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邊軍一小兵 作者:老白牛(已完成)

 
bigsing 2010-8-6 13:16: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9 4065505
bigsing 發表於 2010-8-6 14:47
第二卷 不一樣的屯長 第五十章 銀秤

  王鬥幾人從南關堡城進入,進關時,守關的軍士驗看了王鬥幾人的腰牌,低聲說了一聲:「王鬥?」

  他似乎想起什麼,仔細看了王鬥幾眼,才揮手讓王鬥等人進入。

  過了關城,前面就是州城的南大門迎恩門,城牆上高高聳立著一座城樓,在城門的附近,還建有一座高大的牌坊,上書「政教坊」三個大字。保安城內坊表眾多,像這類牌坊,到處都是。

  進城的人流眾多,特別是運糧進城納糧的民戶們。王鬥幾人也隨之進入州城的南街內。

  比起靖邊堡,董家莊,舜鄉堡幾地,保安州城內自然是繁華許多,青石板街道兩旁儘是酒店、客棧、雜貨之類的招牌,還多了許多在各堡看不到的亮麗女子,讓一干土包子看得目不暇給。不過街道到處是流民及乞丐,又提醒著現在的不太平。

  保安州城內分兩隅六坊,建有東、西、南三條大街。那保安州治是在城巽隅,備荒倉也同樣是在州治內。幾人之中,高史銀倒是對州城最為熟悉,在他的帶領下,眾人往那保安州治方向而去。

  到了南街與東街的交匯口,街口搭著一座大市坊,上面寫著「承恩坊」三個大字。在街的對面,還聳立著一座高高的鼓樓,當地人稱為文昌閣,樓高近三十米,站在樓上,可以看到整個保安州城的情況。

  韓朝、韓仲、鐘調陽三人都是看著這鼓樓,王鬥也是讚歎不已,高史銀得意地道:「這文昌閣專門打更報時,不過裡面新開了一家酒樓,酒菜的味道不錯,大人,等事情辦完後,小的請你們在裡面喝一杯。」

  韓仲很是高興,他叫道:「高蠻子,這話可是你說的。」

  高史銀瞪起了眼珠子:「我老高還會騙你們不成?」

  他們幾人高興地商議等會吃什麼,王鬥則是被旁邊一陣說話聲吸引了注意力。

  卻是旁邊一個布店中,一個男子正與店舖的主人討價還價,兩人已是商討多時。那男子年近五十,臉容清雋,三絡長鬚,戴著四方平定巾,穿著一身的直裰儒衫,雖是沉舊,卻漿洗得十分乾淨,看樣子是個文人書生。

  他手上拿著一匹布,只是要求店舖主人再便宜點。

  那店舖主人有些無奈:「唉,符先生,鄙人這布已經很便宜了,我也是要進價的,您這樣還價下來,我就沒得賺了。」

  那符先生只是微笑道:「店家,再便宜些,符某就將它買下了。」

  他聲音渾厚,頗有磁音,聽著很是悅耳。

  那店舖主人已經是口乾舌燥,他無奈地搖了搖頭,道:「好吧,看您也是個讀書人,這布就再便宜一分銀吧,不能再多了。」

  那符先生微笑道:「多謝了。」

  從衣袋裡摸出銀錢來,十分仔細的數了,將銀錢交給店家後,高興地拿著布匹走了。

  店主人看著那文人離去的身影,嘆了一口氣道:「這符先生好歹也是我們州學的學正,怎麼就這麼摳縮呢?」

  旁邊幾個店舖老闆道:「老孫啊,你不要在後面偏排人家符先生,符先生可是難得的清廉,從不收受學生們的財貨館金,也不出去潤筆賺錢。沒了這些來源,他一個州學學正,每月錢米也就是幾斗,不仔細些,怎麼過日子?」

  幾人都是嘆息。

  王鬥心中一動,符先生,保安州儒學學正?

  他記得舜鄉堡防守官許忠俊與州儒學學正符名啟交好,難道就是眼前這個人?

  看到那符先生,王鬥忽然想到靖邊堡孩童的教育問題,眼下堡內年幼的孩童有好幾十個,是應該找幾個先生教他們讀書識字了。

  ……

  那邊韓仲,高史銀幾人終於商議出等會要吃的東西,看看天色,王鬥便帶著他們來到城東南處的保安州衙面前。

  這保安州衙是永樂年間興建,天長日久,加上古時官不修衙的習俗,此時看上去已頗為沉舊。州衙的前面有一塊廣場平地,上面的青石地板也是磨損出一塊塊的坑窪印記。

  此時廣場上擠滿了前來納銀的民眾,一些差役提著水火木棍在州衙面前來回巡走著,另有一些民壯拿著刀槍站在不遠處巡視。

  讓鐘調陽在後面照料馬匹,王鬥與韓朝、韓仲、高史銀幾人擠過去觀看。

  只見州衙的台階下面,正擺放著幾個銀櫃,在銀櫃的旁邊擺著幾張桌子,正有幾個小吏拿著銀秤,一一按著各解戶的戶帖文冊登記,然後為他們的解銀進行稱兌,最後發給他們銀包,挨個點名將銀包投入銀櫃內,又由一個小吏開出一式兩份的單據,各解戶就算將自己的稅銀交納完了。

  王鬥看出眉目,各民戶解銀稱兌時,那銀包約分兩種,一種白封,一種紅封。似乎貧民小戶用白封,紳衿大戶用紅封。使用紅封的,似乎就少了許多的火耗雜費。在場民眾,大部分是使用白封,使用紅封的很少,拿到紅封的大部分都是紳衿大戶的管事或是家奴。分取到紅封時,這些人都是洋洋得意。

  韓朝看了一會,突然在王鬥身旁低聲道:「那銀秤有問題。」

  王鬥一凜,隨著韓朝的解說看去,果然看出眉目,只見那些小吏在解銀稱兌時,另一隻手似乎輕輕地掃過或是扶捏過手中的銀秤,那秤上的銀子重量立時少了許多,然後小吏就大聲喝罵,面前的解戶們目瞪口呆,只得再補交稅銀。

  還有那銀秤上的法馬似乎也有問題。

  小吏秤兌銀子時出現這種情況,一般解戶茫然不知,只道自己納銀時確是少了,誠惶誠恐的補上。一些人卻知道那些小吏在作弊,卻只能忍氣吞聲,面帶苦色,不敢有任何言語。

  看著他們的樣子,各小吏只是相互竊笑。

  吏滑如油,王鬥心中評估了一句,依他的估算,如果解戶們共交納稅銀有一百兩的,只在這銀秤上做手腳,這些官吏便可以侵吞達七、八兩之多,如果稅銀成千上萬兩,這又是多少?這種現象,想必在大明各地都是普遍存在。

  種種盤剝下來,民生越苦,大明的統治,很大部分就是壞在這些底層官吏身上。

  ……

  王鬥拿出自己的民戶貼去納銀,高史銀與韓仲立時慇勤上前,擠開幾個民戶給王鬥插隊,王鬥正要言語,二人已是擠開,王鬥只得排上去。周邊那些衣衫破爛的民眾見幾人人高馬大的樣子,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這時桌前那個登記的小吏忽然離開,隨後坐進來了一個中年書吏,王鬥一看,叫了一聲:「祁世叔。」

  原來這書吏正是那保安州司吏祁官,年初時,他曾隨桑乾裡里長姜安賣了一些州衙官地給自己。見到王鬥,祁官也有些驚奇,他滿面笑容地道:「原來是王賢侄,賢侄今日來州衙納糧?」

  他神情親熱,年初時,他隨姜安賣地給王鬥,很是得了一些好處,因此對王鬥很有好感。

  王鬥應了一聲,祁官對旁邊一個小吏吩咐了一聲,那小吏稱兌時便不在手上的銀秤做手腳,不過隨後他又低聲道:「賢侄,世叔只能如此了,按例,這接下來的火耗雜銀是不能少的。」

  火耗雜費向是大明各地官吏衙役的小金庫與灰色收入,明初火耗每斗七合,一石七升,到了現在,這些火耗雜費已相當於正稅,甚至有些地方更是高出正稅數倍。

  王鬥自然知道這火耗雜費關係到州衙許多官吏的好處,祁官雖是一個司吏,卻也不敢挑戰這樣的潛規則,他說道:「小侄明白,不會讓世叔難做的。」

  不過旁邊的韓仲與高史銀聽後卻是大怒,二人正要上前,王鬥以眼色制止住了他們。

  ……

  解銀稱兌後,祁官給了王鬥一個紅封銀包,在周邊民戶羨慕的眼神中,王鬥將銀包投了櫃,收了單據。

  隨後他來到祁官的身旁,對他低聲道:「祁世叔,有一事還請幫忙。」

  說著將一錠銀子輕輕放入他的手中,祁官手上輕輕一捏,感覺手中的銀子約有一兩多,不由眼睛一亮。

  ※※※

  老白牛:本章更新晚了一些,抱歉。晚上還有一章,十二點前發。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7 16:22 編輯

bigsing 發表於 2010-8-6 14:47
第五十一章 鄧一腳

  從州治內出來,王鬥呼了口氣:「費了好大工夫,舅舅的事總算辦妥了。」

  方才王鬥幾人由祁官帶入州治內,找到了那管理備荒倉的大使李舉,聽聞王鬥要納資捐助,李舉自然是大加褒獎,眼下荒年越甚,每年納捐的人是越來越少。這備荒倉庫存糧米多少,關乎到知州大人的政績,平日上官催促得緊,李舉的壓力也很大。

  此次王鬥納捐了三十兩銀子,又給了李舉一些好處後,李舉立時開據文書,並慇勤地帶王鬥找到了保安州吏目陳余文。陳余文也很快辦理了給鐘正顯的調動升職文檔,事情到了這步便差不多了。

  等陳余文最後上報知州李振珽後,想必過了不久,承發房給鐘正顯的告身文書就會下來。

  此時鐘調陽還在州衙外面看護馬匹,聽了王鬥的話,他臉上現出慚愧的神情,他深深地作了一個揖,對王鬥道:「父親的事,真讓大人費心了,父親他……唉……」

  說到這裡,鐘調陽搖頭嘆了口氣。

  鐘調陽為人穩健,又通拳腳槍棍,還射得一手的好箭,那隊兵被他帶得頗為好使,加上他是自己的表哥,王鬥用得頗為順手。

  此時王鬥看著鐘調陽那粗黑的面容,自他父親的事後,他舉止更為沉默,王鬥道:「表兄何必如此見外,我們都是一家人,舅舅的事,還不就是我王鬥的事?此事以後休得再提。」

  鐘調陽默默地點了點頭,神情更為感激。

  他二人說著家內私話,韓朝、韓仲,高史銀三人都是有意識地走遠些。

  ……

  眼下王鬥來保安州城的三件事已經辦妥兩件,最後便是去醫學司請幾個醫士回堡了。不過醫學司內自己沒有相熟的人,自己在保安州內也只認識祁官一人,可惜祁官與醫學司內各人並無交情。這個事情,還得自己想辦法。

  看看時近中午,王鬥感覺腹中有些飢餓,想起高史銀說那鼓樓內新開了一家酒店,飯菜的味道不錯,加上樓內居高臨下,那種氣氛想必不錯。他便道:「看看晌午了,找個地方吃飯吧。高兄弟,鼓樓那家飯店的味道真的不錯?」

  高史銀道:「大人放心,小的肯定不會騙你的。」

  韓仲很是高興,他叫道:「高蠻子,你說好你請客的。」

  高史銀瞪著眼道:「韓二愣,你可不要把我老高吃窮了。」

  幾人說說笑笑,牽著馬匹,往州衙西邊而去。

  那保安州的糧庫永興倉,就設在離州衙西面的不遠處,倉內有大使、副使、攢典各一人,為景泰五年建立。

  大明現在各地徵糧雖然大多折銀,不過近年糧荒越重,很多地方仍是本色與折色一同徵納,保安州也是如此。只不過交納本色糧比交納折色銀稅更為重一些。

  不過仍是有許多民眾貪圖方便,還是前來交納本色稅糧的。

  此時在永興倉的大門前,就停留著很多糧擔車馬,都是前來交納夏稅的民眾。

  在那裡,擺著幾個觔斗,遠遠比普通百姓家內使用的大得多。

  王鬥略略一看,此時正有一個民戶在交納稅糧,那觔斗上的小麥已是高高冒起,堆得尖了,不過其中一個倉大使模樣的人,還在指揮旁邊一個攢典小吏樣子的人,小心謹慎地不斷往上加。

  最後,加得不能再加時,那倉大使對旁邊一人喊了一聲:「鄧一腳,看你的了!」

  旁邊一個乾瘦的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聞言他站了起來,也不說話,只是走到斛前,屏氣斂息了半響,猛然他一聲大喝,重重一腳踢在那觔斗上,立時觔斗上的小麥散了一大片出來,掉落在地上。

  那倉大使與攢典同時讚道:「好力氣,不愧為一腳之說。」

  那鄧一腳踢完後又回去閉目養神。那民戶臉有苦色,那攢典則是笑嘻嘻地指揮一個壯漢將散掉在地上的小麥掃起來,大明潛規則,這些散掉在地上的麥糧都是歸他們合法所有。

  接下來,那攢典又指揮那民戶繼續往觔斗上加著小麥,直到又一次冒尖後,那民戶此次納糧才算完成。

  王鬥不由搖頭,這些小吏的聰明才智都放在這些歪門邪道上,他看過一些史料,為了得到這些「耗余」,大明各地的糧倉小吏,從明初起,便大多苦練腿法,有些人甚至能練到一腳踢斷一棵小樹的。

  除了這些「耗余」,那些民戶納糧的各種損耗雜費等加派還沒計算在內,大明各地州縣的加派,往往是這些正稅的數倍之多。如此,明末百姓如何不苦。

  看了剛才那一腳,韓仲與高史銀二人也是驚嘆,韓仲道:「這傢伙,怕是能一腳踢死一頭牛哦。」

  高史銀也是道:「有機會,某倒要向他討教一二。」

  二人沒心沒肺地議論著,韓朝與鐘調陽則是臉色沉重,特別是鐘調陽,想必他在蔚州,也經歷過多次這樣的場景。

  ……

  五人繼續沿著東街往西邊而去,一路上,街上到處是運載糧米前來納糧的民眾。

  沿街米店也大多是人流滾滾,滿是前來賣糧換銀之人。

  很多人出來時都是臉有苦色,顯然糧價之賤,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在去年時,保安州一石米價高漲到五兩銀子,眼下眾人出售糧米,卻沒有一家店願意以哪怕一兩的價錢購買,跑遍了全城,各家米店都是如此。

