  他旁邊的楊通笑道:「老高,大人說定的話,怎麼會忘了呢?」

  王鬥笑罵道:「放心吧,到時我一定去。」

  高史銀,楊通等人一一向王鬥告別,王鬥微笑地看著他們的背影,心下卻是黯然。此次清兵入寇,聲勢浩大,他們這些老兄弟,此次一別,也不知道還有沒有相見之日。

  ……

  從二十七日開始,一直到月底的三十日,整個舜鄉堡境內,都在堅壁清野,進行人口物資的大轉移。

  眾多屯堡的軍戶,他們挑著自己的家當,趕著自己的豬羊,依依不捨地離開了自己的家園,分別進入了舜鄉堡,靖邊堡,輝耀堡三個大堡中。王鬥為了這一天的來臨,早進行了周密的部署,所以轉移有條不紊,沒有出現慌亂。

  各屯堡軍戶轉移後,他們的家園肯定要被清兵燒燬,不過人在就好,家園毀了,還可以重建起來。

  六月二十八日,靖邊堡畜場所有的豬羊也盡數趕入舜鄉堡或是靖邊堡,將為戰士們的殺敵,增添力量。

  崇禎九年七月初四日,終於,清武英郡王阿濟格,偕貝勒阿巴泰、揚古利,統領清兵、蒙古兵五萬餘人,在攻克獨石口,雕鶚堡,長安嶺諸堡後,浩浩蕩蕩而來,他們經由保安衛,懷來衛境內,在居庸關前面的延慶州停留了下來。

  他們一邊派兵四處擄掠,一邊等待另一路自喜峰口入關清兵的消息。

  一時間,宣府鎮東路的保安衛,懷來衛,延慶州,永寧衛等地烽火四處,有如地獄。

  清兵入寇,七月初,京師戒嚴,崇禎帝急令內臣李國輔守紫荊關,許進忠守倒馬關,張元亨守龍泉關,崔良用守固關。幾天後,又命成國公朱純臣巡視邊關。

  同時大明兵部傳檄各地總兵火速領軍入援。

  七月初三日,兵部急咨大同巡撫:「奉旨,今賊奴狂逞,云鎮已有旨選銳入援,還著飭勵道將,萬分嚴防。」

  七月初四日,兵部咨文更為嚴厲急促:「兵部尚書張題覆,咨大同巡撫,奴賊自宣入昌聲勢日迫,飛檄云中兵將星馳入援,限該鎮文到日為始八日到京,若違限不到撫鎮均當請旨處分!」

  七月初五日起,山東總兵劉澤清,山西總兵猛如虎,大同總兵王朴、保定總兵董用文,山永總兵祖大壽。此外關、寧、薊、密各總兵祖大樂、李重鎮、馬如龍盡數領軍入援。

  七月初六日,司禮監掌印太監兼掌御馬監印務曹化淳題報:「接獲聖諭,奴孽深入,隨行勇衛兩營管理孫繼武等將,原派城外列營軍勇挑選精健兵丁,委令參將孫應元等統領,隨即星馳入援,務將逆奴剿殺……」

  ……

  崇禎九年七月初七日,洋河邊上。

  石門灣,這裡是洋河的轉折口,水流較平緩,往上不遠處,就是桑乾河與洋河的交匯處。在離河數百米外的一個山坡上,正有一座破敗的山神廟,廟內的神像斑駁零落,早分不清他們原來的顏色。

  在這廟內以及周邊高地上,此時正小心翼翼潛伏著一小隊來自舜鄉堡的夜不收哨探。從這裡看下去,洋河兩邊的動靜,一舉一動,皆是落入眼中。

  「看來情形不妙,又有一牛錄的韃子渡過河來,再過幾日,就是我們舜鄉堡,也會有奴騎騷擾了。」

  說話的是一個滿腮虯髯的大漢,他身材魁梧,身上披著皮甲,腰間掛著一個紅色腰牌,卻是舜鄉軍中上等下則技藝的軍士。手上拿著一根槍棍,身後還插著兩根標槍。

  這夜不收叫溫達興,原是舜鄉堡管隊官溫方亮隊中的家丁,同時也是夜不收出身,因身手好,便選入韓朝新建的騎兵隊中。聽說在崇禎七年時,溫達興也斬過一個後金馬甲的人頭,還將頭皮剝了下來,甚是冷酷。

  他看了旁邊一人一眼,低聲道:「謝頭,這兩日我們也哨探得差不多,該是回堡了,眼下韃子哨探越來越多,如果遇上了大股的韃子兵,我們這小隊人,怕是不夠他們塞牙縫。」

  他身子低趴著,還刻意壓低聲音,怕是會驚著河那邊的清兵一樣。在廟前一個大石後,謝一科正不住對著山下探頭探腦,他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說道:「再等一會,看清楚過河的韃子有多少人。」

  他對身旁一人低聲道:「書生,你都記清了吧?」

  旁邊一人沉聲道:「謝頭放心,這幾日所探賊奴旗號,人數,器械裝備,小人都記得一清二楚。」

  說話的是一個叫黃國庠的夜不收,年在二十五、六,人長得高瘦,相貌英俊,舉止沉穩。崇禎八年時,黃國庠投靠了當時還是靖邊堡屯長的王鬥,崇禎九年時,王鬥組建騎兵隊,黃國庠被選入,他擅用手銃,還擅用馬刀,不過在隊中不怎麼說話,平日總是靜靜地看著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小隊人都聽說了,在崇禎七年時,黃國庠家人都被後金軍殺害,所以他對後金有一股強烈的恨意,過去的經歷也讓他沉默寡言。

  王鬥曾有規定,舜鄉堡夜不收在出外哨探時,必須使用他規定的那種後世密碼本,採用字典的換算方式,這樣就算情報被敵軍繳獲,也不可能得知其中的內容,大大保證了情報的安全。

