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邊軍一小兵 作者:老白牛(已完成)

 
bigsing 2010-8-6 13:16: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9 4072641
dreamnight123 發表於 2011-1-10 20:05
第三卷  舜鄉堡防守官 第一百一十二章 野戰(下)

  在這些清兵眼中,原本他們很看不上明軍使用的火器,三眼銃不用說,就說鳥銃,那火器雖然射程遠,但是威力小,在數十步外,很難打破他們身上的披的兩層重甲。

  清軍在實戰中己經發現,明軍的鳥銃,他們用盾牌,用油浸過的藤牌,在五十步外,就可以有效地抵禦矢鏃彈丸的射擊。估計那鳥銃可以在二十步的時候打破他們身上披的甲冑,不過二十步的距離,又有什麼用呢?他們的大軍己經沖上去了。

  而且明軍火器操作時失誤多,意外多,很多火器臨戰時打不響,又容易炸膛,還有許多明軍沉不住氣,沒等他們進入射程就忍不住亂開火。還沒衝入射程,那邊的火器就忍不住打光了,這有什麼用呢?形不成整體的力量,火器在野戰中哪還有威力?這也是清兵纍纍在野戰中獲勝的原因。

  不過不比別地明軍的鳥銃或是三眼銃,該地的明軍火器卻是非常犀利,可以在幾十步外,輕易打穿他們身上披的雙層重甲還有手持的盾牌,威力讓人吃驚。而且該地的明軍戰意高昂,戰技出眾,在昨天的守城中就表現出了這一點。

  只是,昨天的守城之戰還好說,這些明軍應該久聞大清兵野戰的威名,應該臨戰慌亂才是,為何能如此沉住氣呢?

  衝鋒的許多清兵心中都湧起了不妙的感覺,從昨日與今日的攻城當中,他們己經領教了舜鄉堡火銃的威力,所以見明軍那邊久久沒有動靜,他們焦急的同時,也將隊伍散開了一些,以減少明軍火銃的打擊範圍。

  眨眼清兵衝過六十步,王鬥仍是沒有下令開火,他早己試驗過,舜鄉堡的火銃,在六十步時很有殺傷力,不過不能破重甲與盾牌,只有在五十步時,可以擊破清軍身上披的鐵甲或是鑲鐵棉甲。四十步與三十步時,可以擊破他們身上披的雙層重甲與手持的盾牌。

  要保持最大的殺傷力,就要將他們放近來打,這對軍士的心理承受壓力是個極大的考驗,這也是因為舜鄉軍,才能做到這一點。

  同樣的,清兵的弓箭射程在六十步到七十步,弓力不過七斗,只有在進入五十步時,才對敵軍有殺傷力,要破對手的棉甲與鐵甲,更要拉近到二、三十步左右,所以清兵作戰方式與南宋時的金兵一樣,都是非進入五十步不射,事實上他們跑得更近才射。不過他們弓箭的箭鏃長至六七寸,其形如鑿,射入極深還難以取出,只要被他們射中,就會要了老命。

  王鬥看清兵滾滾而來,他繃著臉,卻是遲遲沒有下令開火,整個圓陣的軍士都是懸著一顆心,前排的火銃兵更是要將自己的嘴唇咬出血。終於,在清兵衝過五十步時,王鬥揮了揮手,淡淡道:「開始吧!」

  他身旁一個號手用盡全身力氣,吹響了手中的號笛,一個尖利的聲音響徹雲霄,這個號笛聲,大明稱之為天鵝聲!

  雷仙賓的長刀前指,用盡全身吃奶的力氣,聲嘶力竭地叫道:「射擊!」

  震耳欲聾的火銃齊射聲響起,圓陣最前方那單膝蹲著的十五個火銃兵,還有圓陣左右兩角前排的十個火銃兵一齊開火,一排灼熱的火光從圓陣前閃過,濃密的煙霧同時騰起。

  隨著火銃的巨響,衝在前面的清兵立時倒了一片,就算他們有意分散開些,但衝得過近,人群密集,還是有十餘人被打翻在地。

  不說那些遮掩不到的輕甲弓手,還有那些無甲的清兵跟役,他們身上冒出了一團團血霧,淒厲地喊叫著滾倒在地。彈丸沒什麼穿透力,也因此破壞力更強,他們被鉛彈打入體內,裡面的內臟己經盡數被攪爛,就是神仙來了也難救。

  就是前面那些領頭身批雙層重甲,手持重盾的死兵馬甲們,也有六、七人被打翻在地,他們衝在最前,瞄準他們的人更多。舜鄉軍的火銃,在五十步距離,雖然沒有打穿他們的雙層重甲與厚實盾牌,但是彈丸的強大衝擊力,只要打在他們身上,所有力量都要他們的身子來承受,被打中的地方,就算彈丸沒有穿透重甲,他們內中的骨頭與內臟還是盡數被震碎。

  他們口吐血塊,一個個跪倒在地,巨大的痛苦讓他們忍不住大聲哀號起來,這些人,也不要想活了。

  王鬥看到一個身披三層重甲,分得撥什庫打扮的清兵軍官,他右手的大刀不見了,他捂著自己的右側胸口,那裡不斷的冒著血,他左手還提著一個重盾,只是堅持不倒,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著,臉上滿是茫然之色,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

  不過再次的排槍響起,他被幾顆彈丸打中,向後摔飛出去,這次是真的倒了,死了。一個牛錄四十個馬甲兵,不過兩個分得撥什庫,舜鄉堡火銃兵的第一陣射擊,就將其折損一個。

  舜鄉堡火銃兵第一陣排槍後,正在衝鋒的清兵如潮水遇到岩石般,忽然停止了一下,很多人都是愣了一下,這個牛錄的清兵雖然知道舜鄉堡火銃兵的厲害,但發生在自己身上,他們還是不敢相信有如此威力。

  不過他們的窮凶極惡加上衝鋒的慣性,餘下十幾具在地上慘叫翻滾的同夥,他們還是吶喊著衝來。

  四十步,最前方的那些死兵馬甲,他們將手中的盾牌遮得更嚴,同時,他們身後的輕甲善射弓手紛紛取弓取箭在手,隨時準備從盾牌後閃出射箭。

  就在這時,震耳欲聾的火銃又再響起,站在後排的那二十五個火銃兵一齊開火,一片慘叫聲中,那些密集衝上來的清兵,就算他們有重盾護身遮掩,還是有十餘人被打翻在地,其中還有近十人是那些身披雙層重甲,手持重盾的馬甲死兵,誰讓他們是舜鄉堡火銃兵的重點照顧對象呢?