  顯然城內的米店已是達成共識,全部統一了價格。

  一片唉聲嘆氣聲,忽然一個聲音傳來:「西街的萬勝和米店,願意以一石一兩的價格買我們的糧,大家快去。」

  立時是一片的聲音:「小哥說的可是真的?」

  「這是真的嗎?會不會是騙俺們?」

  那人道:「天地良心,我怎麼會騙你們?我剛剛從那家店賣了糧出來,唸著讓大家都沾些好處,才告訴你們的,你們怎麼不相信我?」

  一片的聲音:「如此,我們快去。」

  立時一大片的人挑擔趕車,都是往那邊而去。

  王鬥幾人也很奇怪,王鬥沉吟道:「萬勝和?當初我們屯堡買糧時,便是在這家米店,聽聞這家米店掌櫃是個女子,價錢很是公道。」

  韓朝也是眼光閃動,他道:「確實,當初她賣米給我們時,店內的米價比其它米店便宜了兩分,這家店主,確實是個好心腸的人。」

  鐘調陽忽然說了一句:「城內的米行顯然統一了糧價,這萬勝和以高出其它米店的價格收糧,怕是會惹惱了別的商家。」

  眾人都是一怔,聽了鐘調陽的話,韓朝似是沒了往日的沉穩,他對王鬥道:「大人,我們過去看看吧?」

  王鬥看了韓朝一眼,笑道:「也好,吃飯不急於一時,便過去看看。」

  韓仲與高史銀也是奇怪地看了韓朝一眼,似乎韓朝今日有些怪怪的。

  ……

  保安城內東、西、南三條大街,那西街多為雜貨、熟食行、當鋪、米店等商舖,那萬勝和米店便是位於西街的中段。

  此時萬勝和米店前面已是人流湧動,擠滿的都是前來賣糧的民眾,幾個夥計只是忙個不停,旁邊遠遠的還有一些閒人在看熱鬧。其中有一些人顯然是其它米店的老闆與夥計,只是以憤怒的眼神看著這店中情形。

  在那米店之內,正有兩個女子在忙個不停,不時招呼夥計忙這忙那血染星空下。兩個女子一大一小,大的少婦打扮,年在二十四、五歲,穿著比甲,神情頗為幹練,一個則是年輕些的少女,年在十七、八歲,穿著襦裙。

  看到王鬥幾人進來,兩個女子愣了一愣,隨後那少婦看到幾人中的韓朝,立時眼睛離不開他,她驚喜地說了一聲:「韓……韓總旗,你今日怎麼得空到小店來,你可是要買米?」

  韓朝眼睛只是看著空氣,他臉有些紅,吞吞吐吐地道:「我,我是……我這個……」

  王鬥有趣地看著韓朝,沒想到平日沉靜的他,也有這麼忸捏的一天。

  韓仲也是奇怪地看了自己哥哥一眼,不明白他是怎麼了。

  那少女在那少婦跟前輕聲說道:「姐,這就是你常提起的韓總旗?果然是個老實人,嘻。」

  那少婦臉有些紅,偷看了韓朝一眼,伸手輕打了那少女一下,罵道:「去,給客人們倒水去,沒大沒小。」

  那少女嘻笑著去了。

  王鬥身後的高史銀自見到那個少女後,也是呆呆出神,只是死死的看著她。

  直到這時,韓朝才想起話題,他指著王鬥對少婦道:「鄭娘子,這位就是我們靖邊堡的王鬥王大人,此次來州城,韓某就是隨大人前來的。」

  那少婦鄭娘子吃了一驚,忙上前向王鬥襝衽萬福,說道:「原來是王大人,奴家怠慢失禮了。」

  王鬥微笑道:「小娘子不必多禮,王某倉促前來,是我們失禮才是。」

  鄭娘子招呼王鬥等人坐下,鐘調陽仍是在街旁看著眾人的馬匹。

  鄭娘子與王鬥說些客氣話,不時拿眼去看韓朝,而韓朝則像是個害羞的小女生一樣,只是低頭研究自己的鞋面。那少女上前來給各人倒水,高史銀接過茶水時,只是呆呆地看著她,那少女臉一紅,有些害羞地跑了。

  王鬥看看韓朝,又看看高史銀,心下好笑:「這兩個傢伙,都集體思春了。」

  說了一會兒話,鄭娘子挽留王鬥等人在店內吃飯,王鬥微笑道:「如此,便煩勞小娘子了。」

  正在這時,忽然店外急匆匆地跑進一個中年男子,遠遠的他便喊道:「我的侄女啊,你做事也太毛糙了吧,你可闖下禍事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6 14:01 編輯

bigsing 發表於 2010-8-6 14:48
第五十二章 衝突

  這中年男子年在四十多歲,臉容身材富態,穿著圓領的絲綢衣衫,他走進店後就焦急地數落那鄭娘子:「為叔才出門幾天,你就做下這樣的事情,以前你平價賣糧叔叔就不說了,這次又這樣,惹惱了大家,小心禍事上門啊。」

  那鄭娘子低頭不語,旁邊那少女不服氣地道:「姐姐沒有做錯,現在城內的糧價確是太低了,八錢購進,五兩賣出,這也太過份了吧,讓老百姓怎麼活?」

  那中年男子頓了頓足,說道:「這是城內同行公議過的,糧價統一。我的侄女啊,商會有商會的規矩,你這樣做,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韙啊。」

  他擔憂地道:「再說了,現在糧行的會長是李家的人,那李家是什麼人?祖上曾中過舉人,東街那邊還有他家的科第坊。他們在保安的勢力這麼大,我們一個外來戶,怎麼敢跟他們鬥?」

  說著他只是嘆息,那少女有些慌亂道:「叔叔,那我們該怎麼辦?」

  中年男子嘆道:「還能怎麼辦?趕緊將糧價恢復,然後叔叔賣這張老臉,去向商會同仁解釋一下,最後交些罰金吧。不過這已經算是最輕的處罰了,就怕……」

  他的眼中忽然閃過恐懼。

  鄭娘子臉色有些蒼白,她低頭呆呆不語,半響,她才喃喃說了一聲:「難道我們做買賣,就不能好好做麼,一定要這樣……」

  王鬥坐在一旁聽著,他總算明白了古時囤積居奇,低買高賣是什麼樣子,也見識了這個時代行會規矩的森嚴與強大的影響力。

  他微笑道:「鄭娘子誠信經營,王某佩服。」

  中年男子此時才注意到王鬥幾人,他疑惑地道:「這幾位是?」

  鄭娘子勉強露出笑容,她道:「叔叔,差點忘了,侄女來給您介紹一下……」

  她正要說話,忽然一陣怒喝,接著人聲鼎沸,行人閃避。氣勢洶洶的,幾個商人模樣的人帶著一群壯漢衝了進來,各人手上都是拿著棍棒,將一個店口擠得滿滿的,那些賣糧的民眾都被他們趕走。

  為首一個商人喝道:「鄭老四,你們萬勝和也太過份了,公然提價,可有將商會放在眼裡?」

  另一商人道:「不錯,鄭老四,你們萬勝和這樣做,是在壞我們米店的生計。」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一片憤怒的指責中,那中年男子鄭老四隻是手忙腳亂,他連連搖手說:「誤會,這都是誤會,各位請聽我解說。」

  一個商人道:「不要跟他費話了,將米店給我砸了。」

  那群壯漢氣勢洶洶的就要湧上來,那少女大聲尖叫起來。

  「轟!」的一聲巨響,一張桌子被踢得四分五裂,木屑橫飛!

  卻是高史銀跳了出來,一腳將眼前的桌子踢飛。

  他怒喝一聲,一把抽出自己的腰刀,大聲道:「誰敢動手?老子一刀劈了他!」

  眾人立時一片安靜,衝上來的那群漢子也是呆呆地站住。

  高史銀手上提刀,指著各人惡狠狠地道:「你們這些奸商,為非作歹,無惡不作,誰敢上前,老子今日就替天行道!」

  他身材高大,滿臉橫肉,加上那招牌似兇狠與殘忍的獰笑,看上去分外嚇人。

  韓朝看了王鬥一眼,王鬥點了點頭,韓朝、韓仲二人也是跳了起來,二人抽出腰刀,站在高史銀身後,只是虎視眈眈地看著眾人。

  三人身上那種見過戰場的殺氣讓各人都是心驚肉跳,那群漢子都是將身子往外縮,幾個商人也是不由嚥了下口水,他們色厲內茬的道:「原來是找幾個軍漢來做幫手,怪不得有持無恐,不過事情沒完,鄭老四,你們等著。」

  他們一群人垂頭喪氣地去了,街旁圍觀的人一片歡呼與彩聲。

  ……

  那中年男子鄭老四滿面笑容地過來向王鬥幾人感謝,那少女也是滿臉崇拜地看著高史銀,讓他得意洋洋,趁機問她叫什麼名字,那少女羞赧地說了,原來她是鄭娘子的三妹,名叫鄭曉芸。

  以鄭老四的眼力,自然看出王鬥是幾人中的首領,他請教王鬥的性名。

  「小人鄭經綸,未知這位軍爺高姓大名?」

  「王鬥?」

  他沉吟了半晌,驚訝地道:「原來是那位擊殺韃子,剿滅四傾梁匪賊的王總旗?」

  王鬥沒想到自己名聲傳得這麼廣,微笑道:「正是。」

  鄭經綸滿面笑容地作揖道:「原來真是王總旗,久聞大人之名,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

  他吩咐鄭娘子道:「侄女,你趕快備下酒菜,叔叔要好好招待王大人他們。」

  幾人坐下痛飲,鄭經綸談起了自己的米店,原來他們來自山西蔚州,算是晉商的一枝,不過他們本小利薄,當然不能與那些晉商大鄂相比。明末晉商八大家,王家、靳家、范家、梁家、田家、翟家、黃家,均在張家口設有貿易點,與塞外的蒙古人與女真人聯繫緊密,他們的銀錢往來,動輒就是上萬十萬兩,他們的貨物分店,遍及大明北方數省。

  王鬥對明末商人向無好感,囤積居奇,哄抬物價,窮奢極欲,特別是晉商,在明末歷史上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鄭經綸一家人略略改變了自己對明末商人的印象。

  聽了鄭經綸的經營史,確是非常艱難,王鬥微笑道:「我那個屯堡,眼下也有人口百戶,口數百多,需要眾多的米糧,如果鄭老闆願意的話,王某以後就固定在萬勝和買糧賣糧。」

  鄭經綸大喜,今日因禍得福,一下子得到一個重要的客源之地,而且王鬥他們武力勢力都不錯,自己也可以作為依靠。

  他站起身來,深深作了一個揖,道:「如此,便謝過王大人了。」

  王鬥微笑點頭,隨著自己地盤人口的擴大,各種資源需求越來越多,或許這個鄭經綸可以幫自己找到那些貨物的來源。

  高史銀見鄭經綸對自家大人那麼客氣,自己幾人那麼有名,也是得意洋洋地坐著,他大口大口地喝酒吃菜,一邊只是拿眼去看那個鄭曉芸,看得她更是含羞。與他相同的,坐在鄭曉芸旁邊的鄭娘子,則是不時拿眼去看韓朝。韓仲與鐘調陽看出名堂,都是用取笑的眼神看著韓朝,韓朝只是悶頭吃喝。

  談起剛才的事情,鄭經綸嘆道:「眼下已是得罪了商會,怕是日子難過,特別是李家子侄都是城內民壯的小甲、總甲,怕以後會尋個由頭,不時的過來滋事生非,我們這種小店,唉……」

  王鬥點了點頭,保安州城內除了有操守徐祖成領兵千人防守外,另還有民壯兩百多,平時由知州直領,戰時受操守節制。萬勝和一個小店,如果不時有人過來生事,確是難以再開下去。

  高史銀叫道:「如果有人敢過來惹事,鄭掌櫃的只管來與我們說,我們連韃子都不怕,還會怕幾個小小的民壯?」

  鄭經綸感激地道:「全靠王大人與諸位了。」

  忽然聽到外面一陣喧嘩,接著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傳來:「就是前面那家米店了,有人舉報他們攪亂市場,還意圖行兇傷人,兄弟們,隨我去將他們捉了,報官領賞去。」

  接著又有一個暴戾的聲音響起:「不知哪幾個鄉里來的狂妄軍漢,吃了熊心豹子膽,膽敢來州城鬧事,兄弟們,給這些鄉下軍漢一點顏色看看!」

  一片的呼嚎聲越來越近。

  店中各人都是一驚,高史銀搶上一步,到了店門口觀看,半刻他回來,叫道:「還真是說得巧,外面來了一群民壯,看樣子有二、三十人樣子,由兩個總甲領頭,正朝這邊來。」

  王鬥喝了一聲:「操傢伙,上馬!」

  事情已經鬧出來了,他也不怕鬧大。看桌旁擺著幾根棍棒,一人拿了一根,五人上了店門口的馬匹。

  幾人高高地騎在馬上,各人手上拿了一根長棍,高史銀更是一馬當先地騎在最前。雖只有五個人,卻是氣勢有如千軍萬馬。

  王鬥看過去,只見那邊過來一群人,為首兩個民壯總甲,一人較為乾瘦,一人則是身材魁偉,二人手上拿著長刀。餘者民壯,個個都是拿著刀槍。眾人氣勢洶洶過來,街旁民眾,無不躲閃。

  王鬥他們提著長棍,神情輕鬆地騎在馬上,只有店內的鄭經綸,鄭娘子幾人擔憂地站在店門口觀看。

  對面那群人看到王鬥幾人,猛地停下來。接著那身材魁偉的總甲大喝道:「就是這幾個軍漢了,兄弟們,我們上去捉了他們。」

  眾人又要上前。那個身材幹瘦的總甲仔細看了看,他猛地叫道:「高蠻子,怎麼會是你?」

  高史銀也是一看,他大叫道:「李天敘,李天承,原來是你們。」

  他大笑道:「你們想來捉老高我?」

  那瘦子李天敘與魁偉大漢李天承臉色難看,那邊各人也是紛紛道:「原來是高蠻子,怎麼會是他。」

  「這廝是個亡命之徒,不好對付。」

  「平日都是一起吃酒玩樂的兄弟,不好下手啊。」

  聽著那邊動靜,王鬥幾人都是看了高史銀一眼,這傢伙交流廣闊啊,在州城認識這麼多人。

  李天敘陰沉著臉,他大聲喝道:「高蠻子,這事情與你無關,你不要摻和。」

  高史銀叫道:「誰說不關我的事,從今日起,這萬勝和的事,就是我高史銀的事!」

  李天承叫道:「高蠻子,你不要不知好歹,你再悍勇,我們這麼多人,還會拿不下你?」

  高史銀大笑道:「我老高連韃子都不怕,還會怕你們這些慫貨?儘管放馬過來,我與我家大人,還有幾個兄弟早就手癢了。」

  那邊各民壯更是臉色大變,各人道:「那邊幾個不會是殺韃子那幾人吧?聽說他們九個就殺了十個韃子!」

  「那高蠻子身後那凶漢不會就是那個王鬥吧,那可是個殺神,一人就殺了五個韃子!」

  「他們幾個在這,就算打跑了他們,兄弟們也會有很大的損傷,不值啊。」

  「兩位頭,還是從長計議吧。」

  王鬥靜靜坐在馬上,看著那邊民壯們臉色大變,沒想到自己幾人在州城名聲這麼響亮。此時街旁早已站滿遠遠圍觀的民眾,聽說眼前騎馬幾人就是擊殺韃子的王鬥,都是紛紛將目光投來,各人低聲議論個不停。