  這種情報體系對哨探人員的知識度要求頗高,需要認識很多字,因為黃國庠識字最多,又長得白靜,所以在謝一科這甲小隊中,向是有著白面書生稱號的黃國庠在做記錄。

  又過了好一會兒,謝一科才道:「好,我們走吧。」

  一時間,山神廟周邊的夜不收都是輕輕地集中過來,連謝一科在內,正好一個小隊十一人。

  他們個個身材魁梧彪悍,都是披著輕甲,手上身上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門,飛斧,標槍,手銃,馬刀,手弩,钂鈀、棍槍都有。不過此時各人都是神情緊張戒備,手上牽的馬匹,也都是馬嘴上了嚼子,還用布包著馬的蹄子。

  由不得他們不小心,做夜不收出外刺探,本來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特別是在敵人的眼皮底下,這暴露的風險更是極高,他們這小隊十一人,就算遇上同等的清兵哨騎,怕也要傷亡慘重。

  隨著清兵的深入,自七月初一日起,王鬥就令韓朝派出幾隊的夜不收,前往各地探察清兵的消息。七月初四日,在阿濟格大部進入延慶州以來,王鬥責令舜鄉堡夜不收出動的次數更是頻繁,並有了一定的損失。

  由於舜鄉堡夜不收偵探到小股清兵不斷從洋河進入保安州境內,初五日,謝一科又奉韓朝之令出外探察,最好是捉幾個生口,探明一些清兵的情況。

  出行前當晚,王鬥親自為謝一科等人壯酒送行,隨著清兵的不斷的深入過境,他們這小隊人出去,難免會與清兵接觸,到時凶多吉少。也不知道謝一科這些人去後,還有沒有機會回來。

  大敵當前,就算謝一科是自己的小舅子,王鬥也一樣要讓他們出戰,只是那天王鬥寬容地給謝一科痛飲了一頓好酒。那晚連謝一科在內,整個小隊的夜不收都是喝得面紅耳赤,他們慷慨激昂地向王鬥拍著胸脯保證,此行一定會順利歸來,探察回韃子的情報。

  作為這小隊夜不收的甲長,謝一科領著他們出舜鄉堡而去,他膽子奇大,出了舜鄉堡的地界後,又直過五堡,一直到了洋河邊上,靠近了懷來衛的地界。

  一路上,小隊人都是小心翼翼,為躲避清軍哨騎的窺探與襲擊,他們按照韓朝所教授的夜不收知識,每晚都在不同地方避宿,今晚住這,別晚住那。當地人的優勢,讓他們對舜鄉堡周邊的地理地形頗為熟知,讓他們輕易找到了可以安全住宿的地方。

  這幾日中,謝一科更是成為小隊的核心,他雖是年輕,今年不過十七歲,不過他的身手早讓堡中崇尚強者的夜不收們敬服,當上小隊的甲長也是靠自己的本事,而不是王鬥的蔭庇。

  特別謝一科是獵戶出身,具有非常靈敏的嗅覺,他一反常態,沒有採用夜不收慣用的夜間滲透與反方向穿插折回行進路線,而是採用白天秘密出發滲透,在林中山中重新開路,直撲目標的所在地,取得了豐富的刺探成果,還幾次巧妙地避開了幾股清兵的哨騎,讓眾人佩服不己。

  ……

  一隊人輕手輕腳地下了山坡,各人都是小心謹慎,坐騎四蹄更是包著布條,免得蹄聲驚動旁人。

  大股的清軍正在河的不遠處渡河,他們的哨騎不斷,需得處處留意,步步小心,如果遇上大股的清兵哨騎,他們就完了。

  好在他們下了山來,那些清兵始終沒有發現謝一科他們在此窺探。

  一隊人沿著山邊奔跑,此時己是夏季,天氣炎熱,各人身著盔甲,走在這些黃土路上,熱氣上湧,讓人覺得一身的燥熱。謝一科等人雖都是一人雙馬,但比起上面的人,胯下的馬匹反而無精打采,過一會兒就要換乘一匹。

  過了沙營,暖泉,夾河,吉家營等地,這一帶都是五堡的地界,很快就要近溫泉屯,遠遠看去,那些村堡,民堡都是戒備,有時看到幾個小村落,也是堡牆毀壞,裡面輕煙冒起,遠遠看去,裡面儘是殘屋斷牆,顯是堡內居民遭了清兵的毒手。

  看到這個情況,謝一科等人都是咒罵,又慶幸自己舜鄉堡進行堅壁清野,至少這種沒多少自保能力的小堡,他們中的居民躲避到大堡中去,安全也多少得到了保證。

  一路沒有行人,只有時看到一些清兵哨騎呼嘯而去,他們大搖大擺,絲毫不顧忌自己的行蹤是否暴露。看他們每批最少都是十餘人,謝一科考慮到沒有必勝的把握,就沒有出擊,否則捉幾個生口回去,此行就更完滿了。

  轉過一個坡地,忽然謝一科低喝一聲:「停。」

  眾人都是停了下來,策馬向謝一科聚了過來,溫達興低聲道:「謝頭,有什麼不對勁的?」

  謝一科凝神仔細聽了半響,低聲道:「坡下有韃子。」

  眾人都是一驚,慌忙下馬,隨謝一科一起,躡手躡腳地只是往坡下觀看。

  卻見坡下面一百多步外的一塊平地上,有幾個清兵正在歇息說話,他們圍坐在一個陰涼處,大聲用滿洲語說著什麼,不時一陣的狂笑傳來。謝一科數了數,山下的清兵一共有六人,有馬十匹,馬上還大包小包的掛著什麼。

  或許是休息的緣故,這些清兵都沒有戴著頭盔,露出各人發亮的頭皮與腦後細長的金錢鼠尾辮。

  謝一科平日也聽過韓朝對後金旗號盔甲的講解,他仔細看去,看幾個清兵手上拿的頭盔管纓,還有他們身上穿的盔甲,這六個清兵定是軍中的馬甲。

  其中有五人身著釘著銅釘的棉甲,依他們在軍中的等級,他們身上穿的棉甲定是那種鐵葉內含的暗甲。不過有一人卻是身著明盔,鐵葉外露,看他手上頭盔的黑纓,還有背上的背旗,定是馬甲中韃子稱為專達的隊長、什長之類的小頭目。

