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邊軍一小兵 作者:老白牛(已完成)

 
bigsing 2010-8-6 13:16: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9 4072610
frank7649 發表於 2010-12-19 11:56
第三卷 舜鄉堡防守官 第八十一章 我的理想

  古時皇朝到了中後期,由於財政困難,無法供給龐大軍隊的糧餉需求,必然削減錢糧,只滿足一小部分所謂精銳士兵的物資待遇。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反應到軍中,將領也必然將這部分糧餉,用來優先供應自己身旁最忠心,最有戰鬥力的親兵護衛。如此,必然出現許多兵為將用的情況,明末的家丁制,就是典型之一。

  此類軍隊怨氣十足,戰力極差,勝時一擁而入,敗時潰逃千里,就算將領身旁有部分英勇善戰的親兵家丁,也扭轉不了這種惡性的局面。

  將領手握精銳重兵,也必然有軍閥化的危險,只注定自己小團體的利益,忽視了國家的利益。朝廷花重金養出來的軍隊,反而在關鍵時刻,有投敵叛變的危險,明末這種例子太多了。

  明亡時的宣府軍,關寧軍,南明的數鎮軍隊,都是如此。王鬥不相信以吳三桂的老辣,會為了區區一個婦人,而作出所謂衝冠一怒為紅顏的愚蠢之事,只是見勢不妙,給自己找一個叛變投敵的藉口罷了。

  在一個皇朝初興階段,由於吏治清明,糧餉充足,軍隊有良好的待遇及訓練,所謂的近代軍隊,在對上任何皇朝的初興軍隊時,並沒有任何的優勢。

  近代軍隊只是因為工業化與貿易大發展,積累了足夠的糧餉物資來維持軍隊的裝備與訓練。本質上是恢復古典秦漢與古羅馬軍隊的構成與紀律。

  只要有足夠的錢糧,什麼軍隊練不出?紀律與訓練只是副帶品,任何有心的將領都可以辦到。戚家軍與岳家軍訓練之苦,軍紀之嚴格,不一定輸過任何近代軍隊。不過錢糧不足,當時的社會,也只能產生這幾隻軍隊,曇花一現。

  相比於封建軍隊及近代軍隊,王鬥更看重於現代軍隊。

  三者區別不在於裝備上,訓練上,而在於思想上。

  封建軍隊與近代軍隊同樣可以裝備精良,訓練嚴酷,都可以靠嚴格訓練後帶來的熟練戰術作戰,本質上都是帶著強迫與畏懼的心去作戰。而現代軍隊因為某種思想與信仰的激勵,能夠自覺自願的去戰鬥,高下立判。

  元末漢人每四戶一把菜刀,在驅逐胡虜,恢復中華的口號下,唱著「手持鋼刀九十九,殺盡胡兒才罷手,我本堂堂男子漢,何為韃子做馬牛!」的軍歌,穿著破舊的衣衫,拿著簡陋的武器,以不懼生死的奮勇,打敗了當時天下無敵的蒙古人,就是思想與信仰的力量。

  從這點意義上來看,當時的漢人軍隊可稱為現代軍隊,只是裝備上沒有後世軍隊那麼精良罷了,但思想上的力量,他們不輸於任何人。

  紀律、勇氣、忠誠、知道為何戰鬥,這是一隻強軍的力量來源。裝備精良,作戰武藝嫻熟,但思想上愚昧,不知道自己當兵是為了什麼,本質上,也只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武夫罷了,類似唐末軍鎮的牙兵!

  不論是宋末,還是明末,都是民族主義思潮奮湧,華夷之辯盛行的年代,只不過還未形成具體的思想體系,加上當時文盲遍地,百姓貧苦,也妨礙了體系的誕生,不過那種樸素的思想,在許多大明百姓心中都是存在。

  這點上,王鬥可以使用,還可以加入許多自己理解的東西。

  ……

  崇禎八年臘月二十六日,舜鄉堡軍營內。

  所有的舜鄉堡軍士都坐在營前的教場上,不論軍官士兵都是如此,只有林道符,鎮撫遲大成幾人坐在王鬥的旁邊。

  看著下面一張張粗黑樸實的臉,王鬥沉思了良久,王鬥沒有錢製作軍衣,所以這些軍士都沒有穿軍服,個個穿著原來自己當軍戶時的棉襖皮袍,個個穿得是五花八門,只有他們那筆挺的坐姿,可以看出他們是一個軍人。

  今日聚集在軍營前,各兵們也是奇怪,不知道王鬥要幹什麼,防守大人平日可是很難得訓話的。

  終於,王鬥說話了,他道:「前些時間,我聽說了,有些軍士認為訓練艱苦,很是抱怨,不知道為了什麼。」

  他掃視場中各人,接觸到他的目光,有些人趕忙低下了頭,心下惴惴,這些人都是平日抱怨之人,舜鄉軍軍紀嚴格,他們害怕王鬥治他們個動搖軍心,妖言惑眾之罪。

  王鬥嘆道:「我王鬥並非無情之人,將士操練之苦,我如何不知,看在眼裡,如何不心疼?」

  「只是,我沒辦法啊!」

  「我知道你們練得很苦,私下怪我心狠,如果是太平時節,又何必如此?大家當兵吃糧,日子雖然苦,也活得下去!」

  「只是,現在是亂世,韃子年年劫掠寇邊,不練好武藝,怎麼保護家園?你們就忍心看著自己兄弟慘死,妹姐被糟蹋麼?」

  「我王鬥也是小兵出來的,知道亂世之苦,韃子的兇殘!當年我在靖邊墩做墩軍,韃子劫掠,我那同墩的馬名嫂子,就慘死在韃子的刀下,我眼睜睜看著,卻是無能為力,我恨啊!」

  說到這裡,王鬥不由哽咽。

  下面眾人都呆住了,他們沒想到王鬥也會流淚,他們第一次看到嚴厲沉穩的防守大人,在他們面前真情流露,他們都是不知所措。

  半響,他們一片聲的叫出來:「大人……」

  眾人紛紛跪了下來,韓仲猛地跳起來,叫道:「是哪幾個廝鳥在背後嘀咕議論,動搖軍心的,給老子站出來,老子不將他打成肉漿才怪!」

  「防守大人每日給大家吃飽喝足,只是輕輕操練,如果還有誰不知道恩德的,天地難容!」

  王鬥擺了擺手,道:「不怪他們,韓哨長你坐下,大家也坐下!」

  韓仲怒氣衝衝地坐了下來。

  王鬥道:「其實我沒什麼要求,只希望練出一隻強軍後,在韃子入寇時,能守護舜鄉堡一地安全。如果有那個奢望,就是希望將來太平,人人有衣穿,有飯吃,有地耕。我平日聽戲聽書,總羨慕岳爺爺與戚爺爺被百姓們傳唱,希望我王鬥將來也有這青史留名的一天吧!」

  韓朝猛地站起來,他振臂高呼:「跟隨大人,保家衛國,天下太平!」

  所有的軍士都是站了起來,人人振臂而呼:「跟隨大人,保家衛國,天下太平!」

  眾情激盪下,連那些舜鄉堡舊軍家丁們都是人人激動,很多人都是隨之振臂而呼。

  林道符站在王鬥身旁,這個剛硬的中年軍官也是激動得連聲道:「軍心可用,軍心可用!」

  王鬥也是站了起來,隨眾人振臂揮舞,他的眼神似乎燃燒著一股火,像要吞噬一切!

  ……

  經過這次洗禮,想必舜鄉軍上下精神面貌會改變很多,至少懂得了為什麼要操練如此辛苦,就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家園。不過一時的激勵不能持續很久,需要形成長遠循環的制度。未來他們跟著王鬥到處作戰,還需要另一種的思想激勵,讓他們主動去戰。

  就算他們開始不懂也不要緊,如果每天有這種體系向他們反覆灌輸,他們自然會形成一種思想。

  不過這有大量的工作要去做,相關的思想控制人員從哪裡來?不比打仗,思想控制,需要大量的高級知識人員,有那個耐心與細緻,這種人員還不得是純文人,得文武兼備。這種人才,舜鄉堡一個小地方哪裡有?得未來慢慢尋找,或是自己慢慢培養。

  不過軍士們的內心世界不容忽視,他們有什麼情緒,都需要有專人安撫,瞭解。王鬥只得暫時讓軍官們平日多留心一下士兵們的思想狀況,多傾聽他們的聲音。至於軍官們,則可以向王鬥傾訴。眼下舜鄉堡只是一個小地方,王鬥還忙得過來。

  同時王鬥還準備增加軍士們日常的娛樂活動,多請些戲班子前來唱戲,請說書先生前來說書。下午不操練時,可以讓軍士們多舉辦些蹴鞠,武藝比賽等活動,豐富他們的生活。

  同時王鬥還準備加強對軍官們的培養,現在王鬥軍中思想控制體系沒有成熟,王鬥最多只能訓練近代軍隊。要貫徹嚴明的紀律和訓練,對軍官階層的識字率和專業素質都有很高的要求。等王鬥將來的人才多了,他會定期對這些軍官進行訓導,選撥精英。

  等軍官們培養好了,才能接下來對士兵們的培養。

  臨到末時,王鬥宣佈全軍年假十日,只留下一部分的守勤人員。

  除此之外,還每個軍士發給糧米二斗,肉兩斤,引起了一片的歡呼。

  ……

  臘月二十七日,舜鄉堡內外喜氣洋洋的,大家都是忙於過年。

  由於有發下的糧米肉食,今年大家都可以過個好年,難得的鞭炮聲也響起來了。

  在一片喜氣中,王鬥還帶著妻子謝秀娘,挨家挨戶的慰問了堡內的鰥寡孤獨,七十歲以上的長者,也是每人給於酒肉布帛,引來了一大片圍觀的人群與感激涕零聲。

  王鬥身旁的謝秀娘雖個子小小,面貌也非出色,但寒冷的天氣,她跟在王鬥身旁撫卹孤苦,神態溫和細緻,卻是贏得了一片的讚歎聲。該日後,謝秀娘在舜鄉堡軍戶中有了慈母的稱愛。

  臘月二十八日,相比去年,今年保安州各地只有小雪,看來明年的年景不容樂觀。

  王鬥也看到了今日剛送到的邸報,從明日起,大明的文武百官開始放假五日。王鬥看邸報,在臘月初,原先的宣大總督楊嗣昌已是換成了梁廷棟,以兵部右侍郎兼右都御史總督宣大山西軍務。

  依王鬥對歷史的瞭解,這梁廷棟也是個笑話般的人物。崇禎九年七月時,清軍入逼京師,梁廷棟與督師張鳳翼畏怯不戰,每日服用大黃藥求死,最後以九月死於罪品之下,死後仍被定為大辟之罪。

  還有原欽差鎮朔將軍,宣府總兵官盧抱忠也換成了李國梁,又例行了每年的出塞燒荒活動。

  零零碎碎,上面有很多信息,王鬥看得很仔細,他雖然對明末歷史較為瞭解,不過觀看邸報,卻可以更好地實際瞭解大明各地動態。

  ……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7 16:24 編輯

frank7649 發表於 2010-12-19 11:58
第三卷 舜鄉堡防守官 第八十二章 開礦費用

  崇禎八年臘月二十九日。

  令吏馮大昌隨同幾個書吏,還有林道符,鎮撫遲大成,韓朝、韓仲,許祿,溫方亮等人,都是興沖沖地來到王鬥的千戶官廳內。

  馮大昌滿面笑容,對王鬥栱手道:「大人,幸不辱命,大人吩咐的舜鄉軍軍歌,學生己是整理出來。」

  他拿出一本文冊,上面記載著好幾首軍歌,有此時流行於北地軍鎮,戚繼光所作的《凱歌》、《風濤歌》,還有舜鄉堡群策群力,一起製作出來的幾首軍歌。

  歌本中有《勸兵歌》、《射擊軍紀歌》、《利用地物歌》、《行軍歌》、《站哨歌》、《吃飯歌》、《睡覺歌》、《起床歌》等。

  還有《舜鄉軍軍歌》,眾人一致同意使用岳飛的《滿江紅》

  翻看著歌本,王鬥也很歡喜,不要小看軍歌的力量,可以很好地鼓舞軍中士氣,如此一來,自己的軍隊更像一隻強軍了。

  排在第一位的是《勸兵歌》,便是舜鄉軍的軍紀歌曲,王鬥採用了後世北洋軍隊的《勸兵歌》歌詞,更符合此時的時代背景,有幾個地方王鬥稍稍改動。曲調,便使用保安州當地的民歌民調:

  「為子當盡孝,為臣當盡忠。朝廷百姓皆辛苦,寄於厚望養兵伍。每日袖手不需勞,舒舒服服吃月糧。如再不為國出力,天地鬼神必不容。自古將相多行伍,休把當兵自看輕。」

  「一要用心學操練,學了本事好立功。軍器是爾護身物,時常擦洗要干淨。

  二要打仗真奮勇,命該不死自然生。如果退縮干軍令,一刀兩斷落劣名。

  三要好心待百姓,糧餉全靠他們耕。只要兵民成一家,百姓相助功自成。

  四莫姦淫人婦女,哪個不是父母生。爾家也有妻與女,受人羞辱怎能行。

  五莫見財生歹念,強盜終久有報應。縱得多少金銀寶,拿住殺了一場空。

  六要敬重軍中官,越份違令罪不輕。要緊不要說謊話,老實做事必然成。

  七戒賭博嫖與娼,官長查出當重刑。安分守己把錢剩,養活家口多光榮。

  你若常記此等語,必然就把頭目升。如果全然不經意,輕打重殺不容情。」

  ……

  這個歌詞,很形象地將軍中需要注意的軍紀條例,融合貫通到歌中去,在軍士傳唱的過程中,那些軍紀條例,不知不覺就記住了。這個歌詞算是王鬥所編,由馮大昌找了一些戲班老藝人譜曲。

  對於王鬥一個武人還會作詞,馮大昌覺得很奇怪,自王鬥到了舜鄉堡後,馮大昌便發現王鬥眾多與他人不一樣之處。

  《舜鄉軍軍歌》,受到了眾人的一致歡喜,該歌詞慷慨激憤,曲調低沉雄壯,合乎明末亂世的氣氛。加上岳飛的名聲如雷貫耳,受歡迎就可以理解了。

  韓仲還大聲唱起軍歌來:「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他雖然唱得鬼哭狼嚎,五音不全,不過倒很有氣勢,在他的帶動下,在場的幾個軍官都是一齊唱起來。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眾人唱著唱著都是激動起來,手舞足蹈。王鬥也隨他們唱了一陣,最後他吩咐令吏馮大昌,將這些歌曲抄成若干份,至少軍中每一甲都要有一份歌本。

  馮大昌滿面笑容地答應了。

  ……

  很快到了大年三十,去年是韓朝、韓仲、高史銀三個光棍漢來王家一起過年。

  今年高史銀己是成家,韓朝、韓仲仍是光棍,王鬥便叫二人來家中過年,還有舅舅鐘正顯,表哥鐘調陽,小舅子謝一科,也是一起在王家中過年。

  在席中,眾人濟濟一堂,倒也熱鬧。

  今年王鬥升職為千戶,又任防守官,光宗耀祖的,這個年,就更有喜氣了。

  席中,母親鐘氏喜氣洋洋的,連連向眾人勸酒勸菜,她還關切地問起韓朝兄弟的親事,韓朝這傢伙,過個年己經二十五歲了,親事仍是沒有下落,不免引起王鬥等人的關注。

  王鬥也問起韓朝與萬勝和鄭娘子的關係進展如何,韓朝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沉穩,只是紅著臉扭捏不回答。

  這傢伙,不知怎麼想的,人家鄭娘子拋下女性的矜持,以一個女子之身,主動地追求他,經常隨自己叔叔鄭經綸送米來舜鄉堡,就是為了看看韓朝,好拉近與他的關係,這傢伙,不體會人家的一片心意,似個木頭般的不開竅,急壞了一干有心人。

  其實王鬥也聽過一些風聲,韓朝似乎是喜歡上州城某個女子,那女子形容嬌豔,就是舉止輕浮,在鄭娘子與這個女子之間,韓朝拿不定主意選哪個。

  這傢伙活了二十四歲,可能還是處男,沒見過陣戰,王鬥自然有義務指導他。

  王鬥看著他道:「娶妻當娶賢,家有賢妻,夫無橫禍。韓兄弟,不是我說你,鄭娘子人是長得普通,不過她賢良淑德,這樣的女子,才是良伴啊!」

  王鬥舅舅鐘正顯道:「就是,韓兄弟不要嫌棄人家是一個寡婦,她有一個米店,身家豐厚著呢。她是看不上我老鐘,否則……」

  鐘氏怒瞪了他一眼,鐘正顯連忙不說話了。

  韓朝仍是不說話。

  王鬥嘆道:「從明年起,我舜鄉軍內非有妻室者不得入伍,非有妻室者不得升職,你身為上官,應該做出一個表率出來。」

  韓朝拱手道:「大人放心,卑職明年定會娶妻立室,不讓大人為難。」

  王鬥道:「那就好鰲拜王朝。」

  他對韓仲道:「韓二兄弟,你呢?」

  這傢伙過個年就二十二歲,也老大不小了。

  韓仲睜著眼睛道:「大人,大哥他都未娶妻,我一個做弟弟的,怎麼好先成家立室?等哥哥成了親,小的也立馬成親。」

  王鬥長嘆了一口氣。

  ……

  過了年,時間進入了崇禎九年。

  在整個崇禎九年的正月裡,大明軍隊與高迎祥、李自成等部農民軍連場大戰,戰事進行得如火如荼。

  正月初一日,兵部侍郎、總理川陝七省軍務盧象升大會諸將於鳳陽,提出了圍剿農民軍的諸多方略。

  正月初六日,高迎祥、李自成等部連營數十里攻打滁州。初八日,總理盧象升率總兵祖寬、游擊羅岱等諸道兵馳援滁州,與農民軍大戰於城東五里橋。農民軍戰事不利,連營俱潰,北退五十里,被斬一千二百餘級,從朱龍關至關山,積屍埴溝委塹,滁水為之不流。

  農民軍失利後,不得不北渡泗州、徐州,復轉入河南,明軍緊追不捨……

  外面大戰連連,舜鄉堡仍是一片平靜,從正月初一日起,王鬥便忙著拜年,他先是到州城去給操守官徐祖成與管屯官張貴拜年,正月初三日起,又忙著按受舜鄉堡各地軍官們的拜年,忙得不可開交。

  崇禎九年正月初八日,放在後世,正是西洋情人節的時候,王鬥招來了林道符,還有匠頭李茂森,商議到輝耀堡寇家溝開礦之事。

  依那日王鬥提議的方法打製火銃,果然威力極大,五十步的時候,可以打穿兩層棉甲,而且銃管的製作更加容易。一個工匠,約半個月時間就可以打製出一根合格銃管,而且堅固粗厚,不容易炸膛。

  至於成本與用鐵量,倒與原先的鳥銃差不多,算上鐵價,炭價,工匠的工錢食糧,耗費等,一根火銃的成本還是在三兩左右。

  不過還是比弓箭便宜得多,製造的時間也快捷許多。畢竟依傳統的弓箭製作方法,一把弓,沒有三年時間不要想製成。製造箭只,也同樣非常複雜。

  對於這種新式火銃,軍官們驚訝於它的威力,同時也心下疑慮,這種火銃威力大是大,就是射程太近了,比起原先的鳥銃射程殺傷力在百步,真是差得太遠,對軍士們的心理壓力是個嚴重的考驗最終智能!