  到了這個距離,舜鄉堡的火銃己經可以打破他們身上披的雙層重甲,還有手持的盾牌,他們任何的遮掩都是無用。還有幾個剛好要閃出來射箭的清兵弓箭手,他們被彈丸打中,這些人身上,僅披著一層鑲鐵的棉甲,沉重的彈丸破開他們的甲冑,他們翻滾著摔倒出去,被打中的部位,無一不是破開一個巨大的血洞。

  只是眨眼間,清兵己經傷亡了三十人,其中有一半是那些馬甲死兵,更折損了一個分得撥什庫,三個專達什長。他們汨汨流出的鮮血很快滋潤了乾燥的黃土地面,並向遠處傳去了那股作嘔的血腥味。

  這場大戰在離董家莊堡南面的一里之外,從城頭這邊看去,舜鄉軍左邊的圓陣中不時騰起一股股白色的煙霧,那爆豆般的火銃聲一陣響過一陣,就見一片片的清兵被打倒在地,看得清清楚楚。

  董家莊城頭的軍士一片歡呼,高史銀神情猙獰,他用力拍著眼前的城牆,高聲大呼道:「我舜鄉軍的火銃就是犀利,韃子兵抵抗不了啊。」

  楊通也是嘻嘻而笑:「大人就是厲害,打得韃子兵屍橫遍野。」

  ……

  舜鄉軍陣前瀰漫著一股嗆人的硝煙火藥味,在炎熱的陽光下,說不出的刺鼻,遠處還不時飄來了一股股鮮血的腥味,提醒著這裡是殘酷的戰場。

  雷仙賓大呼道:「一層二層火銃手後退,第三層準備。」

  立時圓陣前方,還有圓陣兩角處蹲著的第一排火銃兵與第二排站立的火銃兵,他們共五十人一起後退,他們從槍盾兵與長槍兵的空隙中穿過,回到了圓陣的內中,在那裡緊張的裝填定裝紙筒彈藥,等待著戰鬥中自己的發揮。

  此時陣中只餘最後一排二十五人的火銃兵,他們緊張地上前一步,又是開始瞄準。

  這時衝鋒的清兵離舜鄉軍只餘不到三十步,不過許多人猶豫畏懼起來,放慢了衝鋒的腳步,連身披雙層重甲,手持重盾的馬甲死兵都沒方法,一個個慘死在對面明軍的火銃之下,更不要說那些輕甲的弓箭手及無甲的跟役了,舜鄉堡火銃的威力,對他們震懾太大了。

  那押陣的牛錄章京在後面看得大怒,他搶過身旁一個喀把什兵手中的牛錄大纛,親自持旗,大呼道:「大清國的勇士們,隨我衝啊!」

  「殺啊!」

  他身旁的幾個親衛喀把什兵,還有十七個明甲紅纓的白巴牙喇兵,都是揮舞兵刃,隨旗一起衝擊,見這牛錄章京如此,那些清兵大振,都是吶喊著隨之衝鋒。

  最前面的那些馬甲死兵,一個身披三層重甲的分成撥什庫,手持重盾,右手上提著一把鐵製的長柄虎牙刀,他也是大呼道:「勇士們,隨我衝鋒!」

  幾個什長專達,都是齊聲吶喊,指揮著自己部下的軍士,也是隨那個分成撥什庫一起衝擊。與此同時,數十個輕甲善射的弓手,也是從那些死兵馬甲的兩旁閃出,他們操弓取箭在手,腰間下蹲,腳步呈八字闊步分開,一時間,弓矢齊發!

  雙方的慘叫聲同時響起,火銃的齊射巨響中,又有十餘個清兵被打翻在地,其中又有一大半是那些喊叫著衝上來的死兵馬甲,不到三十步的距離,不論他們身上披了幾層重甲,持著什麼巨大的盾牌,火銃的彈丸也輕易破開了他們身上的盔甲與手中的重盾,將他們一個個打翻在地。

  那個手持重盾,身上披著三層重甲,手上提著長柄虎牙刀的分成撥什庫,他被幾門火銃打在身上,他翻滾在地,身上現出幾個巨大的血洞,他雙目圓睜地躺在地上,用滿洲語喃喃說了一聲:「衝鋒……」

  就那樣死去。

  與他一起死去的,還有兩個什長專達,幾個清兵弓箭手也被打翻在地,不過大部分的清兵弓箭手己是射出了他們的第一波利箭。他們步射皆是八字腳步闊而腰蹲,力氣極足,利箭勁可貫穿重札。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5 10:52 編輯

dreamnight123 發表於 2011-1-11 09:49
第一百十三章 隨我上

  弓矢齊發,數十個輕甲善射的清兵弓箭手第一波箭雨己是過來,他們射的箭又准又狠,立時給舜鄉軍右哨甲隊造成了八、九人的傷亡。

  這些弓手從衝鋒的死兵兩側閃出射箭,由於視角的問題,所以中箭者多為兩邊兩角的火銃手,右角上的一個火銃手披著一副繳獲的清兵鑲鐵棉甲,一箭射中的他的心口,不過有護心鏡擋著,那箭雖然射碎了那塊鋼鏡,卻是沒射進他的身子。

  致命之處在於射中右臉頰上的那根利箭,那箭射來的力氣好大,他大叫一聲,被射得仰天向後摔倒在地。清軍的箭矢很多都是馬糞浸泡過,含有毒素,這箭射入面門,搶救艱難,他怕是性命難保。

  站在他右邊的,同樣有一個軍士慘叫著向後摔倒在地,他被一隻利箭射中左眼,他身上的鐵甲還中了四隻的箭矢,那些箭矢或是射碎某部分的鐵葉,或是貫穿鐵甲,射進他的身子,不過入肉不深,還有搶救的餘地,遺憾的是他左眼受了重傷,同樣是搶救艱難。

  在那被射中右臉頰火銃手的左邊,同樣有一個火銃手被射了幾箭,好在他身上披了一副繳獲自清軍的鎖子甲,那鎖子甲編織細密,由無數個精良的小鐵環組成,雖然這幾箭的箭勢都是非常兇猛,射得他連打了幾個踉蹌,但有鎖子甲的遮護,射中的箭矢都是入肉不深,雖然他看起去血流如注,頗為嚇人,但其實傷勢不是很重。

  大部分傷亡者都是這兩角的火銃兵,兩角處共有十個火銃兵,竟有五、六人當場受傷或是死亡。最前排的那十五個火銃兵,也有多人被射中,造成了三、四人的傷亡。

  前排右邊的一個火銃手,在他打出火銃的時候,幾隻利箭向他飛來,有兩隻利箭從他身旁飛過,不過有四隻沉重的箭矢射在了他的身上,特別是他的右邊臉上,中了三根的利箭,有一箭還插在他的右腦門上。他被射得向左邊摔出去,手上的火銃也拋向了天空。

  又有前排左邊一個火銃手,他打完火銃後正要速速離去,這時清兵弓矢齊發,他的後背上中了幾箭,兩邊的脖子上,也是各中了一箭,雖然有盔甲的鐵葉圍領擋住,但還是被利箭射入,他踉蹌著向前撲倒在地。

  清兵諸多的箭矢,還射向了火銃兵身後的槍盾兵,不過他們有盾牌遮蔽,加上低頭躲閃快速,大多沒事,有些人雖然身上盔甲中箭,但也不是要害受傷。只有一個槍盾兵被射中了頭盔,那利箭勘勘挨著他的頭皮將鐵盔貫穿帶飛,讓他髮髻紛亂披散,這位幸運的兄弟驚魂未定。