  鐘調陽策馬立在王鬥的身後,也是心下自豪。那邊鄭經綸,鄭娘子幾人看到王鬥等人的威勢,也是鬆了口氣,幾人相互慶幸而視。

  那邊李天敘與李天承低聲地商議著,李天承急道:「大哥,怎麼辦?」

  李天敘眼中閃過一絲凶光:「今日不將高蠻子他們捉了,我們李家在州城的臉面何存?不怕,反正我們人多,就一起上。」

  二人回身呼喊了幾句,立下重賞,眾民壯又硬著頭皮往這邊逼來。

  王鬥冷笑一聲:「不知死活的東西。」

  他一聲喝令,幾人一揮手中長棍,正要策馬衝去。

  正在這時,忽然街口那邊傳來一聲大喝:「你們在做什麼,可是在聚眾鬧事?」

  王鬥幾人看去,卻見那邊出現一隊騎兵,個個大明兵將的打扮,當頭是一面「徐」字的認旗。

  幾騎分開,從隊伍中出來,當頭是個壯碩的披甲將官,身後跟著幾騎的家丁,同樣身披鐵甲,手上拿著長槍,人人身上還背著弓箭。這些家丁,個個都是精銳,身手僅次於韓朝他們。

  民壯們一陣騷動,眾人道:「是操守徐大人的軍馬,過來的是他的家丁隊官楊東民楊大人。」

  那楊東民領著幾騎來到李天敘等人的面前,居高臨下地喝道:「你們為何在這裡鬧事?」

  李天敘忙恭敬地道:「楊大人,小的哪敢鬧事,是有人舉報萬勝和米店攪亂市場,還請來幾個軍漢行兇傷人,小的是來查看明白的,大人您看,就是前面那幾人。」

  楊東民哼了一聲,冷冷地看了李天敘一眼,又策馬來到王鬥幾人面前。

  王鬥幾人下了馬,楊東民目光凌厲如刀,只是打量王鬥幾人,他喝道:「你們是哪個屯堡的軍士,為何在州城行兇傷人?」

  王鬥排眾而出,他抱拳施禮道:「回大人,小的是靖邊堡的屯長王鬥,今日到州城來,並未行兇傷人。」

  他清楚地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道:「大人,事情便是如此,請大人明察。」

  楊東民不理王鬥說什麼,他只是仔細地打量王鬥一會,說道:「王鬥?你就是董家莊那個王鬥?」

  王鬥抱拳道:「回大人,小的正是。」

  他解下自己的腰牌,遞給楊東民驗看,楊東民將腰牌拿在手上看了半響,又扔回給王鬥。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說道:「早聽說董家莊有一個王鬥驍勇無比,以九人之人便擊殺了十個韃子,果然是個驍勇之徒,徐大人常在我面前提及起你。」

  他朗聲大笑起來,他身後幾個家丁看著王鬥,也是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都是露出名不虛傳的神情。見楊東民如此,王鬥身後的韓朝等人都是臉露喜色,這楊大人這樣說,看來今日各人是沒事了。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6-12-29 10:05 編輯

bigsing 發表於 2010-8-6 14:48
第五十三章 畜場械鬥

  楊東民那邊與王鬥幾人說話,李天敘,李天承這邊看情形覺得有些不對,二人都是疑惑地互視一眼。

  不一會,楊東民帶著家丁策馬過來,李天敘忙點頭哈腰地問道:「楊大人,那幾個軍漢的身份都查明了吧?」

  楊東民淡淡道:「事情我已清楚,你們在這裡等著,我過去稟報大人。」

  楊東民回到那隊騎兵中,不一會他過來,說道:「事情已經明白,你們剛才說的事純屬子虛烏有,不要在這裡鬧事,都散了吧。」

  李天敘呆了一呆,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焦急地道:「楊大人,萬勝和確是故意攪亂市場,還請來那幾個軍漢行兇傷人,這真是千真萬確的事啊。」

  楊東民厲喝道:「放肆,膽敢如此與本官說話。李天敘,你們李家的幾個米舖一直在哄抬物價,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再多說,就將你們全部移交法辦。」

  李天敘還要說什麼,楊東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李天敘,不要以為你們李家與知州大人關係良好,我們家大人就不敢動你們。」

  李天敘冷汗刷的就下來,近期操守大人與知州大人的明爭暗鬥,他們自然是有所耳聞,不明白為什麼這萬勝和米店就與這個事扯上關係,上頭在爭鬥,他們這些小人物哪吃得消,還是趕快走。

  二人恨恨地收隊,臨行時李天敘更以狠毒的目光看了王鬥幾人一眼。

  街旁圍觀的行人眾多,沒想到這個結果,各人都是議論紛紛,目光只是往王鬥幾人身上看。

  在圍觀的人群中,遠遠還站著幾個商人打扮的人,看著李天敘等人收隊,其中一個肥胖的商人若有所思地道:「沒想到那萬勝和還與操守大人有來往,這消息很重要,我等不可魯莽,需得好好查查,再作定奪!」

  旁邊幾個商人都是點頭,讚他是老成之言。

  在萬勝和米店內,鄭經綸,鄭娘子等人自然非常高興,鄭經綸正想出來與楊東民套近乎。這時楊東民已是策馬走到王鬥的面前,說道:「王總旗,徐大人要見你,你隨我來吧。」

  王鬥不敢怠慢,忙帶著韓朝等人隨楊東民過去。

  來到那隊兵將中,只見正中一匹戰馬上,端坐著一位身穿指揮服飾的男子,年在四十五、六,官服上繡著正四品武官的虎豹繡紋。鬢角略有些花白,鼻子豐大,臉上長著很多的橫肉,一張國字臉,看上去頗為的威嚴。

  王鬥知道這人就是保安州城操守官徐祖成,他忙帶著韓朝幾人上前給徐祖成叩頭作揖。

  徐祖成仔細打量王鬥幾人,他連連點頭:「果然彪悍,是條漢子!」

  他的聲音哄亮,中氣十足。

  誇完後,他又讓王鬥等人起來。

  他並不問剛才的事,只是說道:「我聽舜堡的防守許忠俊說,王鬥你不但殺敵厲害,在屯田上也很有成效,年輕人不簡單啊。」

  王鬥忙道:「這都是防守許大人的關心抬愛,才有現在的成績,屬下等不敢居功。」

  徐祖成更是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坐在馬上仔細端詳王鬥,越看越是滿意。其實他心中一直對王鬥充滿好感。在去年時,後金軍入寇,保安州城操守隨知州戰死,徐祖成便瞄上這一職位。不過當時競爭者眾多,就算徐祖成與保安衛守備李貽安交好,想得到這個職位也很不容易。

  當時徐祖成不過是舜鄉堡防守,千戶的世職,而當時徐祖成最強力的竟爭者,五堡防守官楊志昌,當時已是指揮僉事的銜職,怎麼看,這操守的位置也很難輪到他徐祖成。

  正是因為王鬥等人斬獲後金軍有功,這個臨門一腳,終於讓他徐祖成得到操守的位置,仔細算算,這還都是因為王鬥等人的功勞。因此從那時候起,徐祖成便是對王鬥心下欣賞。

  眼下見王鬥言語得體,並不居功自傲,徐祖成更是點頭,誰都希望轄下有一個忠心又勇猛的將士。

  隨後徐祖成嘆了口氣,又談起了許忠俊,對以前自己這個心腹手下有說不出的遺憾,他道:「建德辦事是有一股銳氣,可惜他福薄,現在更是病重,真是可惜啊。」

  王鬥只是陪他嘆息。

  徐祖成搖了搖頭,問王鬥來州城什麼事,王鬥說了。

  談起他靖邊堡需要一些醫士,徐祖成想了想,便叫過自己的家丁隊官楊東民,讓他陪王鬥去醫學司走一趟。

  這楊東民年在三十多歲,身材壯碩,非常的結實,一看就是每日訓練打熬出來的職業軍官。像他們這種家丁,不比普通的軍士,平日糧餉足,裝備好,向是明軍中各將官的作戰主力,戰鬥力並不弱。

  楊東民以前在舜鄉堡是個百戶,任著一個管隊官之職,領著徐祖成的一隊家丁五十餘人。徐祖成升任指揮僉事後,楊東民也同樣升為副千戶,眼下率著徐祖成的家丁一百餘人駐在州城內。

  他們這一百餘人,便是保安州一千餘官軍中最重要的戰鬥力了。

  ……

  徐祖成又贊慰了王鬥幾句,便領軍而去,王鬥幾人回了萬勝和米店一會,便楊東民等人前往醫學司。

  那醫學司也是設在州衙內,大明在各府、州、縣均設有醫學司局,下轄有一個惠民藥局,平日為平民診病賣藥,又掌管貯備藥物、調製成藥等事務。

  州縣內的軍民、工匠、貧病者平日也可在惠民藥局求醫問藥。遇到疫病流行,惠民藥局還要提供免費的藥物。不過到了現在,大明各地的惠民藥局大多有名無實,或有醫無藥,局舍破敗。

  眾人進了殘破的醫學司內,裡面只有一個典科王表在值班,餘者醫士,都不知道上哪裡去了。

  這大明的典科一般都是設官不給祿,平時吃用,都要他們自己想辦法,不過他們身為官醫,醫術高明,平日行醫問藥,飯還有得吃。

  見王鬥幾人是由操守大人的親將楊東民親自領來,王表自然是不敢怠慢,加上王鬥向他手上塞了一兩銀子,王表神情更是溫和。

  在王鬥提出要求後,王表面有難色,他沉吟了半晌,嘆道:「州城這個地方,不管怎麼說也是個大城,那靖邊堡只是個鄉里屯堡,實話的,怕是沒人願意前去。不過老哥也可以想想辦法,或許有個人,可以派他前去。」

  事情就這樣定了,見事情辦完,楊東民便要告辭,王鬥忙向他手上塞了五兩銀子,他身後幾個親隨也是每人一兩銀了,楊東民神情更見親熱,他拋了拋手上的銀子,笑道:「王兄弟夠爽快,以後來州城辦事,只管來找哥哥喝酒,老哥還想向王老弟討教兩招呢。」

  見事情順利,王鬥也是心下歡喜,他笑道:「到時免不了要煩勞哥哥。」

  ……

  第二天一早,在萬勝和住了一晚後,王鬥幾人便起程回家。

  同行的,還有鄭經綸等人,他讓幾個夥計押送了四十石米糧同往靖邊堡,一包包的糧米,只是載滿了幾輛車馬。

  通過昨日的事後,旁人見了他都有些敬畏,以為他與操守徐大人有什麼關係。不說沒人再來店中騷擾,就是旁邊的幾家店舖老闆,見了他時面上都是神情親熱了許多。

  鄭經綸是個精明的商人,當然知道眼前這個局面都是因為王鬥等人的關係,他當機立斷,贈送了靖邊堡四十石糧米,不收一文錢。他心下盤算打得很好,通過這樣做,不但可以與王鬥搞好關係,說不定還可以通過王鬥拉上操守大人這條路。

  對於鄭經綸的一片好意,王鬥當然是老實不客氣地收下了。

  而高史銀這個傢伙不愧為花叢老手,昨晚只是在萬勝和住了一晚,便與鄭娘子那三妹鄭曉芸打得火熱,逗得人家姑娘非常開懷。臨別時還有些依依不捨,答應了高史銀有空前來靖邊堡看看的要求。

  此行順利,要辦的事情都是辦好,人人高興,韓仲更是與高史銀大聲笑鬧著。

  與眾人同行的,還有一個中年書生,頭大如斗,身上的儒衫皺巴巴的,說話時老是搖頭晃腦的。這中年書生便是醫學司的醫士王天學,此人醫術不錯,就是為人懶饞,特別愛好杯中之物。別的醫士都是努力出去賺錢養家,他卻是得過且過,有一點錢便買酒喝個精光,一點也不顧家裡的老婆孩子,對此,他的妻子孫氏極為不滿。

  此次醫學司的典科王表遣他前來靖邊堡,王天學自然是非常不滿,他當時就拒絕了:「學生身為堂堂醫官,豈可前往那僻野之處,沒得辱沒了斯文,萬萬不可!」

  王表自有辦法,帶王鬥找到了王天學的老婆孫氏,許給她每月一兩五錢的俸銀,此外還有米五斗,如王天學願意馬上前來的話,還可再給安家銀五兩。聽到這麼豐厚的條件,孫氏立時答應了。

  對丈夫一陣河東獅吼後,那王天學有些懼內的毛病,加上王鬥答應每日供他喝酒,只得隨王鬥來了。

  此時他騎在一匹瘦弱的騾子上,看著周圍的景色,搖頭晃腦地嘆道:「看看這窮鄉僻壤,官道殘破,連家酒肆都沒有,想不到我王天學淪落如此,真是天嫉英才,辱沒斯文。」

  韓仲叫道:「王先生,您每日醉酒,連老婆孩子都不養,才是真正的辱沒斯文。」

  眾人都是笑了起來,雖說此行只找來一個酗酒的醫士,不過總算以後堡內軍民征戰有了一定的保障,各人還是心情愉快的。

  王天學不說話,顯然韓仲的話讓他臉上無光,半響,他才低低說了一聲:「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鄉間匹夫,言語粗俗,吾不願理會也。」

  ……

  一行人過了董房河,遠遠看到那豎立在河岸邊那雄偉的大水車,鄭經綸與王天學都是吃了一驚。

  王天學睜大眼睛只是看,鄭經綸嘆道:「如此短的時日,王大人屯堡便有如此成就,真是難得。」

  一路而去,再看到河岸水渠邊一片片的田地,鄭經綸只是讚歎,聽得王鬥也很是高興,這屯堡傾注了他眾多的心血,得到別人的肯定誇獎,不高興是假的。

  近了百戶渠畜場時,看到那一個個的豬圈與雞場,鄭經綸又是感嘆,王天學與眾夥計們也是看得好奇。

  忽然王鬥看到豬圈那邊聚了一大群人,內中的呼喝叫罵聲不斷傳來,不知道那裡發生了什麼事。

  「出了什麼事?」

  韓仲奇怪地叫了一聲。

  遠遠的看那邊還有大群圍觀的靖邊堡軍戶,看到王鬥等人回來,他們大喜,各人奔了過來,一人大叫道:「大人,不好了,那許小娘子與幾個婦人打起來了,現在她們各聚了一群人,正要械鬥呢。」

  ※※※

  老白牛:晚上還有一章,十二點前發佈。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8 16:10 編輯

bigsing 發表於 2010-8-6 14:49
第五十四章 禁私鬥、婚期

  王鬥喝道:「怎麼回事?」

  那些軍戶七嘴八舌地說明,原來今天早上餵豬時,有幾個軍戶婦女對許月娥冷言冷語,說她身子都不乾淨了,還有臉活著,真不知道什麼叫羞恥。又有女人說她連自己的親生孩子都敢殺害,真是心似蛇蠍,等等等等。

  往日這樣的冷言冷語也不少,許月娥只是默默聽著,也沒什麼表示,今日不知怎麼了,抽出扁擔就將一個正說得高興的婦女打得頭破血流,旁邊幾個婦女大驚下上去責罵她,也是一樣被她打破了頭。