  在後金騎兵滾滾而來時,這麼短的距離,軍士們能從容作戰嗎?

  這種疑惑,需要實戰印證!

  王鬥還是吩咐李茂森打製出一批這種火銃再說。

  靖邊堡原先有匠戶二十多戶,還有那幫製作紙殼彈筒的工人,王鬥盡數調到舜鄉堡中。舜鄉堡原有匠戶七十餘戶,他們家中的青壯丁口,選取一人編入舜鄉軍中,不過留下的正丁老弱,同樣都是經驗豐富的工匠。

  他們在李茂森的帶領下,在近一個月時間內,打製出了新式火銃五十二門,頭盔二十餘副,還有兩百多個長槍頭。在舜鄉堡新發佈的獎罰措施下,沒有工匠敢懈怠,基本上出產的武器都是合格。

  只不過庫存的鐵料己是用完,現在工匠們整日無所事事,除了製作紙殼彈筒外,便是等著新鐵料的來到。

  對於輝耀堡那個赤鐵礦,李茂森早己到當地去察看過,他對王鬥道:「大人,當地那個赭石礦品相出眾,小人相信只要開採出來,製造的兵器必然上等,只是山高路遠,怕是開採不便!」

  從舜鄉堡到輝耀堡約有七里路,從輝耀堡到岔道屯堡又有十里路,而且從岔道屯堡再往西拐進一條河流山路,再走約五里路後,才到寇家溝赤鐵礦處,當地只有寥寥的幾戶人家。

  從舜鄉堡到寇家溝,一路多是山路,確是運輸不便。

  而且……

  煤為煉鐵第一要務,如果生鐵要煉成熟鐵,還要加入石灰石等物。

  保安州的武家溝盛產煤炭,從武家溝到舜鄉堡有近二十里路,舜鄉堡到寇家溝又有二十幾里路,這四十多里路,光是運煤的人力物力,就不是筆小數目。

  大明己經知道用焦炭煉鐵,高溫鍛燒後,可直接從生鐵鍊成熟鐵。煉一噸生鐵一般需要焦炭一噸左右,眼下大明焦炭每噸約銀十餘兩,普通的煤也要好幾兩。而且煉鐵之煤,必須精選。大明每噸生鐵價格在二十餘兩,熟鐵價格更高,不過所需焦炭費用更高。

  除了這些原料的運費,還有其它花費,開礦需要礦工與技師,還有各種的設備等。

  如果王鬥需要每月固定打製出火銃兵器,比如說一個月需要打製火銃一百門,以五斤熟鐵鍊成一斤的精鐵計,一門火銃需要七斤精鐵,光打製一百門火銃,一個月至少需要近四千斤的熟鐵。

  打製一副鐵甲,最少需要這樣的精鐵三十多斤,如果每月要打製鐵甲二十副,一個月至少需要熟鐵三千多斤。

  一個月就是合計要出產熟鐵三噸多,每月光購買焦炭就要五噸多,計銀七十多兩。

  這是個龐大的計劃,不論多麼艱難,每月一百門火銃與二十副鐵甲,王鬥都要完成。

  王鬥沉吟良久,開礦需要的技師,或許可以從舜鄉堡匠戶內挑選一些,相信這些世襲的匠戶中會有相關的人才。再不行,可以從武家溝內找一些來,當地煤礦眾多,相關的人才也多。

  至於礦工與運輸人手,舜鄉堡內是沒有人力了,可以從輝耀堡與就近幾個屯堡中選用人手,幾堡兩百多戶人家,二百個男丁還是找得出的,每天讓他們吃飽,相信這些軍戶會踴躍參與。

  至於運輸,無非使用牛車與騾車,不過王鬥還是儘量使用獨輪車,老弱與婦女都可以上,節省一些運費,也可讓更多的人吃飽飯。

  他對李茂森道:「李匠頭,從今日起,你便選用一些工匠前往當地,我記得舜鄉堡內有一個老匠叫吳世宦的,他經驗豐富,或許可以作為你的副手!」

  吳世宦便是當日為王鬥建造蘭州大水車的工匠,這個老頭經驗豐富,在大明很多地方都待過,王鬥相信他在鐵礦的開採上也有自己的獨到之處。

  王鬥道:「至於山高路遠,開採不便,這不是問題,我們要克服困難,有條件要上,沒條件也要創造條件上。」

  在李茂森領命後,王鬥他對林道符道:「林大人,寇家溝開礦之事,便拜託你了,這是關係到我們舜鄉堡生死存亡的大事,一定要鄭重待之!」

  林道符這段時間風風火火,無論是練兵之事,還是屯田之事,這個高大的中年軍官全身都似乎有使不完的勁,老遠各人便聽到他哄亮的聲音,此時他對王鬥栱手道:「大人放心,寇家溝開礦之事,下官一定會鄭重待之,一定將鐵礦辦起!」

  他施禮後,隨後又向王鬥要銀子。

  王鬥仔細盤算了一陣,道:「這樣吧,先期我給你三百兩銀子,日後的花費,我們再慢慢計算!」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23:10 編輯

frank7649 發表於 2010-12-19 12:04
第八十三章 家丁風波

  崇禎九年正月初十日。

  天氣仍是極寒,匠頭李茂森先期挑選幾個工匠,去寇家溝選取採礦與煉鐵作坊之地。

  要節省成本,相關的作坊,當然要選取在礦山附近,好在這裡地點荒涼,平日小貓都難得見到幾隻,安全上沒有問題。寇家溝旁邊又有水源,設立煉鐵作坊也不是問題。每日勘測後,李茂森等人便到幾里外的岔道屯堡去歇息住宿。

  在這個同時,林道符也是到了輝耀堡,與管隊官常正威,貼隊官鐘大用商議輝耀堡各屯堡丁口充為礦工之事。

  常正威二人聽說王鬥己經免去了他們諸屯堡的屯糧徵收,而且他們一隊兵丁護衛礦山安全,還有足額的糧餉可拿,自然是非常歡喜,滿口答應舜鄉堡向他們下達徵集人丁之事。鐘大用為了討王鬥與林道符的歡心,更是積極,每日就是隨林道符奔波。

  輝耀堡及幾個屯堡軍戶聽聞到寇家溝去幹活,每日都可以吃飽,幹得好還有月糧,傷亡也有撫卹,人人都是踴躍。

  輝耀堡連轄下四個屯堡,他們五個堡牛車與騾車找不出二十輛,獨輪車倒是找出了一百多輛,以後所有的煤鐵礦石,都要靠這些簡單的工具運輸。

  一直到正月十六日,諸屯堡軍戶都是前往寇家溝當地,建立作坊窩棚等建築。

  林道符也是每日親自前往巡視,忙上忙下,人都瘦了一大圈。

  李茂森等人己是定下了採礦與治鐵作坊地點,這些時間,李茂森就是指揮各人興建煉鐵炒鐵的鐵爐之物,還要從舜鄉堡各地採購與運去相關的設備。連同軍戶們每日的吃喝,王鬥的錢糧是滾滾而去。

  造幾座鐵爐估計沒有半個月,一個月造不好,在這個期間,林道符還帶著令吏馮大昌等人,到武家溝去跑了一趟,聽聞舜鄉堡一口氣要採購焦炭六千斤,以後每月還要更多,當地的幾個礦主都是吸了口冷氣,這可是大主顧!

  他們慇勤招待了林道符等人,在價格上也給於了優惠,每噸焦炭定在了銀錢十五兩,此外他們還答應運用自己的人手,定期將這些焦炭運到舜鄉堡。當然,從舜鄉堡到寇家溝的運輸,便要王鬥自己想辦法了。

  二月初,聽聞寇家溝己有鐵爐造好,王鬥便領著舜鄉堡一行人,前往了寇家溝當地視察。

  此時仍是天寒地凍,寒風刺骨,從舜鄉堡到岔道屯堡的道路都是古老官道,年久失修,到處是坑坑窪窪。從岔道屯堡往西拐入寇家溝後,這山路更是難走,全是黃土小路,忽上忽下的,這樣的地方,要運煤運鐵的,難度可想而知。

  那寇家溝的地形是東南為山地,西北為丘陵平地,不遠處有一條河流經過。

  一行人到達寇家溝後,這裡己是一片熱鬧的景象,小小的寇家溝,到處是穿著破舊棉襖與皮襖的男子與婦女,男子興建鐵爐作坊,女子則是用獨輪車推著煤石等物,個個都是忙碌無比,一些輝耀堡的軍士們,則是拿著刀槍在附近戒備監督。

  在那些鐵爐作坊的附近,是一大片用石頭樹枝茅草搭成的地窩子,隨便推開一個房屋,裡面放著都是雜亂的瓦盆家居等物,非常的簡陋,這就是礦工們休息住宿的地方。

  王鬥嘆了口氣,條件是艱苦,王鬥也沒辦法,只能儘量讓這些礦工及家屬們吃飽了。

  聽聞王鬥前來,林道符與李茂森匆匆忙忙而來,這些天林道符忙裡忙外,人都黑瘦了一圈。還有李茂森,也是髮髻紛亂,臉上手上黑黑的一片,臉上也是被寒風拉開了一道道口子。

  王鬥嘆道:「林大人,你辛苦了!」

  林道符的精神很好,他興奮地道:「幸好礦山之事己是進入正軌,下官幸不辱命!」

  二人帶王鬥到處參觀,每到一處,王鬥都是不住點頭。

  到了山腳下,李茂森指著其中一個高高的鐵爐向王鬥介紹,那鐵爐先用木頭匡圍,然後用鹽和泥砌成,一爐約可以送入鐵礦石二千餘斤,用煤炭便可冶煉。鼓風時需要用六個人拽拉爐搧風箱,等礦石化成鐵後,便可以從爐腰孔內流出。

  依李茂森的介紹,鐵分生、熟兩種,出爐未炒為生,炒後為熟。生熟相和,煉成便是鋼鐵。

  他這種方法又稱為雜煉生鍒法,《天工開物》裡曾有介紹這種煉法,鐵爐中生鐵與熟鐵混合在一起,火力到時,生鐵熔化,包裹和滲入熟鐵,生鐵多餘的炭素被缺少炭素的熟鐵所吸收,排擠出一些熟鐵所含的熔渣,生熟鐵都成為鋼鐵。取出加鍛,再煉再鍛,反覆數次,就成質量較純的鋼鐵。

  這種煉法,費功較少,產量較多,在近代煉鋼法應用以前,是一種進步的技術。

  王鬥對煉鐵不是很在行,聽李茂森說得頭頭是道,他是專家,就由他作主了。

  現在的寇家溝鐵廠,雖是簡略,但也算是開礦、冶煉到運輸,形成一條龍的完整產業。看著眼前熱火朝天的景象,王鬥身旁的韓朝,韓仲等人都是興奮,他們以後的盔甲兵器,就指望從這裡出了涼薄之一胎兩寶。

  依林道符的介紹,購買煤炭及建造鐵爐,費了不少錢,還有從保安州各地請了一些開礦與冶鐵的技師,也花了不少錢。

  那些炒鐵工匠,有爐工、鑄工、鉗工、錘工等約二十餘人,都是從保安州城聘請的,每月月銀就要一兩五錢,還有本色米五斗,算是高級技術人員了。餘者一些礦工們,都是輝耀堡本地的軍戶充數,沒什麼技術含量,每天給他們吃飽,幹得好再給些微薄工錢便可。

  王鬥沉思良久,說道:「林大人,輝耀堡這些礦工,都是我們舜鄉堡治下的軍戶,無論如何,要讓他們吃飽!特別是那些運煤運鐵的婦人,更是不易,要照料好。」

  林道符道:「下官省得,依大人先前的吩咐,雖然沒有白面饅頭,但是粗糧只管吃飽,每三日還有一葷,每五日還給酒一杓,軍戶們都很滿意,感念大人的恩德呢!」

  李茂森也證明了林道符的話,他道:「先前那些輝耀堡的軍戶,每年勤奮耕種仍是食不果腹,現在人人都能吃飽,他們幹勁都很足!」

  王鬥身旁的韓仲也是囔囔道:「每天能吃飽還要奢望什麼?想當年我們在靖邊墩,想找個賣苦力吃飽飯的地方都找不到,大人就是太心善了!」

  王鬥點了點頭,看旁邊那些衣衫襤褸,正在勞作的男人女人們,個個跑得飛快,很多人還唱起了山歌,粗黑的臉上帶著快樂的笑容,心下暗嘆了口氣:「普通的老百姓,就是容易滿足啊!」

  ……

  崇禎九年的二月初十日,在寇家溝鐵廠走上軌道時,林道符也趕回了舜鄉堡,與王鬥一起,主持了今年舜鄉堡各地的春耕事宜。

  看林道符這樣的忙裡忙外,王鬥也尋思從堡內軍官提上一人,為林道符分憂解勞才是。不過這個提議一出,林道符便是搖手不停,言道自己精神矍鑠,區區小事,他還忙得過來。雖然忙,但林道符這些時日己是沉醉在這種充實的生活當中,如果一個人出來,與他分享了這種權力,不用說,林道符又會內心失落。

  與靖邊堡往日一樣,今日起,舜鄉堡軍戶也是一一抽籤選取了自己的耕牛田地,去年堡內共開墾出三千畝的田地,堡內有一百戶人家各分到了三十畝地。

  這些分到田地的軍戶們個個喜笑顏開,千恩萬謝。這些田地都是第一年免糧,第二年征一斗,第三年征兩斗,有了這些田地傳家,他們以後完全可以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

  看他們這種興奮的樣子,那些沒分到田地的軍戶們都是眼熱,不過自己手氣不好,只能等接下來的田地分配了。他們相信總有一天,自己也可以分到田地。

  堡內共有一百戶軍戶分到田地,在舜鄉堡新軍中,最少也有一百多人受益,他們的家小妻子分到田地,家內的生活有了盼頭,這些新軍訓練的勁頭更足了,餘者的軍士看到榜樣,也是人人興奮,防守大人果然說話算話,以後整個舜鄉堡軍戶都可以過上好日子。

  雖然現在各人當兵沒有糧餉,不過每日都能吃飽,又練了一身的好武藝,將來隨軍出戰後,有了繳獲,不比每月固定拿餉差。

  在舜鄉新軍一片的歡喜中,二月十四日,春分這一天,舜鄉堡的春耕又開始了。

  耕作熱鬧,新軍歡喜,不過在那些舜鄉堡舊軍家丁與軍官們,卻有著不一樣的心思!

  ……

  崇禎九年二月十六日,仍是春寒料峭。

  從舜鄉堡教場出來,一陣寒風吹來,就算許祿的身子壯實,每日訓練打熬,仍是不覺間裹緊了身上的皮襖。幾個家丁跟在許祿的身旁,看他的臉始終沉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都不敢打亂他的思路。

  許祿慢慢而行,出了教場,忽聽身後有人在叫:「許大人,許大人!」

  許祿回過身去,卻是管隊官藍布廉、劉瑋、餘慶元三人追了上來,身旁同樣跟著幾個家丁們。

  這三個管隊官與許祿一樣,都是舜鄉堡世襲的軍官,代代相承,他們的家族都在堡外佔有了大量的良田,用於供養自己的家丁們,他們平日也算是與許祿交好,同聲出氣。

  此時他們三人追了上來,相互施禮後,許祿淡淡道:「不知藍百戶、劉百戶、余百戶叫住許某,有什麼要事?」

  四人中以許祿實力最強,畢竟經過王鬥的裁退老弱後,原先舜鄉堡的六個管隊官,除了許祿一隊兵五十人完好無損外,餘者管隊官只餘下十幾個家丁,只能和舜鄉新軍中的甲長相比。

  而且,六個管隊官中,也是許祿與王鬥私交最好。所以六個管隊官中,事實上以許祿為尊,不過最近溫方亮升上了副千戶,他的話語權也是重了起來,可以和許祿並列而坐。

  此時藍布廉陪笑道:「許大人,您與防守大人私交最著,我等就是想打聽一下,這個月的糧餉,堡內仍不於發放嗎?」

  舜鄉堡各管隊官們隊中的家丁,向要每月銀一兩,本色米五斗,去年十月下時,王鬥曾發放過一個月的糧餉,不過從那時起,王鬥便未再發放過糧餉,除了各兵都能吃飽,連家丁們也是一樣的伙食。

  許祿搖了搖頭:「眼下堡內錢糧緊張,防守大人又要開礦,怕是沒有糧餉發下了!」

  管隊官劉瑋是個大胖子,他怒道:「有錢開礦,沒錢發餉,防守大人也太過份了吧,我們隊中可是家丁,向是堡中主戰精銳,豈能與那些操練數月的軍戶相比?」

  他眼中寒光一閃,道:「許大人,您向是我們幾人的主心骨,不若你領著我們去鬧餉吧?」

  管隊官餘慶元有些膽小,他遲疑道:「這……不好吧……大人雖說沒發餉,不過也沒虧待我們,每日軍中都是相同夥食待遇!」

  劉瑋道:「怕就這樣難辦,眼下我們隊中只餘下這些家丁,現在新軍那邊分田分地熱鬧,隊中人心浮動啊!」

  他這話一下子說中了餘慶元的心事,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他們隊中的家丁多是他們家的家奴佃戶,眼見堡內軍戶分田分地,豈會沒有別樣心思?怕就到時……

  劉瑋又是熱切地道:「許大人,您看我的提議?……」

  許祿一直冷冷聽著,此時他猛地喝道:「胡鬧,你們都不想活了,就憑你們幾個兵,也想鬧餉?」

  他不屑地哼了一聲。別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王鬥實力的,雖說此時將官戰力實力強弱都以家丁為標準,外人看王鬥似乎一個家丁也無,不免輕視,只有許祿明白王鬥是多麼的可怕,當年在靖邊堡,他不聲不響地練出百多強兵,個個都有家丁的實力。

  眼下更是練出了五百多新軍,這些新軍,戰力相當於五百個家丁!