  清兵的弓箭還是一樣的狠毒準確,勁道十足,又老是射人面門眼睛,舜鄉軍右哨甲隊雖然人人披甲,但清兵的第一波箭雨,還是造成了八、九人的傷亡。

  雷仙賓大呼道:「火銃手,後退。槍盾兵,掩護!」

  相臨的韓仲左哨,還有孫三傑的後哨,也是傳來相同的聲音。在清兵逼近到四十步時,圓陣的全體軍士己是站立戒備,準備戰鬥。聽到軍官們的聲音,圓陣正前方的火銃兵紛紛退入陣內,或是躲到槍盾兵的後面。

  與正前方相連,圓陣兩角處的一部分韓仲左哨火銃兵,還有孫三傑後哨部的一部分火銃兵,也是同樣躲藏入他們那邊槍盾兵的身後。雖然清兵還沒有攻擊他們這邊的方位,不過他們的弓箭手,己經可以威脅到這幾處火銃兵的安全。

  圓陣第二排的槍盾兵上前幾步,與第一排一起,將整個陣形遮蔽得嚴嚴實實的,接連幾波清兵的利箭飛來,射擊在舜鄉軍的盾牌上啪啪作響,偶爾有一些軍士被利箭射中,發出痛楚的悶哼聲。

  而這時,那些裝填好定裝紙筒彈藥的火銃兵,他們也是紛紛來到那些槍盾兵的身後,從盾牌的缺口處向外射擊,他們放完一排,又是湧上一排。

  震耳欲聾的火銃聲震得那些槍盾兵的耳朵不停地鳴響,火銃射擊時發出的刺鼻硝煙味也熏得他們直打啊噴,一道道火光不時從自己眼前冒出,讓人膽顫心驚。好在舜鄉堡的火銃精良,不會有炸膛的危險,多少讓人安慰些。

  這一番射擊,雙方互有損傷,舜鄉堡火銃兵有盾牌的遮掩,而且昨日的守城之戰後,他們也學乖了,看準一人射擊後立時縮回,所以清兵的弓箭對他們的損傷反小,只有五、六個人被射傷,大多是射中身子。他們有鐵甲,鑲甲棉甲,或是鎖子甲護身,傷勢不是很重,只有一個倒霉鬼被射中面門,慘叫著倒在地上,立時被醫士抬了下去,看看能不能治療。

  反觀那些清兵弓箭手,他們大搖大擺地站在空地上射箭,好大一個靶子,舜鄉堡火銃兵湧上射擊兩輪後,他們有十幾人慘叫著被打翻在地,忙又縮回那些衝鋒的死兵及白甲兵的身後去,清兵的箭雨攻勢,大大減弱。

  此時正中的那些清兵己經是吶喊著衝到近前,圓陣內中軍部激昂的戰鼓聲響起,圓陣正前方的槍盾兵們閃開一條路。

  右哨乙隊的隊官黃玉金抽出自己的長刀,大呼道:「將士們,隨我殺賊啊!」

  他一馬當先的衝出去,他身旁的旗手揮動旗幟,還有兩個護衛,也是緊緊跟隨在旁。右哨乙隊的長槍兵,他們連甲長在內,戰兵有三十人,連黃玉金幾人在一起,共有三十五人,他們大聲吶喊著,只是舞動兵刃衝出圓陣去。

  黃玉金幾人衝在最前,他們身後,是一伍伍的長槍兵。圓陣分拆後,他們一伍長槍兵連上伍長,加上指揮戰鬥的甲長,有六人,前後左右共分五伍五個波次。

  右哨乙隊軍士首先對上的,就是那些剩餘的,衝在最前面,身披兩層重甲,手上大多拿著重盾大刀的死兵馬甲。

  「殺!」

  雙方對撞在一起,立時殺成一團。

  戰鬥一開始,就是無比的殘酷,戰場上不時響起雙方的慘叫聲。

  一個甲長挺著旗槍,指揮自己手下一伍的軍士對上了一個手持半月短柄斧的馬甲兵。

  那馬甲兵的技藝出眾,將一個重盾舞得虎虎生風,水滴不進,幾根長槍怎麼也近不了他的身前,只聽鏘鏘巨響,這一伍長槍兵刺出的鐵槍盡數被他用盾牌擋住,他偷了一個空,搶上一步,手上的半月短柄斧重重地劈在一個舜鄉軍的肩胸處,沉重的利斧將他的小半個身子幾乎劈去。

  沉重兵刃砍入骨骼的慘人聲音,那舜鄉軍發出撕心裂肺的痛叫聲,哆嗦著跪倒在地。看著眼前的血雨碎肉橫飛,那馬甲兵臉上露出自得的神情,遺憾的是,他忘了對手還有幾人,在他的大斧劈在那舜鄉堡軍士的身上時,他身上的空門己是露開,然後他就聽到幾個漢語的大喝聲響起,他雖然聽不懂那些漢語,卻可以猜到其中的意思,就是:「殺!」

  多達三根的長槍,從他右肋空門刺入,銳利的槍頭破開他身上的數層甲冑,深深刺入他的體內。劇烈的痛苦讓他全身都是抽搐起來,他大聲吼叫著,就要將手上的短柄斧劈出。

  又是一聲大喝,又是一根長槍而來,忽的一聲,刺在他的咽喉處,槍勢兇猛,將他直接刺翻在地。

  還有一個揮舞樺木把精鐵鐮刀的馬甲兵,他鐮刀尖銳彎曲的頂端,砍勾在了一個舜鄉軍的脖子上,那鐮刀一拉扯,那軍士脖子上的鮮血立時如噴泉般湧出。那軍士痛不欲生,他用力地抓住那鐮刀銳利的刀身,就是雙手不斷湧出鮮血也不管不顧。

  那馬甲兵看那明軍的眼神,心中不由湧起恐懼,他拚命地拉扯鐮刀,卻怎麼也拉扯不出,最後的結果是他被這個伍的舜鄉軍餘者軍士刺死在地。

  金鐵交擊,只是短暫而殘酷的接觸,那些馬甲兵與舜鄉軍就雙方各死傷幾人。看到這樣殘酷的情形,再看那些明軍又是瘋狂地挺槍衝上來,清兵中的很多人都是恐懼地退後散開,連餘下的那些馬甲兵也不例外。

  這個牛錄的死兵馬甲原有四十人,不過早在他們衝陣時,己經在三排火銃的打擊下死傷二十餘人。加上馬甲兵中的兩個分成撥什庫也是盡數被火銃打死,隨之被打死的,還有幾個馬甲兵中的什長專達,