  這下可捅破了馬蜂窩,這些婦女原是流民加入,都是一個村或是一個家族出來的,向來都是有事一起上。她們一聲招呼,從畜場或是田地中正在勞作的本鄉軍戶立時蜂湧過來,各人或是扛著鎬頭,或是扛著鋤頭,氣勢洶洶,就要將許月娥砸成肉醬。

  不過許月娥也不是一個人,靖邊堡內同樣住著一些被後金軍擄過或是匪徒糟蹋過的女子,她們平日住在堡內,也是忍受了各人不少冷言冷語,心下都有氣。便忍不住出言幫助許月娥,隨後那些軍戶女人同樣對她們一陣大罵,罵得她們個個也是怒火上湧,各人也是一樣拿出扁擔、棍棒加入了許月娥一方。

  王鬥等人過去時,雙方各幾十個人,正拿著棍棒、扁擔、掃帚、鋤頭等武器在對持,一邊「賤貨,爛逼,臭女人……」之類的互罵。鄉下女人,自然嘴裡罵不出什麼文雅的東西,傳來的言語極為的不堪入耳。

  王鬥看到許月娥側身端著一根扁擔,身形步法極像平日戰兵隊操練的槍擊之術,不知道她怎麼學來的。看她這個樣子,對面那群婦女雖然罵得厲害,卻不敢怎麼近她的身前,只是揮舞著扁擔棍棒怒罵著。在她們那邊,還有幾個婦女捂著頭正坐在地上嚎哭,王鬥果然看到她們個個頭破血流的。

  雙方怒罵指責中,王鬥還看到軍戶婦女那邊有幾個青壯也是拿著棍棒在虎視眈眈著,看他們樣子,竟還是戰兵隊的成員,王鬥的臉色陰沉下來。

  看到王鬥等人過來,一片的聲音:「大人回來了。」

  各人紛紛讓開道路。

  王鬥來到人群中間,四週一片的「大人給小的做主啊……」等聲音。

  王鬥不發一語,只是陰沉著臉看向眾人,在他目光的掃視下,各人都是心驚膽顫,不由自主全部跪了下來。

  王鬥首先冷冷地對那幾個戰兵隊的青壯道:「你們長本事了,學好我軍中的技藝,原來是用來作婦人間的爭鬥。」

  那幾個戰兵都是心驚,匍匐在地上一言也不敢發。

  隨後王鬥淡淡道:「是怎麼回事,你們都說說吧。」

  立時雙方各出來幾個女人,七嘴八舌的,將事情一一說出,一面指責對方,為自己辯護。

  雙方的指責與辯解聲中,那許月娥仍是神情冷漠,一言不發地跪著。

  王天學這時卻讚了許月娥一聲:「好一個剛烈的女子。」

  惹得眾人側目,不知道這個窮酸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聽著雙方的聲音又是越冒越高,王鬥喝道:「好了。」

  立時場中又是一片的安靜。

  王鬥指著地上那幾個仍是涕淚交加,頭破血流的幾個軍戶婦女喝道:「你們幾個婦人,為何對許姑娘她們冷言冷語?都是堡內的姐妹,何苦取笑她們?今後如有人再風言風語,嚴責不怠。」

  那幾個婦人一驚,立時嚎哭聲無影無蹤了。

  王鬥又對許月娥喝道:「許姑娘,你如有不平,可以找堡內的管事與隊頭分說,甚至可以找本總旗與你作主,你怎能動手毆傷她人?」

  許月娥跪在地上,靜靜地道:「月娥知錯,甘受大人責罰。」

  王鬥淡淡地道:「你其情可憫,然其法難咎,來人,給我重責許月娥二十軍棍,以警傚尤。」

  韓朝出來,取過一個戰兵手中的棍棒,將許月娥按倒在地,一五一十地打著軍棍,許月娥只是靜靜咬牙忍受。聽著軍棍落肉的聲音,場內靜得嚇人。

  完畢後,許月娥平靜地向王鬥叩了一個頭,道:「謝大人責罰!」

  王鬥淡淡地看了她半響,心下也有些佩服她的剛硬。自己雖與許月娥是一莊之人,也算是熟悉之鄉鄰,不過現在自己身為一堡之主,卻不可以袒護任何人。

  這時腳步聲響起,齊天良,楊通,鐘榮,還有陶氏,劉氏幾人匆忙趕來,他們在聽到畜場這邊紛鬧械鬥的消息後,便匆匆趕來。見王鬥等人在這,幾人都是心下惴惴,怕王鬥會怪罪他們這些留守的人監管不力。

  王鬥掃了他們一眼,轉向面前各人,大聲喝道:「以後堡內嚴禁私鬥,如有軍戶糾紛,可以找相應的隊頭,管事分說,甚至可以來找本總旗我!以後論是誰再私鬥,無論有理無理,一律重責,盡數驅出堡外!」

  他更是提高了聲音:「如有堡內戰兵參與私事械鬥的,一律重責一百軍棍,驅逐出堡!」

  他喝了一聲:「你們可是明白?」

  一片的聲音:「小的明白,謹遵大人之令。」

  王鬥對鐘榮道:「鐘先生,你取五斗米,十斤肉與許姑娘,讓她將養下身子,這半個月,她就不必幹活了。」

  鐘榮除管理堡內文書外,還管理著堡內的糧米倉庫,聽了王鬥的吩咐,他拱手道:「學生明白。」

  陶氏也是連忙應了一聲。

  王鬥又道:「被打傷的幾個婦人,同樣每人支取糧米二斗,肉二斤,休息十日,俸米同樣支取。」

  那幾個婦人連忙爬起來感謝。

  見事情如此處理,王天學搖頭晃腦地說道:「大人執法如山,嚴明顧理,佩服,佩服。」

  鄭經綸與那些萬勝和的夥計都是相互點頭。

  ……

  陶氏,齊天良幾人大聲喝令那些軍戶與婦女繼續幹活,許月娥與幾個受傷的軍戶婦女被扶進堡內休息。

  王鬥也是領著王天學,鄭經綸等人趕著糧車自永寧門進入堡內。

  眼下靖邊堡除了堡外的較場,還有堡牆上的女牆城樓等設施還未修建好外,餘者已是與別地軍堡無異。

  看這屯堡雖小,但夯築的堡牆卻是非常結實,給人以強烈的安全感。而且堡內屋舍井然有序,特別是內中乾乾淨淨,這是非常難得的。靖邊堡的街巷都用山石鋪就,兩旁設有石砌的排水溝,堡內還有公共澡堂與公共廁所,街上沒有一處垃圾,內中走的軍戶雖是衣衫破舊,卻是個個身體潔淨,神情軒昂,身強力壯。

  乾淨、充滿生氣,就算在州城內,這種生機盎然的氣質也是難見,更不要說這裡只是鄉下一個小小的屯堡罷了。

  王天學大開眼界,他嘆道:「沒想到這僻野之處也有如此桃源盛地,學生真是開眼了。」

  他的心情愉快起來,或許自己從州城來到這裡,是個不錯的選擇。

  鄭經綸與那些夥計也是驚奇,人人議論紛紛,看到這靖邊堡,鄭經綸更增強了與王鬥合作的信心。

  靖邊堡內建了一個館舍,就在總旗官廳的不遠處,專門招待一些外來的客人。

  王鬥吩咐鐘榮先將萬勝和送來的糧米入庫,又安排王天學、鄭經綸等人在館舍內住下,讓鐘榮陪著他們聊天,等晚上再為他們接風洗塵。至於王天學的事,王鬥計劃在堡內選幾個伶俐的年輕人,以後跟著王天學做學徒。

  韓朝幾人回營房休息,王鬥則與鐘調陽回到官廳後的王家宅院內。平日裡,鐘調陽雖也住在營房內,不過王鬥也在宅院中為他準備了一個房間。

  幾個年老的軍戶與幾個壯婦迎了出來,將二人的馬匹牽到後院去喂養。

  這些人都是王鬥從堡內軍戶中僱傭來的,個個老實厚道,專門用來服侍母親,這些人被王鬥選用,自是人人歡喜,家內也是莫以為榮。不過現在王家宅院內沒有粗壯的年輕人,現在堡內勞動力珍貴,王鬥可捨不得用那些青壯勞力。

  見了王鬥二人後,鐘氏與謝秀娘都是歡喜。

  見了禮後,鐘調陽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鐘氏問道:「鬥兒,剛才聽說一些軍戶在堡外鬧起來了,事情如何了?」

  王鬥心想消息傳得好快,他安慰道:「娘,沒事了,孩兒已經處理了。」

  鐘氏嘆道:「這樣便好。」

  她又問道:「此次你去州城,可是辛苦,你舅舅的事,可是辦妥了?」

  王鬥道:「已經辦妥了,想必過些時日,州內的文書就會下來。」

  鐘調陽站起身來,深施一禮:「父親的事,讓姑母與表弟費心了。」

  鐘氏嘆了口氣,道:「都是一家人,就不要說這樣見外的話了。不過我這個弟弟一向好高騖遠,不肯踏實,我這個做姐姐的,是要好好勸勸他,他一個做舅舅的,總不能事事來煩勞外甥才是。」

  她嘆息了一陣,又想起一件事,對王鬥笑道:「對了鬥兒,你現在升為總旗,屯堡的事也上了軌道,該把你的婚事辦了,你也老大不小了,這終身大事,為娘可不能給耽誤了。」

  謝秀娘與王鬥都到了完婚的年齡,不過以前王家連個正式成親的錢財都沒有,鐘氏是個要強的人,自然不希望家內唯一男丁成親時被人說閒話,眼下條件已是非常成熟了。

  聽鐘氏這樣說,她旁邊的謝秀娘立時紅了小臉,不過卻又支起耳朵仔細地聽著。

  鐘氏笑道:「為娘早查過日子了,十月初九,這是個好日子,到時請親家母來,我們一起好好商議商議,總不能讓人看輕了我們王家才是。」

  此時是崇禎八年的七月中,到十月初九還有幾個月,是可以仔細操備一番。

  鐘調陽也是笑道:「表弟成親,這是大事,是得好好操辦。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喝喜酒了。」

  謝秀娘終於忍不住羞紅小臉去了。

  看著她的背影,王鬥微笑道:「一切就由母親作主吧。」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6 14:00 編輯

bigsing 發表於 2010-8-6 14:49
第五十五章 尚公戰

  王鬥的婚期定下後,自然有鐘氏張羅,消息傳出後,靖邊堡人人歡喜。

  眼下堡內軍戶皆視王鬥為主,古時極重血源存續,等王鬥成了親,有了子嗣傳承,各人才是真正放心。

  當天晚上,王鬥為王天學、鄭經綸等人接風洗塵。

  見到宴中有酒有肉,王天學自然是大喜,當晚他喝得酩酊大醉,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當王鬥遣人喚他來時,他還是半醒不醒的。王鬥對他的安排是平日為堡內軍戶治病,戰時隨軍。此外在靖邊堡建個草藥鋪,將來培養一些採藥製藥的醫士學徒。

  現在明軍中普遍有使用一些治傷療傷之藥,不過王鬥更嚮往後世的云南白藥,此外他還希望能研究出一些醫學酒精與軍用紗布之類的。這些當然要慢慢來,王鬥先讓王天學讓堡內選用一些伶俐的年輕人,先將草藥鋪開起來再說。

  對於鄭經綸,王鬥挽留他在堡內住了兩天,等他回去時,隨行的還有堡內的一個夜不收。

  這些時間韓朝在訓練著幾個夜不收,正好選一個聰明機智的前往。以後這個夜不收便專門駐紮在萬勝和探聽州城各地動靜。韓朝也會經常借買米之名前往州城與這個人聯絡。

  對於鄭經綸,王鬥並不急於加深彼此間的關係,他要先看看此人能不能用,能不能扶持。如能用,以後他將有大規模的計劃,不過現在條件不許可罷了,具體來說,就是財力不足。

  處理完這些事後,王鬥便發佈命令,正式禁止堡內軍戶們的私鬥,如有違背,將嚴厲處罰。同時王鬥還在醞釀以後軍戶出外作戰的相關待遇,他希望以後自己治地形成尚公戰,怯私鬥,聞戰相賀的淳樸民風。

  始皇帝奮六世之餘烈,一統天下,創下豐功偉績,很大原因就是當初商鞅制定的各項條文,禁私鬥,禁私議,行政透明化,壹民於戰以強兵。正因為這一系列制度造就秦國普遍的王者之民,古之良吏,才使得大秦最終取得天下。

  大明之所以滅亡,其實也有一個重要原因,明末官員與民眾言論過於自由與混亂,特別是民間士子的清議,造就無盡的內耗。王鬥寧願自己治下百姓皆成沉默的支持者與反對者,也不要他們嘴巴呱呱呱的拖了無數的後腿。

  以後如有可能的話,王鬥也會倣傚秦國的二十級軍功爵位制,來增強與提高自己治下軍隊的戰鬥力。

  相信將來自己治下有軍戶制,軍功爵位制,聞戰相賀的渴戰民眾,未來在這個天下,自己非但可以生存,也可以在這個舞台上取得自己的一席之地。

  王鬥在靖邊堡內有決對的權力與威嚴,對於王鬥的禁令,堡內軍戶是凜然而遵。

  同時王鬥也對堡內各個軍官管事的職務進行細化。

  齊天良管理輜兵,並負責屯堡的屯田水利。鐘榮管理堡內文書,管理堡內糧草倉庫,並負責處理堡內軍戶的糾紛。楊通管理一隊戰兵,又負責堡內公共建築道路等雜事。韓朝專門訓練夜不收,負責各種情報的偵察與收集。

  韓仲與高史銀各領一隊戰兵,平時也加以訓練各隊軍士。由於堡內多事,王鬥無暇帶領他那隊兵,鐘調陽其實算是領兩隊戰兵,如高史銀、韓仲有事,他也要負責訓練各隊軍士。在管理士卒上,他的能力並不差於韓朝。

  王天學自然管理他的軍醫藥鋪了,李茂森管他的工匠。此外對堡內婦人的管理,王鬥也略為調整,陶氏性情潑辣,做事麻利,王鬥讓她管理出外勞作的一干婦人。劉氏則是管理堡內一干做飯,清洗,打掃等婦人。