  眾人查看清楚後,都是聚回來議事,聽謝一科說這六個韃子兵都是馬甲,大家都是吸了口冷氣。

  他們往日都聽韓朝說多了,韃子兵從十歲開始就進行從軍考核,每三年一次,初為守兵,後步甲,再後為馬甲,馬甲之上還有白甲。那韃子兵中的步甲馬甲並不是看你是否是騎兵,而是他們在軍中的武力等級。

  韃子兵中的馬甲,每個人最少都有七、八年的從軍經歷,算得上是征戰經驗非常豐富的老兵了。

  各人都是臉漲得通紅,只是看著謝一科道:「謝頭,怎麼辦?」

  黃國庠眼中閃著火熱的神情,聲音卻是沉著:「謝頭,機會難得,幹了吧!」

  這幾日,舜鄉堡這小隊夜不收看到的都是至少十幾人的清兵哨探,沒有勝利的把握。不過眼前清兵只有六人,己方有十一人,勝算頗大,如果殺了這幾個清兵,或是捉幾個生口回去,這功勞就大了。

  謝一科年輕的臉上也是漲得通紅,他呼呼地急促喘氣,一咬牙:「老子幹了!」

  他一聲低喝,小隊中人紛紛準備,或是拿出手銃,用火媒點著手銃的火繩,銃口的木塞也是取出,用通條將裡面的彈藥夯實。又或是取出短弩,給弩內上了弩箭。

  又或是取出飛斧標槍在手,溫達興從身後取了一根銳利的標槍,眼中凶光四射。黃國庠也是將手中手銃的火繩點燃,只是咬牙切齒,白面書生形象,己經盡數不在!

  謝一科安排:「溫兄弟,你帶兩個人從左翼包抄,黃兄弟,你帶兩個人從右翼包抄,剩下的人,全部跟著我!」

  他為眾人打氣道:「殺了這幾個韃子,大夥都是大功一件,就算戰死了,大人也會照顧好我們堡內的家人,兄弟們,拼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5 00:18 編輯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1-7 08:21
第九十八章 從未見過的軍隊

  「殺韃子!」

  謝一科正面五人從山坡上衝了下來。

  謝一科衝在最前,他身後四個夜不收,也是一起控馬衝來,個個揮舞著兵器,都是拚命大叫著。

  「殺韃子啊!」

  五人急速衝來,煙塵滾滾,事發突然,坡下平地那幾個清兵都是吃了一驚。不過他們看清謝一科幾人後,不由大怒,區區五個明軍,膽敢主動攻擊他們六個清兵?

  他們雖驚不亂,在那清兵專達的指揮下,一邊急速戴上頭盔,一邊急急往馬匹那邊退去。

  百來步距離,從坡上衝下,以馬匹速度,不過十來秒時間,很快,謝一科幾人己衝到清兵前二十多步的距離。

  「嗖嗖!」幾聲,弓弦的緊繃聲響起,幾隻重箭向謝一科幾人射來。

  那幾個清兵馬甲果然是征戰經驗非常豐富的老兵,在這短短時間,己有四人取弓在手,各自拉弓射出了一箭。

  謝一科避開了當頭射來的一箭,但他身後有兩個夜不收卻是悶哼一聲,各自胸口中箭,自馬上滾下,沉重地摔倒在地,幾聲馬嘶聲響起。

  清軍的騎弓、步弓射得都不是很遠,但他們的箭頭又大又沉,箭鏃用透甲錘點鋼,射石不卷,破甲力強,射入極深。被他們的弓箭射中,血流不止,很快就會失去戰鬥力。

  兩個夜不收只著皮甲,被他們的步弓深深射入,正中心口位置,眼見就不能活了。

  不過這時謝一科己是衝了上來,他一聲大喝,手上的飛斧飛出,忽忽聲響,一個清兵大聲慘叫,雙手按住脖子,鮮血不斷從他手間噴射出來。卻是謝一科的飛斧切開了他的護脖,將他的咽喉深深劃開。

  謝一科的馬匹從清軍馬匹前衝繞而過,身後剩餘的兩個夜不收緊衝上來,隔著十步左右,一個對著清兵射出弩箭,一個用力扔出了手上的標槍。一聲悶哼,還有馬匹的慘嘶鳴叫。那夜不收的弩箭射中一個清兵的左手臂,那清兵身著暗甲,棉甲內包著鐵葉,那弩箭卻是不能深入,那清兵只算受了輕傷,還有戰鬥力。

  另一個夜不收的標槍卻是投中一個清兵前的馬匹,標槍深深刺入那匹馬的體內,那馬一時未死,慘嘶著逃離開去,帶動其餘馬匹也是四散而逃。

  謝一科幾人衝到遠處勒馬回來,此時他們三人,清兵五人,那專達怒喝一聲,提著手上的虎槍,指揮幾個清兵就要衝上來搏戰。他們馬匹跑了,只能步戰了,不過這專達相信,就算步戰,這幾個膽大妄為的明軍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殺韃子啊!」

  這時卻是溫達興與黃國庠分別帶著兩個夜不收,從左右山坡上急衝而來,他們從幾個清兵身旁數步距離衝過,對他們或是打出自己的手銃,或是投出標槍,或是拋出了手上的飛斧。

  一聲慘叫,一個清兵被溫達興投出的標槍刺了個透心涼,銳利的標槍將他釘死在地上。與此同時,幾個清兵扔出了迴旋闊刀,那甩刀急速而去,溫達興那邊一個夜不收被割開咽喉,血花噴射,滾落馬下。