  五百個家丁啊,放眼保安州,怕守備大人也是不如吧。新軍們個個又以王鬥馬首是瞻,特別是舜鄉堡分下田地後,這些新軍看到盼頭,對王鬥更是死心塌地!

  鬧餉?怕是到時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23:10 編輯

frank7649 發表於 2010-12-19 12:11
第三卷 舜鄉堡防守官 第八十四章 去與留

  聽許祿這樣說,劉瑋、餘慶元、藍布廉三人都是呆了一呆,心下也是湧起一股寒意。

  此時他們才想起王鬥的實力,不說他那幾百火銃兵,單憑他那些長槍兵,衝殺上來,自己家丁也要損失慘重。不論二比一,還是一比一的交換比,他們區區十幾個家丁,都是換不起。

  而王鬥只需數個月時間,又可以訓練出一大批的兵丁出來。

  藍布廉在眾人中年紀最大,有四十餘歲,他的思慮也最謹慎,他道:「鬧餉萬萬不可,此仍違背軍紀之舉,就算被防守大人斬了,我們都無處喊冤去。」

  他道:「其實我也不指望防守大人發下什麼糧餉,這麼多年了,我們何曾指望過朝中或是衛所中發下什麼糧餉?還不都是靠自己的田畝養兵?我最擔心的是,聽到了一個不妙的消息。」

  劉瑋、餘慶元都是問道:「什麼消息?」

  藍布廉道:「我聽說了,防守大人有意向,等新軍練出來後,他就要將我們這些家丁打散,重新編立幾哨新軍,到時候,諸位的家丁怕都不屬於自己掌控了。」

  劉瑋大怒,喝道:「沒有了這些家丁,我們還算什麼?這些家丁都是我們辛辛苦苦養出來後,防守大人這樣做,是要斷我們的根啊。」

  連許祿都是露出注意的神情,沉思起來。

  劉瑋囔囔了一陣,他對許祿道:「許大人,這是關係到我們生死存亡的大事,您有什麼看法?」

  許祿沉吟道:「此事或許是謠言,我要去向大人證實。」

  半晌,他抬起頭來:「如果此事當真……」

  他忽然哼了一聲:「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我們有這些好兵,天下之大,哪處不可去?」

  劉瑋、餘慶元、藍布廉三人都是眼睛一亮,確實,經過幾個月嚴酷的訓練,不說那些新軍,就是舜鄉堡原先的舊軍家丁們,也是個個操練得非常出眾。

  這些家丁們,原先就有底子在身上,再經過嚴格的訓練後,個個都是英武無比,隨便一個拿出去,都可以以一當十。他們一隊十幾個家丁,每人都可以充為軍官,隨便的,一支幾百人的隊伍很好拉起。特別是許祿,手上有五十個強悍家丁,更是不得了,走到哪裡,都要被人奉為上賓。

  幾人說起來都是野心勃勃之輩,原先各人心中便有個模糊的念頭,此次被許祿挑明後,他們越想越有道理,只覺得海闊天空,無處不可去。幾人相視而笑,都是眼睛亮得驚人。

  劉瑋大叫一聲:「不錯,就是這樣……」

  忽然旁邊的藍布廉說了一聲:「原來是溫大人,孫百戶。」

  不知什麼時候,溫方亮與孫三傑己是站在了眾人的身旁,幾人談得熱鬧,竟沒有發現溫、孫二人來到身旁。

  藍布廉滿臉笑容地對二人打了招呼。

  溫方亮笑嘻嘻地道:「你們聊得這麼熱鬧,在談些什麼呢?」

  劉瑋、餘慶元二人不說話,藍布廉只是笑道:「沒什麼,隨便聊聊,隨便聊聊。」

  許祿也是對溫方亮拱了拱手,雖是禮數週到,神情中卻沒什麼恭敬的意思。

  舜鄉堡原六個管隊官中,許祿,劉瑋、餘慶元、藍布廉幾人交好,卻與溫方亮、孫三傑二人對不上眼。

  許祿幾個嫌怪溫方亮仗著叔父溫士彥的勢力,才得以擔任這個管隊官,典型一個紈褲子弟,最近又升上了副千戶,不免讓眾人嫉妒。同時溫方亮相貌英俊,很有女人緣,所納妻妾又都頗有姿色,看著人家的婆娘,再看看自己家內的黃臉婆,幾人內心不免酸溜溜的,更對溫方亮看不上眼。

  至於他們看孫三傑不過眼,則是理由簡單多了,一個大男子,五大三粗的,額上還長個粗獷的大瘤,說話聲音卻是軟綿綿的,陰氣十足,像個婦人一樣。和他相處,不免沾染上晦氣。

  平日裡六個管隊官分為兩派,明爭暗鬥的。表面上又要一團和氣,注意著官場的體面。

  隨便說了幾句場面話後,許祿四人便揚長而去,看著他們的身影,溫方亮的臉色沉了下來。許祿幾人看不起溫方亮這樣的紈褲子弟,溫方亮何曾看得起他們?一幫典型的武夫,沒有頭腦,哪像自己是智慧型的?

  這個英俊的年輕軍官冷笑了一聲:「想走,自立門戶?他們以為帶著幾個家丁,就能成事了?蠢材,看不清形勢,跟著防守大人,才是前途不可限量!」

  顯然剛才許祿等人的談話,都被他聽到了耳中。

  孫三傑「溫柔」的聲音響起,他有些擔憂地道:「溫大人,如果防守大人真的要改編家丁,您就不擔心?」

  溫方亮微笑道:「老孫啊,區區幾個家丁算什麼?大人現在正是用人之時,如果被大人接收了,還愁沒有兵帶?那些新軍,哪一隊拉出來,不比我們帶十幾個家丁強?老孫啊,目光要放得長遠些!」

  此時他臉上滿是精明的神情,哪有平日那種嬉皮笑臉,紈褲子弟的形象?

  孫三傑也是興奮地道:「確實,溫大人這樣一說,我老孫還真是心動,看著大人那幾隊火銃兵,我真是流口水啊,如果能帶一哨這樣的火銃兵,讓我現在死了,也是甘心!」

  孫三傑為人較憨厚,是個技術型軍官,平日也不善長勾心鬥角,他生平最大的愛好,就是閒時擺弄他那隻鳥銃。他在鳥銃上的造詣,比原來靖邊堡王牌鳥銃手鐘顯才還高。

  能帶一隊出眾的火銃兵,是他的理想與心願。

  溫方亮微笑道:「放心吧老孫,你會如願以償的!」

  ……

  從崇禎九年二月十八日起,舜鄉堡內就不斷傳出風聲,防守大人要改編舊軍家丁,將那些家丁打散,新編為一個新軍哨隊,以後他們便與新軍無二。

  人心浮動,特別是在幾隊舊軍家丁中,對於原來的那些家丁來說,他們往日都是各軍堡的主心骨,被人嫉妒羨慕,向來是盛氣凌人,骨子裡看不起堡內那些普通軍戶。

  現在舜鄉堡舊軍家丁都與新軍一樣的待遇,看著往日看不起的人與自己平起平坐,他們心下格外不平。更不妙的是,他們往日引以為傲的技藝,現在也絲毫沒有優勢,這又讓他們心下失落。

  現在更是要被改編……

  當然,除了這部分的家丁外,也有一部分家丁心下別有想法,看看新軍家屬們分田分地,他們也是羨慕,假日時回到家,家人多有嘀咕,對於古時極重田地的百姓們來說,加入新軍,家家戶戶都可以分到幾十畝田地,世世代代傳承,這是一個難以克制的誘惑。

  這些人倒對自己是否會被改編沒什麼想法,甚至內心暗暗期待。

  王鬥也聽到了這種風聲,或許,自己裁撤舜鄉堡所有軍官家丁的時機己經到了。

  二月二十一日,原防守官許忠俊心腹,與王鬥交好的舜鄉堡管隊官許祿求見了王鬥,二人長談了一個時辰,二人說些什麼外人不瞭解,不過許祿出來時,王鬥神情有些黯然。

  二十二日,舜鄉堡千戶官廳內。

  大堂內軍官濟濟一堂,王鬥坐在正上首,林道符與鎮撫遲大成分別坐在左右兩旁,還有韓朝,韓仲,管隊官溫方亮,孫三傑,令吏馮大昌等人,分別坐在下首。

  眾人各色的目光,只是看著下首跪著的許祿,藍布廉、劉瑋、餘慶元四人。

  今日,他們是來向王鬥拜別的,他們己經打定主意,領著自己的家丁們,離開舜鄉堡。

  廳中一片安靜,只聞各人的呼吸聲。

  猛然韓仲憤怒起身,指著許祿等人喝道:「好啊,防守大人辛辛苦苦,每日給你們吃喝,把你們的兵操練得出眾,你們倒好,拍拍屁股就要走人。俺老韓倒要問問,你們還有沒有恩義之心?」

  對於韓仲的喝問,管隊官餘慶元臉有羞愧之色,張了張口,又喃喃的說不出話來,餘者各人只是沉著臉不說話。

  許祿臉色平靜,只是說了一聲:「大人恩德,來日再報皇后逆天斗蒼穹!」

  王鬥制止住了憤憤不平的韓仲,嘆了口氣,他起身道:「人各有志,不能強留!」

  他看著許祿,神情複雜,想當日自己任靖邊堡屯長時,許忠俊在的時候,許祿對自己幫助還是很大的,他也希望到舜鄉堡後,與許祿仍是持續同僚之誼,可惜為了家丁之事,二人最後還是分道揚鑣。說不痛惜,那是假的。

  王鬥道:「許老哥,我不勉強你們,也希望你們將來有個好的前程!不過我有言在先,你們離開舜鄉堡後,投誰都可以,若是有敢從賊降虜的……」

  猛的一聲巨響!

  卻是王鬥一把抽出腰間重劍,將面前的桌子劈成了兩半!

  他口中緩緩吐出下面的話:「我王鬥必誅之!」

  ……

  在舜鄉堡軍民們鄙視的眼神中,許祿,藍布廉、劉瑋、餘慶元四人領著自己的家丁們走了,前舜鄉堡防守官許忠俊交遊廣闊,不但州城,甚至衛城許多官員都有來往,許祿作為許忠俊的心腹,多少也與這些官員有交往,加上他手上的家丁,自然有許多可以去的地方。

  他們的四隊家丁,除了每隊留下三、四個人外,餘者都隨他們而去,對於許祿幾人來說,他們走後,免於自己家丁被改編的危險,保住了自己的力量,以後他們帶著家丁,天高地遠,可以到外面去闖下一片新天地。

  對於王鬥來說,許祿他們走了也好,留下的軍隊,一色的新軍,舜鄉堡牢固一塊,也少了很多隱患,特別是在清兵快要來臨的時候。

  六個管隊官,只留下了溫方亮與孫三傑二人。

  二人以實際行動向王鬥證明了他們對王鬥的效忠,特別是溫方亮笑嘻嘻的,對於自己家丁的交出絲毫不以為意,他對王鬥言道只希望將來新建哨隊時,能讓他領一哨的新軍兵馬。

  對溫方亮的留下,很是讓王鬥意外,本來他以為改編家丁時,許祿會支持自己,餘者各人會怨言交加,特別溫方亮會是個麻煩的人物,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不用說,對這二人,王鬥是大加籠絡,他暫時讓那十五個留下的家丁劃歸二人管轄,使他們每隊兵達到了二十人。很快舜鄉堡就要進行軍士武藝等級考核了,等武藝考核後,王鬥再考慮新建兩哨兵馬的問題。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23:09 編輯

frank7649 發表於 2010-12-19 12:11
第八十五章 揚眉吐氣

  崇禎九年二月二十五日。

  下午,舜鄉堡教場上。

  吳爭春側身抬槍,做出了攻擊的姿勢。

  他黑瘦的臉上緊盯著二十步外的人形木把,目光中滿是銳利。

  猛然他一聲大喝,挺槍衝刺。

  「殺!」

  衝到近前,手中長槍如閃電般刺出!

  「噗哧!」一聲,手中長槍己是刺中了木把咽喉的位置。

  槍把一帶,一個木球已是出現於他的槍尖之上。

  看著槍尖上的木球,吳爭春感慨萬端,九刺七中,這在未來的軍士技藝考課中,己經算是上等技藝了吧?

  想起這些時間自己的努力,隆冬時節,仍是每日不肯罷休,日日夜夜的苦練,終於有了這個成績,想必防守大人見了,定會欣安慰自己的改變吧!

  不過自己不可懈怠,聽聞老對手沈士奇同樣有九刺七中的技藝,自己還得努力,將他壓下!

  想到這裡,吳爭春眼中閃過一絲堅毅,往日的萎縮怯懦,似乎完全不見!

  「真是不錯!」

  旁邊一個細細柔柔的聲音響起,說話的主人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大明軍人,穿著一身皮襖,圓乎乎的臉,相貌白淨,腰間佩的腰牌,表明了他的身份:舜鄉軍左哨甲隊甲小隊甲長鐘顯才。

  吳爭春嘩的一聲,依槍抱拳大聲道:「多謝鐘甲長讚譽!」

  眼前的鐘甲長看來起很年輕,很斯文,但整個舜鄉軍中,沒人敢小看這個年輕軍頭!他是舜鄉軍的王牌火銃手,在射擊上有著極高的天賦,曾經創下了十擊八中的優良記錄!

  鐘顯才現在是甲小隊的甲長,同時還是甲隊的隊副,如果隊長戰死或是調走,他便隨勢接替隊長之位。

  鐘顯才道:「吳軍士,努力,我看好你!」

  吳爭春感激地點了點頭,現在隊中都知道了吳爭春要與沈士奇比試的消息,也知道了王鬥當日對吳爭春的勉勵。本來以吳爭春往日的性子,沒人瞧得起他,不過最近他的努力,卻博得了隊中兄弟的一致讚譽。

  關乎到左哨甲隊的榮譽,大家對吳爭春與沈士奇未來的比試,都表示了關注!

  「小子,不錯嘛,九刺七中,看來考核後,一定是個上等軍士,未來你可以與我平起平坐了!」

  左哨甲隊的隊長謝上表大步流星地走過來,他年在三十歲,身材高大,原來是靖邊堡戰兵甲隊的伍長,同時又是個刀盾手,舜鄉堡編立新軍後,他便光榮地成為了一個隊長。

  他大笑而來,身後跟著兩個高大的護衛,都是身材粗壯,一看就是身手不錯!

  他粗壯的手掌重重地拍在吳爭春的肩膀上:「小子,爭氣些,不要丟了我們左哨甲隊的臉!」

  旁邊訓練的甲隊軍士同樣投來友善的目光,很多人沖吳爭春喊:「吳爭春,加油!」

  吳爭春重重地點了點頭!

  ……

  傍晚,舜鄉軍戰士從教場上回到自己的營房內,洗手洗臉,準備吃飯。

  舜鄉堡的軍營、馬鋪都在堡的西北處,營房分為兩大片,一為左哨營地,一為右哨營地。

  每隊五十餘人一排營房,每甲一個大間,內中是一個通鋪火炕,冬天火熱的炕燒起來,足以讓戰士們度過寒冷的冬天。每哨有茅廁兩個,水井兩個,讓營房內保持衛生。

  在每甲房內,一旁是兵器架,擺放各人的兵器,在牆上,貼著內務條例,就算各軍士們不識字,也要將條例背得滾瓜爛熟。軍中定期抽背,每背錯一條,軍士打五棍,甲長打十棍,所以一般閒著沒事,甲長們便是組織軍士們背習條例。

  在每個哨中,都有一個大夥房,伙房頗大,足以容納全哨二百多個官兵吃喝。洗手洗臉後,吃飯的鐘聲己是響起,吳爭春便拿起自己的碗筷,在甲長鐘顯才的帶領下,列隊往伙房而去。

  舜鄉軍條例,早晚軍士雜糧米飯,或是饅頭餅子,加上菜湯,可以吃飽,但不得浪費。中午一餐每人還有二兩肉。

  今天晚上是吃黑面饅頭,眾人訓練了一下午,都是餓了,個個著緊的排隊,每人拿到幾個饅頭,還有一碗菜湯,都趕忙找桌子坐下,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一片安靜的咀嚼聲後,伙房內才恢復了活力,眾人開始說笑,談論著教場上的訓練諸事,議論著幾天後的軍士武藝考核,隊中有幾人可以獲得上等軍士待遇。

  吳爭春與自己同甲兄弟坐在一起,旁邊同樣都是甲隊的軍士,忽然他的眼睛一寒,對面走來幾個軍士,個個身材高大,滿臉橫肉,為首一人,膀大腰圓,正是他的老對頭沈士奇。

  兩人的目光接觸,都是撞出了火花,沈士奇哼了一聲,短短兩個月,吳爭春變化不小,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過從小到大,他對吳爭春的不屑是根深蒂固的,吳爭春變化再大,他又有何懼?

  不過今天他聽到一個消息,讓他對吳爭春重視起來,午後教場上操擊槍術時,吳爭春練出了九刺七中的好成績,己經與自己不相上下,看來自己得努力了!如果將來敗在一個自己瞧不起人之下,他丟不起這個人。

  沈士奇帶著石大台、曾就義二人坐到乙隊的位置上,一邊吃黑面饅頭,一邊不時拿眼去瞪那吳爭春,往日見了他就躲閃眼神的吳爭春,今日卻是不甘失弱與他對視,更讓沈士奇惱怒,他暗暗發誓,將來一定要將吳爭春壓下一頭,讓他永遠抬不起頭來!