  職務細化後,以後各司其職。

  這些管理人員大部分以前都是低層的小卒,小吏,沒管過什麼人,難免能力不足,不過王鬥手上能用的人就是這些,只能讓他們慢慢提高了。

  ……

  在四月份的時候,王鬥曾要求李茂森打製一批盔甲,當時王鬥從舜鄉堡運來四百多斤鐵料,都是立時可以打製盔甲兵器的好鐵。

  有了這批鐵料,到了這七月中,李茂森已經帶領堡內鐵匠們打製出了十二副鐵甲。

  明初一副青布鐵甲需用鐵五十斤八兩,弘治九年後,大明對盔甲進行改革,減輕了盔甲的重量,一副盔甲約重三十五斤。制這一副鐵甲,也要用去鐵料好幾十斤。

  李茂森他們製作盔甲的方法用料會省了一些,不過打製了這十二副鐵甲後,從舜鄉堡運來的那批好鐵已是用完,連剩下的一些邊角料也是仔細收好,將來用來打製長槍的槍頭。

  王鬥檢查過這批鐵甲,確實算是堅固厚實,精良實用。

  李茂森很遺憾,自己手上原料不多,不能大規模打製盔甲兵器,眼前這樣只算是小打小鬧。

  王鬥眼下的庫存,從後金軍繳獲來的,連眼前這十二副鐵甲,共有二十副鐵甲。此外還有幾副綿甲與皮甲。

  從後金軍那裡繳獲的刀槍盾牌有三十餘把,步弓,角弓十幾副。又從董家莊買了三十根長槍與十把三眼銃。從李茂森他們加入後,共打製了鳥銃四十一門,腰刀十五把,長槍七十四根。又從四傾梁匪寨那邊繳獲分來了刀槍十幾把。

  王鬥的家底就是這些了。

  眼下王鬥有戰兵五隊,輜兵兩隊,夜不收一隊,有兵八十多人的樣子。

  靖邊堡居民百戶,男子兩百多口,一百多的壯年男子,作為一個屯堡,這軍力的使用,已經是極限了。這也是靖邊堡是個軍堡,所以可以耕戰結合,有這個動員優勢。

  這些軍士中,每隊戰兵有刀盾兵兩個,同時又是伍長,鳥銃兵四個,餘者都是長槍兵。輜重隊更是一色的長槍兵。夜不收隊則是武器使用雜一些,視各人自己的愛好習慣。

  每隊軍士武器各發一把後,庫存的武器更是無幾。

  對於一個屯堡來說有這樣的軍力武器足用,不過對王鬥來說遠遠不夠。

  原料的問題困惑著王鬥,鐵料的來源少,每一斤的鐵都要盤算再盤算後再用,特別是打製盔甲與火器腰刀更是耗鐵。

  或許自己可以多打製一些長槍,削木為桿,一爐鐵可以輕鬆出來幾十個槍頭,以後給堡內的軍戶婦女每人也發根長槍。只要有源源不斷的人力,讓這些長槍兵訓練三個月,就可上戰場作戰。

  不過沒有遠程火器與盾牌遮掩,這些長槍兵上了戰場,將來與清兵作戰中卻有成為靶子的危險。畢竟槍彈射來看不見,但遊牧民族射來的箭只卻是看得見,傻呵呵的站在那裡被射,這太考驗人的心理壓力了。

  ……

  要多造火器,多造刀槍,專靠買鐵不是辦法,最好自己開礦練鐵。

  王鬥後世對明末歷史較為瞭解,對河北與山西的地理研究也是頗深,依他的瞭解,保安州這個地方,後世稱為涿鹿縣的,礦產資源還是很豐富的,煤、鐵、錳、金、銀、鉛、鋅都有,石灰石、大理石、石膏儲量也很豐富,還有各樣的硫鐵礦、磷礦,沸石、海泡石等。

  練鐵需要煤,保安州的煤主要分佈在後世武家溝、胡莊等地,有儲量兩千多萬噸的樣子。

  鐵礦在保安許多地方也有,後世涿鹿縣共有鐵的儲量三億多噸,如開採起來,夠王鬥用幾百年了。不過這些地方暫時不是自己控制,要到當地開礦很有難度。

  只有輝耀堡某地有一個赤鐵礦,後世探明儲量有二百多萬噸,含鐵量中下,眼下鐘大用在那兒做輝耀堡的管隊官。這是王鬥目前唯一能想辦法的地方。

  還有石灰石,後世涿鹿縣太平堡一帶有石灰石儲量三億多噸,且礦體大部分裸露,剝采比小,易露天開採。自己以後如要建窯燒製紅磚與石灰,那裡也是一個資源。

  造火器,將來還需要使用大量的火藥硝土,從五月份時,王鬥從堡內選用了一批人手幫助李茂森製造定裝紙筒彈藥,紙筒彈藥是分制了不少,只是從外面購買來的火藥硝石消耗大,保安州沒有硝礦,靠收集人畜糞便等土法是可以積一些硝,將來肯定遠遠不能滿足需求。

  如何找到這硝石的來源,也是一個問題。

  不過目前對王鬥來說最現實的一個問題,堡內所留的錢糧又不多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6 14:00 編輯

bigsing 發表於 2010-8-8 10:05
第二卷 不一樣的屯長 第五十六章 剿匪生財

  靖邊堡立堡以來,堡內軍戶的生活就不斷引起周邊軍戶民戶的注意,從今年年初起,陸續有一些軍戶民眾前來投奔王鬥,使得堡內的人口最終達到一百多戶,四百多口人,算是遠近聞名的一個大屯堡。

  今年六月份靖邊堡的糧食收穫後,王鬥兌現了諾言,堡內第一年確實不徵收軍戶們的稅糧,田地所得都歸他們自己所有。那些分到土地的五十多戶軍戶,就算他們田地的穀子、高粱每畝收穫只有幾斗,二十畝地,總共也有十幾石糧,而且秋後又可以種下冬麥。

  看著手中這麼多糧食,很多軍戶們都是歡喜地流下了眼淚,因此在接下來的土地開墾中,各人的幹勁都很足,如能再分到二、三十畝田地,以後他們的生活就平穩無憂了。有了這些軍戶例子在前,那些後來的軍戶同樣幹勁十足,每天只是隨齊天良出去幹活。

  這也是現在靖邊堡軍戶對王鬥又敬又畏的原因,沒有了王鬥,就沒有了各人現在的好日子,他們的利益是與王鬥緊密相聯的。

  六月份靖邊堡糧食收穫後,堡內軍戶的生活更是在舜鄉堡各地傳揚,甚至遠遠的傳到別的千戶所去。這個年景,能吃飽飯,能有個安穩的居所,就是天堂般的日子了,每天干活又算什麼?

  從六月中起,到了現在的七月中,每天不斷有軍戶流民前來投靠,他們在靖邊堡周邊修建小屋居住,只是希望王鬥能收留他們,讓他們成為靖邊堡的軍戶。這些人前後算起來,怕又有好幾十戶人家的樣子。

  對這些人的投靠,王鬥是又喜又憂,喜的是自己一向缺乏人口,這些人前來,可以大大增強自己的勢力。憂的是堡內錢糧所留不多,這些人全部加入,自己怕是沒那麼多錢糧去養他們,就算剛從萬勝和米店運來四十石米,也支持不了多久。

  首先的,王鬥還是必須保證靖邊堡軍戶的優先生存權。

  不過對這些人口,王鬥又豈能放過?他吩咐劉氏每天煮一些粥給這些人續命,同時挑選他們中粗壯一些的男子與婦女到田間畜場去幹活。王鬥暫時未讓這些人加入靖邊堡軍戶,也沒有讓他們進入堡內居住,只是先讓鐘榮將他們的名字登記入冊。

  這些人住在靖邊堡周邊,每天就是盼望自己能加入堡內的那一天。

  看著這些人的處境,堡內軍戶自豪的同時,也對他們產生了一些敵意,怕這些人會搶走了自己的名額口糧。

  王鬥算了算,堡內現在的錢糧只可支持一、兩個月,看來必須去剿匪了。

  由於有這些新勞力的加入,王鬥抽了四隊戰兵出來,兩隊老兵,一隊新兵,一隊夜不收。讓這些人停止幹活,恢復訓練。同時韓朝那隊夜不收以後都不必幹活了,每天訓練偵察便可。

  在這幾隊兵恢復訓練的同時,王鬥讓韓朝領著那隊夜不收到各地去偵察匪跡。

  大明天災人禍,各地賊匪多如牛毛,保安州雖處於軍鎮腹地,同樣是賊匪橫行。

  這些賊匪對王鬥來說都是財源之地,不過大明各衛所軍堡各有守備界線,伸手過境是大忌,特別對王鬥這種屯堡而言。或許自己應該選出幾隊兵,讓他們假扮土匪,經常過境去來個黑吃黑?

  在韓朝領著夜不收出去幾天後,很快消息傳來,在舜鄉堡,輝耀堡,欒莊附近的山上,都盤踞著幾小股土匪,人數從十幾人到幾十人不等,時不時出去打家搶劫舍,綁票勒索。

  這些地方都算是山區丘陵地帶,最容易窩藏土匪,而且這些土匪人數也不多,正好適合自己剿匪練兵賺錢。雖說這幾處都不算是王鬥的守靖地帶,特別是欒莊還算是別的千戶所的地界,不過生存壓力下,王鬥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他一咬牙,幹!

  七月下,王鬥讓韓朝、韓仲、高史銀、鐘調陽幾人輪流領兵出戰,剿滅了這附近幾股小山賦,從匪巢中共抄出銀子幾百兩,兵器數十把,馬騾十幾匹,糧米二百多石,大大緩解了堡內生存的壓力。

  看著這些繳獲物質,王鬥等人都是兩目放光,果然剿匪來錢就是快,又可安民,還可以在實戰中練兵。

  論功行賞,將繳獲的一部分物質賞給出戰的將士後,再看看周邊各堡仍是一點動靜也沒有,王鬥更是心眼活起來。他在思考,自己目光是否更遠些,膽子更大些。

  七月底,王鬥將五戰隊兵,二隊輜兵,一隊夜不收全部從土地上解放出來,全部恢復了訓練,同時他又新組建了兩隊戰兵,如此算上夜不收與輜兵,王鬥現在有兵力一百二十人,都是一色的青壯,大大超過董家莊的管隊官張貴。

  眼下就算舜鄉堡的防守官許忠俊也不過有兵力三百人,估計內中還有不少的空餉與老弱,許忠俊麾下有戰鬥力的,就是他一隊五十人的家丁。

  這一百二十兵,靖邊堡大部分青壯都在這了,對這些脫產的軍人,以後王鬥將用繳獲所得來養他們。平日這些軍士可以吃飽,但沒有糧餉,只有在打仗後,才有繳獲賞賜發下,經過幾次剿匪的勝利,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收穫,這讓各人求戰的慾望都很高。

  以戰養戰,大大減少了王鬥養兵的壓力。同時王鬥在醞釀一筆大的行動,他需要一筆大的錢財,最少也要如去年剿滅四傾梁匪寨一樣的收穫。

  ……

  七月底時,由於王鬥的幾次剿匪所得,這讓他有底氣將堡外投靠的軍戶流民全部收為靖邊堡軍戶,讓這些新軍戶歡天喜地。

  依鐘榮的文冊登記,這些軍戶流民有戶六十多,口近三百,其中有男子一百三十多口,青壯五十多。加上這些新軍戶,眼下靖邊堡有戶一百七十,口七百,壯年男子接近兩百,算是一個非常大的屯堡了。

  王鬥將這些新人全部收為靖邊堡軍戶,不過仍讓他們在堡外居住。堡內居住人口已經飽和,而且堡內還要留一些地方出來做公共建築,比如建一些廟,戲台,牌坊,軍功廟祠之類的。如果這些人全部進入堡內居住,肯定是非常的擁擠。

  王鬥讓堡內的工匠們沿著靖邊堡外規劃了幾片土地出來,沿著堡的外面建了幾個營房,等以後錢糧多了,人口多了,再考慮建個新堡牆吧。

  王鬥讓幾隊青壯戰兵每天訓練,輜兵也是一樣。餘者軍戶仍是繼續開墾土地,餵豬種菜,全堡的軍戶沒有一個人可以偷懶。

  來自後世的王鬥當然知道根據地的重要,眼下剿匪所得是可以養一些兵馬,不過當有一天外需疲憊時,養兵養人的錢糧就需要自己地盤人口帶動了。所以自己土地的經營不能鬆懈。

  ……

  在崇禎八年七月下的時候,隨著靖邊堡人口的增長與名氣的悄悄傳揚,有一些商人找到了王鬥,希望能讓他們在堡內開設店舖。

  不說堡內現在土地緊張,就算這些商人在堡內買地蓋房可以讓王鬥賺一些錢,王鬥也不稀罕。

  對於明末的商人,王鬥一向是滿懷戒心的!九邊各鎮許多商戶都是後金軍的細作,就算不是細作,也經常向他們通風報信,提供情報,萬曆末年的鐵嶺,開源,撫順,遼陽等地陷落,就是壞在內賊的開門應和上。

  王鬥可不希望這樣的命運有一天出現在自己靖邊堡內。

  不過有些商人物質又是自己需要的,王鬥經過仔細的考慮後,決定實行審驗制,建立商人市籍制度。

  這些商人只許在堡外永寧門沿著大道兩側買地設店,而且需要拿著自己的戶貼向靖邊堡申請市籍開業保證書,登記批准後,方才取得在堡外居住的權利,還要交納一定的租稅,才准在城外建立商店,從事商業販賣等經營業務。

  這種商人市籍制度曾在明初實行,不過到了明中期明後期後,這種市籍制度已經名存實亡。

  而且大明現在官商結合,官就是商,商就是官。許多大商人都是官員家族子弟,在朝中甚至有他們的代言人,比如晉商,京商,徽商,就算各地的中等商人,也普遍與當地官吏鄉紳有著密切的聯繫。

  而且大明的商稅非常底,明初就規定凡商稅三十而取一,過者以違令論。萬曆十年又有規定,鋪行下三免徵稅契,買價不及四十兩及典價,一概免稅。買價至四十兩以上者,每兩止稅銀壹分伍釐。

  明朝的商人負擔是非常輕的,加上官商結合,所以明末的商人勢力高漲,囂張非常,動不動就罷行罷市,要挾官府。王鬥要防患未來這樣的事情出現,州城之行更讓他心生警惕,那些商人囤積居奇,哄抬物價,已經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未來堡內的物價不能受他們的控制影響。

  所以王鬥要對商人們嚴格管理,每幾個月定期審核,這事情就交給鐘榮去辦了。他身為下層的錢糧小吏,對這些事情還是精通的。

  此外這些商人的來臨,也觸動了王鬥的靈感,靖邊堡隨著軍戶人口的增加,對各樣的食鹽、布匹、藥品、茶葉、茶油等日用品需求還是多的,往日只有一些貨郎擔挑些針頭線腦、染料剪勺等小雜貨到堡外販賣,遠遠不能滿足軍戶們的需求。

  王鬥打算在靖邊堡幾里外開闢一個貿易集市,以後方圓的軍戶百姓,每逢一、四、七日等日子,都可挑些農副產品前來趕圩,自己堡內也正好購買一些有用的物質。

  見王鬥對自己這樣的態度,那些商人自然不滿,來到靖邊堡的不可能是什麼大商人,不過他們有能力買地設店,自然有一定的實力。這些商人大多是保安州各地的鄉紳子弟或是大戶人家出身,一向在州城各地非常吃得開,卻在王鬥這裡碰了釘子。

  王鬥這樣的態度,不可避免得罪了他們與他們身後的勢力,不過他們怎麼想,王鬥卻不屑理會。

  只是靖邊堡現在的人口與財富,卻是一個很大的客源,這些商人們思前想後,還是得按照王鬥的說法去做,老老實實的拿著戶貼申請市籍開業,等待將來的登記批准。

  七月三十日,舜鄉堡百戶杜恭又滿面笑容的來到靖邊堡內,隨行的,還有他那位在舜鄉堡開設牛市行的妹夫。

  ※※※

  老白牛:

  今天與明天都是一更,這兩天我要好好調整一下生物鐘,為下周的推薦作準備,希望下周狀態好一些。

  謝謝大家的支持。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6 13:59 編輯

bigsing 發表於 2010-8-8 10:06
第五十七章 原則

  看到靖邊堡現在的規模與堡內的樣子,杜恭與他妹夫都很驚訝,杜恭更是張大嘴四處看著,一雙眼睛咕嚕嚕的轉個不停。

  杜恭的妹夫名叫謝賜誥,年在三十四、五歲,人長得又高又瘦,與杜恭那又矮又胖的身材形成鮮明的對比。他的嘴上同樣留著兩撇鼠須,這點上,他與杜恭倒是有相似之處。

  看到杜恭,王鬥略有些驚奇,四月份時,他曾前往舜鄉堡。當時副千戶杜真對自己冷淡的樣子,這杜恭是他的親隨,王鬥還以為杜恭從此與自己形同陌人,沒想到今日他卻是拜訪上門。

  見到王鬥,杜恭臉上笑眯眯的,他道:「王老弟,記得這屯堡還是去年九月修建的吧,這短短時日便有這等模樣,嘖嘖……」

  他口中嘖嘖稱奇,又對王鬥豎了豎大拇指:「人才啊!」

  王鬥抱拳微笑道:「杜老哥過譽了,今日來到鄙處,這是……」

  杜恭道:「老弟啊,哥哥今日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哪。」

  他指著旁邊的妹夫向王鬥作了介紹,那謝賜誥聽聞王鬥只是個總旗,臉上立時現出倨傲之色,他的聲音沙啞,微微拱了拱手:「早聽過王甲長的大名,久仰了。」

  王鬥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兩位哥哥光臨寒舍,蓬蓽生輝,進裡面說話。」

  他將二人迎到總旗官廳,分賓主坐下,獻了茶,問起杜恭的來意。

  杜恭說了,原來他妹夫謝賜誥聽聞靖邊堡現在規模越大,便想在靖邊堡內開設一家牛市行,地點預訂在靖邊堡的西街。

  王鬥靜靜地聽著,聽完二人的來意後,他滿面春風地道:「謝老哥想在靖邊堡開設市行,這沒問題,即是杜老哥的人,這商戶的市籍審核便不要了,租稅小弟同樣也免了。謝老哥什麼時候來,通知一聲,堡外大道兩側的好地點,隨老哥挑選便是。」

  謝賜誥先是一喜,隨後他又一怔,道:「堡外,不是堡內嗎?」

  王鬥微笑道:「靖邊堡有規矩,堡內一律不許開設商戶,往日有商人來找我,我都是讓他們在堡外開設商行。」

  謝賜誥與杜恭對視一眼,二人都是臉色難看起來。

  杜恭試探道:「老弟,就不能為哥哥通融一把?」

  王鬥誠懇地道:「朝令夕改,此為大忌,還望老哥體諒小弟的難處。」

  笑話,自己剛定下不許商家在堡內設立商舖,轉眼便為旁人破了例,以後自己的權威何在?堡內還有誰會聽自己的話?不要說杜恭來了,就是杜真來了都沒用。

  杜恭咳嗽了一聲,勉強笑道:「王老弟,你也太較真了吧,法外不乎人情,你身為一堡之主,便是通融一把,別人也不會說什麼。當然了,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王鬥道:「實是為難。」

  他臉上仍是保持著微笑,不過語氣卻是不容置疑。

  杜恭與謝賜誥二人你看我,我看你,二人臉色陰沉,氣氛僵硬起來。

  王鬥緩解氣氛,他笑道:「二位哥哥光臨寒舍,這是鄙處的榮耀,這樣吧,小弟做東,晚上設個宴,還請二位哥哥不要嫌棄。」

  謝賜誥猛然拂袖而起,他厲聲叫道:「還吃什麼?一肚子的氣還沒吃飽?」

  他沙啞的聲音提到極處,隱隱有金屬刮刺聲,極為的難聽。他看著王鬥冷笑:「一個小小的屯堡總旗,竟有如此大的架子,舅哥,你堂堂一個百戶,卻讓一個總旗小瞧了。」

  杜恭臉色大變,他對謝賜誥喝道:「混帳,你說什麼?」

  他對上王鬥時,臉上已沒有了一絲笑容,他不笑時,臉色格外的陰險慘人。

  他看著王鬥冷笑了一聲,陰惻惻地道:「王總旗,今日本官才知道你的氣派,不過本官在這裡說一聲,你為人不知變通,怕要吃大虧啊!」

  他與謝賜誥二人怒氣衝衝而去。

  看著二人離去的身影,王鬥眼睛又習慣性地眯起,或許今日錯過了最後一次與杜恭等人交好的機會,不過大丈夫處事原則,又豈可隨便為他人更改?這杜恭與謝賜誥算什麼東西!鼠輩爾,自己又何懼之有?

  王鬥穩坐不動,他身旁侍立的鐘調陽有些憂慮,正要說什麼,王鬥擺了擺手,道了聲:「表兄,去送下客人。」

  ……

  崇禎八年八月初,齊天良指揮堡內軍戶開墾土地已進入尾聲。

  沿著靖邊堡的東北與東南方向,這一個月多來,齊天良帶領堡內的數百男女,又新開墾出來二千多畝土地。此時登記在靖邊堡軍屯文冊上的田地已經有三千多畝,連土地人口,已經算是一個龐然大物了。

  此時整個舜鄉堡在冊的屯田土地不過為七十多傾,也就是七千多畝,一年上納屯糧九百餘石。靖邊堡一個屯堡,已經快趕得上其一半的屯田地了。

  除開墾荒地外,靖邊堡的軍戶還挖掘了一些灌井,不過沒有興修新的渠道水利。

  從靖邊堡往北與往南,那邊多有舜鄉堡各屯堡,如周莊,胡莊,茶房堡的屯田地。甚至在東南方向,那邊還有保安衛後千戶所,也就是五堡轄下欒莊堡的各屯田地。

  這些地方土地相互交雜,許多還是各軍官們的私田,因此在這些地方修建水利,權利歸屬不明,產權模糊,容易引起爭端,大大影響渠道水利的發揮。

  況且水渠水利的修建耗費巨大,工期繁長,工銀口糧如何攤派,修成後如何分水,到時又有數不清的扯皮。歷史上北地爭水激烈,同渠者村與村爭,異渠者渠與渠爭,詣訟凶毆不計其數。

  而灌井就省事多了,井灌多為農戶獨家或自願合作的數家所開,產權明確,便於使用和管理,不易引起糾紛。況且大明現在各地干旱,河河湖泊水源減少,甚至乾涸,渠道水利作用也大大減少,而灌井水源則比較穩定。

  因此,靖邊堡軍戶們沿著新開墾的田地中,又新打了十幾口的灌井,以供這些田地使用。

  董房河邊那架蘭州大水車也成為絕唱了,從靖邊堡最初開墾的一千多畝土地散去,周邊並沒有荒廢的渠道,要建水車,便要修建新的水渠水池,便要回到上述的問題中,所以新開墾的田地只打灌井。

  按老規矩,在崇禎七年加入靖邊堡的最初五十五戶軍戶,原先各人曾分得土地二十餘畝,此時新土地開墾出來後,各戶再分土地二十畝,以後這四十畝土地便屬他們家所有,世世代代的傳承下去。

  此外還余一千多畝土地,給崇禎八年初加入的三十餘戶軍戶各分田地二十畝,餘下的便是王鬥、韓朝、韓仲、齊天良等人的軍官田地。楊通,鐘榮,高史銀,鐘調陽幾人也各分到幾十畝的田地,讓幾人都是欣喜若狂。鐘調陽不顧父親鐘正顯的強烈反對,已經決定加入靖邊堡軍戶,以後他的根便是深紮在這片土地。

  不過依王鬥的土地政策,不論是堡內的軍官還是普通軍戶,將來都必須按畝納糧,王鬥不希望未來自己治下出現不納糧的特權階層。

  至於崇禎八年中加入的那六十多戶新軍戶,只能等待未來開墾出荒地,再分取給他們了。

  分取田地時,各戶都是以抽籤決定公平,連軍官也不例外。

  分到田地後,眾軍戶們歡天喜地,看著他們那高興的樣子,後來的軍戶們個個神情熱切,只盼望著將來自己分取土地的那一天。

  不過崇禎八年初加入靖邊堡的那二十多戶匠戶仍是不分田地,他們每月靠堡內發下的口糧與勞作獎勵過日子,成為靖邊堡專業的手工業者。

  ……

  「白露早,寒露遲,秋分種麥正當時!」

  今年年景較好,所以靖邊堡決定過了八月中的秋分時節再進行秋播耕種。

  這段時間,堡內便是在準備種子,還有耕牛農具等。

  崇禎七年加入靖邊堡的那五十餘軍戶早已分下了耕牛農具,不過崇禎八年初加入的三十餘戶軍戶,他們新分到田地二十畝,卻是沒有耕牛農具。堡內要租借給他們耕牛農具種子,借給他們米糧口食,此外各人灌井中的水車也要使用騾子牽引,這些都需要堡內事先備置。

  八月初五日這天,王鬥在總旗官廳內與齊天良等人商議這耕牛農具的事情,王鬥決定還是到州城去買一批耕牛農具回來。如有必要,這耕牛騾子等物,還是一次性買個百餘頭回來為妙,可惜王鬥的財糧一向緊張,只能分批一次次的買了。

  王鬥現在靖邊堡的軍事防務安排,七隊戰兵,輪流一隊職守總旗官廳,一隊上堡牆巡邏,一隊在堡周邊游弋巡察,餘者或是訓練,或是在堡內休息。至於韓朝領的夜不收,除了輪流留一班人在堡內外,餘者向來是神出鬼沒的,經常是幾天不見人影。

  正在商議中,一個在堡外巡邏的戰兵急衝沖地進來稟報,說是堡外出事了,舜鄉堡轄下的三個屯堡,周莊,胡莊,茶房堡的幾個屯長,共領著數百人,拿著刀棍,向靖邊堡彙集而來,說是要捉回從他們屯堡逃來靖邊堡的軍戶人口。

  此外他們還認為靖邊堡挖了他們的屯田地,要王鬥給他們一個交待。

  依在堡外游弋的那隊戰兵發現,五堡轄下欒莊堡的管隊官也是帶了一批人前來,氣勢洶洶的,原因不明。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6 13:57 編輯

tim12145075 發表於 2010-8-15 09:27
明末邊軍一小兵 第二卷 不一樣的屯長 第五十八章 吃驚

  王鬥平靜地讓齊天良依剛才的商議去準備物質,隨後他大喝一聲:「傳令,鳴鑼警報!戰兵,披甲!」

  靖邊堡的鑼梆響個不停,一隊隊的戰兵從營房出來,迅速地集結匯合。武庫打開,一副副的鐵甲取出,火藥彈丸也是緊張地發放。除了戰兵,堡內的青壯軍戶也是每人發下長槍,連堡內的婦女老弱也是每人拿根木棍。

  一時間,整個靖邊堡都是動員起來。軍戶們集結的同時,每人神情都是憤怒,膽敢有人打上門來,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此時在靖邊堡的外面,周莊,胡莊,茶房堡三堡的屯民軍戶,他們在董房河邊匯合後,在幾個屯長的帶領下,拿著刀棍等武器,幾百人只是黑壓壓往靖邊堡而來。

  不過離靖邊堡幾里時,他們便發現有幾個騎兵在來回窺探他們。等他們到了靖邊堡外時,那邊更站滿了手持槍棍,充滿敵意的靖邊堡軍戶們。

  現在靖邊堡的堡牆外面修建著一些軍戶營房,供那些新來的軍戶們居住。在營房的四周,挖有一些壕溝,設些陷阱塌窖。壕溝上,用泥土,石塊,木板等粗粗撘了個矮牆寨門。

  今日是鐘調陽領兵巡邏,在寨門後,他只是領著那隊兵冷靜地看著一大群往這邊而來的各堡軍戶,幾個鳥銃兵手上的火繩已是點燃,只是瞄準著外面越來越逼近的各堡軍戶們。

  周莊,胡莊,茶房堡幾堡的軍戶們在離寨門口百米遠停了下來,一片聲的喊道:「把我們的人交出來,王鬥滾出來……」

  他們一邊喊,一邊還揮舞著手中的槍棍,只是大叫不停。

  在人群中,周莊,胡莊,茶房堡三堡的屯長站在最前。

  那周莊的屯長名叫賈多男,四十多歲,頭皮油光發亮,是個總旗的官銜,他說道:「你說今日我們前來,那個王鬥會就範嗎?那可是個亡命之徒。」

  茶房堡的屯堡總旗鹿獻陽道:「放心吧賈老哥,此次我們幾堡同來,這麼多人,加上有上官支持,那王鬥又是理虧,他還能怎麼著?」

  他年近四十,下巴長了個大瘤,說話頗有陰惻惻的感覺。

  胡莊的屯長張叔鏜是個矮小粗壯的人,他同樣是個總旗的官銜,年在三十多歲,他只是貪婪地看著寨門內中靖邊堡的情形,他嘆道:「這靖邊堡這麼短的時日便有如此規模,聽聞那王鬥很有錢財,今日我等前來,定要讓那個王鬥匹夫大大出血。」

  三人都是得意地笑起來。

  他們三堡各有幾十戶人家的樣子,往日只是安靜種田,不料那靖邊堡崛起後,各堡的軍戶便不時逃亡,青壯人口大大流失。三個屯長打聽後,原來那些軍戶丁口都是逃往了靖邊堡,這讓他們氣憤非常。

  他們早有這個心,加上此次有力人士的聯絡,他們三堡便合力前來討個說法。

  此次他們三堡共一百多戶,幾百口人盡數前來,男子壯丁拿著長槍木棒,婦女與老弱同樣拿著鋤頭,扁擔什麼的,算是聲勢浩大。

  看看自己身後,賈多男三人越發放心,在他們的挑動下,他們身後的軍戶男女呼嚎聲越來越大。

  ……

  一片喊聲中,突然前方的寨門打開,馬蹄聲響,有約七、八騎從裡面奔了出來,匹匹都是健馬。馬上幾人或拿著長槍或拿著大刀,只是遠遠的聚在一旁,策馬監視著這裡。

  為首一個騎術精湛,手拿鉤槍,身背弓箭,雙目銳利的軍頭正是韓朝,他日夜訓練夜不收,在七月剿匪的時候,靖邊堡得到一些馬匹騾子。王鬥便撥了一些馬匹給韓朝,讓他從夜不收中選了一些人騎馬,韓朝精通騎術,這些時間便一直訓練他們。

  眾人靜了靜,感受到了這幾個騎兵的威脅。看著這幾個騎兵,周莊屯長賈多男哼了一聲:「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屯堡,也有精銳夜不收,這王鬥捨得下本錢哪。」