  黃國庠身旁一個夜不收被一把甩刀切開皮甲,深深插入胸口,摔落馬下,鮮血大量流出,怕也難活命。

  黃國庠策馬衝過,對一個清兵扣動了板機,一聲轟響,他手上的手銃冒出一道火光,那清兵被打翻在地,胸口有血冒出,不過他捂著胸口,吃力的爬了起來,手銃的威力,就算近距離打穿棉甲,卻讓他仍有活動的能力。黃國庠身旁的另一個夜不收跟著對一個清兵扣動板動,但手中的短銃卻是啞了火。

  溫達興那邊也有一個夜不收對那清兵專達射出了手中的弩箭,那弩箭射中那專達的身子,那個馬甲頭目一個踉蹌,很快又大聲吼叫起來,雖是受傷,卻沒有失去戰鬥力。

  黃國庠與溫達興奔到謝一科的身旁,七個夜不收聚在一起,溫達興叫道:「謝頭,怎麼辦?」

  這幾個清兵戰鬥力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己方還是突襲,雖有斬獲,卻也損失了幾個人,這種交換比讓人心寒。

  對方是個硬骨頭,不好啃!

  謝一科咬咬牙,狠狠道:「不殺光這幾個韃子,不抓幾個生口,我們虧大了,拼了。」

  他看著餘下各人,雖都是臉色蒼白,卻都是堅定地點頭。

  眼下這種情況,只能下馬步戰了。

  謝一科一聲喝令,眾夜不收紛紛從自己馬匹上取下長槍,钂鈀,棍槍等武器,對著幾個清兵圍了上來。

  六個清兵中,確定有兩人死亡,三人受傷不等,一人完好無損。十一個舜鄉堡夜不收中,有四人受傷或是死亡,七對四,還有一定的優勢,特別是對方還有幾人受傷。

  不過幾個清兵都是作戰經驗非常豐富的馬甲老兵,謝一科那邊的人中,除了幾個原家丁外,餘者最多是從崇禎七年開始訓練的軍士,雖然訓練艱苦,但戰場搏殺經驗遠不如這幾個清兵,就是溫達興與黃國庠這兩個原舜鄉堡家丁,二人作戰能力也不能與這幾個清兵相比。

  那個清兵專達見謝一科幾人圍了上來,臉上露出殘忍的笑容,這幾個明軍敢偷襲他們,還敢上來搏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過他們的戰果也就是如此了,自己要殺光他們,讓他們知道大清兵的厲害。

  他雖是中了弩箭,卻是活動自如,提著自己的虎槍,只是指揮餘下幾個清兵迎了上來。那個左手臂中了弩箭的清兵,右手上提著一把大刀,那胸口被黃國庠打了一銃的清兵也不再捂著仍是不斷冒血的胸口,提著一根長槍,只是咬牙切齒,堪是悍勇。唯一那個沒受傷的馬甲提著一把沉重的大斧。

  四個清兵都是獰笑地迎了上來。

  謝一科等人原本都是靖邊堡或是舜鄉堡普通軍士出身,個個經過嚴酷的隊列或是刺技訓練,雖是選入馬隊,但以前那種相互配合,群力群擊的默契卻是深入骨髓,似乎成了一種本能的反應。

  他們不覺站得一排,個個端著手中的長槍,钂鈀,棍槍等武器,只是凝視著逼上來的幾個清兵。

  謝一科年輕的臉上漲得通紅,他呼呼喘著氣,猛然他一聲大叫:「殺韃子啊!」

  七個夜不收一起聲嘶力竭地叫起來,將對敵人的恐懼,對死亡的所有恐懼都發洩出去。

  七人尖叫著成排衝了上去,與此同時,那四個清兵也是一齊衝了上來。

  很快,雙方就衝撞在一起。

  「殺!」

  謝一科幾人一齊刺出了手中的武器,同時,那幾個清兵手中刀槍長斧或是刺下,或是劈下。

  不過讓幾個清兵意外的事情發生了,不管誰是先機,這幾個明軍面對他們劈下的刀斧卻是不閃不避,也不招架,只是將手中的武器用力刺過來。幾個清兵呆了,這樣的軍隊,這樣的打法,在他們從軍多年的生涯中,從來沒有遇到。

  在他們以往的經歷中,就算明軍中最敢戰的,也沒有不閃避,不招架的,這樣他們在戰場上嫻熟的技藝就可以發揮出來。而且只要殺了為首幾個悍勇之士,餘下的明軍就會崩潰,任由他們追殺,眼前的幾個明軍……第一次,他們眼中閃過恐懼,他們只是強盜,入關來搶劫,其實並不願意與對方同歸於盡。

  不過己經由不得他們了,慘叫聲紛紛響起,那個左手臂中了弩箭,右手上提著一把大刀的清兵,雖然他衝了過來,將大刀劈在了對面一個明軍的肩上,但那明軍的長槍卻是同時刺入了他的心口,那個明軍不見得死,他卻是肯定要死了。

  他倒在地上時,眼睛仍是睜得大大的,似乎是遇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還有那個提著長槍,胸口不斷冒血的清兵,他的長槍刺入一個明軍的小腹,不過他的小腹同時也是被對手的長槍刺入,不但如此,他的心口上還多加了一根溫達興的槍棍,這時他不必再關注自己的胸口是否還在流血,因為他當場就斷了氣。

  還有清兵中那個唯一沒有受傷的馬甲,他一斧將一個舜鄉堡夜不收劈成兩半,但同時的,兩根武器也是刺在他的身上,破開他的棉甲,一直捅入他的心口去。這馬甲大聲慘叫,他不由自主地跪了下來,雙目無神地看了看天空,然後慢慢死去。

  還有那清兵專達,他對上的是謝一科與黃國庠,他手中的虎槍向黃國庠扎來,黃國庠也是同時往他扎去,不過他的虎槍卻是被謝一科的钂鈀一把叉住,那清兵專達的虎槍刺在了黃國庠的左臂上,而黃國庠的長槍己是從他的右肋骨直刺進去,那清兵專達一聲吼叫,只覺得全身突然沒有一絲力氣,一把跪了下來。