  可以說,這種傷亡率,他們早己膽寒,要不是那牛錄章京的激勵鼓舞,他們早就崩潰了。而且由於低層軍官死傷眾多,他們己經失去了組織性,搏鬥時大多是各自為戰。

  而且原本他們自信的,在野戰中的肉搏勇氣,在與舜鄉軍的戰鬥中,卻是發現沒有絲毫的優勢,他們同樣的武勇,同樣的悍不畏死,對方的勇氣絲毫不會輸於他們,這讓他們僅有的餘勇更是煙消云散。

  清兵雖然紀律戰陣比明軍森嚴,但這個時代,其實更強調的是個人武勇,清兵也是如此。論個人戰力經驗,他們個個都比舜鄉堡的軍士強,但卻沒有舜鄉軍如此的強調團體與紀律。

  平時舜鄉軍的陣形訓練就是殘酷,在戰鬥中,舜鄉堡軍士配合的默契,更是深入到骨髓中去,他們從不單人作戰,最少都是一伍對上不同的敵人。他們群槍刺去,一往無前,漠視自己的生死,似乎是同歸於盡的打法,讓對手什麼武勇都發揮不出來,以前的杜真,就在王鬥手下吃過大苦頭,現在輪到這些清兵了。

  對上舜鄉軍,除非你抱定與對方以命換命的想法,否則很難破解對方的攻擊。但是這種做法,是那些清兵們不願意的,他們只是強盜,他們很願意欺軟怕硬,搶些財帛回老家享受,卻是不願意將命留在這裡。

  舜鄉軍這樣的戰術,越是大規模的戰鬥,越是佔便宜。王鬥估計,個人技藝不深但團體紀律出眾的舜鄉軍,五個普通軍士怕是打不過三個的普通清兵,但是三百個舜鄉堡軍士,就能與三百個清兵勢均力敵,上了五百個或是一千個舜鄉軍,估計就能戰勝同等數量的清兵。這兩日的戰鬥,己經堅定了王鬥這個信心。

  在舜鄉軍的衝擊下,前面那十幾個馬甲兵很快被殺散,露出他們身後一些躲躲閃閃的輕甲弓手,還有那些無甲的清兵跟役。

  看著那些狂叫而來的舜鄉軍們,他們眼中都是露出了畏懼的神情,連那些牛錄中精銳非常的馬甲死兵都擋不住他們,何況自己?很快他們慘叫連連,又有數人倒在舜鄉軍的衝刺槍擊下,不過這時那牛錄章京己經領著白甲兵們衝到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5 10:51 編輯

dreamnight123 發表於 2011-1-11 09:56
第一百十四章 騎射

  這些白巴牙喇兵個個明盔明甲,內穿鎖子甲,外穿鑲鐵的棉甲,甲葉外露,片片都是那種精良厚實的柳葉鐵片,上涂銀光閃閃的白漆。前後胸口一個巨大的護心銅鏡,鐵盔上高高紅纓,護耳,護頸,護眉一應俱全,背上一桿火炎邊的旗幟隨風舞動。

  這些白巴牙喇兵手上都提著沉重的武器,有的拿著巨大的圓錘,有的拿著粗大的鐵鞭,有的提著沉重的鐵劍,有的拿著粗長的虎槍,有的提著鐵製的長柄挑刀或是虎牙刀。他們身上都背著巨大的步弓箭壺,還的還掛滿了飛斧、鐵骨朵等投擲武器。

  這些白巴牙喇兵中,衝在最前面的,又是一個白甲壯達,這壯達滿腮的虯髯,古銅色的臉上儘是風霜痕跡,肩寬手長,虎背熊腰,一看就是那種飽經沙場,作戰驗非常豐富的戰士。他身上同樣是紅纓明甲,背上插著一根斜尖的火炎旗杆。

  他的右手上什麼時候己經出現了一把沉重的飛斧,他目光銳利如鷙鷹,似乎己看準了某個要下手的獵物。

  在這些白甲兵的後面,就是那個舉著大旗的牛錄章京,幾個白甲兵與喀把什兵緊緊地護在他的身旁,那些有甲或是無甲的清兵跟役,也在各自撥什庫與專達小頭目的帶領下吶喊著衝上來。

  在殺散了那些馬甲兵後,右哨乙隊隊官黃玉金又指揮自己的兄弟繼續衝殺,他的左臂有些不靈活,卻是在方才的撕殺中,被一個馬甲兵重重的劈了一刀,還好他身上的鐵甲得力,這一刀沒有給他造成多大的傷害,但沉重的劈擊力量下,他左臂的肌肉組織己是有些受損。

  他身旁的兩個護衛同樣是帶有傷痕,有一個右胸口的盔甲還被劈裂,那處的傷口不住滲出鮮血,他渾然未知,只是隨著黃玉金喊叫衝鋒。他身前那個旗手倒是完好無損。

  見那些白甲兵殺來,黃玉金揚著自己的長刀,大喝道:「兄弟們,殺韃子!」

  一伍伍的長槍軍士,又是喊叫著隨他撲上。在衝擊殺敵中,舜鄉堡平時的嚴酷訓練發揮了本能,右哨乙隊便是非常注重陣列的配合,他們隊旗在中,兩邊是各一伍的長槍兵,後面又同樣是一列三伍的長槍軍士。

  每一列軍士都是同在一條直線上,不得有任何軍士或是長槍伍超過這一條線。如果某伍的軍士前面沒有敵人,那這個伍的軍士就在甲長的判斷指揮下,協助旁邊的長槍伍向敵人的兩翼發起攻擊。

  正因為這樣的配合,所以右哨乙隊的普通長槍軍士,殺散了那些只呈匹夫之勇的清軍馬甲,讓他們恐懼四散。

  不過在方才的戰鬥中,右哨乙隊也有三人陣亡,數人受傷,其中還有一個甲長,該伍的指揮權,己經轉移到伍長身上。佈陣分拆後,甲長與長槍伍一起作戰,有甲長的指揮,伍長們己經變成普通的戰鬥兵,不過依舜鄉堡的規定,戰鬥中如果甲長陣亡,伍長便接過指揮大權。王鬥還規定,如果伍長陣亡,便由伍中技藝更深的軍士接過指揮權,總之,讓軍中的指揮結構不散。

  除了陣亡的將士,此時右哨乙隊所有受傷的將士都在堅持作戰,方才與清兵的搏戰,讓他們勇氣倍增。韓朝的右哨只與山匪作過戰,不過方才的經歷,他們發現自己也能與那些精銳的韃子殺個難分難解,看來傳聞中悍勇無比的韃子兵不過如此。

  殺敵的信心與勇氣,讓他們克服了疲累與傷痛,在隊官黃玉金的指揮下,他們的吶喊聲如春雷一樣滾過大地。

  黃玉金指揮軍士們衝擊,眼見那些白甲兵撲來,忽然他眼前一暗,就見幾個什麼東西向這邊飛來,那些沉重的物器忽忽盤旋,凌厲非常。

  黃玉金大喝一聲,劈開一個朝自己面門飛來的鐵骨朵,他身旁一個護衛慘叫一聲,被一把飛斧切在了脖頸上,那飛斧上繞著一根繩索,似乎那邊在投射的瞬間,就拉動了繩索,那飛斧更是旋轉而進,切在那護衛脖頸上時,給他造成了一個巨大的傷口,那邊又是一拉,那飛斧離他而去,一股鮮血從那護衛的脖頸上噴出來。