  茶房堡的屯長鹿獻陽眯著眼睛看了一會,道:「那幾個夜不收確是不容小視,不過靖邊堡一個小小的屯堡,怕能戰的也就是這幾位了。」

  幾人都是點頭。

  正在這時,忽聽寨門內傳來似是腳步跑動時整齊的轟鳴聲,這聲音由遠而近,堡外各人面面相覷,不知是什麼聲音。

  忽然眾人集體吸了口冷氣,只見寨內門小跑出來一排排整齊的靖邊堡軍士,他們個個全副武裝,以伍為隊。最前面是伍長,手持盾牌,身披鐵甲,隨後是手持長槍的長槍手,再後是手持鳥銃的鳥銃手。

  他們六伍為一排,共分三排,每排間隔不過幾步。這一百餘人整齊而來,跑動時腳步一片轟響,壓迫力驚人。

  見到這些靖邊堡軍士出現,堡外的軍戶們都是鴉雀無聲,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這靖邊堡竟有如此的力量。

  周莊屯長賈多男吃吃地道:「這……這靖邊堡怎麼會有如此軍士?這哪是屯田的老弱軍戶,分明是精銳的官軍啊,怕是舜堡許大人麾下家丁,也不見得便有如此吧。」

  茶房堡的屯長鹿獻陽,還有胡莊的屯長張叔鏜都沒有回答他的話,二人都是臉色難看,只是死死瞪著那一隊隊出來的靖邊堡軍士們。

  靖邊堡第一次毫不掩飾向外部展現自己的力量,一出場,便大大震懾各人。

  ……

  靖邊堡軍士一隊隊從寨門而出,他們手持兵器,整齊地跑動著。雖是小跑而出,卻是軍容嚴整,隊列絲毫不亂。這種嚴整的軍容堡外各人哪見過,都是看得呆呆的。

  此時太陽猛烈高照,天氣炎熱,那些靖邊堡軍士個個都是臉上身上流汗,卻沒有人去稍微擦拭一下。他們個個臉孔粗黑,原本只是些普通的軍戶,此時結陣而行,卻是人人神色堅毅,臉容嚴肅,皆如久經訓練的精銳軍士。

  這些人中,最前面幾排的軍士都是去年便加入靖邊堡的老兵,個個經過嚴酷的訓練,又剿過匪見過血。這見過戰陣就是不一樣,他們列陣而出時,分外有一股銳氣與傲氣。

  後兩隊靖邊堡軍士雖是新組建不久的新兵,不過這種唯我獨尊的氣氛中,他們也是一樣的緊繃著臉,目不斜視,只是緊握兵器,一絲不苟地隨陣式而動著。

  他們出了堡,離那些軍戶有幾十步時,便是結陣肅立在哪,一聲不吭,一股肅殺之氣蔓延開來。

  看他們此時的陣形,雖經結陣跑動後,卻仍是隊列森嚴,從哪個方向看,都是一條直線,這種軍容太讓人吃驚了。

  再看他們的身體裝備,個個身材粗壯,樣貌年輕,一色的青壯。一百幾十人中,竟有幾十副的鐵甲盔甲,還有眾多的火器鳥銃,他們手執兵器站在那,森然肅立,那股氣勢,讓人見了驚畏。

  賈多男與鹿獻陽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再看看身後的軍戶們,個個都是臉露懼意,大有退縮之意,沒有人敢吭一聲。

  王鬥策馬行在這戰陣的旁邊,身旁同樣是幾個身披鐵甲,騎著戰馬的靖邊堡軍官,再就是幾個拿著步鼓的鼓手。看著眼前的軍陣,各人心中都是自豪萬分,這就是自己兵,各人在堡內的心血。

  賈多男、鹿獻陽、張叔鏜三人大眼瞪小眼了一陣,此行三人耗費了大量精力招集各堡軍戶前來,雖然靖邊堡的力量讓他們吃驚,不過入寶山又豈能空手而回?這讓他們怎麼向各方交待?

  三人低聲商議了一陣,賈多男作為代表,他正要開口說話,那邊卻傳來王鬥嚴厲的聲音:「你們三堡集眾前來,是對我們靖邊堡的侵犯,如再不退走,我們就要依遭受賊匪騷擾論處,向你們展開攻擊了。」

  「限你們一柱香之內全部退走!」

  賈多男大叫道:「王鬥,你們靖邊堡搶奪我們的軍戶,侵佔我們的屯田地,你要給我們一個交待!」

  他身後的眾人高呼道:「對對,要給我們一個交待。」

  不過聲音稀稀拉拉,已沒有了初來時各人的喧囂與齊聲。

  王鬥冷冷的聲音傳來:「最後警告,如不退開,立時攻擊!」

  賈多男等人還在叫嚷,王鬥臉色一變,他抽出自己的重劍,往前一指,大喝道:「結陣,前進!」

  如長蛇一頓,步鼓響起,原本停止的三列戰陣又立時開動,盾牌兵如堵牆而入,餘者長槍兵鳥銃兵將兵器持靠在自己肩頭,只是結陣往前而行。

  隨著靖邊堡軍士的開動,三堡軍戶那邊也是同時一顫,波浪式的向後而動。各人都是面如土色,靖邊堡軍士逼一步,他們就退一步。隨著靖邊堡軍士的步步逼近,三堡軍戶已經快要崩潰的樣子。

  ※※※

  老白牛:

  上強推了,感謝編輯大大的抬愛,感謝書友們的支持。

  晚十二點還有一更。
================================================



 第五十九章 烏合之眾

  靖邊堡軍士列陣而來,他們手持兵器,腳步踏在地上一片整齊的響動,真是氣勢驚人。

  三堡軍戶這邊節節後退,許多人已經打定了逃跑的主意,賈多男、鹿獻陽、張叔鏜三人臉色都是難看之極,看著身旁驚慌恐懼的己方人等,他們才知道,此行自己來是錯了,他們完全沒有與靖邊堡對抗的能力。

  不說那些結陣逼來的靖邊堡軍士都是訓練有素,像經過戰陣撕殺的樣子,就算這些人沒有結陣,只烏合之眾似的打群架,以自己三堡合力也就是湊出一百多青壯的樣子,餘者都是老弱,對上靖邊堡這些人,也完全佔不到便宜,更不要說寨牆後面靖邊堡同樣還有數百的軍戶人口。

  靖邊堡平日神秘,一直對外掩飾自己的力量。賈多男等人只知道靖邊堡近年來發展不錯,不過他堡內有多少人口,有多少士兵,這些靖邊堡向來是作為核心機密不為外人知道。

  直到這個時候,三堡各人才突然發現,眼前靖邊堡這一百多戰兵,就是舜鄉堡所有的屯堡力量加起來,怕也不是他們的對手。什麼時候靖邊堡練出這一百多兵的?

  靖邊堡軍士仍是整齊壓來,他們臉色沉穩嚴肅,只是持兵器穩步向前,看他們手上的兵器,隱隱帶有血腥之光,像是見過血的樣子,更是讓人畏懼。

  三堡軍戶茫然後退著,各人手上拿著槍棍,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真要與這些靖邊堡軍士接戰?這一接上,怕是要死傷慘重,把命丟在這,大家真的願意嗎?

  賈多男幾人也是不由自主地後退著,各人心下後悔異常,不該來趟這個渾水,真要打起來,到時事情是否會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

  終於王鬥的號令再次傳來,行進中的軍陣停了下來。

  不過隨著王鬥的一聲喝令:「戰陣!」

  「殺!」

  一百多靖邊堡軍士大喝一聲,只見他們快速變陣,隊列向兩邊擴展而去,氣氛更加森嚴起來。

  這一變陣,靖邊堡的三排陣列中,前排作為伍長的六個刀盾兵立時上前一步,他們目光冷森地看向了前方只離他們二十步遠的三堡軍戶們。

  在他們伍中,那三個長槍手也是以一字排開,持長槍緊隨他們身後。餘者伍中兩個鳥銃手,則是分散立在長槍手的兩側,抬鳥銃對準了前方的三堡軍戶們。

  三排戰列展開了三波攻擊姿勢,最前列的六個刀盾兵已是個個抽出標槍,用右手執著,並將自己腰刀橫在牌裡的挽手之上,以腕抵住腰刀,只待上前肉搏時,便擲標槍以刺之,不論中與不中,又會立時取腰刀在右手,隨牌砍殺。

  幾個刀盾兵手上拿著標槍,看著前方的三堡軍戶各找到了目標,他們心中在計算,這標槍擲出後,會擲中對方的哪裡。標槍擲出後,自己要如何的上前砍殺。

  他們這第一排的幾個刀盾兵都是去年加入的老兵,平日練習標槍,幾乎人人都可以投中二十步外掛立的銅錢。現在對方只距離自己二十步遠,這麼近的距離,那麼大個的目標,各人最少可以擲中對手的胸膛。

  戰陣已是展開,眾人隨時可以上前攻擊搏鬥。

  靖邊堡軍士們嚴陣以待,他們雖做好了攻擊動作,仍是人人靜立不動,平日嚴格的訓練讓他們一切依從上官命令。不過各人都是肌肉緊繃,血液上湧,咬牙切齒的,只是豎耳聽著後方王鬥的作戰命令。

  看著眼前靖邊堡軍士的樣子,特別是前面幾個刀盾兵個個拿著盾牌,身披鐵甲,那鐵甲是實實在在的精良,厚實堅固,怕是刀槍都刺不入。他們那滿懷殺意的樣子,讓三堡軍戶看得更是畏懼,他們圍在賈多男幾人身旁,只是一片聲的焦急道:「幾位大人,怎麼辦?真的要打嗎?」

  「難道真要拚命,不值啊。」

  「我看大夥還是走吧,這些靖邊堡的人都是亡命之徒,大夥還是不要將性命送在這裡。」

  「不錯,還是走吧,丟人總比丟命強。」

  ……

  各人七嘴八舌的,賈多男三人都是臉色難看,他們雖然大聲喝令身旁的青壯軍戶們打起精神,不過各人拿著槍棒,還是亂糟糟的樣子,典型的烏合之眾,與前方的靖邊堡軍士相比,真是天差地遠。

  這些人等,如果打混亂群架還可以,但是對上前方的那種見真場的戰陣,實是膽寒,怕不得一合之敵。

  前方的那些三堡青壯男子都是膽寒,後方的老弱軍戶或是婦女更是不堪,她們只是擔心前方自家男子或是子孫的性命安全,她們早丟了手中的鋤頭,扁擔,有的看腳中破鞋不好逃命的,也顧不得男女避嫌,也是一樣丟了。

  還好農家婦女沒誰纏足的,大腳丫要逃命還是便捷的。

  她們一片聲的尖叫道:「不要打了,我們還是走吧。」

  這時王鬥冷冷的聲音又是傳來:

  「準備!」

  「準備,抬槍!」

  「殺!」

  「嘩!」的一聲響,戰陣中的槍兵大喝一聲,都是一齊抬起了槍,動作整齊劃一,一片的槍刺。

  他們平日只練一招,這個動作,各人已經不知道練了多少遍。

  「快跑啊!」

  看著眼前的靖邊堡軍士就要衝上來,周莊,胡莊,茶房堡幾堡的軍戶們早已克制不了內心的恐懼,前方的幾個青壯將手中的槍棒一扔,撒腿就跑。

  他們這一跑更是不得了,轟的一聲,那幾堡的軍戶全部炸開了,個個都是同樣往後跑,有些暈頭轉向的,甚至往兩邊逃去,他們方向不辯,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混亂中,還有些人被擠傷踩倒的,慘叫聲隨之傳來。

  賈多男、鹿獻陽、張叔鏜三人目瞪口呆了一陣,也是在親信的掩護下,不得不隨著眾人向後面逃去。

  他們辛辛苦苦盤算拉攏了三堡的軍戶前來,靖邊堡軍士只是擺了一個陣就將他們嚇倒。

  一切的算計,都在這決對的實力面前成為泡沫煙云。

  ……

  看著三堡軍戶們狼狽逃命的樣子,不論是戰陣中的靖邊堡軍士,還是寨牆後拿著槍棍的靖邊堡軍戶們都是放聲大笑,連孩童都是樂不可支地拍手。

  王鬥也是搖了搖頭,這烏合之眾便是烏合之眾,就算他們中有一些青壯勉強可以搏鬥,但恐懼的氣氛是可以傳染的,眾人皆逃下,那些青壯也是絲毫沒有發揮作用。

  王鬥有些明白了古時的流寇作亂,為何數萬大軍對上數千官兵時,總是被打得抱頭鼠竄,就算那些官兵很多腐敗不堪也是一樣。這古時堂堂列陣之戰真是太重要了,沒有陣列組織的軍隊,再多也是他人口中食啊。

  韓朝與高史銀同樣哈哈大笑,他們道:「這幫慫貨,還沒打上就跑了!」

  高史銀神情激動,他對王鬥叫道:「大人,要不要小的帶些人追上去,砍殺他們一陣?」

  王鬥道:「不必了,只是一些屯堡鬧事的軍戶,都是同一個千戶所的,又並非生死大敵,就放他們逃去吧!」

  韓仲哼了一聲:「便宜這幫東西了!」

  他們在這邊說話,那幫佈陣的一百多戰兵還是嚴整地列陣著,沒有王鬥的命令,他們雖然口中在笑,卻也不敢擅動,這是平時挨了許多軍棍後得來的教訓。

  同時各人也是心下自豪,經過此事後,他們大大認識到自己的力量,同時還有那種說不出的集體力量感。總感覺在戰陣中,各人都非常的安心,因為前後左右都有自己的戰友在保護著自己,同時自己也負責保護著戰友們的安全。

  集體的力量與戰友的情懷,他們口中說不出,卻是感受得到,他們用眼神交流著,都是笑得非常愉快。

  鐘調陽一直策馬立在王鬥身旁,這時他咦了一聲,道:「他們又回來了?」

  眾人驚奇地看去,果然三堡的軍戶們稀稀拉拉的,三五成群,又抗著槍棍回來,不過人數似是少了很多,想必剛才眾人逃命,一些人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其中還有一群人簇擁著幾個騎著馬,似是軍官模樣的人前來。

  領著幾個夜不收一直散在周邊戒備的韓朝此時也是急速策馬過來,他在馬上抱拳道:「大人,東南方向來了一群官兵,看他們的打扮,似是欒莊堡那邊的人!」

  王鬥眼中一寒,他一揮手,喝道:「結陣!」

  立時嘩嘩的聲響,那一隊隊靖邊堡軍士快速集結,又恢復到了先前那緊密的方陣隊形,他們個個手持兵器,嚴加戒備。同時幾個夜不收也是策馬散了出去,隨時傳遞過來最新的情報。

  寨牆後的眾靖邊堡軍戶看到這種情況,也是紛紛擁了出來,幾百個人,不論是男女老弱,都是揮舞著手中的長槍木棍大聲呼喊,聲勢浩大,今日無論是誰敢侵犯自己的屯堡,大夥就與他拼了。