  黃國庠紅著眼,緊咬著牙,正要抽槍再補一槍,謝一科攔住他:「留個活口。」

  ……

  戰鬥短暫而殘酷,那清兵專達被生擒後,謝一科看向戰場,地上到處是鮮血與屍體,敵我雙方都有。舜鄉堡十一個夜不收中,先後有六人陣亡,一個夜不收受了重傷,黃國庠受了輕傷,餘下的只有謝一科,溫達興,另還有一個夜不收身上無事。

  六個清兵,則是殺死五人,一人生擒。

  呆呆地看著地上的屍體,謝一科忽然大哭起來:「兄弟們都死光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5 00:18 編輯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1-7 08:26
第九十九章 不屈

  看謝一科在大哭,餘下幾人也是難過,黃國庠紅著眼,安慰道:「謝頭,不要難過了,兄弟們早在從軍當日,就料到有這一天。」

  他似乎是想起自己的心事,狠狠道:「至少他們是死在沙場上,值了!」

  按著先前的戰事,黃國庠本來要與那個清兵專達同歸於盡,被謝一科格了一下後,那專達的虎槍刺在了他的左臂上,血流不止,他只是粗粗包紮了事。

  他走到那專達的面前,惡狠狠地瞪著他,那清兵頭目雖是受傷被擒,仍是大聲咆哮著,他五花大綁,被一個夜不收拉著,他用力掙扎,怒目瞪著黃國庠,嘴中用胡語大聲罵著什麼。

  「韃子!」

  黃國庠喝了一聲,用力一拳打在他的嘴上,那專達口鼻鮮血流出,瞪著黃國庠,眼中似要冒出火來,罵得更響了。

  溫達興對眼前的場景似乎司空見慣,滿地屍體也不能引起他的動容,他前去翻看了一下兩個被清兵射中胸口的夜不收,搖了搖頭,說道:「沒救了,他媽的,韃子的箭射得真準!」

  又翻看了一下兩個被清兵甩刀扔中的兩個夜不收,也是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他對謝一科道:「謝頭,快走吧,再有韃子來,我們就吃不住了。」

  謝一科收了淚,說道:「打掃一下,將死了兄弟的身子綁在馬上,帶入堡內,大人會好好安葬他們的。」

  當下幾人一齊動手,將戰場隨便打掃了一下,將幾個清兵的首級砍了下來,那擒獲的清兵頭目打暈綁在一匹馬上,還收容了幾匹死去清兵的戰馬。六個死去夜不收的遺體都是綁在馬背上,那肩膀上被砍了一刀的夜不收也是乘坐在那個未受傷的夜不收身後。

  幾人上了戰馬,才策馬走了幾步,驀的,弓弦的緊繃聲響從右側傳來。

  「嗖嗖!」幾支箭矢划來。

  謝一科一聲悶哼,只覺肩背劇痛,一根重箭己是射穿他的皮甲,深深刺入肉內。

  謝一科全身一陣無力,己是中箭受傷,

  他大聲喝道:「是韃子,進山,快進山。」

  他伏在馬上,緊緊的抓住鞍橋,只是催促馬匹行進,餘者各人也是一樣策馬狂奔。

  只聽喝罵聲響起,有十餘騎清兵哨騎從後方右側的山坡上衝來,他們一邊追,一邊大聲喊叫著。

  「嗖嗖!」聲響,身後又響起了箭矢的破空之聲。

  忽聽黃國庠一聲叫,卻是謝一科身後的黃國庠馬匹被清軍射傷,那馬一聲嘶鳴,黃國庠一下子被甩翻在地,己是受了傷。

  謝一科叫道:「黃大哥,快上另一匹馬。」

  黃國庠拚命爬起來,卻聽蹄聲越近,幾個清兵己是追了上來。

  黃國庠抓住另一匹馬的韁繩,正要跳上馬背,忽的一聲,一個繩索己是飛來,正好套在黃國庠的頭上,繩套立時收緊,黃國庠又是摔倒在地。

  黃國庠在地上掙扎,他雙目通紅,對謝一科叫道:「殺了我!」

  謝一科一把取出飛斧,以現在的距離,他有把握殺了黃國庠,只是,他怎麼下得了手?

  這一猶豫間,黃國庠己是一把被扯了過去,謝一科錯失了機會。

  弓弦聲響,又是有幾隻清兵的利箭射來,挨著謝一科的耳邊飛過。

  前面的溫達興大喊道:「謝頭,快走!」

  謝一科雙目含淚,最後看了黃國庠一眼,卻見黃國庠對他露出了笑容,然後淹沒在塵土中。謝一科回過頭,只是拚命的夾著馬刺,那馬吃痛,用力的逃了開去。

  很快,一行人進了山地,遠遠的不見了。

  ……

  那十餘騎清兵來到黃國庠的身前,幾個清兵下了馬,將黃國庠扯起,推到了一個小頭目的面前。

  眾清兵圍在周邊,對黃國庠指指點點,用滿洲語大聲取笑著。

  黃國庠對他們怒目而視,剛才他滾落地上,又被繩索拉扯,臉上己是磨出幾塊血痕。

  見黃國庠不懼不屈的樣子,幾個清兵大怒,幾根馬鞭下來,劈頭蓋臉的,立時黃國庠身上臉上鮮血流出。

  黃國庠拚命掙扎,口中只是罵聲不絕。

  那清兵頭目盔管上有黑纓,身著明盔,背上有方旗,似乎是一個撥什庫,他感慨地看著那邊平地上的情形,剛才那裡似乎進行一場惡戰,己方有幾人被砍去首級,還失去了一些戰馬器械,似乎還有一人被擒去。

  剛才那幫明軍是什麼人,竟如此的悍勇?