  ……

  崇禎九年三月初一日,正是清明兩天後,春耕己是結束。

  舜鄉堡教場,濕冷的風呼嘯而過,捲起了各人的衣衫,吳爭春握緊了手中的長槍,讓自己站得更直,他知道今天是決定自己命運的時候。在他身旁,是密密麻麻手執長槍火銃的軍士,所有人身上都沒有披著鎧甲。

  王鬥現在共有鐵甲皮甲幾十副,新式火銃與鳥銃不到一百門。火銃與盔甲不能裝備到每個士兵,特別是鐵甲,只能考核後選取一部分人武裝。輝耀堡那處鐵礦上月雖己產鐵,但供應打製不足以讓士兵使用,每個火銃兵手上沒有火銃的,仍是持著一根長槍。

  兩哨舜鄉軍排成整齊的陣列,靜靜地立在教場上,人人神情嚴肅,槍刺如林,一股肅殺之氣蔓延開來。

  經過幾個月嚴酷的訓練,這些舜鄉堡軍戶,己經成為一個合格的軍士,今天,就是決定他們在軍中地位的時候。

  隔著幾個人頭,在吳爭春這個左哨甲隊甲小隊十人左側的一步外,甲長鐘顯才正站得筆直,他的手上拿著那把平時愛若性命的鳥銃,鳥銃上掛著一面本小隊的隊旗。

  五甲小隊合成一個大隊,在大隊正前方的兩步遠,左哨甲隊隊長謝上表正手按腰刀肅立,他的身旁站著一個高大的旗手,手上持著甲隊的隊旗,在謝上表的身後,同樣站著兩個高大的護衛還有一個鼓手。

  甲乙丙丁四隊結成左哨方陣,在左哨的正前方,哨長韓仲同樣按刃肅立,他的身旁站著兩個旗手,身後同樣是四個高大護衛與兩個鼓手。

  韓朝領的舜鄉軍右哨位於左哨新軍的右旁。

  在右哨旁邊,還有溫方亮與孫三傑各領一隊二十人的兵,也是個個站得筆直。

  許祿等幾個管隊官忘恩負義,帶領自己的家丁離開了舜鄉堡,只有溫方亮與孫三傑二人留了下來,他們願意加入新軍兄弟,同舟共濟,讓新軍上下對他們印象都非常好。

  新軍傳言,防守大人還將擴充兩哨兵,讓溫方亮與孫三傑各領一哨,未來舜鄉堡將有四哨兵。

  從清晨開始,舜鄉軍幾哨人就立在教場上,一動不動,寂靜無聲。

  站在這個陣列當中,前後左右都是自己隊中的兄弟,感受到那股力量,吳爭春也是熱血沸騰。他下意識地向右旁乙隊方向看去,隔著一個個人頭,卻發現沈士奇也是向他看來。

  兩人目光對撞,接觸到沈士奇那惡狠狠的眼神,吳爭春冷哼了一聲,回過頭來,又讓自己站得更直!

  濕冷的風仍是翻捲著,不知過了多久,忽聽蹄聲響起,猛然左邊一個聲音拉到極致的尖細聲音響起:「萬勝!」

  那是甲長鐘顯才的喊聲,聲音傳到吳爭春這裡,他不假思索地高聲喊叫出來。

  「萬勝!萬勝!萬勝!」

  如春雷滾動,排山倒海的萬勝聲一浪接一浪。

  所有的舜鄉堡軍士都是振臂高呼,無論是甲隊的鐘顯才,吳爭春,還是乙隊的沈士奇,都是叫得聲嘶力竭。

  哨長韓仲,更是抽出自己的兵刃,隨著喊聲揮舞著。

  一片呼嘯聲中,王鬥策馬緩緩而來,四個旗手與四個鼓手開路,騎著駿馬。在王鬥身後,又是八個護衛,人人披著鐵甲,同樣騎著戰馬,蹄聲一片響。

  王鬥身上穿著那副繳獲自後金白甲的銀白鐵盔,他策於馬上,看著眼前一張張質樸的臉,此時他們都衝自己歡呼,粗黑的臉上滿是狂熱與崇拜。王鬥眼睛忽然有些濕潤,這些好兒郎,將來不知會有多少人在國戰中死去,他猛地抽出自己的重劍,直直地指向天空!

  教場上更是一片沸騰,所有人都是聲嘶力竭地喊著,每個看向王鬥的眼中都是崇敬!

  防守大人年輕,威武,以九人之力斬殺十個韃子,他自己更是親自手刃五個韃子,他的武力,一向受軍中崇拜,不知有多少人,以他為目標榜樣。

  防守大人與太太又仁慈和善,分田分地,體恤孤苦,不論是在軍中還是家中,他們所聞,都是要為大人戰盡最後一滴血!耳聞目睹,為王鬥效死,己是深入舜鄉堡每人之心。

  旌旗獵獵,王鬥在教場上策馬走了一圈,迎接了所有人的歡呼後,來到了演武高台上。

  在這裡,舜鄉堡營操官林道符,鎮撫官遲大成己是在台上迎接。

  在高台上,林道符的五個護衛,還有遲大成所領的五個風紀軍士,都是站得筆直,臉上繃得緊緊的。

  吳爭春站得筆直,聽著營操官林道符大人在台上對各人訓話,各色目光,只是注視台上幾個大人物。林道符今天同樣披著紅纓鳳翅的鐵甲鐵盔,身後斜披大紅斗篷,精神十足。

  他的聲音渾厚,就是遠遠的也能聽到。

  今天武藝考核非常重要,關係到各軍士以後在軍中的待遇及地位。技藝上等,立時授下鐵甲,每天可以吃四兩肉。以後在軍中,面對甲長,可以平起平坐,見了隊長,只需作揖,不需下跪。未來陞遷,技藝能力,同樣作為一個重要標準。

  特別對吳爭春來說,這技藝考核,還關係到他能不能一洗恥辱,以後在沈士奇面前揚眉吐氣!

  ……

  考核分長槍兵與火銃兵兩個部分,吳爭春是長槍兵,他身旁的火銃兵己盡數集中到教場的另一面,火銃射擊的步驟口令,與火銃轟鳴的聲音,還有各種歡呼聲隱隱傳來。

  吳爭春與所有長槍兵仍是列了一個整齊的方陣,在方陣的前面,擺了一排的人形木把,每隊的長槍兵們,一個接一個上前考核。

  考核三等九則,每個長槍兵於二十步外衝刺木把上的目標,衝刺九次,有九次刺中目標,並將目標上的木球挑於槍尖上的,便為上上等。九刺八中,為上等中則。九刺七中,為上等下則。

  這些都算是上等軍士,考核結果由王鬥親自評准,獲得上等武藝考核認定的軍士,都由他親自授下鐵甲,腰牌,親口勉勵。

  這是個難得的榮耀,各個長槍兵都是鼓著一口氣,希望自己能獲得上等軍士的考核技藝。

  身旁的長槍兵一個個上前考核,有的人喜氣洋洋,有的人卻是垂頭喪氣,吳爭春忽然緊張起來,他極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忽然傳來一片的歡呼聲,吳爭春探頭看去,卻是左哨乙隊的長槍軍士沈士奇,他獲得了九刺七中的好成績,成為乙隊第一個技藝上等軍士。

  沈士奇高聲咆哮著,張開手臂迎接眾人的歡呼,特別是乙隊的軍士們,更是個個喊叫得厲害。他們隊中的長槍兵,考核了多人,第一次出現一個技藝上等軍士,軍中強者為尊,就算沈士奇平日盛氣凌人,但他今日取得了好成績,為左哨乙隊博得了榮譽,各人還是真心為他歡呼!

  王鬥與林道符都是點頭,這沈士奇無論是抬槍還是衝刺攻擊,都是姿勢標準,果斷勇猛,是個好苗子。假以時日,他的技藝還能更上一層樓。韓仲也是哈哈大笑,他的左哨第一次出現一個技藝上等軍士,作為哨長,他也是莫以為榮。

  王鬥微笑地看了沈士奇一眼,又掃了陣形中的吳爭春一眼,當日他曾提議吳爭春與沈士奇以比試軍士技藝來決定彼此的爭端,眼下沈士奇取得了如此好的成績,那吳爭春能贏得過嗎?

  王鬥大喝一聲:「好一個好漢,來人,我要親自為沈軍士授以鐵甲腰牌!」

  在眾軍士羨慕的目光中,沈士奇大步向前,他單膝向王鬥下跪,領取了鐵甲與腰牌。

  鐵甲是上好的鐵甲,通體以精鐵打製,腰牌顏色為紅色,只有上等技藝軍士獨有,表明了他軍中的地位,以後無論沈士奇走到哪裡,迎接他的,都是眾軍士崇拜的目光。

  沈士奇領取了鐵甲與腰牌後,喜氣洋洋地回到自己隊中,示威地看了吳爭春一眼。

  吳爭春仍是一動不動地站著,他幹瘦的身軀如一顆青松般地立在當地。

  又有幾個長槍兵考核而過,忽然吳爭春聽到林道符洪亮的聲音:「接下來技藝考核,舜鄉軍左哨甲隊甲小隊長槍軍士,吳爭春!」

  吳爭春全身一顫,終於輪到自己了,自己的命運能夠改變嗎?

  他昂首挺胸的大步出來。出列時,甲長鐘顯才與隊長謝上表,還有甲隊兄弟們的鼓勵聲,他都似乎聽不到,全部的心神,都是貫注到將要來臨的考核中。

  他站在場中,上官的注目,方陣中密密麻麻長槍兵們的眼神,讓他全身顫抖起來,他只是讓自己鎮定!

  他向王鬥等上官行過禮後,只是持槍走到正中,看著二十步外的人形木把,遠遠的瞪著那木把上的幾個目標!

  「預備!」

  「嘩!」的一聲,吳爭春側身抬槍,做出了攻擊的姿勢。

  他穩穩地站著,握槍的手紋絲不動,動作標準而優美。

  上首王鬥、韓朝、韓仲、林道符、溫方亮等知道吳爭春與沈士奇爭端的各軍官們,都是屏氣斂息。連場下的沈士奇幾人,同樣是探頭探腦,只是注視著場中吳爭春的動作。

  猛地鼓聲響起!

  吳爭春一聲大喝,如捷豹一樣的衝了出去!

  「殺!」

  吳爭春衝到二十步外的人形木把前,手中長槍刺出,「噗哧!」一聲,長槍刺中木把中眼睛的位置。

  吳爭春將槍把帶出,一個木球出現在他的槍尖之上。

  「好!」

  場中歡聲如雷!

  王鬥也是微笑點頭,只有場下的沈士奇仍是滿不在乎的神情,才一槍,結果還遠著呢!

  「殺!」

  吳爭春又一次的挺槍衝刺,在接下來五槍,他仍是刺中了木把上的目標,每次槍尖上都是挑出木球。

  場下歡聲如雷,特別是左哨甲隊的吶喊聲更是響亮,下首的沈士奇臉上滿是凝重的神情,再一槍,吳爭春就能與自己比肩了!是什麼力量,讓這個平日怯懦無能的黑瘦小子變化這麼大?

  此時吳爭春己是換到了第三塊木把前面,他有些氣喘,不過他的眼神仍是堅定,持槍的手仍是穩當!

  又是鼓聲響起。

  「殺!」

  吳爭春又是挺槍衝到二十步外的人形木把前,「噗哧!」一聲,手中長槍刺中了木把咽喉的位置。槍把帶出,又是一個木球出現在他的槍尖之上。

  「好!」

  場中一片歡呼,韓仲也是裂開嘴笑了,又一個上等技藝軍士出現在自己哨中。而且這個人還是往日大夥看不起的吳爭春,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韓仲忽然有些慚愧,當日王鬥提議讓吳爭春與沈士奇比試時,他並不看好吳爭春,認為這傢伙太懦弱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怎麼可能一下子改變?

  沒想到,吳爭春這小子還真的變了!

  下首的沈士奇臉上更是凝重,吳爭春現在己經拿到與他一樣的考核技藝了,他……還能再進一步嗎?如果他真的壓過自己,那自己該怎麼辦……

  己經七刺了,七刺都是中,吳爭春更是氣喘,拿槍的手己經有些搖晃,不過他極力凝神,讓自己集中精力,他有一個信念,一定要超過沈士奇,為自己爭氣,不負當日防守大人對自己的期望!

  又是擂鼓衝刺!

  「殺!」

  嘆息聲響起,這次吳爭春腳步有些散亂,離目標偏離了一寸。下首的沈士奇笑了起來,看來吳爭春也只能如此了,他想壓過自己?下輩子吧!

  最後一次了,所有的人都是屏氣斂息,吳爭春也是微微閉上了雙目。

  擂鼓聲響起,鼓聲中,吳爭春狂叫著衝刺!

  「殺!」

  一片潮水般的歡呼響起,奇蹟誕生了,吳爭春又一次刺中目標,帶出木球。

  九刺八中,軍中第一個上等中則軍士誕生了。

  歡呼聲中,吳爭春拿著長槍,淚流滿面,自己終於壓過沈士奇,堂堂正正將他打敗了,一洗過去的恥辱!日日夜夜的苦練,就是為了這一天!激動的心緒上來,怎麼能不讓他落淚?

  沈士奇則是目瞪口呆,滿眼的不可思議,這怎麼可能,吳爭春九刺八中?他現在的軍士技藝等級,己是高過自己,怎麼會這樣?

  王鬥哈哈大笑,對拖著沉重的腳步來到自己面前的吳爭春讚道:「你不錯,你很好,沒有讓我失望!」

  王鬥親自給他授下鐵甲腰牌,鼓勵道:「繼續努力!」

  旁邊的韓朝,韓仲等人,也是對吳爭春點頭微笑。

  吳爭春如做夢般的,一一接過了鐵甲與腰牌,他走向自己的隊列,看著眾人一色崇敬的目光,還有乙隊中沈士奇躲躲閃閃的眼神,沈士奇身旁石大台、曾就義二人則是吃驚得合不攏的嘴巴。

  吳爭春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第一次,他感覺到了揚眉吐氣,這都是自己努力奮鬥來的。

  在吳爭春走過來時,眾槍兵們都是自覺讓開一條路,雖然吳爭春的個子瘦小,但沒有一個人敢小視他,他是軍中第一個上等中則的軍士,不論吳爭春過去如何不堪,現在的吳爭春,將是軍中偶像與眾軍士崇拜與超越的目標。

  ……

  不提吳爭春如何的揚眉吐氣,舜鄉堡軍中的技藝考核一共進行了三天,最後的結果出來。

  連長槍兵與火銃兵在內,左哨軍士獲得上等軍士待遇的有十人,右哨有十一人,溫方亮與孫三傑領的原兩隊家丁,一共也有四人。這樣舜鄉軍全軍便有二十五人獲得了上等軍士的待遇。

  這二十五人中,除了吳爭春外,餘者都是上等下則的軍士。這些人,王鬥一一親自授於鐵甲與紅色腰牌。

  全軍中,獲得中等技藝待遇的軍士較多,有一百多人,餘者都是下等技藝的軍士。

  舜鄉軍畢竟立軍不久,還得加強訓練。

  軍士技藝考核後,舜鄉軍也算成為一隻正式的強軍了,他們戰力己經成熟,如果有良好的裝備,就算軍中下等技藝的軍士,拿到別的軍中,也同樣有比美家丁的戰力。

  眼下舜鄉軍只有長槍兵與火銃兵,是應該開始組建騎兵了。

  王鬥從靖邊堡帶了一百四十匹戰馬過來,舜鄉堡內原來也有馬騾一百一十五匹,不過其中估計只有幾十匹可以作為戰馬。如此一來,騎兵的人數只能暫定為二百餘人。

  王鬥決定使用兩種騎兵,一種是輕騎兵,披有部分裝甲,使用大刀長槍等武器,視騎兵們自己愛好所長。

  馬上射箭是個技術活,要練到能在馬上射箭,不知道要訓練多少時間,王鬥沒這個時間,也沒有那麼多角弓。他打算將來給這些輕騎兵們配上手銃,射程十幾步,也足以使用了。

  這些輕騎兵還身兼哨探夜不收使用。

  一種是火槍騎兵,配火銃與馬刀,其實是騎馬的步兵,遇敵下馬作戰,騎馬只是用來提高機動性。

  在王鬥的計劃中,打算先訓練一隊五十餘人的輕騎兵,三隊一百多人的火槍騎兵。

  ……

  「大人,要訓練騎兵,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王鬥在千戶官廳招開軍事會議,營操官林道符,鎮撫遲大成,還有韓朝,韓仲,溫方亮,孫三傑等幾個軍官都是分坐兩旁。

  在王鬥的計劃中,訓練與帶領騎兵的人選,非韓朝不可,特別是夜不收的訓練,肯定要韓朝來。原先韓朝是在靖邊堡訓練出一隊的夜不收,不過舜鄉軍建立新軍後,由於軍官的缺乏,那些夜不收同樣被編為軍官了。

  只是訓練騎兵的人選有了,這騎兵軍士的人選,卻是有些麻煩,從步兵中選出幾隊人來嗎?