  那護衛尤是踉蹌向前衝去,直到奔出好幾步後,才無力地癱倒在地。

  又有隊旗右邊一個長槍伍的甲長,他的右臉上插著一根鐵骨朵,那邊的骨頭全部碎了,還有他胸前的鐵甲上,也是深深地切進一把飛斧。那甲長挺著旗槍,加上他這伍的長槍兵又是衝鋒在前,分外的引人注意,投來的一波利器中,就有兩把招呼上了他。

  痛楚的哼叫聲接連響起,這一波的武器投擲,竟又造成了右哨乙隊軍士前後數人的傷亡,幾個舜鄉軍士痛叫著摔倒在地。

  最前面一波己經有七、八個白甲兵撲到,金鐵交擊,雙方對撞在一起。

  那個白巴牙喇兵的壯達,在他扔出飛斧殺死了黃玉金的一個護衛後,黃玉金連同餘下護衛旗手己是衝到近前,那護衛的長槍直刺他心口,那壯達身子靈敏地扭動,那長槍挨著他的身側甲葉擦過,他己是拔出了腰背上的雙手重劍,那重劍重重劈下,那護衛的頭顱就飛上了上空,一股血雨噴出來,他無頭的屍身扭動幾下,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黃玉金紅了眼,這護衛就跟他如親生兄弟一般,卻是如此的慘死,他大吼一聲,從那壯達的側後,手上的長刀重重向他頭上劈去。這一刀勢必無法躲閃,不料那壯達毫不猶豫,頭往後揚,手臂抬起,以手臂與腰背處的盔甲對上黃玉金的長刀,一聲重響,骨骼碎裂的聲音傳來,那壯達雖然披了雙層的重甲,但整個臂肩處還是差一點被黃玉金砍下來。

  那壯達痛楚地吼叫著,右手上的重劍掄起狠狠劈下,重重劈劃在了黃玉金的肩脖處,鐵甲破開,露出裡面的森森白骨,黃玉金痛得幾欲昏去,他搖搖欲墜,那旗手搶上一步,上去扶住了他。

  那壯達又撲了上來,正要再補上一劍,後面一排中間那伍的長槍兵己是有三根長槍向他刺到,他劈斷了兩根槍頭,但刺向他右肋處的那根長槍他卻是破不了,那長槍破開他的兩層重甲,從他右肋處深深刺入他的體內。

  那壯達痛得全身抽搐,猛然他一聲吼叫,竟用左手扭斷了那長槍的槍桿,貼上一步,手中重劍直刺進那個長槍兵的小腹,那長槍兵痛不欲生,他口中湧出大團的血塊,他緊緊地抓住那劍身不放手。

  眼角的余光中,那壯達看到一個被他劈斷槍頭的長槍兵,丟棄了手上的木棍,抽出腰間的長刀,惡狠狠向他的頭顱處狠狠劈來。

  ……

  在與這壯達搏戰的同時,這伍餘下的長槍兵,連甲長在內,又是對上了後面撲來的兩個白甲兵。

  血雨噴散,那壯達的頭顱飛上天空,那兩個白甲兵見那壯達被斬首,眼中都是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他們更是吼聲如雷。很快的,那兩個被劈斷槍頭的長槍兵,在拔刀殺死那壯達後,也是急急舞刀迎了上去。

  黃玉金受了重傷,他掙扎扶著隊旗,只是指揮著戰鬥,那旗手則是抽出兵刃,護衛在他的身旁。

  戰場的撕殺血腥而殘酷,睜眼之間,雙方己經有數人死傷。很多時候雙方接觸,在一擊之合後就再也沒有機會,這需要眼力與力量的配合,任何的技巧都是無用。

  方才隊旗右邊那長槍伍的甲長中招,他痛極怒吼,不知哪來的力量,仍是挺槍掙扎向前衝去。對上他這一伍的有兩個白甲兵,其中右邊一人拿著根粗大的鐵鞭,左邊一人拿著把鐵製的長柄挑刀。

  那甲長大喝聲中,這伍的長槍兵分兩處迎上二人,有兩根長槍刺向那拿著鐵鞭的白甲兵,一根長槍從正面刺他心口位置,一根長槍從側面刺他的左肋位置,那甲長臉上插著鐵骨朵,胸前插著飛斧,滿臉滿身的血,他搖搖欲墜,仍是挺著旗槍堅持指揮,眼角的目光還看向後邊繼續衝來的白甲兵們。

  舜鄉堡軍士每日苦練衝刺,很多人在二十步外練習刺擊,都可以刺中目標位置,他們尖叫著衝來,威勢非同小可。刺向那拿著鐵鞭白甲兵的兩根長槍槍勢猛烈,配合巧妙,極難阻擋,隨便中了那根,都是致命。

  看著刺來的長槍,那白甲兵眼中閃過驚訝的神情,沒想到明軍的槍勢如此猛烈狠毒,自己從軍多年,似乎很少遇到過,不過他飽經沙場,雖驚不亂,狠狠一鞭打向那刺向自己心口的長槍,將他槍頭打歪出去,還碰到了旁邊那根長槍,讓它擦著自己身側的盔甲而過。

  同時他搶上一步,手中的鐵鞭重重地打在那個刺向自己心口的軍士頭上,那軍士頭盔破裂,腦漿與鮮血四濺,他慘叫著向後摔倒出去,滾倒地上痛苦地叫著。

  不過他忘了站在一旁的那位甲長,就見那甲長找準了這個機會,他一聲吼叫,用盡全身的力氣,槍如游龍,手中旗槍一下子刺入那個白甲兵的咽喉內。那白甲兵掙扎地看向那個甲長,眼中滿是不敢相信的神情。

  那甲長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他滿臉的血,右邊臉上還插著根鐵骨朵,那笑容卻是顯得有些猙獰。他一槍刺出後,全身的力氣也似乎失去了,他再也堅持不住,轟然倒在地上,己是氣絕,只是臉上還殘留著那種喜悅又得意的笑容。

  後面白甲兵繼續殺來,後面一伍的長槍兵沖上數步,護住了前面一伍長槍兵的側翼。

  ……

  王鬥閉上了眼睛,前方激烈的撕殺只離圓陣十幾、二十餘步,從中軍臨時撘起的一個小高台看去,前方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可以看出,戰事無比的慘烈,己方軍士的配合與戰術也是卓有成效的,畢竟戰鬥靠的不是單純的武勇而是團體間的配合,戰場上個人再厲害,也比不過集體的力量,很少有敵軍能防住同時從幾個方向刺來的長槍。

  不過己方畢竟是新操練不久的軍士,戰場上搏殺的經驗與技藝遠遠不能與清兵中最精銳的白甲兵相比,或許每殺一個白甲兵,就要用自己兩到三個的長槍兵來換,雖然這種交換比是值得的,畢竟白甲兵都是清兵各個牛錄中的精華,需要至少十年的時間來培養,死一個少一個,而自己練一個長槍兵出來,只需不到一年。

  不過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那些軍士都是自己苦心培養出來的,看著他們傷亡,王鬥怎麼會不心痛?