  在這撥什庫的記憶中,現在明軍很少有人敢與他們野戰,就算各堡的明軍夜不收也同樣是如此。他沉吟了半晌,制止住幾個手下對黃國庠的鞭打,他用滿洲語交待了幾句,將黃國庠押解回去大營審問。

  很快的,黃國庠被五花大綁,捆於一匹戰馬上,往東面押解而去。

  他們一行人一直往東,從洋河石門灣過河。由於乾旱,這洋河水己是干涸了許多,踏馬就可以過去。

  他們進入懷來衛地界後,在離土木堡不遠一個叫太平堡的附近停了下來,進入一個清兵大營之內。

  一路的折磨,黃國庠全身上下己是傷痕纍纍,身上的血跡都乾透了,不過他的眼睛卻更是明亮,神情更為平靜,他早己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黃國庠被送入營內的一個大帳中,看營內的旗號多為白色鑲紅,這帳中韃子兵的盔甲同樣是白色外鑲紅邊,黃國庠知道這是韓朝大人說的韃子兵鑲白旗的軍隊。

  此時大帳的首位,正坐著一個四十餘歲的清兵將領,身著精良的白色鑲紅盔甲,大餅臉,塌鼻子,臉上有幾道疤痕,容貌頗為的醜陋兇殘,腦後拖著一根細長的金錢鼠尾豬尾辮。

  黃國庠看大帳前一桿大纛,纛上無蟒,再看這韃子將官的盔甲,定是韃子中稱為甲喇章京的將官,漢人稱其為參領。黃國庠知道韃子兵分為八旗,每旗下分五個參領,每參領下轄佐領,也就是牛錄章京若干。

  在這甲喇章京的左右兩旁,此時正分坐著幾個牛錄章京打扮的清兵將領,此外還有一個四十餘歲,漢人打扮的通事,戰戰兢兢地立在他們的旁邊。

  抓獲黃國庠的那個撥什庫用滿洲語向那甲喇章京稟報了一會,接著又交上自黃國庠懷中搜出的那份情報,那甲喇章京不通漢文,讓那通事翻譯。通事看後,卻是茫然不知所云,上面的文字單個他懂,連起來卻不知道什麼意思。

  他用滿洲語將文中的意思說出來,帳內各清兵將領也是聽得云裡霧裡,這個文書,似乎和軍事情報沒有絲毫關係。

  那甲喇章京問通事道:「這是何意?」

  那通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說道:「這可能是一種秘語,用來傳遞情報,小人也是不懂。」

  那甲喇章京對通事道:「讓那個漢狗跪下,將情報中的秘語說來。」

  那通事領命,對黃國庠說了。

  黃國庠怒目看了通事一陣,又瞪著那甲喇章京,呸了一聲:「狗韃子,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要我向韃子下跪,那是休想。」

  那甲喇章京看黃國庠樣子,皺著眉頭問通事道:「那漢狗在說什麼?」

  通事戰戰兢兢將黃國庠的話說了,帳中都是清兵大怒,一齊喝罵,有幾個牛錄章京抽出鞭子,對黃國庠就是一陣毒打。

  黃國庠全身鮮血淋漓,只是不屈,他昂然立著,怒目瞪著各人,口中罵聲不停。

  那甲喇章京看黃國庠一雙眼睛瞪著自己,雙目似要噴出火來,更是憤怒,喊出左右,將黃國庠的雙眼剜去。

  黃國庠大聲慘叫,他極力抬頭,用兩個血窟窿瞪著那甲喇章京的方向,語聲淒厲:「韃子,韃子,我恨不能生啖其肉!」

  看他這樣子,帳中清兵都是心下湧起寒意,那甲喇章京暴跳如雷,吩咐將黃國庠綁到帳外的柱子去。

  黃國庠被綁到柱子上後,仍是罵聲不絕。

  到了半夜,那通事悄悄地走到黃國庠的身前,看他的慘狀,低聲嘆道:「這位兄弟,你又何苦如此?」

  黃國庠平靜地道:「我不後悔,大人會為我報仇的!」

  他喃喃自語:「我不後悔……」

  他忽然又提高聲音:「殺奴,殺奴!」

  隨後黃國庠靜靜無聲,不知過了多久,他又低低唱起歌來,他細不可聞地喃喃道:「阿秀,很快我就會來見你了。」

  那通事的眼淚忽然流了出來,靜悄悄的走開了。

  那甲喇章京一個晚上睡不好,總夢見一些讓他恐懼的東西,又聽了外面黃國庠的歌聲,便喚進通事問道:「那漢狗在唱什麼?」

  那通事戰戰兢兢地答道:「是前宋岳武穆作的一首詞。」

  那甲喇章京大聲叫道:「岳飛?」

  他一下跳了起來,咬牙切齒,這岳飛曾是女真人的夢魘,也同樣是他們這些亂認祖宗滿洲人的夢魘。因為恐懼那股力量,一切外來異族,從女真人到滿洲人,都儘可能來醜化岳飛。在後世抗戰時,日軍也曾組織了一批淪陷區的漢奸文人,對岳飛大肆污衊攻擊,而對秦檜則是極力美化。

  那甲喇章京暴跳如雷,第二天一早,便在眾軍面前,將奄奄一息的黃國庠剖腹挖心,最後又分解其屍。

  做完這一切,那甲喇章京仍不解恨,從這明軍夜不收的身上,他得到一塊腰牌,從通事口中,他也知道上面有舜鄉堡幾個大字。甲喇章京還從抓獲黃國庠那個撥什庫口中得知,己方曾有六個哨探,遇上對方一小隊的夜不收,結果己方有五人戰死,一人被擄走,這個情況讓人吃驚。

  什麼時候,明軍中有如此敢戰的軍士?特別是從黃國庠身上,他感覺到了那個舜鄉堡的不同之處。

  想到這裡,那甲喇章京臉上陰晴不定。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5 00:17 編輯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1-7 08:29
第一百章 值得