  不說他在沉吟,聽了王鬥的話後,韓朝便出聲道:「大人,如果只是訓練幾個哨探夜不收還好,如果要訓練出幾百的騎軍,那花費就大了!」

  依他說的,首先好馬種難找,能成為戰馬的比例很小,舜鄉堡內怕沒有多少馬匹合格。

  其次騎兵難練,對身高臂長都有講究,舜鄉軍新軍步兵幾個月時間就練成了,但是一個合格的騎兵至少要訓練一年以上,更不談合格的騎兵軍官。

  養馬開銷大,一個騎兵的開銷約等於五個精銳步兵的開銷,而且騎兵隊中還必須配備鐵匠,木匠和獸醫等,這幾者的花費同樣不小。對於這點,王鬥也是明白的,孫傳庭曾在奏摺中說:「馬一千三百二十八匹,每匹日支料草銀八分,騾五十四頭,每頭日支料草銀五分。」

  一匹馬一天要八分銀子,一年就要近三十兩銀子,這還是駐防期的。等開戰時,麥豆與乾草等馬料需要就更多了。舜鄉堡那些馬匹,平日就花了王鬥不少錢。

  韓朝又道:「馬上格戰,钂鈀、大棒與線槍最利,不過此類兵器打製不易。就算馬上騎刀,也與平日步軍所用腰刀不同,需要專門的匠工打製!」

  騎兵用的刀不開刃,不過刀身較長較彎,與普通腰刀大不相同,這類兵器的打製,確實需要專業的能工巧匠。

  韓朝說這麼多,就是希望王鬥取消養兩百騎兵的想法。

  依他所說,訓練出一些夜不收是可以的,不過大規模訓練騎兵還是免了,反正對他們這些衛所兵來說,只要守城防護好自己地盤就行,騎兵出動的機會很少,養了也是浪費錢糧,特別是現在舜鄉堡經濟緊張的情況下。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23:08 編輯

frank7649 發表於 2010-12-19 12:19
第八十六章 飢民

  王鬥沉吟良久,決定還是先練出一隊的輕騎兵,清兵就要來了,這偵察情報非常重要。

  他對韓朝道:「韓哨長,我決定先練出一隊的哨探夜不收,用於偵測敵情之用。這訓練輕騎的任務就交給你了,相關的馬匹人選,你儘管從軍中挑選,要什麼花費使用,你報於我批准後,去林大人那領取。」

  林道符除了管練兵與屯田外,堡內的後勤暫時也是歸他管理,不過決定權還是在王鬥手上。

  林道符與韓朝都是抱拳領命,又有一隊兵歸自己管轄,韓朝未免喜上眉梢,韓仲也是羨慕地看了哥哥一眼。不過韓朝要管步軍,又要管騎軍,肩上的擔子更重。

  王鬥對溫方亮、孫三傑微笑道:「溫大人,孫百戶,韓哨長要訓練輕騎,可能會選用一些你們隊上的軍士,到時你們可別捨不得。」

  見自己隊上寥寥無幾的兵又要被選走一些,孫三傑未免有些不捨,不過他還是鄭重地抱拳答應了。

  溫方亮則是滿不在乎地道:「大人言重了,下官隊上的兵,還不一樣是舜鄉堡的軍士?下官一定會盡力配合韓哨長的選用!」

  末了,他又嬉皮笑臉的道:「只是大人,我與孫百戶同樣是哨長,只是我們這兩個哨長帶的兵未免太少了吧?不知大人什麼時候將我們的兵額補足?」

  這個問題也是王鬥一直在考慮的,堡內的青壯己經是利用到極致,不可能再從堡內挑選男丁了。

  他道:「眼下舜堡丁口較少,或許過些時日,我們舜堡招募流民,可以給你們補足兵額。」

  溫方亮舒了口氣:「那就好。」

  他笑嘻嘻地坐了下來。

  ……

  會議散了後,韓朝立時去馬鋪內挑選了五十匹駿馬,然後又從舜鄉堡全軍內挑選哨探夜不收的人選。

  不比步軍列隊堂堂而戰,這哨探夜不收較注定個人技藝,平時訓練,多是如何提高自己的體力戰技,如何偽裝,如何學習夜間潛伏,如何深入敵後,偵察敵軍目標位置,捕捉俘虜,刺殺與破壞。如何認識地理天文,如何辯知敵軍的語言文字,如何認識敵軍旗號金鼓等,要掌握的東西非常多。

  最後韓朝從軍中挑選出了五十餘人,合成一隊的輕騎,個個都是技藝出眾,無一犯有夜盲症。謝一科原本在右哨軍中,技藝考核後為上等軍士,現在也被挑選到夜不收中去,還任了一個甲長的小隊官。

  溫方亮與孫三傑領的兩隊兵中,由於都是家丁,個人武藝出眾,很多人還騎過馬,因此每隊兵中被選去了十幾人。現在溫方亮與孫三傑二人領的一隊兵只有幾人,他們閒著無事,便輪流幫韓朝訓練他那一哨的步兵軍士。

  韓朝還向王鬥列出了這一隊夜不收的武器裝備,計有飛斧,標槍短矛,勾索,手銃,短弩,彎刀,頭盔皮甲,藥包,睡袋,騎槍,钂鈀、棍槍等物。比起步軍,這騎兵果然裝備就是複雜,特別是夜不收,裝備更是複雜。

  這些物資,有的舜鄉堡有的,或是工匠可以打製的,有的則要向外購買。

  王鬥劃出錢糧,吩咐林道符一一購買打製這些物資。

  拋開個人的技藝訓練不談,這一隊的夜不收,同樣要訓練騎兵陣形作戰。

  王鬥看了一下,無非是列成幾列縱深,馬匹在訓練中疾速飛馳,騎士手中拿著騎槍的,以手臂夾住槍桿,長槍低平,藉著馬力,刺中目標後隨時鬆手,否則因為速度的慣性自己會掉下馬去。

  這騎槍一般是屬於一次性的武器,那種借力打力的高難度技術,不是隨隨便便能練出來的。能使用钂鈀與棍槍,己經算是優良的騎兵戰士了。

  所以每個騎士腰上都掛著一把馬刀,刀身頎長,都不開刃。他們訓練時,側身拿著馬刀,借助馬力在目標上拖出一道長長的口子,並不彎腰揮砍。不過這種長長被拖出的口子,在這個冷兵器的時代基本無解。

  至於馬上射箭,王鬥與韓朝的意見都是讓騎兵們使用短弩或是手銃。等他們技藝深了,韓朝還會教他們如何在馬上拋射飛斧與標槍等。

  韓朝訓練這些騎兵夜不收,王鬥並給不了什麼專業的意見,不過他要求韓朝在夜不收練成後,以後出外測繪,哨探,或是在外發展情報人員時,需要使用一種專業的密碼文字體系。

  這種密碼體系是使用一種密碼本,採用字典的換算方式,每個字代表不同的意思,密碼母本掌握在韓朝手中,還定期更換,就算前方情報被敵人得到,由於不知道換算方法,所以絕不可能翻譯出來,大大保證了情報的安全。

  這種密碼體系來自後世,韓朝聽王鬥說出後,驚為天人,立時採用。

  有了這種情報體系,以後軍中情報的洩漏,將大大減少。

  不過採用這樣的情報體系,對夜不收們的知識度要求大大加深。以後他們讀書識字,甚至要比步軍中的軍官們還來得嚴格,幾個月後,他們至少每人要掌握幾百個詞彙量。

  在韓朝訓練夜不收的時候,王鬥仍是在每天下午或是晚上招集隊長及以上的軍官們讀書識字,講解條例,研談兵書戰陣等。王鬥現在一哨兵有四個隊長,兩哨兵便是八個隊長,加上兩個哨長,還有溫方亮與孫三傑等幾個軍官,每天便是十幾個大小軍官集中在王鬥面前讀書識字。

  雖說對王鬥一個武人還精通文墨,眾人都是有些奇怪,現在大明軍中,就是游擊、參將、總兵都有一大堆人大字不識一個的。不過這些舜鄉堡軍官都是文盲,又都是成年人,早過了識字的黃金時段,連韓朝、韓仲都不例外,要他們讀書識字,真是難為他們了。

  這些軍官們,叫他們練武,他們可以練個不停,一說到識字,就千奇百怪,叫苦連天了。整天不是這裡累,那裡累,就是這裡疼,那裡疼。不過王鬥要求軍官們每天至少認識三個字,每天都是讓幾個書吏抽查,有記錯寫錯的,就要打軍棍。特別是韓仲,幾個月下來,字認不到一百個,每天都要被打個一陣軍棍,不過打得多了,他的皮倒也練厚了,堅如皮甲。

  只有韓朝好一些,從去年下來,到了現在為止,一共己經認識三百多個字。

  ……

  時間很快到了崇禎九年的三月中,王鬥看邸報,九年初,宣大總督梁廷棟,曾議修宣鎮樓台墻垣二百多里,不過算下來,需要本色糧二十三萬四千餘石,鹽菜銀十五萬六千餘兩,戶部認為本色折色皆無從措辦,最後只得作罷。

  在今年的年初,保安州各地年景都不是很好,去年沒有大雪,到了今年,又沒下什麼雨,眼看田地的禾苗長勢不好。不過就算如此,保安州相比大明各地己經算好了。

  從今年二月開始,山西各地便遭受了旱災、蟲災,三月,更發生了大饑荒。時飢民無糧,只得食用樹皮,草葉,臨近山西的河南南陽,也發生饑荒。崇禎帝下詔賑濟,並免受災州縣新舊二餉。

  不過賑濟杯水車薪,甚至官吏貪墨,落不到飢民的手中,一時間,飢民四散,湧入大明各地。

  從三月起,陸續有一股股飢民從蔚州,順聖州等地流入保安州,聚集在州城附近,希望活命,三月中,還陸續有幾十,上百的飢民來到舜鄉堡下,隨著傳言到舜鄉堡便可活命的消息傳開,三月二十日這天,更是有一股上千人的飢民來到。

  大明國初時,設有養濟院收容災民,養濟孤貧殘疾無依者,又設立義塚,掩埋遺屍骨骸。永樂年時,設立飯堂賑濟流民,在京師還設立蠟燭、旙竿二寺收容災民。明中葉後,大明遍立粥廠,賑濟災民。

  粥廠本為仁政,不過到了明末,朝中賑恤能力嚴重不足,各地富戶官員也多有冷血,施粥者少,坐視飢民苦寒者多,甚至藉機拐買婦女孩童等。自三月飢民來到保安州城後,保安知州與操守官便下令緊閉城門,嚴加防守,官方卻沒人出面施粥布善,甚至城中商戶米舖又集體抬高了米價,博取暴利。

  這種情況下,保安州儒學學正符名啟站了出來,他在城內奔走,呼籲富戶在城外設立粥廠,不過除了城內的萬勝和米店外,響應寥寥,飢民死難者眾多。

  自三月中有飢民進入舜鄉堡地界來,王鬥便下令在堡外設立粥廠,賑濟災民,並下令派出一隊的舜鄉軍到處巡邏,埋瘞棄屍等。不過隨著飢民越來越多,王鬥下令舜鄉堡嚴加戒備,同時在堡外設立的粥廠規模越來越大。

  三月二十日,堡外一股上千人的飢民來到,王鬥也招集了堡內的大小軍官們,商議如何賑濟災民。

  廳中氣氛沉悶,在場的韓朝,韓仲,林道符,遲大成,溫方亮,孫三傑,馮大昌等人都是不語,半響,林道符嘆了口氣,道:「大人,我們堡內的錢糧也是不多,先前那數百的災民還好,眼下又來了千人的飢民,下官恐怕……」

  他搖了搖頭,堡內的財政情況,他是最清楚不過的,就算沒有這些災民,恐怕也只能支撐不到三個月,又來了這麼多飢民……

  王鬥沉思良久,嘆道:「同為大明百姓,豈可見死不救?我們堡內也正好缺乏丁口,這些災民收容起來後,以後開墾荒地,編軍練伍,都是最好的人口,糧錢緊張,我會想辦法的,無論來了多少災民,我們都要儘量不死一個。」

  溫方亮道:「大人仁厚,屬下等又豈可落於人後,下官便捐出五十石米糧,用於賑濟飢民吧。」

  眾人都是吃驚地看了他一眼,溫方亮雖然富有,家有良田數百畝,不過一口氣捐出五十石米糧,也是大手筆。

  孫三傑道:「下官也捐出十石米糧。」

  孫三傑在舜鄉堡也有良田一百多畝,捐出十石米糧,家內的庫存也是散出一大半。

  王鬥欣慰地看了二人一眼,沒想到大明軍官中,也有這麼樂善好施之人。

  餘者韓朝,韓仲,林道符,遲大成,馮大昌等人也是紛紛捐錢捐糧,他們都不比溫方亮與孫三傑二人富有,不過也算是盡到自己心意,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王鬥回到宅院後,母親鐘氏對王鬥說道:「作孽啊,聽說此次山西大旱,餓死百姓無數?為娘也到堡外看了,渾河邊上,到處是積屍,丟棄水中,真是太慘了。」

  飢民云集州城之下,由於得不到賑濟,餓死者眾多。埋一屍,需要費錢數十文,保安州官府哪裡埋得過來?屍體只是扔到河中,荒野上,任憑狗及烏鴉、蒼鷹撕咬。

  不過這容易產生疫病,特別是氣溫快要升高的情況下,王鬥只是令一隊隊的舜鄉軍出城巡邏,境內有病死餓死的流民屍體,集體挖坑掩埋。渾河上的屍體也是儘量撈出來深埋。不說出於人道的考慮,就是這條渾河,也是王鬥未來重要的耕作水源,王鬥豈可讓她被污染了?

  鐘氏又道:「聽聞今日又有多達千人的飢民來到?堡外己有近兩千的飢民了,我們舜堡救濟得過來嗎?」

  王鬥嘆道:「孩兒只是盡力而為!」

  這些飢民來到,為王鬥帶來了重要的人口,可惜現在賑濟,自己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真是遺憾。

  謝秀娘此時肚子己是挺起,她沉默了一會兒,道:「哥,您賑濟災民,是大善人,秀娘無用,也想為你分憂解勞,我便組織堡內一些婦女,也出堡做一些事吧。」

  鐘氏道:「媳婦,你現在有了身孕,不可操勞,也罷,還是由我這個老太婆出馬吧。」

  謝秀娘道:「婆婆,秀娘無事,這是媳婦的一片心意,還望婆婆成全。」

  鐘氏知道這個媳婦外柔內剛,性子倔強,一片的心思,只是想為丈夫分憂解勞,見謝秀娘更是要跪下,勸說無用,只得嘆氣同意了。

  王鬥沉吟了半晌,道:「也罷,不過秀娘你得小心。」

  ……

  崇禎九年三月二十一日,舜鄉堡在東門外開設更大的粥廠,一鼓可活數千人。

  消息傳出,保安州各地都是吃驚,都在打聽那舜鄉堡的駐守軍官是誰。聽到這個消息,保安州城下又有近千飢民奔湧而來,幾乎所有進入保安州的飢民都是云集舜鄉堡下。

  在王鬥的要求中,架鍋施粥,所熬的粥要達到「插上筷子不倒,解開布包不散」的標準。這樣的粥,就算餓倒在地的飢民,用米湯灌之,再用稀粥接續與食,十者可救五六,快要餓倒的飢民可以全救。

  同時粥廠規模相當大,可容三千人同時吃粥,先前到舜鄉堡下的飢民,己是菜色漸有生氣,後者到的飢民,也可以活命,一時間,這些飢民都對舜鄉堡感恩戴德,也避免了這些飢民淪為流寇。

  在王鬥計劃中,等這些飢民們調養一些日後,便會組織這些飢民們,以工代賑,他將大規模的開墾荒地,擴大鐵廠的經營,還要修建靖邊堡的城牆。無論是誰,這些飢民們,只要能搬一塊磚,挑一擔土,就可以管一天的飯。這樣的做法,可以讓飢民們有尊嚴地接受幫助,有自尊地吃下用自己勞動換來的一餐一飯。

  最後,王鬥還會將這些飢民們全部編為軍戶,將他們中的青壯編為軍士。讓這些飢民們,全部成為舜鄉堡的戶口人丁。

  「一個一個來,全部都有,大家排好隊。」

  「今日太太與老夫人親自施粥,你們喝著粥,要記著恩德,是誰讓你們活命的……」

  十幾口大鍋發出熱氣與香氣,上面熬的,都是熱騰騰的米粥,在大鍋的周邊,只是密密麻麻的飢民們,他們排著隊,拿著自己的碗,只是一個接一個上前領粥。

  謝秀娘站在一大口鍋旁,手上拿著勺子,只是一個個為飢民們施粥,她的個子小小,相貌也並不出眾,不過她溫柔的微笑,特別是挺著一個肚子,在飢民們看來,卻不亞於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

  特別聽說這個瘦小懷孕的女子就是舜鄉堡防守官王鬥的夫人後,眾飢民更是感激涕零,個個領到粥後,只是不住口的感謝。

  在謝秀娘身後,有一些幫忙的舜鄉堡軍戶婦女,一些在府中謝秀娘身旁照料的僕婦丫頭,同樣是在旁邊幫忙,維持秩序,在有些飢民們沒有碗筷的,還負責分發碗筷。

  另外一些大鍋旁,王鬥母親鐘氏也是同樣施粥,忙個不停,在府內閒久了,這一忙開來,鐘氏反倒覺得愜意,覺得還是干著活好,特別是在施善的情況下。

  她精力十足,勺了一個時辰仍是不覺得累,從她手上領到粥的飢民們,同樣是千恩萬謝。特別聽說這個老太太還是防守大人的母親,更是誠惶誠恐,恭恭敬敬,同時心下又感激非常。

  只有在這舜鄉堡,才有這麼仁厚的官爺太太,讓大傢伙活命,誰還敢擁擠,不顧臉面的爭搶?