  王鬥估計右哨乙隊的軍士傷亡不小,他心如刀割,嘆息著閉上雙目。

  不過很快的,他又睜開眼來,眼中現出堅定的神情,喝道:「右哨丙隊出戰。」

  韓朝咬著牙齒,也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鼓聲再起,一波數十人的舜鄉軍又是吶喊衝出,他們挺著長槍,急急衝過右哨乙隊的前方接戰。右哨乙隊殘餘的士兵們,則是趁機退了回來整隊。

  退下來整隊時,乙隊的隊官黃玉金不由流淚,他這一波的戰鬥中,估計有殺死清兵馬甲兵四人,殺傷三人,還殺了三、四個清兵弓手與無甲跟役。那些白甲兵也殺了五人,估計又殺傷他們中的三人。不過他自己也陣亡了十三人,其中還有兩個是自己護衛,一個是甲長,兩個是伍長,此外還有七、八人傷勢不等,連自己也是身受重傷。

  他這一隊的長槍兵,己經完全打殘了。

  王鬥將黃玉金招來,好言安慰他,王鬥向他承諾,等戰後,自己定會為這一隊的將士請功。見他搖搖欲墜,王鬥讓王天天學領著醫士們為黃玉金等人療傷,圓陣內的諸人,也是佩服地看向黃玉金等人,死戰不退,身被數創,真是好漢。

  王鬥看向前方陣地,那邊又傳來激烈的撕殺聲,王鬥估計連先前的火銃射擊,還有方才的肉搏血戰,這個牛錄的清兵,前後傷亡人數應該在六十人以上,其中有一大半還是該牛錄中最精銳的馬甲兵與白甲兵,他們應該也快支持不住了。

  ……

  煙塵滾滾,鐵蹄聲響,在韓朝右哨又一隊長槍兵出戰後,王鬥一直關注的那隊清軍精騎出動了。

  先前他們遠遠的聚在離舜鄉軍圓陣外二百多步遠的地方,一聲不響的,不過對他們的動靜,王鬥絲毫不敢掉以輕心,此時他們出動後,王鬥反而鬆了口氣。

  吶喊聲響起,又是另一個牛錄章京領著自己的數百步兵,朝圓陣右邊的孫三傑後哨處殺來。王鬥更是放心,圓陣的正前方敵我正在纏鬥,騎兵不能攻擊,右邊又有敵軍步兵攻擊,看來清兵的鐵騎,只會攻擊自己圓陣的左部與後部了。

  隨後那些清兵騎兵沖得越來越近,果然如此。

  好在王鬥布下的圓陣,沒有任何的左右翼與後方之說,任何一個位面都是正面,兵力都是平均分配,在防守上,沒有薄弱之處。

  他大聲喝令迎戰,圓陣餘者三處的火銃兵都是準備,在韓仲的左哨部,佈置那邊主管火銃兵的一個隊官大聲喝道:「火銃手準備。」

  昨日之戰後,由於左哨部的傷亡,加上還調了一隊的軍士前去防守圓陣後部,所以佈置在這裡的火銃兵只有六十五人。其中最前面三排還是四十五人,只有佈置在圓陣兩角的火銃兵為二十人,兩邊十人,各分兩排肅立。

  聽了隊官的命令後,嘩的一聲,正前方的火銃兵都是前兩排蹲下,後一排站立,並再次檢查手上的火繩子藥等情況。只有兩角處的火銃兵前排蹲下,後排肅立。

  看看那邊的清兵騎軍己是加快了衝擊,快要進入百步,那隊官又是喝道:「後層射擊準備。」

  火銃的移動聲響,立時站在正前方第三排的火銃兵,還有兩角處的第二排火銃兵都是舉銃瞄準了奔來的清兵鐵騎。那些騎兵一人雙馬,儘是該牛錄中最精銳的白甲,馬甲,步甲兵,共有一百多人,數百匹馬的蹄聲密集,塵土飛揚,大地都似乎在鐵蹄的擊打下劇烈震動。

  這騎兵的衝擊竟有如此威勢,不說前面的那些火銃兵心臟劇烈地跳動不停,臉上漲得通紅,就是圓陣內側的左哨長槍兵們,也是個個臉容變色,很多人額頭上淌下豆大的汗珠,不知是太陽曬的,還是自己緊張的。

  眨眼間,清兵精騎衝入百步之內,大地的震動更是劇烈,擊打得人的心臟咚咚作響。看著黑壓壓的騎兵潮水般而來,很多火銃兵握著自己火銃的手都是緊得骨節發白。

  六十步。

  「射擊!」

  從圓陣左側騰起一股煙霧,首先數道火光從左側的圓角處冒起,接著閃遍了整個的圓陣左面。

  震耳欲聾的火銃聲響起,後排的二十五個火銃兵一齊開火,人叫馬嘶,立時便有數個清兵被從馬上打下來。射人先射馬,由於圓陣狐度的關係,從圓陣左角起,有一些火銃手是從側面向那些騎兵射擊,加上馬匹的目標大,清兵又是一人雙馬,一共有十餘匹馬被舜鄉堡的火銃打中。

  清軍的馬匹從來沒有聽過這麼響的火銃聲,震耳欲聾的聲音將它們嚇到了,加上一些馬匹中彈,巨大的痛苦與刺激下讓它們暴怒起來,它們亂蹦亂跳的,或是在地上打滾,一些清兵控制不住瘋狂的馬匹,有幾人被甩下馬來,有兩個倒霉蛋甚至被後面衝上來的馬匹踏成肉泥。清兵的騎兵衝陣立時一亂。

  那隊官顧不得仔細看前方的成果,只是喝道:「後層退散,一、二層準備。」

  立時打完的火銃兵急急退回陣內,前兩排蹲著的火銃兵第二排站起,第一排繼續蹲著,他們又是緊張地將火銃瞄準了前方繼續衝來的清兵精騎。

  那些清兵努力控制著馬匹,將自己的身子儘量放得低低的,眨眼間他們又是衝上來。震耳欲聾的火銃聲再次響起,一共有四十門火銃向那些精騎盡情噴射出灼熱的彈丸與硝煙。

  離得這麼近,立時又有十餘個清兵慘叫著被打落馬下,更有二十餘匹馬被打死或是打成重傷,它們渾身浴血,更是發狂起來,向後面或是旁邊亂跑,讓那些清兵的陣列更是混亂。

  看到這個情形,王鬥提著的心也就放了下來,王鬥估計沖在第一波最前面的那些馬甲兵己經折損過半,雖然後面那些步甲與白甲騎兵還是繼續策馬從那些混亂的馬匹兩邊衝來,不過這些人的衝擊威勢己經大大減弱,對己方造不成什麼威脅。