  崇禎九年七月初八日,清晨。

  謝一科,溫達興幾人自昨日逃入山後,沿著山間小路狂奔。他們一路往西,經過諸多的山中村落,又經過五堡的欒莊,在今日清晨,終於過了董房河,進入舜鄉堡地界。

  謝一科受了箭傷,不過還是一聲不吭地騎坐馬上,只是神情疲憊己極,鮮血早己將他後背衣甲浸透,箭桿雖是折去,但那箭頭卻是不敢撥出來,免得大出血不止。

  在謝一科前面十幾步,溫達興在前方探路,不時回來向謝一科告知情況。在謝一科的身旁身後,還有十餘匹戰馬,有些馬匹是舜鄉堡自己的,有些是奪自清兵的,上面載著幾個死難夜不收的遺體,還有那個擒獲的清兵專達。

  在最後面,夜不收李有德載著那個受傷的夜不收馬子仁,只是緊緊跟隨。馬子仁受傷過重,早己昏迷不醒。

  過了董房河,謝一科幾人一顆吊著的心也是放鬆下來,到家了,終於安全了。

  心情一放鬆,謝一科更覺支撐不住,騎在馬上搖搖欲墜。

  離堡三里,在進堡的一個路口時,謝一科看見溫達興正與從路旁隱蔽處跳出來的幾個伏路軍士急急說話,然後這些伏路軍士驚呼著向謝一科等人奔來。

  在六月底清兵入寇後,王鬥就設伏路官,在舜鄉堡四面的幾條路口中,都設有伏路軍士,分為幾班。每班管幾更,備有火箭,燈籠,黃旗等物,遇有清兵入寇,立時施放火箭三隻,並搖展黃旗回來報告,城頭看見立時登城守禦。

  這條路口的伏路軍士由一個叫陳守富的甲長在統管,他奔過來後,看見幾個夜不收的遺體,他吸了一口冷氣:「這麼多兄弟陣亡,啊呀,還擒獲了一個韃子頭目。」

  他喝令手下一班軍士將謝一科等人攙扶回堡,又牽了那些馬匹回去。

  眾人來到南門,放下吊橋進堡,進入堡內,街上忙著備戰的軍民們都是圍觀過來,都是吃驚地對著被攙扶著的謝一科幾人指指點點,連聲道:「真是慘,又有兄弟死難了。」

  這時那個清兵專達己是醒了過來,他被捆在馬上,只是用力直起身來,一邊迷惑地打量眼前景物。

  看他身上的清兵裝扮,還有腦後拖的那根細長金錢鼠尾辮,堡內居民紛紛圍了上來,指著他怒罵:「殺千刀的韃子。」

  不時有幾個婦人尖叫著撲上來,對著他的臉上抓去。

  那專達怒吼著,口中大叫大囔,以兇殘的眼神逼視各人,這些年,後金兵的兇殘深入人心,見他這樣子,有些婦孺都是畏懼,不由後退了幾步。

  溫達興大搖大擺走在前面,他沒有受傷,所以自己行走。他回過身,大步過來,一記重重的耳光打在那專達臉上,喝道:「狗韃子,到了堡內還敢猖狂?」

  他左右開弓,甩了那專達十來記耳光,打得他口鼻出血,眼前金星亂冒。

  那專達更是怒吼咆哮,這種奇恥大辱他以前哪有受過?他口鼻滴血,只是狂叫不停。

  溫達興看著他的頭頂冷笑道:「好頭皮,我老溫的手又癢了。」

  忽然街上各人分開,紛紛道:「大人來了。」

  那專達抬頭望去,只聽前面腳步聲不斷,一大群人往這邊而來,很快走到了謝一科等人的面前。

  那專達看去,這群人中,一大幫披甲的明軍將官,只是簇擁著一個年輕的明國將領,年不到三十,身材魁梧,目光銳利,顧盼間極有氣勢。他身後跟隨的護衛軍士,個個都是高大彪悍,手上拿著噌亮的長矛。

  忽然那專達大聲吼叫起來,他認出來了,那年輕明國將領身上披的銀白鐵甲,正是他同胞哥哥的護身衣甲,兩年前他的哥哥入關死難,沒想到他的衣甲落入這個明人之手。他惡狠狠地瞪著王鬥,眼珠子都要瞪出來。

  見這個清兵大呼大叫,瞪著自己像要吃人的樣子,王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身旁的韓仲怒罵一聲,大步上來,喝道:「狗韃子,你叫個什麼叫?」