  鐘氏與謝秀娘都出來親自施粥了,堡內一干軍官太太們也不甘落於人後,全部出來親手施粥,或是幫忙維持秩序,舜鄉堡下飢民雖多,反倒是井井有條。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23:08 編輯

frank7649 發表於 2010-12-19 12:24
第八十七章 不留情

  「大人,太太仍是不肯下來,她只是言她無事,可以繼續為飢民們施粥殺道修真。」

  韓朝來到王鬥身旁低聲道。

  在飢民的周邊,一隊隊的舜鄉軍巡邏著,王鬥也是在一干軍官們的簇擁下看著場中的情形。

  眼前的場景是典型的明末亂世圖,觸目驚心,舜鄉堡四周的平地上,是一堆堆胡亂撘建的破舊窩棚,這破舊窩棚,在堡下好大的一片。裡面居住的,都是衣衫破舊,四肢乾瘦的災民們,每人都是枯黃的臉頰,骯髒的身軀,絕望的眼神。

  窩棚之間,到處是垃圾與排泄物,臭味令人作嘔。許多剛得到消息,從外地勉強趕到的飢民們己是奄奄一息,只是無力地趴在地上,等待著自己的救濟。失去父母的孤兒,或是無力地行走著,或是呆坐在地上,她們連哭泣的力氣都沒有。

  在這種窩棚之間,每到晚上,曾流行著各樣罪惡的交易。強者凌弱,搶奪財物,孩童幼女被拐買,一個粗黑的饅頭,就可以換去一個女子的貞節,大姑娘白送人都不要,一切都是為了活命。

  為了改變這種狀況,從二十日起,王鬥派出三隊一百多人的舜鄉軍出堡維持秩序,讓飢民們定點撘建窩棚,定點建立茅廁,讓他們儘量同村同族居住在一起,並任用一些鄉老維持秩序,還讓堡內的幾個書吏出堡統計人口,又組織一些婦女出堡收容孤兒幼女。

  這些舜鄉軍在周邊巡邏著,看這些軍士雄糾糾氣昂昂,英氣十足,身上沒有絲毫痞氣,與別地明軍大為不同,看他們樣子,很多流民青壯都是羨慕,餘者則是畏懼地看著。

  這幾天中,舜鄉軍曾當場格殺了幾個搶掠財物,姦污婦女的無賴之輩,讓舜鄉堡下的犯罪事件大大減少。

  在粥廠的另一邊,一些氣色較好,體力有所恢復的飢民們,己經集中在令吏馮大昌幾個書吏的桌前,在馮大昌等人為他們登記後,他們將被轉到舜鄉堡各地安置,以工代賑。

  這些人將得到更好的待遇,比如吃上米飯,清潔後換上乾淨的衣裳,有了更好的住所等,舜鄉堡還將給他們發下軍戶帖,讓他們成為舜鄉堡的軍戶。

  有了救濟與期望,原先舜鄉堡下有些騷動的飢民都是人心安定下來,到了午時,眾人又是排隊上前領粥。他們很多都集中在謝秀娘與鐘氏的鍋前,想看看在飢民中流傳的,那慈悲心腸的防守夫人與老太太是個什麼樣子。

  王鬥遠遠看去,謝秀娘己經忙了一個多時辰,仍是微笑地為飢民們施粥,一個個飢民從她手上接過粥後,都是千恩萬謝地離開,王鬥嘆了口氣,道:「她說無事,就讓她繼續施粥吧。」

  韓朝點了點頭,站到了王鬥的身後去。

  在一片坐著喝粥的飢民中,忽然有一老者站了出來,老者鬚眉皓然,他頭上頂著一個「嗯深德厚」的牌子,他站到人群中大聲道:「受人點水之恩,當有湧泉之報。吾輩受舜堡諸大人養活,何以補報?今後各安生理,毋作非為。」

  他慷慨而歌,歌聲悲切,歌之三闋,數千人莫不泣下。

  王鬥也是胸中一酸,眾人皆是潸然淚下。

  ……

  「蒼天無情,民生多艱,吾輩飽讀聖賢書,卻不如一個武人,慚愧啊慚愧!」

  在飢民的周邊,此時正遠遠的站著幾個儒生。為首一名男子,年近五十,戴著四方平定巾,穿著一身的直裰儒衫,雖是沉舊,卻漿洗得十分乾淨,三絡長鬚,臉容清雋,老者歌聲傳來,他雙目含淚,只是仰天長嘆。

  在他身旁,站著兩個中年男子,皆是四十上下,聽著悲歌,也是動容。

  其中一人嘆道:「確實,一個州城,富戶眾多,卻沒有幾人出來施粥,倒是舜鄉堡,一個鄉野僻所,反而活民無數,我等確是慚愧!」

  「看舜堡下的飢民之眾,怕是州境當地的災民都云集於此了吧。」

  另一個中年儒生道:「符先生,江先生,你們又何必自責,這些時日我等奔波勞苦有目共睹,學生無愧於心。」

  這幾人正是保安州儒學學正符名啟,還有兩位訓導江宏生與黃日光,自三月起飢民云集於州城來,符名啟發動了儒學的學生們,只是在城內奔波,呼籲官府富戶在城外設立粥廠,不過成果寥寥,反倒是舜鄉堡,救濟了無數的災民,消息傳出後,人人驚訝,各種議論都有。

  符名啟也是心下好奇,不知道那舜鄉堡防守官王鬥是個什麼樣的人物,敢做出這樣的決定。要知道,那舜鄉堡在眾人心目中,只是區區一個貧困的千戶所,那王鬥哪來的這種魄力與財力?

  這些時間,為了籌備救災錢糧,符名啟可是遭受了無數的白眼,那桑乾裡李家本為保安州富戶,家內良田無數,在州城內還有眾多的米舖,李家家主李繼臣還是生員,不過在符名啟找到李繼臣後,李繼臣卻以家口眾多,自己力有不逮給於斷然的拒絕。連飽讀聖賢書的秀才都是這種態度,那些少讀書的商賈之輩更是一毛不拔,所以符名啟奔波良久,收穫寥寥。

  聽說了舜鄉堡的消息後,加上符名啟也想知道災民的情況,他便帶了自己在儒學上的兩個好友,訓導江宏生與黃日光前來舜鄉堡察看。幾人一路而來,在路上,又聽說了五堡的防守官楊志昌,不但驅趕了自己堡下的災民,更縱兵搶掠,搶奪了飢民身上的最後一絲財物,幾人心下更是憤恨。

  不過進入舜鄉堡地界後,幾人卻驚訝地發現該地秩序井然,保安州各地如地獄般的飢民場景在舜鄉堡絲毫不見,巡邏的兵丁不斷,所有遺屍骨骸皆有掩埋,飢民們只是扶老攜幼,眼中帶著希望,往舜鄉堡方向而去。

  所問飢民,都是操著各種口音道:「舜堡防守王大人仁義,在堡下設立粥廠,我等都是前往活命!」

  到了舜鄉堡堡下時,看到如此大規模的飢民,人數怕有三千,卻是人人安樂,每人皆可救濟活命,防守夫人有孕在身,還親自施粥,幾人都是吃驚,又聽到老者的悲歌勸言,符名啟自是有感而嘆。

  這時王鬥也看到了符名啟幾人,不由吃了一驚,他曾在州城見過符名啟,認出他來,忙帶著眾軍官上前迎接。

  符名啟卻是沒見過王鬥,見了面後,他對王鬥深施一禮,道:「老夫代這些父老鄉民謝過王大人,王大人高恩厚舉,解萬千百姓於倒懸,實是高義!」

  他嘆道:「王大人身為武將,卻能有此義舉,州城飽讀聖賢書者眾,卻無一如王大人,實是令人感嘆!」

  符名啟身為儒學學正,地位崇高,王鬥能受他如此大禮,也足以自豪了,連旁邊的溫方亮,林道符等人眼中都是露出羨慕的神情。王鬥還禮道:「不論文官武將,皆為大明臣子,不論軍戶民戶,都是大明百姓,王鬥身為大明臣子,又豈能坐視百姓苦難,見死不救?小事不值一提。」

  聽了王鬥的談吐,符名啟更是吃驚,在他的印象中,放眼保安州各地武官,只有原舜鄉堡的防守官許忠俊有此學識修為,沒想到這個接任的年輕防守官……

  符名啟對王鬥更感興趣了,他上下打量著王鬥,連他身旁的江宏生與黃日光也是對王鬥看了又看。

  眾人交談了幾句,王鬥邀請符名啟入堡說話,符名啟欣然同意。

  符名啟等人的來到,也觸動了王鬥的靈感,現在舜鄉堡孩童眾多,特別是又來了這麼多的流民孩童,他們的教育安排,應該提上自己的議事日程了。

  進堡之時,王鬥又回頭看了看堡外密密麻麻的飢民們,那些飢民仍在排隊領粥,他們很多人臉上己是恢復了生氣,有些孩童還恢復了童真,只是在人群中戲耍著。

  自己救活了他們,以後他們也將成為舜鄉堡重要的人丁戶口,只是,養活這些人真難啊。

  王鬥忽然神情有些恍惚,自己自來到這個世界,從個人苦苦掙扎求生,到現在可以掌控數千人的命運,世事之奇妙,莫過於此。

  ……

  「轟!」的一聲響!

  銃口火光冒出,殘餘的硝煙緩緩飄起。

  一個狂叫衝來的粗壯山匪被鐘顯才的鳥銃遠遠打翻在地。

  他一揮手,吳爭春與本伍的幾個鐵甲長槍兵以成排的戰列衝了上去。

  「殺!」

  五根長槍如毒刺般探出,慘叫聲響起,幾根長槍或刺中山匪們的眼睛,或刺中他們的心口,無一落空!

  長槍帶出,血花四射,有一些血還噴到了吳爭春的臉上,戰甲上,他卻是眼睛絲毫不眨一下。

  經過幾次剿匪,對殺人,吳爭春己經沒什麼牴觸難過的心理,他的技藝,在剿匪實戰中練得更加的凶悍狠辣。每一槍刺出,決不落空,也從不留情!

  防守大人說得對,殺光那些匪徒,抄光他們的庫存,取了他們的糧米,就可以讓全堡的軍民活下去。眼下堡內糧餉不多,又要救濟災民,養兵千日,用於一時,是輪到他們這些軍士出力的時候了。

  從三月中起,王鬥便派出舜鄉軍輪流出堡剿匪,每隊輕裝上陣,只帶武器彈藥,還有幾日的乾糧。在舜鄉軍的嚴厲打擊下,舜鄉軍周邊匪患為之一清,有些存在幾年,十幾年的積年老匪,最多在舜鄉軍兩隊兵百餘人的攻擊下,便全部灰飛煙滅。

  成果是顯著的,短短時間內,舜鄉軍連滅了十幾個匪寨,繳獲銀子上千兩,糧米數百石,馬騾百匹,器械無算,大大緩解了堡內的生存壓力。不過也帶來一個後果,境內的匪徒不是被殺乾淨,就是棄寨而逃,己是無匪可剿。

  四月,韓朝領夜不收探知了美峪守禦千戶所這處匪寨,此地山高林密,人跡罕至,內有匪賊近三百人,都是些積年悍匪,他們活動範圍頗廣,從美峪守禦千戶所到蔚州,到淶水,每隔一些時間便出外搶掠一次,然後逃回山寨中享受。由於是三不管之地,加上山高路險,當地官府衛所對他們都是無可奈何。

  王鬥卻是動了心思,該匪寨積營多年,怕是庫藏豐富,打下這個匪寨,最少可以讓舜鄉堡軍民吃喝半年。

  不過美峪守禦千戶所不是舜鄉堡的管轄地帶,甚至不屬於保安州衛的管轄之地。大明守禦千戶所一向地位獨特,雖是一所,卻可以與一些軍衛平起平坐,特別是美峪守禦千戶所,該地連接蔚州與保安州的通道,地勢重要,特設一守備領軍守禦。

  領軍過界,此為大忌,不過王鬥己是窮紅了眼,哪顧得這麼多,領韓仲領了一哨兵,每人帶了十幾日干糧,一定要打平這個匪寨,搶了他們所有的庫存。

  在幾個夜不收的帶領下,韓仲領著一哨軍靜悄悄地逼近了這個匪寨,匪徒們沒料到官兵會突然出現在山寨下,他們只是憑藉牢固的寨城防守。山寨雖然堅固,但舜鄉軍向以力破巧,他們火銃兵不斷轟擊,不到半個時辰,山寨便被打破,一排排的鐵甲長槍兵湧入!

  在他們戰陣戰列的強悍攻擊下,這些山匪雖然都是亡命之徒,但在舜鄉軍的眼中,都是烏合之眾,哪裡抵擋得住舜鄉堡的大軍?在舜鄉軍攻破山寨不久,他們就崩潰逃命,或是跪地而降。

  「哈哈,這些匪賊真是不堪一擊!」

  看著一堆堆跪地而降的匪徒,韓仲在幾個護衛的簇擁下而來,他樂不可支,哈哈大笑。

  他帶著一哨兵二百四十餘人前來,很快攻破了這個山寨,清點繳獲回去後,想必又是大功一件,而且對於繳獲後的分賞,王鬥向不吝嗇。各人這次回去,就算小兵,也都會腰包鼓鼓。

  韓仲上前拍了拍吳爭春的肩膀,道:「小子,不錯嘛,再這樣下去,你很快又可以升職了!」

  此時吳爭春身上,滿是汗漬與血跡,被山風吹乾後,渾身的難受,他現在是伍長之職,原先小隊中的伍長被挑選到騎兵隊去後,吳爭春以上等軍士之身接任了小隊中長槍伍的伍長,不過他剛才作戰勇猛,就韓仲估計的,死在他的長槍下的匪徒達七人之多,如此戰績,記上軍功,只要有空缺出來的位子,升職是顯而易見的。

  吳爭春「嘩!」的一聲,依槍施禮道:「全靠大人栽培!」

  此時的他,身上滿是銳氣,往日那個怯懦的他,己經完全不見。

  韓仲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此次攻取山寨,我軍傷亡微小,想必大人得知,定是歡喜!」

  在韓仲這哨軍中,有火銃軍士與長槍軍士各一百人,餘者是軍官護衛旗手等。從二月下到三月的時間內,寇家溝那處鐵廠,一共出產了熟鐵近一萬斤,有了鐵料,舜鄉堡日夜趕工,到四月初,又打製出了火銃一百多門,鐵甲三十多副。

  連上原先王鬥擁有的新式火銃與鳥銃七十多門,現在的王鬥,基本上可以為軍中每個火銃兵配上火銃。

  至於鐵甲,原先在舜鄉軍中,除了一些軍官與上等軍士有配甲外,餘者多不著甲,堡內又有一些鐵甲打製出來後,現在韓仲哨中,己經有四十多人配上鐵甲,多配給長槍兵使用,餘者軍士,則還是穿著舜鄉堡庫房中原來的皮甲棉甲,或是不著甲。

  此次攻擊山寨,這些鐵甲長槍兵可是發揮了大作用。特別是吳爭春那伍的鐵甲長槍兵,還有乙隊沈士奇領的那伍鐵甲長槍兵,第一個攻入寨內,殺潰了匪徒,可說都是立下了大功!

  韓仲大大咧咧地揮了揮手,道:「好了,戰鬥結束,該是看看搶了多少糧米錢銀的時候了!」

  此時滿地的屍體,寨內到處是紅褐色的泥漿,匪徒在死了五十多人後,一百多人投降,餘者不知逃往何處,韓仲也懶得理會,只是吩咐手下軍士清點繳獲,蒐羅殘匪。

  王天學最近在舜鄉堡內,也開起了一間藥鋪,還帶了一些的採藥學徒,此次韓仲領軍作戰,王天學也派出了幾個學徒,隨同救治。在這些學徒們為受傷的軍士們包紮傷口時,餘者的軍士們,則是開始清理與搬運寨中的銀錢,糧米、兵器、騾馬等物資。

  看著不斷搬運出來的物資,在空地中堆得高高的,收穫還是不小的,不過韓仲卻是記得不耐煩,他拋下筆,罵道:「讓老子舞刀弄槍還行,叫老子讀書識字,還不如殺了我算了!」

  他叫道:「鐘顯才,你過來登記!」

  鐘顯才人長得白淨文氣,識字也快,字也寫得好,當下他應了一聲,便過來為韓仲登記。

  左哨甲隊的隊長謝上表大步走了過來,他對韓仲施禮道:「韓頭,那些俘虜的匪賊怎麼處理?」

  那一百多個投降的匪徒此時都是五花大綁,垂頭喪氣地跪在地上,韓仲看了那邊一眼,冷笑道:「大人曾說過,那些賊匪儘是喪盡天良之輩,賊性難改,不可改造,盡數殺了!」

  謝上表眼中閃過一絲寒光,抱拳道:「末將領命!」

  ※※※

  老白牛:

  明朝火器專家書友,你貼的那些資料,我己經看到了,不用到處刷。明朝各種資料我電腦上存有十幾G,老實說,那些火器資料,三年前我電腦上就有了,不過還是謝謝你,辛苦了。

  主角的武器思路就是生產簡單,打制容易,成本較低,維護便捷等。複雜的東西,主角不會使用的,就如戚繼光當年,明軍中使用的火器有上百種,除了留下幾種外,餘者一切禁之,以節靡費。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23:07 編輯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1-3 10:47
第八十八章 繳獲所得

  不理會那些匪徒的嚎叫哭泣,左哨的軍士們一一將這些匪徒殺死,他們處決匪徒時,都是用長槍,免得身上的腰刀起了豁口,還可以順便練一練槍術。

  舜鄉軍中的長槍兵大多在二十步外衝刺就可以刺中目標,離得這麼近,更是不用說,他們長槍看也不看,就可以準確地刺入匪徒們的心口。很快的,一百多個匪徒便橫屍當地。

  最後,繳獲的匪寨物資也是盤點清楚,鐘顯才用他那斯文的聲音向韓仲稟報:「大人,我左哨軍士共繳獲匪徒銀錢三千五百七十五兩,糧米七百五十三石六斗,繳獲騾馬八十七匹,刀槍二百四十六副,羊三百五十三頭,牛二十七頭……大人,所獲豐厚啊!」

  圍在旁邊的眾軍官都是喜上眉梢,王鬥獎賞極重,繳獲所得,至少會拿出三成物資出來賞賜,算一算,各人此次所得都是不少。

  韓仲也是笑得合不攏嘴,他義憤填膺地罵了一句:「這些匪賊,喪盡天良,所搶儘是民脂民膏,幸好遇上我們舜鄉堡王師。這些錢糧拿回去,可以救活災民無數了。」

  眾軍官都是心情愉快地贊韓仲果然是跟在防守大人身旁的老人,深得真傳,就是宅心仁厚,果然是取之於匪,用之於民。

  韓仲又嘀咕了一句:「奶奶的這麼多錢糧,就是運回去有點難辦。」

  這麼多繳獲,便是舜鄉堡全堡軍戶種田所得,怕是幾年的辛苦,也不如繳獲這一個匪寨來得豐厚。不過美峪守禦千戶所離舜鄉堡路途頗遠,而且道路難行,掃滅匪寨容易,要將繳獲拉回去有些困難。

  鐘顯才輕輕提醒道:「大人,不是有繳獲騾馬八十多匹嗎?寨內也有些車輛,將繳獲放在車上,便可以用騾馬拉回去了。」

  韓仲點了點頭,道:「不錯,我正好想到這點,你便提出來了,很好。」

  當下他威風凜凜地下令全軍一齊動手,將繳獲放到騾馬上,全部拉回去,牛羊全部趕走。末了,又下令放了一把火,將整個寨子燒個精光。

  一路無事,看到舜鄉軍左哨精銳的樣子,二百多人個個勇如家丁,路上也沒有人敢動什麼心思。崇禎九年四月十一日,韓仲領著左哨軍士,拉著大批的繳獲,得意洋洋地回到舜鄉堡。

  一時間,整個舜鄉堡都轟動了,這些時間,舜鄉軍雖然到處剿匪,不過打破了十幾個匪寨,所得也沒有韓仲這次來得豐厚,有了這些糧米銀錢,至少今年來說,全堡上下都可以衣食無憂了。

  王鬥也是高興無比,在大規模的賑災下,自己錢糧己經所剩不多,不過先前打破那些寨子,繳獲了銀子上千兩,糧米四百多石,再加上這次的三千五百多兩銀子,七百五十多石糧米,至少今年堡內軍民,還有堡外的災民們吃喝是不用愁了。

  先前王鬥還有一點擔憂,下半年清兵入寇,秋後整個舜鄉堡都不能耕種,還要堅壁清野,到時軍民如何養活?有了這些銀錢糧米,就算到時野外一掃而空,自己又有何懼?