  ……

  幾乎是同時的,周莊,胡莊,茶房堡三堡的軍戶與欒莊堡的那群官兵同時到達。

  煙塵滾滾,欒莊堡那群官兵策馬奔馳過來,他們約有十幾人,王鬥看他們個個身披鐵甲,騎術出眾,身手敏捷,臉容樣貌也是粗壯,顯然是家丁一類的人物。

  這群人中領頭的是個高大的中年軍官,他沒有披甲,卻是穿著一身百戶的官服,看他的樣子,似乎便是欒莊堡的管隊官。

  這軍官便是欒莊堡的管隊官王禮偉,他領著十幾騎前來,遠遠看到王鬥嚴陣以待,不由吃了一驚,心想這靖邊堡只是一個屯堡,如何有這麼多訓練有素的精壯軍士,似乎比得上自己的家丁。再看他們嚴整的戰陣裝備,還有聚在遠處的一些靖邊堡夜不收,王禮偉更是吃驚,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冷氣。

  他本來氣勢洶洶的,不過此時想了想,一聲命令,立時欒莊堡十幾騎都是遠遠的下了馬,眾人步行,以示自己沒有敵意。

  同時王禮偉也看到了那邊大堆前來的三堡軍戶們,他皺了皺眉,不知道這靖邊堡發生了什麼事。他一邊尋思著,一邊只是領著欒莊各人大步而行。

  王鬥掃了欒莊堡那些官兵一眼,看到前面周莊,胡莊,茶房堡三堡軍戶們又是拿著槍棍聚集而來,不過各人神情中都有恐懼畏縮之感,只是拿眼看著中間過來的那群人。

  王鬥冷冷地看著那賈多男、鹿獻陽、張叔鏜三人,心想這些人真是不知死活,同時也奇怪他們為何又聚集前來。

  他策馬前去,韓仲幾人都是跟在他的身後,王鬥叫道:「賈多男,我們屯堡爭歸爭,你們為何聯合外堡之人來對付我靖邊堡?」

  賈多男大吃一驚,他高聲叫道:「王鬥你休得胡說,我們並不知道他欒莊的人過來,這事與我們無關。」

  雖說欒莊堡的人來找王鬥麻煩讓賈多男等人興災樂禍,不過聯合外堡之人與同堡之人相爭,這罪名太大,賈多男等人自然是忙不迭的撇清關係。

  鹿獻陽摸了摸自己下巴那個大瘤,他陰惻惻地道:「王總旗,我們正好遇到舜堡的林大人與鎮撫遲大人,眼下二位大人都來了,今日之事,我們還是分說個明白為好,不要扯那些無關緊要的事!」

  王禮偉此時已是領著他那群手下走近各人面前,他道:「王總旗,本官乃是欒莊堡管隊官,衛後千戶所左百戶王禮偉就是,你們靖邊堡的軍戶挖了我轄下黃土坡,唐家窪,養田莊幾個屯堡的屯地,希望這事給本官一個說法,你上官來了正好,正好分說明白!」

  各人目光都是看向了此時下了馬匹,越眾而來的兩個舜鄉堡軍官。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6-12-29 10:39 編輯

tim12145075 發表於 2010-8-15 09:29
明末邊軍一小兵 第二卷 不一樣的屯長 第六十章 不放棄

  那兩個舜鄉堡軍官,一人年在四十六、七歲,肩寬背闊,身形高大魁偉,穿著副千戶的官服。他雙目銳利,滿臉風霜,走路時虎虎生風,典型一個大明邊軍將領。

  另一個軍官年近四十,中等身材,神情刻板嚴肅,走路一步就是一步,似乎連自己走了多少路都要計算清楚。

  這兩個軍官正是舜鄉堡的副千戶林道符,還有鎮撫遲大成。其中林道符更是舜鄉堡的僉書官,分理所內營操、驗軍、巡捕、備御諸務。

  大明千戶所一般有正千戶一員,副千戶若干員,其中正千戶與兩個副千戶具有實權,管理所內諸務。正千戶掌印,統領全所諸事,主管所內軍士的調撥、增補、選拔以及軍旅防禦之事。兩個副千戶,一人負責練兵,一人負責屯田。

  所內只有這三人具有實權,稱為僉書官。餘者軍官,就是署副千戶的,不一定手上就有權力,比如董家莊的管隊官張貴就是舜鄉堡的副千戶。

  遲大成身為千戶所的鎮撫,則是管理著舜鄉堡一干刑獄、軍紀諸務。

  林道符與遲大成今日正在舜鄉堡內處理軍務,聽聞有人報信,說是靖邊堡與周莊,胡莊,茶房諸堡發生了械鬥糾紛,其中還有周莊的人上告靖邊堡搶奪他們的軍戶屯田,事情涉及到二人的管轄範圍,又聽事情緊急,二人便匆匆地帶了幾個隨從前來。

  在路上時,二人遇到潰散回去的三堡軍戶們,二人更是吃驚,略一詢問,便叫住了三堡的屯長賈多男、鹿獻陽、張叔鏜幾人,讓他們隨同自己前來靖邊堡。

  一路上,賈多男幾人不免百般攻擊靖邊堡王鬥的不對,遲大成只是冷冷地喝了一聲:「事情曲直,本鎮撫到時自有明斷,爾等呱噪什麼?」

  賈多男等人立時便停下了嘴。

  這遲大成雖然只是個從六品的鎮撫官職,官銜還沒有百戶大,不過他主管一所的軍紀、刑獄等事,又為人刻板嚴肅,平時就連堡內的三個僉書官都不願意去招惹他,所內一干普通的軍戶軍官更是對他畏懼。

  此時二人排眾而來,林道符一眼看到場中正結陣肅立的靖邊堡軍士們,不由暗叫了聲:「好兵!」

  眼下大明各地衛所廢馳,軍戶逃亡不斷,加上很多青壯都被選入各地營伍作為戰兵,各地衛所哪還有什麼軍事訓練的?

  林道符名義上身為舜鄉堡的僉書官,主管所內營操、驗軍、備御諸事,不過一年也難得操練幾次,整日便是無所事事的,這自然讓他感慨無奈。

  眼下見了靖邊堡的軍戶,不由眼前一亮,心想:「久聞這靖邊堡只是一個屯堡,這王鬥是如何練出這些兵的,這還是衛所的軍戶麼?」

  ……

  見到林道符、遲大成二人,王鬥也連忙下馬,上前給二人行禮參拜。

  遲大成掃了那邊結陣靜立的靖邊堡軍士們一眼,也是目露驚奇之色,他與林道符都是上下打量了王鬥幾眼,隨後嚴肅地讓他起來,有欒莊堡的外人在旁,二人先不忙王鬥等人的事,先解決了舜鄉堡與五堡的糾紛再說。

  王鬥跟在林道符、遲大成身旁,對於二人,王鬥早聽過他們的大名,也見過幾次,不過今日當面說話是第一次。

  聽聞林道符、遲大成二人都不為許忠俊與杜真所喜,在上面也沒有什麼後台。如果說管理屯田與後勤還有些油水的話,那主管營操等事就是個清苦的活計,沒有錢財來打關係送禮,所以林道符做了多年的副千戶,雖說有些能力,還是一直幹著他的營操官。

  舜鄉堡三個僉書官,就數林道符最沒有發言權,由於沒什麼權力,下面的各堡主官向來不將他放在眼裡。

  至於遲大成這個人,更是非常的討人嫌。這人為人刻板,如果所內有誰違反軍紀,他就毫不留情地高聲斥罵,予以嚴懲。所以大家都送他個綽號「遲扒皮」。

  這人更慘,在鎮撫的位置上幹了多年,一直不得陞遷。

  此時欒莊堡的管隊官王禮偉已與林道符、遲大成二人見了禮,王禮偉重複了一遍他的說法,靖邊堡的軍戶挖了他轄下黃土坡,唐家窪,養田莊幾個屯堡的屯田地,還有搶奪了他們屯堡內的軍戶人口,要求王鬥給他們一個說法。

  屯田地不說,這根捕所內逃軍算是林道符的管轄範圍,林道符要王鬥把事情說明白。

  王鬥道:「胡說八道,我靖邊堡開墾的都是無主荒地,何來我堡內軍戶挖了你們屯田地的道理?你們可以看看自己的屯田文冊,有哪一傾土地是屬於你們在冊所有的?」

  他叫來齊天良對質,齊天良一片聲的叫道:「冤枉啊,小的領軍戶開墾的都是無主的荒地,哪有挖了你們欒莊堡的屯田地?小的比竇娥還冤哪,求幾位大人為小的作主!」

  舜鄉堡各人都是點頭,王鬥道:「看看,事實便是如此,我想說,無主荒地難道開墾不得麼?分明是你們見財起意,想侵吞我們堡內開墾的屯田地。」

  王禮偉大怒,他道:「王鬥,不管那些是不是荒地,那塊地方是屬於我們欒莊管轄所有,你們越界開墾,便是侵佔了我們的屯田地!」

  王鬥冷笑道:「王大人,你這口氣也太盛氣凌人了吧,據本人所知,那些地方向來不屬於任何屯堡所有,原本只是眾人都不屑一顧的荒廢之地,難道因為我們靖邊堡將其變成良田,王大人便忽然想到這塊地方是屬於你們所有的麼?」

  遲大成道:「據本鎮撫得知,那塊地方確是屬於無主之地,任何屯堡都可以開墾所有!」

  賈多男也是叫道:「確實,那塊地方是無主之地,王禮偉,你以後我們舜鄉堡是什麼地方,難道是任由你前來欺凌胡言的麼?」

  他要撇清自己與欒莊堡的關係,此時見鎮撫遲大成都發言了,也是出聲聲援王鬥。

  舜鄉堡各人也是一片聲的叫起來,聲勢浩大。

  王禮偉大怒,他喝道:「你們舜鄉堡的人是想依仗人多勢眾?還有賈多男,你一個總旗,膽敢對本官如此無禮,本官的名諱是你隨便叫的麼?」

  這點說不過去,林道符喝叱了賈多男一聲,賈多男哼了一聲,縮到一邊去了。

  王禮偉道:「好,這些屯田地歸屬暫時不說,王鬥,你靖邊堡搶奪我屯堡的軍戶人口,這又如何說?」

  對王禮偉的質問,王鬥這樣解釋:「胡說八道,你們無能治理自己治下的軍戶,導致轄下軍民流離失所,逃亡它地,卻怪罪到本總旗頭上,王大人,你真以為我舜鄉堡是好欺負污衊的麼?」

  王禮偉喝道:「本官要驗看你們的屯堡文冊!」

  王鬥一口拒絕:「事關本堡機密,恕難從命!」

  林道符也是喝了一聲:「王百戶,你們五堡欺人太甚,誰給你們這個權力驗看本所屯堡文冊的?」

  王禮偉鐵青著臉看著王鬥等人,叫道:「好啊,今日你們人多勢眾,不過這事我不會善罷甘休的,你們走著瞧!」

  說完他怒氣衝衝地帶著自己的人馬離去了。

  ……

  看著王禮偉等十餘騎遠去的身影,舜鄉堡各人都是哼了一聲,此時的年代,不論堡內人如何爭鬥,當有外人欺負上門時,眾人倒都是齊心。對於王禮偉的威脅,各人也不放在心上,此類各堡相鬥的事常有,眾人早見怪不怪了。

  解決了欒莊的事情,林道符便是嚴厲審問方才數堡相爭的事。

  依剛才靖邊堡與欒莊無主荒地的爭議,賈多男等人也變聰明了,他們避口不談屯田地的事,只是大談自己屯堡人口逃往靖邊堡等事。為防王鬥抵賴,賈多男、鹿獻陽、張叔鏜幾人還一一指出了靖邊堡那邊拿著槍棍,一些原屬於自己屯堡的軍戶人口。

  賈多男等人洋洋得意,那些被他們指到的靖邊堡軍戶都是一驚,個個都將身子一縮,並將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場中的王鬥,他們眼下在靖邊堡吃飽穿暖,生活安定,可不希望又回到原來的屯堡中去受苦。

  林道符臉色嚴肅起來,依大明的衛所制,如有軍士逃亡他地,依例要根捉正身,或是拘其戶丁補數,當地衛所州縣都要配合,若有規避,便要提送法司問罪。

  林道符在所內負責的諸事中,便有驗軍、巡捕、根捕等項事務。只是這根捕逃軍,向來是跨州跨衛,甚至遠逃千里的。像這種只逃亡附近屯堡的還真是少見,也可見靖邊堡對周邊屯堡的吸引力。

  事實擺在眼前,林道符也是板起了臉,對王鬥道:「王總旗,你收容他堡逃軍,此事你如何說?」

  看著賈多男等人洋洋得意的樣子,王鬥忽然上前指著他們的鼻子喝罵:「你們自己無能,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看看你們治下的軍戶人口,個個都成什麼樣?如果你們有能力讓他們吃飽穿暖,他們會逃來我靖邊堡嗎?每一個前來我靖邊堡的軍民都是自願,從無脅迫。如果你們有能力吸引我堡內軍戶逃往你們堡內,我王鬥也是無話可說。」

  眾人一齊看去,果然見三堡軍戶人人都是面黃肌瘦,神情麻木,只是以羨慕的眼神看著那邊的靖邊堡軍戶。反觀靖邊堡軍戶這邊,個個身體粗壯,精神抖擻,朝氣蓬勃,連那些逃來的原三堡人口也是如此,誰優誰劣,一比便知。

  賈多男等人臉色尷尬,王鬥這話說得他們臉上火辣辣的,他們確是無此能力讓治下軍民們吃飽穿暖,王鬥的話讓他們無話可說。而且剛才靖邊堡軍士的威勢仍讓他們心有餘悸,此時為王鬥氣勢所攝,幾人一時說不出話來。

  還是茶房堡的屯堡總旗鹿獻陽先回過神來,他摸了摸自己下巴那個大瘤,陰聲道:「王總旗,何必說這些無關緊要的事呢,你收容我們堡內的逃軍,這是事實,林大人與遲大人在此,你還是快將軍戶人口交出來吧!」

  一大片的,許多靖邊堡軍戶奔了出來,他們原先都是三堡的人口,他們跪在王鬥面前,都是哀求道:「大人,求您不要將我們送回去,我們只願住在靖邊堡內!」

  一些人更是高呼道:「生是靖邊堡的人,死是靖邊堡的鬼,眼下我們人人在靖邊堡生活安樂,回去幹什麼?每天讓上官欺凌,讓老婆孩子餓肚子麼?」

  眾人一片的高呼聲,三堡軍戶那邊各人也是一副感同身受的樣子,各人只是議論紛紛。賈多男等人臉色更是難看,原來在自己手下的心目中,自己屯堡如此不堪啊,這在眾人面前,這讓他如何難堪?

  王鬥高聲道:「我王鬥在這裡明言,我王鬥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堡內軍民,任何我靖邊堡的軍戶,我王鬥決不會讓旁人奪走!」

  靖邊堡眾人更是一片歡呼。

  林道符,遲大成,還有他們幾個手下都很意外,沒想到王鬥在靖邊堡內如此的得人心。

  ※※※

  老白牛:晚上還有一章,十二點前發佈。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6 13:55 編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 5

    主題

  • 1197

    回文

  • 1

    粉絲

開心就好!!
開心就好!!
開心就好!!
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