  他一拳重重打在他的臉上,大罵道:「等著吧,老子會一刀一刀的割了你!」

  那專達本來昨日己是受傷,奔波一日,剛才被溫達興甩了十幾個耳光,再被韓仲重重的打了一拳,一時間昏迷過去。

  謝一科掙脫幾個軍士的攙扶,撲到王鬥的腳邊,大聲哭道:「姐夫,我的兄弟都死光了!」

  王鬥看著他,皺眉道:「大好男兒,哭什麼哭?」

  「勇士征戰沙場,馬革裹尸,本來就是他們的歸宿!」

  半響,他溫言道:「此次你辛苦了,哨探有功,先下去歇息療傷吧,療傷後再向我稟報經過。」

  他看向謝一科一行人,出發前十一人,現在只餘四人,還有兩人受傷,可見當時戰事之慘烈。

  他看向溫達興:「你叫什麼名字?」

  溫達興眼中喜色一閃,一聲響,溫達興己是單膝下跪,他雙手抱拳對王鬥大聲道:「夜不收乙小隊上等軍士溫達興,見過防守大人。」

  王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記住你了,好樣的。」

  又問了夜不收李有德的名字,然後走到幾個夜不收遺體前面,靜立了半響,他對遺體微微鞠躬,身旁各人也是一起施禮。

  王鬥抬起頭,沉重地道:「死了的弟兄,要好生收殮,等戰後一併祭拜!」

  他身旁的林道符沉重地答應。

  ……

  溫達興與李有德下去軍營歇息,王鬥紛紛好酒好肉的犒賞這兩個殺敵歸來的好漢。

  謝一科與夜不收馬子仁,被扶進千戶官廳內,由王天學親自為他們包紮清理傷口,自王天學來到舜鄉堡後,帶出了更多的醫士學徒,還研製出了諸多的療傷藥物。

  王天學為人懶饞,又好酒如命,不過好在他的正事倒沒落下,醫術也高明,王鬥便讓他一直任著舜鄉堡醫官的職務。

  夜不收馬子仁早己昏迷過去,所以為他療傷倒也乾脆。

  不過王天學為謝一科撥出肩背的箭頭,還有切割箭瘡時,謝一科發出了一陣陣淒厲的喊叫聲,可說是聞者流淚,見者傷心,最後他差一點昏迷過去。

  好在謝一科挺過來了,王天學為他洗滌傷口,敷上藥粉,又包紮好傷口後。他鬆了口氣,道:「好了,沒事了。」

  他看了看眼前盤中一個尖銳的小型三棱箭頭,搖了搖頭,罵了一聲:「好歹毒的韃子。」

  這種箭頭一向是清兵哨探使用,射中人的身子後,傷口最大,救治最難。

  好在謝一科的箭傷入肉不深,傷口時間也不長,又沒有感染,在切割周邊的腐肉後,包紮好就行。以後每天用淡鹽水清洗傷口,然後換藥,估計十天之內傷口就可癒合,這也是清兵的弓箭太過歹毒,換成平常的箭只,三、五天傷口就可癒合。

  在謝一科療傷的時候,他的姐姐謝秀娘也聽說弟弟受了傷,不由流淚。

  王鬥只是安慰她,說謝一科無事,謝秀娘眼見就要生產了,正需要安心養護的時候,王鬥不能讓她擔心。

  包紮好傷口後,謝一科趴在一張木板上,他雖然非常疲倦,仍是掙紮著將事情的前因後果一一說來。

  最後他又帶著哭腔說道:「黃兄弟被擒去,眼見也是活不成了。」

  一大群堡內的軍官聚集在王鬥的身旁,鎮撫遲大成冷然道:「那黃國庠被擒,可會洩漏我們堡內的情報?」

  謝一科叫道:「黃大哥不是這樣的人!」

  王鬥喝道:「閉嘴,上官沒問你,哪有你插口的份?」

  他看向韓朝,韓朝肯定道:「我贊同謝兄弟的說法,黃國庠這個軍士我瞭解,他家人都是死於韃子的刀下,平日對韃子恨之入骨,決對不會出賣我們堡內的兄弟。」

  王鬥點了點頭,他又細細地問謝一科,當時作戰的情形,每一個細節。

  從戰果來看,當時己方十一人,結果陣亡六人,受傷兩人。清兵六人,殺死五人,一人生擒。

  對這個結果,王鬥還是滿意的。

  那些八旗兵都是終年征戰的戰士,他們每天的生活,就是戰鬥。他們的每一個士兵,都經過大小戰事無數,戰場經驗非常豐富,特別是那些馬甲之類的軍士,每個人,至少都有八年以上的戰鬥經驗。

  而且八旗兵現在正是上升階段,軍中銳氣極足的時候,放眼八旗兵的戰力,他們在整個中國歷史不算什麼,匈奴,突厥,柔然,女真,蒙古等部族,都有比他們更強悍的戰鬥力。

  可惜八旗兵運氣好,出生在明末,不可否認,他們在當時的東方,是一隻非常精銳的部隊。

  己方的人中,除了小部分人訓練有兩年外,餘者,多是粗粗訓練一年,半年,而且大多沒有經過血腥的戰鬥,就是原來舜鄉堡的一些家丁,也同樣是如此。

  眼下有這個交換比,這個成績己經非常出眾了。

  在王鬥原來的估算中,如果在野戰中,自己的普通軍隊能與八旗兵有二比一的交換比,他都認為是值得的。在未來中,如果自己軍中的普通士兵能與八旗兵有一比一的交換比,那自己就穩操勝券了。

  依自己的練兵制度,自己可以源源不斷的生產出大規模能戰的士兵,而八旗兵的精兵卻是死一個少一個。雖然現在舜鄉堡缺人口,保安州也缺人口,但大明不缺人口,只要有源源不斷的人力補充,軍官層不變,練兵制度不變,自己又可以拉起同樣的軍隊,擁有不斷能戰的軍士。

  未來如果有可能,自己軍隊可以死上十萬,但無論是闖賊還是滿洲韃子,他們的核心軍隊都死不起十萬人。

  真到拼消耗的地步,沒有人拚得過自己。

  而且依王鬥對歷史的瞭解,八旗兵雖然窮凶極惡,單兵作戰能力出眾,但他們大股兵力的傷亡承受力並不高。王鬥後世研究過史料,八旗兵號稱滿萬不可敵,但他們的傷亡承受能力卻不足百分之六,這還是各下級軍官傷亡不大的情況下。

  當年毛文龍一萬多人對陣八旗兵正紅旗的五千餘人,當時正紅旗不過傷亡三百多人,結果就潰散了。在清兵南下時,在揚州城下,在嘉定城下,八旗兵也經常是二千餘人,才傷亡一百餘人就潰散。

  而自己的舜鄉軍,為了保護自己的家園,為了保護自己的妻小,在舜鄉堡城頭,至少可以承受百分之三十到五十的傷亡。

  想攻打自己舜鄉堡,就看這幫強盜也沒有決心拿命來換。

  ……

  從謝一科口中,王鬥還看出了自己夜不收使用的手銃與弩箭對清兵的棉甲效用不強,反而是標槍表現出彩。看來夜不收們使用的遠程武器,自己要好好思量思量。

  還有,清兵都過了洋河,大量進入保安州境內,不幾日就會到達舜鄉堡堡下。

  看來,惡戰就要開始了。

  在戰前,多掌握一些敵方的情報也是好的。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5 00:1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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