  他親自出堡來迎接了韓仲一行,又吩咐歡喜無比的林道符將各樣銀錢糧米入庫,那些牛羊也是安置好。

  回堡後,王鬥立時論功行賞,登記各人軍功,又拿出三成繳獲賞賜各軍士,依他們的戰績所得一一獎賞,傷亡的軍士更是加以撫卹厚葬,這些軍士很多人家內己是分下田地,眼下這些軍士都可以放假幾日,他們拿著大批的賞銀糧米回去後,家人都是喜出望外,一時間,堡內一片的歡聲笑語。

  唯一遺憾的是,王鬥此次遣軍前往美峪守禦千戶所剿匪,是私下偷偷進行,不能上報軍功,上官不可能對他們進行封賞。

  有了錢糧就好辦事,王鬥的擴軍,擴大開礦規模,修建堡牆,還有收編堡外災民等計劃都可以實行了。

  崇禎九年四月十二日,王鬥招集堡內的軍官吏員等,商議一系列的事務。

  令吏馮大昌首先對王鬥微笑地匯報:「大人,堡外災民口數已是統計出來,共有三千一百五十五口,其中男子一千八百四十七口,成丁一千六百二十二口,不成丁二百二十五口。婦女一千三百八口,其中成女一千一百口,幼女二百八口。」

  「據統計,這些口數共有成戶四百七十二戶,有口二千三百七十八口。餘者七百七十七丁口,或是妻兒去世,或是只留孤兒婦女,不成整戶。」

  王鬥一揮手:「讓這些人全部加入舜鄉堡軍戶,不願加入的,全部趕走!」

  他對溫方亮與孫三傑微笑道:「兩位大人,現在你們可以各領一哨兵了。」

  溫方亮搽著手喜道:「太好了,總算不再是領著幾個兵了。」

  孫三傑也是喜不自勝。

  王鬥沉吟,舜鄉堡內,怕是容納不了這麼多丁口,只能讓他們在堡外居住,邊關之地,肯定要修建堡牆,眼下在王鬥的親近各堡中,靖邊堡有戶一百七十戶,其中有六十多戶一直居住在堡外,沒有修建堡牆。

  自己可以遣一百戶丁口到靖邊堡去,遣一部分人到寇家溝鐵廠去,餘者,盡數留在舜鄉堡吧。

  只是修建兩堡城牆,怕是所費不少,如果粗粗修建,又怕防護力不夠。

  進入今年來,王鬥平日與眾人談論中,總有意無意流露出擔憂今年後金兵又會再次入寇。對於王鬥的擔憂,各人都是莫名其妙,難道防守大人能未卜先知,知道今年韃子又要進關劫掠?

  此時王鬥又流露出這種擔憂,各人都是面面相覷,溫方亮微笑道:「大人,依下官所知,在我們舜堡的西面,有漢潘縣城的古址,如果在那裡修建新堡,需費不大,且……」

  他笑道:「下官先祖為中州人,在我們那,四戰之地,匪賊橫行,每個莊子都要建固城屯堡。那屯堡,先建黃土高台,高約一丈多,再建堡牆,便從堡牆周邊取土。因為建堡,屯堡周邊百丈內儘是黃土大坑,各深一丈多,賊匪若要攻打,首先要繞過這些大坑,密密麻麻的黃土大坑極為難行。饒過大坑後,又得爬土檯子。爬上土檯子,還有堡牆,從土台斜坡到堡牆,居高臨下,高達數丈,一個擂木擂石,順著土台滾下來,就能砸到一片人,真是慘!」

  當座各人都是聽得興味昂然,溫方亮笑道:「當然,這固城屯堡也有缺點,敵人進堡都困難了,我們堡內軍戶出堡也是同樣困難。」

  王鬥一拍大腿道:「出行不重要,最重要是安全,防護力足!」

  他笑道:「靖邊堡也可如此辦理!」

  眾人商議計算了一陣,修建這兩堡的堡牆約需要一千多兩的銀子,如果算上糧米,則需要銀糧各半,不過王鬥現在銀多糧少,能動用銀子的,就儘量動用銀子,就算米價物價昂貴,也同樣花銀去買。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從現在到清兵入寇,怕是沒有幾個月的時間了,一切事務都要抓緊。

  ……

  收編堡外災民為軍戶很順利,這些時間他們在舜鄉堡人人可以活命,己是感恩,家內遭了災,回去後也沒有好日子過,看舜堡軍戶們的例子,這裡生活安穩,只要肯幹活,就可以活下去,開墾荒地後,還人人有田地可分,實是桃源之地。

  至於民戶身份,這年頭,能活下去更重要,民戶又算什麼?至少舜鄉堡的軍戶不會像自己一樣的流離顛沛,餓死病死。還是留在這裡,將舜鄉堡當成自己家吧。

  堡外三千多口災民基本都是留在了舜鄉堡,王鬥吩咐令吏馮大昌將他們一一登記入冊,每人發給了軍戶貼,以後這些新軍戶就是舜鄉堡的新人丁戶口了。

  王鬥一聲令下,幾千口災民盡數集中在舜鄉堡西城方向,在那裡建造新的軍戶營房,原來的窩棚,也一把火全燒了,一些留下的垃圾與排泄物,盡數挖坑深埋,防止瘟疫。同時王鬥還選了一百戶的新軍戶,送往了靖邊堡。

  舜鄉堡與靖邊堡兩地的堡牆修建,由林道符與老匠吳世宦主理,吳世宦原先在靖邊堡修建堡牆表現出眾,王鬥還是很看重他的。

  修建堡牆營房,黃土還好,就在周邊就地取土,地表越坑坑窪窪,大坑挖得越多越好,不過各樣的石灰,糯米,木料等,卻是要向外採購,還有石料等,也要花費大批的人手去開採,這些都需要大把的錢糧,一時間,王鬥口袋中的銀子又是滾滾而去。

  夯築堡牆需要大批的人手,不比以前修建靖邊堡,現在王鬥算是人手充足。挖土,和泥,脫坯,曬乾,那幾千口的新軍戶們只是盡數上陣。

  同時間,溫方亮與孫三傑也是歡喜地在新軍戶中挑選青壯,從原先兩哨老兵中選拔軍官,很多此次剿匪立功的軍士們都成為新任軍官,舜鄉堡內又組建了兩哨兵,依訓練條例,風風火火地訓練起來。

  ……

  崇禎九年四月二十日,王鬥帶著韓朝,韓仲,還有一些護衛們,回到了靖邊堡。

  鐘調陽得到消息,在城門口迎接了王鬥一行人。

  這是王鬥去舜鄉堡後,這幾個月中第一次回到靖邊堡,在永寧門前見到王鬥時,堡內軍戶們都是驚喜,他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隨後他們奔走相告:「大人回來了,大人沒有忘記靖邊堡的父老!」

  他們簇擁在王鬥的身旁,一邊七嘴八舌的,一邊隨著鐘調陽,只是將王鬥等人迎進堡內,聞訊而來的齊天良與陶氏二人都是雙目含淚:「大人,您回來了!」

  王鬥和他們寒暄了一陣,看著以前同墩的幾個老人,王鬥很是感慨,自己走後,靖邊堡真是冷清了許多。

  靖邊堡本有戶一百七十戶,其中六十多戶一直居住在堡外,不過他們其中的青壯己經全部編為軍士,七隊戰兵,兩隊輜兵,一隊夜不收。這些軍士,有六隊人隨王鬥去了舜鄉堡,有一隊人隨高史銀與楊通去了董家莊,留在靖邊堡內的,只有三隊人。

  堡內男丁少,青壯少,這人氣便落了下來,雖說王鬥等人從靖邊堡帶出去的兵,個個都成了軍官,他們有時假日會回來一下,讓堡內軍戶談起來也是自豪。不過冷清就是冷清,這是事實,想起以前靖邊堡的日子,再想想現在,靖邊堡軍戶們的失落心理就可以理解。

  不過在四月十五日時,王鬥遣了新軍戶一百戶前來靖邊堡,又派來了眾多的男丁幫靖邊堡修建新堡牆,堡外也是一片開工熱鬧,這讓靖邊堡軍戶們心下安慰些,大人沒有忘記他們。

  今日王鬥更是回鄉,讓靖邊堡軍戶更是歡喜。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23:07 編輯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1-3 10:50
第八十九章 許月娥的槍術

  眾人簇擁王鬥等人進了堡,堡內屋舍井然,山石街巷一塵不染,還是如原先一樣整潔,堡內行走的軍戶也是紅光滿面,神色悠閒。

  王鬥感慨地點了點頭,這才是自己的老家啊。

  其實靖邊堡軍戶們的生活還是安樂的,堡內有公共澡堂與公共廁所,保持了衛生整潔,堡內有戲台廟宇,閒時可以看戲拜神。各人有田地,未來稅糧也不重,他們家的子弟多是各堡的軍官,每次繳獲後拿回大批的糧米,足以讓家人過上好日子。特別這裡是王鬥發家的地方,堡內軍戶們都有一種優越感,這裡,才是舜鄉堡的根本!

  唯一不足就是堡內缺點人氣,空心化嚴重,不過現在新調來一百戶軍戶,這裡很快又會熱鬧起來。

  一行來到了靖邊墩前面的總旗官廳處,這裡以前是王鬥居住生活的地方,現在為鐘調陽辦公之地,平日他也是住在後面的宅院內。原先服侍王家的幾個年老軍戶與壯婦都是留在宅院內打掃,每月固定領取一些俸米。

  看著以前自己生活的地方,王鬥也是感慨,腦海中不時掠過以前自己在這裡生活工作的片段,想起當日自己在靖邊堡的拚搏奮鬥,一磚一瓦的將靖邊堡從空白中建起,想著看著,他不由有些痴了。

  韓朝韓仲似乎也有相同的感受,二人跟在王鬥身後,也是唏噓不己。

  宅院內那幾個年老軍戶與壯婦正在打掃,見王鬥等人進來,他們都是驚喜:「大人,您回來了?」

  王鬥微笑地與他們打了招呼,又吩咐身旁的護衛們遞上一些酒肉與布帛等物,他們都是驚喜地收下。然後他們又趕緊道:「大人回來了,趕快將房間收拾一下,好讓大人歇息。」

  和他們交談了幾句,王鬥等人又回到大廳內。

  王鬥坐在上首,鐘調陽,齊天良,鐘榮,韓朝,韓仲幾人分坐下首兩旁,老兄弟見面,都有說不完的話。

  韓仲對鐘調陽道:「老鐘啊,還是你舒服,留在這靖邊堡,每日悠閒,哪像我們幾個,整日累死累活的。」

  鐘調陽微笑道:「韓二兄弟,那你就留在靖邊堡好了,由我接任領你那哨兵吧?」

  韓仲慌忙搖手道:「別,別,我還是累點好了,留在靖邊堡內整日無事,我還不悶出病來?」

  眾人都是笑了起來。

  王鬥微笑道:「很快表兄也要辛勞了,那一百戶軍戶調來,同樣要編為軍伍操練,以後就沒有悠閒的日子過了。」

  王鬥道:「靖邊堡也要練一哨的兵,從新來軍戶中選取青壯,如果人數不足,會從舜鄉堡補充一些男丁進來。原先留在靖邊堡的三隊兵,正好都充為軍官。」

  王鬥盤算了又盤算,靖邊堡新軍戶調來後,堡內外有二百多戶人家,一千多口人。戶丁多,城堡大,又是自己的老家,沒有一哨兵護衛,王鬥為靖邊堡的安全憂慮。他咬了咬牙,還是決定再編練出一哨新兵,如此一來,連舜鄉堡與靖邊堡,自己一共將有五哨新軍步兵,一隊騎兵,約一千三百多人的兵力。

  鐘調陽大喜,道:「那敢情好。」

  自己終於也能領一哨兵二百多人,而不是那三隊兵三十多人。鐘調陽也是有雄心的,自然不甘心在靖邊堡內養老。

  王鬥道:「靖邊堡這一哨兵一定要練起,缺乏的糧米器械,我會讓舜堡林道符大人調運過來。」

  鐘調陽更是歡喜,高聲謝過。

  接著鐘調陽與齊天良又向王鬥匯報近期堡內之事。不比鐘調陽,齊天良在靖邊堡內倒是滿足,他胸無大志,有現在的身份地位,他己經滿足了。他雖識字,卻是不多,屯田文冊都由鐘榮掌握,在齊天良讓鐘榮將文冊遞過來時,王鬥對鐘榮微笑道:「鐘先生,辛苦你了。」

  鐘榮一直留在堡內,協助鐘調陽,齊天良二人處理堡內文書事務,聽聞王鬥這樣說,鐘榮連忙深施一禮:「大人言重了,這是學生份內之事。」

  他氣色不錯,靖邊堡內就他一個文人,鐘調陽與齊天良都對他很尊敬,鐘榮在靖邊堡內過得很舒服。

  王鬥看了看他,本來鐘榮是第一個跟隨自己的文人,辦事得力,也算是患難與共,可惜他的級別太低,將他調到舜鄉堡去不可能號令堡內諸位書吏,現在舜鄉堡的令吏馮大昌自己還用得順手,以後再說吧,看有沒有機會抬舉他一下。

  王鬥翻看文冊,齊天良生怕王鬥不知道他的功勞,還站在一旁補充。

  崇禎八年八月初,靖邊堡軍屯文冊共有田地三千多畝,崇禎七年加入靖邊堡的最初五十五戶軍戶,各人都分到四十畝土地。崇禎八年初加入的三十餘戶軍戶也各分到田地二十畝,只有崇禎八年中加入的六十多戶軍戶還未分到田地。

  不過在王鬥離開的這些時間內,崇禎八年下到崇禎九年初,齊天良領著堡內的軍戶們又新開墾出了一千八百多畝田地,崇禎八年初加入的三十餘戶軍戶又分到田地二十畝,現在他們也有四十畝地傳家。

  那些住于靖邊堡外,在崇禎八年中加入的六十多戶軍戶同樣分到田地二十畝,現在靖邊堡內外軍戶都有田地傳家,人人歡喜。

  不但如此,齊天良還領著堡內軍戶修復了去年被流寇燒燬的畜場。還有靖邊堡的標誌,蘭州大水車,也可樣重建起來。

  看著文冊,王鬥點了點頭,齊天良辦事還是得力的,做出的成績都很顯著。

  他合上文冊道:「不錯,齊老哥,辛苦你了,你做得很好。」

  齊天良臉上笑開了花,他連聲道:「應該的,應該的,這是小人份內之事,份內之事。」

  王鬥道:「現在又有一百戶軍戶調到靖邊堡來,齊老哥你又要辛苦了,同樣要帶著他們開墾新的荒地。」

  雖然下半年清兵要來,不過至少田地可以先開墾起來,等清兵退後再耕種。邊關就是如此,苦戰後生活還是要繼續,總是在刀光劍影中虎口搶食。

  齊天良道:「大人,領著新軍戶開荒種地是沒問題,只是我們靖邊堡一帶沒有荒地可以開墾了。」

  從崇禎七年到崇禎九年,靖邊堡己經開墾荒地近五千畝,周邊可以開墾的土地都是一掃而空。

  王鬥淡淡道:「沒事,你儘管領著軍戶往東面開墾過去,有什麼事情,儘管來告知我。」

  從東面過去,那邊己經是五堡的管轄之地,那裡荒地眾多,與其荒廢在那裡,不如自己利用起來。至於未來自己與五堡防守官楊志昌的衝突,王鬥又怕了什麼?

  ……

  午宴後,王鬥又帶著眾人在靖邊堡內走了走,他還爬上靖邊墩高高的墩台上看了看。

  墩台上視野廣闊,微風緩緩拂來,帶著一絲涼意。

  極目眺望,各個墩台上毫無煙火動靜,不過王鬥卻是看著東北方向出神,久久不語。

  崇禎九年四月下了,依王鬥對歷史的瞭解,此時後金汗黃台吉應該稱帝了吧?

  崇禎九年三月初六日,後金改文館為內三院。崇禎九年四月十一日,後金汗黃台吉稱帝,改元崇德,改國號為「大清」,改族名為「滿洲」,定都瀋陽,即位之典持續二十餘日,禮儀多仿漢制。

  黃台吉在稱帝后,便嚴令境內漢民髮式衣冠皆如滿式。

  他在詔書上道:「朕讀史,知金世宗真賢君也。當熙宗及完顏亮時,盡廢太祖、太宗舊制,盤樂無度。世宗即位,恐子孫傚法漢人,諭以無忘祖法,練習騎射。後世一不遵守,以訖於亡。我國嫻騎射,以戰則克,以攻則取。往者巴克什達海等屢勸朕易滿洲衣服以從漢制。朕惟寬衣博袖,必廢騎射,當朕之身,豈有變更。恐後世子孫忘之,廢騎射而效漢人。滋足慮焉。爾等謹識之。」

  稱帝后不久,黃台吉就緊鑼密鼓的策劃入寇大明之事,清國上下都認為現在大明內憂連連,特別是流寇橫行,幫了他們的大忙,不趁這個機會入寇,更待何時?等大明緩過氣來,他們就沒有便宜可佔了。

  後金崛起後,從大明手上搶奪了眾多的土地財帛,也助長了他們貪婪的心態。

  黃台吉曾得意地道:「我等現居瀋陽,遼東之地,原屬我乎?系征伐而來!」

  很快的,一次規模達十萬人的軍事入侵將蔓延大明北方諸地,為了這場入寇,從兩年前開始,自己就開始準備了。自己依對歷史的瞭解,盡自己的力量擴充勢力,做好防護,只是到時能不能過這一關?自己也是未知。

  在王鬥沉思的時候,齊天良上前道:「大人,墩上風大,還是下去吧?」

  隨後他又獻寶似的道:「現在堡外畜場的豬羊養得不錯,大人要不要看看?」

  ……

  在去年時,靖邊堡百戶渠邊上的那個畜場曾被流寇燒燬,齊天良帶領堡內軍戶修復後,還有外面粗粗建了個圍牆,差不多就是一米高,將豬圈、魚塘、鴨圈與雞圈等圈圍在內。至於那些菜地,則還是在圍牆之外。

  現在的靖邊堡畜場,內有數十個靖邊堡婦女及一些老弱男子在內勞作,還有一些靖邊堡孩童也在其中放鴨放羊等。

  畜場由陶氏在管理,她笑眯眯的將王鬥等人領了進去,那豬早己喂養過,一頭頭的只是在豬圈內休息,比起去年,這些豬長大了許多,等再過幾個月,正好可以吃了,犒勞殺敵的將士們。

  王鬥看了連連點頭,這畜場內瀰漫著一股什麼味,很是難聞,不過對於陶氏這樣聞慣了的人,倒是沒什麼感覺。

  此時畜場內沒有什麼人,陶氏左看右看,說道:「那些懶婆娘,一個個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大人,待婦人找找,讓她們出來迎接大人。」

  王鬥微笑道:「罷了,午後也沒什麼事,就讓她們歇息吧。」

  王鬥等人隨意在畜場內行走,一邊走一邊評論那些雞鴨豬魚等,忽然右邊有一陣陣的叫好聲傳來,王鬥等人奇怪,便楯聲而去,走過一個坡地,卻見坡下一塊平地上站著幾十個婦女,個個都在拍手叫好。

  有幾個婦女手上還拿著槍棍,其中一個婦女對場中一人叫道:「月娥,加把勁,己經刺中七次了,再刺一次,就有八次了!」

  「己經刺中七次?」

  王鬥等人都是吃驚,一齊向下看去,卻見一個女子站在場中,手中正端著一根長槍,看她側身抬槍姿勢,卻是舜鄉軍中標準的槍兵刺擊之術。

  再看這女子的相貌身材,卻是許月娥,此時她拿槍的手己經有些搖晃,滿臉汗水,頭髮散亂,不過卻是神色堅毅,只是緊盯著前方二十步外的一塊木板,上面粗粗用石灰標著幾個眼睛心口等位置。

  猛地她輕喝一聲,疾步前衝,衝到木板前,她喝了一聲:「殺!」

  手中長槍刺出,準確地刺中了木板心口的位置。

  場中眾婦人歡聲如雷。

  韓朝沉聲道:「好身手!」

  韓仲也是睜大眼睛,吃驚地道:「這個女的,怕有上等中則軍士的技藝!」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23:06 編輯

frank7649 發表於 2011-1-3 10:59
第九十章 女營

  王鬥也是吃驚,許月娥什麼時候有了這樣的身手?她沒有人教習,是怎麼練出來的?