  通過剛才的戰鬥,王鬥也可以肯定,以後自己不需要拒馬與車陣,僅用火銃兵,就可以有效地抵擋那清兵鐵騎的攻擊。

  那些火銃兵射完後,急急奔回陣內,同時左哨圓陣內的槍盾兵與長槍兵也準備迎戰,他們豎起長槍,寒光閃閃的槍林立時對準了那些衝來的馬匹。前面那兩排槍盾兵,還緊急豎起了盾牌,將整個陣形遮蔽得嚴嚴實實的。

  一波一波的清兵精騎從離圓陣外的十餘步控馬掠過,一片的甩刀,標槍,還有飛斧鐵骨朵等而來,還有些善射的弓手射出箭來。圓陣內傳來一片悶哼聲,那些清兵騎在高高的馬上,視野遼闊,不時有一些圓陣內的舜鄉軍被標槍或是飛斧投中。

  而且他們的飛斧標槍,後端大多繞有一根繩索,在投射的瞬間拉動繩索,那飛斧或是標槍旋轉前進,在投出去時嵌入對方的盾牌,只要往回一拉,可以刺破毀壞盾牌或是盔甲。

  前面幾波的清兵精騎奔去後,圓陣左側槍盾兵的盾牌幾乎被一掃而空,後面跟來的清兵鐵騎,更是策馬紛紛射來利箭,又投來了大量的甩刀飛斧鐵骨朵等物。清兵的騎弓威力小,舜鄉軍幾乎人人盔甲,只要不被射中面門,傷勢一般不重,但要命的是他們的飛斧標槍等物,只要被投中了,不死也要重傷。

  痛哼聲連連響起,這邊列陣的長槍兵或是槍盾兵們,他們紛紛被投中,眨眼間,這邊竟有十餘人傷亡,由於這邊的火銃兵剛打完,裝填不及,又沒有遮掩,那種光挨打不能還手的感覺要讓人崩潰。

  好在這時在圓陣內那些閒著沒事幹的右哨火銃兵紛紛湧到,他們從該處圓陣的兩角處,或是膽大的衝到槍盾兵的前面,對準那些策馬奔來的清兵騎兵紛紛開火。

  十幾步的距離,好大個的目標,又是從側面射擊,等這些清軍騎兵從這處的圓陣外沖完後,他們己是有十幾人,還有眾多的馬匹倒在了右哨火銃兵的轟擊之下。

  更讓那些清兵想不到的是,他們前面幾波的騎兵從該處圓陣衝過後,路過圓陣後部的防守範圍時,該處圓角與正面的火銃同樣從側面紛紛開火射擊,等他們回醒過來,拚命策馬奔到遠處時,在這圓陣的後部位置,他們又留下了十餘具屍體,還有諸多被打死打傷的馬匹。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6-12-29 17:44 編輯

dreamnight123 發表於 2011-1-11 10:03
第一百十五章 得勝

  那些清兵精騎狂奔到二百步外才停了下來,他們下馬盤點損失,己方竟有三十餘人的傷亡。大部分是那些馬甲兵與步甲兵,其中更有五、六個白甲兵的傷亡。

  那牛錄章京擂胸大叫,心痛無比,自己一個牛錄才十七個白甲兵,竟一下子折損了這麼多,還有那些披甲戰兵,都是自己牛錄中的精華,竟這樣白白失去了,明軍火銃的犀利,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特別是衝陣時明軍火銃手從側面射擊,那幾波的損失最大。

  環顧左右,除了一些沒被打中要害的披甲戰兵還堅持回來外,餘者中彈落馬的戰士,怕都是凶多吉少。不比在地面上衝陣,騎兵策馬狂奔,如果他們中彈落馬,大多沒有存活的可能。

  不但如此,那些沒被明軍火銃手打中要害的戰兵們,就算他們堅持回去,以他們那落後的醫療救護,這種炎熱的天氣,光是傷口感染,又要折損很多人。

  此外還有數十匹戰馬,或死或傷,也是不能再使用,此次的損失太大了。

  那些清軍騎兵都是呆呆地站著,真沒想到,僅是一個衝鋒,己方就損失這麼大,他們一向引以為傲的騎射,在對面明軍的火銃下,完全沒有優勢。

  一個分得撥什庫憤怒地叫道:「巴雅大人,讓我們的勇士再衝上去,挨近上去步射,不相信那些漢人不潰散。」

  那牛錄章京喝道:「敖勒多,你想我們的勇士都死光嗎?挨近步射,就算射光那些漢人的火銃手,我們的勇士又要死傷幾十人,我們己經死不起了!」

  不說這個牛錄章京惱怒,此次衝鋒死傷的儘是他們牛錄中的精華。那些披甲戰兵,就算一個步甲,最少也要花五、六年的時間培養,更不要說那些馬甲或是白甲兵,個個都是久經戰陣,只有武藝好,戰場經驗充足的老兵才能充任,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補充的。

  死傷這麼多人,那牛錄章京知道自己這個牛錄在旗中己經是廢了,沒有五年的時間,不要想恢復戰力,而且誰知道旗上會不會撥下丁口勇士來補充自己的損失,沒有補充,自己牛錄在十年之內不要想有大作為。

  還有那些死傷的戰馬,它們的訓練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死了那麼多馬匹,對整個牛錄,甚至是甲喇,都是個嚴重的打擊。

  那牛錄章京紅著眼,惡狠狠地看著圓陣那邊的明軍道:「看清楚他們的旗號,以後離這些漢人遠一些。我們滿洲勇士的威風,應該施展在那些漢人婦孺身上才是!」

  ……

  在圓陣的正前方,領著步軍攻擊的那牛錄章京同樣在後悔,雖然自己親自揮旗衝鋒,不過明軍並沒有後退,在他們第一波長槍兵後退整隊後,第二波的長槍兵又沖了上來,他們死戰不退,己方勇士的傷亡在不斷地擴大。

  最初的激揚過後,那牛錄章京忽然醒悟過來,自己牛錄中的精兵己經快要打光了,傷亡人數己經近七十人,其中大部都是自己牛錄中最精銳的披甲戰兵,那白甲兵,更是傷亡了大半。

  不知不覺,自己的牛錄己經廢了,一股極度的後悔忽然湧上那牛錄章京的心頭。

  圓陣的左邊與右邊都傳來明軍火銃的射擊聲,那牛錄章京看去,就見左邊那些精騎紛紛落馬,然後他們奔得遠遠的,再也不回頭。

  再看向右邊,似乎那邊的牛錄章京也看見了這邊的嚴重傷亡,便令一些輔兵還有無甲的跟役持盾當前進攻,死兵及白甲兵們在後押陣,以減少牛錄中精銳戰士的傷亡。

  可惜輔兵們可沒有那些披甲戰兵的作戰意志,他們被孫三傑的後哨火銃兵三層射擊後,眨眼間死傷三十多人,看著身旁兄弟被火銃打中的慘樣,那些無甲清兵跟役當即就潰散了。他們席捲回去,就算後面有該牛錄中最精銳的馬甲兵與白甲兵押陣,也是鎮壓不及,只得跟著逃了回去。