  陶氏走了下去,對那些婦人叫道:「你們幹嘛幹嘛?不干活跑到這裡閒玩。防守王大人己經來了,你們也不過來迎接?」

  眾婦人大驚,回過頭來,見王鬥幾人果然站在高坡上,她們連忙過來拜見,幾十人跪了一地。

  王鬥微笑道:「起來吧。」

  許月娥也是跪在人群中,手上還拿著長槍,在她身後,同樣有幾個拿著槍棍的婦女,似乎是以她馬首是瞻。

  王鬥看向許月娥,見她己是一個典型的村姑打扮,一身粗布衣裙,上面還有幾塊補丁,頭髮散亂,臉上也粗黑了許多,只隱隱可見往日的秀麗。

  王鬥以前與許月娥接觸不多,記得她在莊內是個很驕傲的女子,生活也優越,遭遇大變後,她現在過這種生活,內心會不會有一種失落感?往日莊內的王大傻子現在身居高位,她又有什麼想法?

  不管怎麼說,都是同莊的鄉鄰,許月娥現在有這樣的身手,讓她繼續養豬種菜倒是可惜了。

  王鬥對鐘調陽道:「表兄,這許月娥身手不錯,讓她留在畜場內可惜了,我看還是調到舜鄉堡去吧。」

  鐘調陽點了點頭,對許月娥等人道:「大人開恩,將你們調到舜鄉堡去,許小娘子,你等回堡收拾一下,就隨大人去吧。」

  旁邊眾婦人都是羨慕,舜鄉堡,那是大地方了,只有許月娥一言不語,只是深深拜在地上。最後清點了一下,與許月娥一起習過槍棒的女子約有十幾人,都是往日那些被後金軍擄過或是匪徒糟蹋過的女子,這些女子一齊調走。

  舜鄉堡內流散的婦人孩童眾多,是該將她們組織起來,這許月娥或許可以任一個小頭目之類的。

  第二日,王鬥等人回轉舜鄉堡,一路上,那些靖邊堡畜場女子都是興奮,議論個不停,只有許月娥一直沉默不語。在路時,韓朝,韓仲等人對許月娥看了又看,他們自然瞭解許月娥的往事,不過對這個女子是如何練出槍術來,他們卻是好奇不解。

  在回舜鄉堡的路上,王鬥還去了董家莊一趟,高史銀與楊通二人調到董家莊後,一個在莊內管兵,一個屯田。去年臘月,二人統計了堡內的青壯人口,準備開墾荒地,編練青壯,還從王鬥那要走了十五頭耕牛,三十石米糧。

  董家莊原有軍戶一百多戶,五百多口人,還有原先管隊官張貴領的官軍五十餘人。不過在張貴升任州城管屯官後,他與自己的家丁隊頭張堂功帶走了家丁十餘人,堡內官兵不足四十人,再裁撤一些老弱,只剩十餘人。

  崇禎九年二月時,高史銀二人以從靖邊堡帶來的那隊戰兵為軍官,也編練了一百多兵,兩隊青壯,長槍兵與火銃兵各佔一半,按以前在靖邊堡的訓練方式,風風火火地訓練起來。

  不過這些兵丁與王鬥在舜鄉堡的情況一樣,長槍兵可以人手一只長槍,就是火銃兵沒有幾根合格的火銃鳥銃,急需王鬥的支持。王鬥現在也沒什麼辦法,自己新建的幾哨兵,火銃兵還不能人手一根火銃呢。

  他只能安慰高史銀二人,等舜鄉堡工匠們打製出新的火銃兵器後,立時為他們配備。

  ……

  在董家莊又待了一日,王鬥等人才回轉舜鄉堡。

  才近南門外的教場前,就聽到一陣陣的喊聲、口令聲、喝罵聲傳來,這是舜鄉軍在訓練。

  原先堡外的那些災民們編為軍戶後,王鬥立時從他們中挑選青壯,又編了前哨,後哨兩哨的兵,由溫方亮與孫三傑分別帶領。在王鬥一哨軍中,甲長到哨長之間的軍官有二十五人,都從韓朝,韓仲原來的兩哨老兵中挑選,近期剿匪出眾的軍士們,很多人都新任軍官。在韓朝,韓仲兩哨老兵被選走一部分後,也新補充進一些青壯來訓練。

  四月十七日這天,四哨新軍編伍完畢,開始了正式的訓練。

  與原來的兩哨老兵一樣,這些新兵蛋子,還是先進行為期一個月的系統嚴格訓練,學習如何站隊列隊,如何踩著鼓點列隊而進等,接下來再教他們殺敵之術。

  這些新兵有與原老兵們訓練時的毛病,韓朝,韓仲原先左哨、右哨兩哨兵還好,大部分都是老兵,每哨只有幾十個新補充進來的新兵,在眾多老兵的帶動下,這些新兵適合很快。

  至於溫方亮與孫三傑那前後兩哨兵就慘了,除了一些軍官,幾乎清一色的新兵。王鬥估計在崇禎九年的七月時,舜鄉堡就要面臨戰事了,時間不多,所以他對新兵的訓練要求更為嚴格。

  新軍們列隊不齊,左右不分,左看右看等,各軍官操起軍棍就打,打得他們哭爹喊娘,苦不堪言,才短短幾天時間,很多新兵蛋子己經動了逃跑的心思。

  不過王鬥等人早算計到這點,在訓練間隙,各軍官都是上前為各兵做心理輔導,他們以滿不在乎的口吻對新兵蛋子道:「你們真是舒服了,這天氣不冷不熱的,操練就是舒服。想當年我們訓練的時候,那就慘了,寒冬臘月的,那風一吹過來,人都凍僵了,臉上手上滿是口子,上官們也不留情,操起軍棍就打,想想當年,唉……」

  說到這裡,各軍官們都是雙目含淚,對當年自己的訓練仍是心有餘悸。看到上官這個樣子,新兵蛋子集休呼了口氣,心下感覺舒服多了,原來這些打人的傢伙當年也被打過啊,哈哈,真是打得好!

  大家一樣被打,新兵蛋子們心下平衡多了,覺得訓練也不是那麼苦了,而且每天還可以吃飽飯,還有肉吃,說起來,倒比以前自己在老家種田舒服多。

  說完自己被打的醜事後,各軍官們又以鄙視的態度道:「我知道你們中有些人,才吃了一點點苦就受不了,不過你們儘管逃跑,只要不連累家人就好……想當年,我們舜鄉軍中也有幾個蠢貨,受不了苦,逃跑了。他們逃跑不要緊,卻連累了自己的家人,寒冬臘月的,全家人被趕出了堡,現在也不知道到哪受苦去了。這個世道,有誰可以在舜鄉堡人人有田分,人人吃飽的?」

  眾軍官不約而同地舉出矯九高、陳臣忠、韓文煥三人的例子,神情中滿是鄙夷。

  與原先的兩哨兵一樣,這些新兵訓練,在操練前王鬥一樣有言在先,誰敢當逃兵的,抓回來後,重重處於軍棍,他們的家小,也立刻驅逐出舜鄉堡,他們家中將來的田地分配也立時取消。

  這個消息不但在新兵中廣為發佈,在新來的軍戶中一樣廣泛宣傳,這讓各人心下暗凜,矯九高等人的例子,己經是在舜鄉堡街知巷聞,誰也不想丟這個人,更失去自己全家在亂世中生存的機會。

  眼下那些新編軍戶人人有飯吃,生活穩定,現在堡內還組織他們開墾荒地,開建礦山,眼看就可以如舜鄉堡原來的軍戶一樣過上好日子,如果被趕走……沒有人敢想像這個後果。

  家人都是千叮嚀萬囑咐,自家的男人一定要好好操練,不要逃跑丟人,連累家小。再看原來的老兵們在那麼艱苦的環境下都能堅持下來,自己為什麼不能?一時間,新兵們都是憋著一口氣,只是拚命訓練。

  在訓練間隙,王鬥同樣讓軍官們向新兵講解刻苦訓練的意義,雖然那些軍官都是大老粗,話不一定講得很好,但至少讓新兵們明白了操練的意義,就是亂世之中,韃子賊匪橫行,只有練好武藝,才能保護家園,保護自己的家人妻小。

  訓練雖然苦,但每天吃飽,還有肉吃讓新兵們很滿足,不過他們也有疑惑,怎麼舜鄉軍內沒有糧餉發下?當兵就應該有餉發下才是。

  對新兵們的疑惑,軍官們嗤之以鼻:「你們現在每天吃飽喝足,家人還有田地可分,還要糧餉?你們以為防守大人的錢糧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為了養活你們,還有你們家的爹娘妻小,你們知道大人多操勞嗎?多少老軍中的兄弟,為了養活你們,四處剿匪,他們死的死,傷的傷,他們容易嗎?」

  「是男人的,就將來自己殺敵繳獲!大人仁義,繳獲賞賜極重,這樣的錢糧拿到手中,自己也風光不是?」

  接著又有一些軍官得意的吹噓,在前段時間的剿匪之戰中,自己分到多少,特別是左哨甲隊甲小隊的那位新任甲長吳爭春,他分到的繳獲糧米,己經抵得過衛所或是營兵中一年的糧餉了。

  「是男人的,就像吳甲長一樣,用自己的刀槍去博取!」

  最後軍官們總結道。

  ……

  王鬥等人進了教場,教場內四哨兵都在訓練,腳步聲響,喊聲震天。

  韓朝,韓仲原來的兩哨軍中,雖然補充進一些新兵,但原來軍中各隊的隊官就可以訓練他們。至於溫方與孫三傑的兩哨新兵,則需要每個軍官們喝呼不停,那些新任的隊長,甲長們,還要不斷地為新兵們作著示範。

  在教場上,鎮撫遲大成帶著幾個風紀軍士肅立一旁,眼光只是盯著場中的軍士們。不過林道符不在,眼下堡內要開荒修牆,事務繁多,林道符己是每天忙個不停,不可能管到營操之事。

  韓仲見到自己的兵,立時精神起來,他高聲喊道:「兔崽子們,給老子好好操練,練不好,老子的軍棍可是不留情。」

  王鬥身後的靖邊堡眾畜場女子看到這個火熱的練兵情形,都是驚訝地議論個不停,她們雖私下練習槍棒,但氣氛哪有如此的火熱與正規?她們身前的許月娥只是細細看著,仍是一言不發。

  見到王鬥,鎮撫遲大成,溫方亮,孫三傑幾人都是迎了上來。

  看了看王鬥等人身後的靖邊堡女子們,眼中都是露出驚訝的神情。

  王鬥問道:「訓練如何?」

  溫方亮笑嘻嘻地道:「這些新兵真是蠢笨如牛,不過下官有信心,在幾個月內可以將他們訓練成軍。」

  王鬥點了點頭:「訓練艱苦,要隨時注意新兵們的動態,他們有什麼心理反應,有什麼苗頭,軍官們要注意處理。」

  溫方亮道:「大人儘管放心,出不了事。」

  ……

  出了教場,王鬥又來到舜鄉堡的西面,在這裡,大批的新軍戶男女正挑著簸箕、籮筐沿著堡牆來回運土和泥,填建高台,夯築城牆。沿著堡牆周邊,己滿是坑坑窪窪的土坑,儘是取土所致。

  一隊隊的男丁青壯也從釜山上采來石料,堆放在堡牆邊,等待打磨,場面熱火朝天。

  在工地上,王鬥還看到老匠吳世宦在喝呼不停,指揮一干工匠男女忙活著。

  他雖是頭髮發白,卻是中氣十足,精力趕得上一個棒小夥子。

  見到王鬥,吳世宦忙迎了上來,王鬥道:「怎麼樣了?」

  吳世宦道:「大人放心,比起以前修建靖邊堡,眼下人手充足了許多,只要材料跟得上,小的敢打包票,在七月前,這舜鄉堡的新堡牆定能修建完畢。」

  在規劃中,舜鄉堡新堡從舊堡西面堡牆接過,正好省了一面堡牆的修建。新堡牆長約千米,高約十米,不包磚,在新堡牆西面,再設西門一座,最後挖有護城溝壕。這樣整個舜鄉堡新堡舊堡合起來,便呈長方形。

  新軍戶有三千多口,盡數住於新堡中,本來按舊堡的規劃,這樣的人口肯定顯得擁擠。不過新堡如靖邊堡一樣,讓軍戶們全部住於營房之內,一排排的營房,不建單獨的房屋,這樣反顯得寬鬆。

  如靖邊堡一樣,舜鄉堡新堡內的街巷同樣要用山石鋪就,兩旁設有排水溝,同樣要用石頭鋪就。幾條街道的交合處,同樣要興修廟宇、戲台等公共建築。

  未來的舜鄉堡新堡,也會如靖邊堡一樣,堡內屋舍井然,街巷整潔,還要修建公共澡堂與公共廁所,讓軍戶們有一個良好的生活環境。

  為了修建舜鄉堡與靖邊堡的堡牆,堡內所有的人力都是利用起來,不論男女,沒有一個人可以偷懶。

  不過高強度的勞作需要耗費大量的米糧,王鬥給勞作的軍戶待遇是一日葷,五日素,每天可以吃飽,這花去了他大批的銀子,堡內的米糧王鬥儘量不動用,只是花銀子去買。這些時間,從州城各地運糧到舜鄉堡的車馬不絕,各米舖老闆都是喜笑顏開,遇到王鬥這樣一個大主顧,他們的生意好做多了。

  看著眼前火熱的勞作場面,王鬥並不擔心工期延期,只是時間緊迫,這堡牆的質量。

  吳世宦道:「大人放心,堡牆修建起來後,定會如靖邊堡一樣的勞固,出了什麼問題,大人只管斬了小人的頭。」

  王鬥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

  那三千口新軍戶安排到舜鄉堡西邊後,在那邊修建營房與堡牆,對於這些軍戶,都是按照軍堡的規矩,以百戶為單位,編成了幾個百戶,每個百戶幾片營房。

  每個百戶之中,任用他們中一些鄉老維持管理秩序,這些鄉老可以任用自己百戶中的一些人為總旗與小旗。當然,這些百戶,總旗,小旗都不是大明官職,只是舜鄉新堡新軍戶的管理人員名稱罷了。

  以上的百戶都是從新居民中的成戶編成,原先依令吏馮大昌的統計,那些災民中,有成戶四百七十多戶,有口二千多人。王鬥選了一百戶人家送往了靖邊堡,眼下舜鄉新堡內有成戶三百多戶,餘者都是不成整戶的男人,女人,或是孤兒,不成整戶的人有七百多。

  王鬥將三百七十多戶成戶編了四個百戶,又將餘者不成整戶的三百多個男人編成一個營房。

  餘下有三百多個女子與一百多個孤孩,王鬥將她們全部編為一個營房,就住於舜鄉新堡的東面,靠近舜鄉堡舊堡的西堡牆處。那些不成整戶的男人與女人們,他們中將來有些人或許可以結為夫妻,這要看他們的緣分了。

  那些女子與孤孩的營房,同樣任命了許多管事頭目,同時堡內的幾個軍官太太,還有鐘氏與謝秀娘,都是不時的前往看望慰問,這些人也是每天被組織起來幹活。

  壯實些的,就出堡與男子一起幹活,柔弱些的,就為眾人幹些洗衣做飯,送水送飯等事。那些孩童,有些人還每天在新建堡牆上奔跑,幫助一起夯築城牆。

  王鬥將許月娥等人送進堡後,就將她們安排在女營中。

  等堡牆修建好後,這些女子們,有一些也可以集中起來訓練或製作軍工等物,許月娥到時也可以帶一些女兵,現在她還是隨眾人一起幹活吧。

  ……

  安排好許月娥等人後,王鬥又來到李茂森的匠作坊中,現在他最關心的就是武器的打製,特別是火銃的打製情況。在王鬥又編立幾哨新軍後,舜鄉堡新立兩哨新軍,靖邊堡一哨新軍,還有董家莊的兩隊兵,如果火銃兵人手一只火銃的話,至少還需要三百五十門火銃。

  這是最少的,到時來臨的戰事,還需要一些火銃庫存,從現在到七月下,至少需要四百門火銃,最好有五百門火銃。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4 23:0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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