  看到圓陣兩邊的情形,這邊的清兵們更是沒有戰心,潰敗己經不可避免,那牛錄章京嘆了口氣,他的牛錄大纛搖動,該處的清兵們鬆了口氣,都是潮水般隨旗退了下去。

  清軍曾規定,在戰時搶回己方勇士的屍體,並將其背負回鄉後,就可得到該人一半的家產。不過該牛錄的清兵退卻時,除了拖回少部分戰死者的屍體,還有一些傷者跟著跑了外,大部分戰死清軍的屍體,還有很多的重傷員,都是丟棄地上不顧。

  放眼看圓陣的兩邊,同樣是如此。

  看周邊的清軍紛紛敗逃,圓陣內一片歡呼,連董家莊城頭的明軍同樣是大聲歡叫,高史銀與楊通終於放下心來,自家大人的軍隊,在野戰中同樣打得那些韃子兵屍橫遍野,野戰無事,他們就放心了。

  圓陣內傳來鳴金收兵的聲音,野地中保持嚴整的隊列是首要,所以王鬥就不下令追擊了。

  將右哨丙隊招回圓陣,又吩咐將死傷的將士放於馬背上,王鬥大喝道:「結陣!」

  「嘩!」的一聲,舜鄉軍由圓陣變方陣,每邊的長槍兵火銃兵都是轉為同一個方向,他們排列整齊,將武器持靠自己肩頭,昂然站立。

  王鬥要讓那些清兵知道,自己不但有能力防守,還有能力進攻,他大喝道:「舜鄉軍,前進!」

  鼓點響起,整個方陣緩緩向前逼去,如一個移動的城堡。長槍火銃如林,方陣中每個長槍兵與火銃兵,他們臉上都帶著驕傲的神情,他們可以在守城戰中打退那些韃子兵,在野戰中,同樣可以!

  經過血與火的戰鬥,整個舜鄉軍的戰力雄心,都是發生了本質上的脫變。

  見明軍軍陣緩緩而來,氣勢銳不可當。周邊的清兵都是吃驚變色,他們更是撤退得飛快。

  遠遠的,在那邊的大陣中,那甲喇章京目瞪口呆地看著各方敗退下來的清兵們,己方的勇士竟然在野戰中失敗了?這不是攻城之戰,而是野戰,他們最引以為傲的野戰,包括一向讓他們自豪的騎射在內。

  這種打擊對那甲喇章京是致命的,他不可相信地站在大纛下,久久說不出話來。不但如此,那些明軍還敢結陣逼近上來,這太陽真是打西邊出來了。

  他身後的牛錄章京寧爾佳看著前方敗退下來的清軍,則是眼中露出興災樂禍的神情,看他們還敢取笑自己,現在還不是一樣損兵折將了?

  看明軍方陣緩緩逼來,那牛錄章京鈕咕祿吃驚的同時也有些緊張,他低聲道:「顏扎大人,明軍火器犀利,還是鳴金收兵吧。」

  那甲喇章京痛苦地閉上眼睛,很快的,號角聲響徹了戰場,那些撤退的清兵們鬆了口氣,個個飛快地跑下來。等他們退下後,那甲喇章京略一清點,這場野戰,三個進攻的牛錄,步騎在內,竟又損傷了一百三十多人,大部分還是精銳的披甲戰兵。還有眾多的戰馬。

  加上昨日的攻城之戰,方才攻打董家莊死傷的人數,他這甲喇的軍隊己是傷筋動骨,那甲喇章京可以想像回去後,饒余貝勒阿巴泰會是怎樣的暴怒。

  那甲喇章京流淚不己,為自己的命運憂慮,他下令撤軍,清兵軍陣緩緩後退,最後退回了大營內,再也不肯出營一步。

  舜鄉軍的方陣列陣逼進一百多步後,見那些清兵不斷後退,沒人敢上來攻擊,最後更是撤軍離開,王鬥更是放下心來,他下令陣內的夜不收還有一部分的長槍兵火銃兵出去打掃戰場。

  在王鬥的命令下,一隊隊的軍士紛紛從陣內奔出,他們清理戰場,將清兵屍體上的首級砍了,將他們的盔甲拔下,各處散落的兵器收起,那些重傷哀號的清兵傷員同樣一刀砍了,將他們的首級割下,還收攏了十餘匹四散奔逃的清軍戰馬。

  這時董家莊的城門打開,高史銀與楊通二人帶著堡內剩餘的軍士出來,很多人身上都是傷痕纍纍,可以看出先前守城之戰的慘烈。二人來到王鬥的面前,深深拜伏,哽咽道:「多謝大人捨命相救。」

  他們身後的董家莊軍士同樣是跪倒一片,異口同聲地道:「多謝大人相救之恩。」

  王鬥感慨地看著他們,溫言道:「諸位兄弟請起吧,我等皆是同袍兄弟,我王鬥又豈會丟下你們不顧?」

  他對高史銀與楊通道:「兩位兄弟起來吧,你們守城辛苦了。」

  二人紅了眼,更是深深拜伏:「願為大人效死。」

  王鬥將他們拉了起來,韓仲等人也是湧了上去,與高史銀幾人相見,還有很多的舜鄉堡軍士也是上前與董家莊軍士歡笑,場地上一片的熱鬧聲。

  王鬥下令收兵進董家莊堡,臨走時,戰場己是全部打掃乾淨,那些清兵死了的馬匹也是全部抬走,能吃的肉就儘量不要浪費。

  眾人帶著首級繳獲,一路談笑剛才那場戰事,在靠近董家莊的迎恩門前時,觸目儘是戰場的慘烈景象,這裡到處是鮮血,城牆兩邊還殘留著清兵攻城的盾車及云梯。

  依高史銀說的,董家莊軍士殺傷韃子兵不少,可惜城下有一部分屍體被他們搶了回去,砍到手的首級,只有十餘顆,不過這軍功也是不小了。

  王鬥等人進堡時,受到堡內軍民極為熱烈的歡迎,從城門口到街道的兩邊,擠滿了前來迎接的男女老少們。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5 10:50 編輯

dreamnight123 發表於 2011-1-11 10:13
第一百十六章 操守徐大人的吃驚

  那些董家莊的軍民們,在王鬥等人的到來,紛紛拜倒在地,每個人都是流淚感謝舜鄉軍們的救援之恩。

  在一片致謝當中,那些舜鄉堡的軍士們,他們高昂著頭,排著整齊的隊列,一隊一隊地從城門進入董家莊堡內。他們臉上都帶著驕傲的神情,卻沒人覺得不合適,他們冒著生命的代價,從舜鄉堡遠來救援,他們當得起董家莊百姓這個感謝。

  楊通搶著將舜鄉堡軍士們安排到西北街的軍營去休息,那些馬匹也拉到馬鋪去喂養,看看就要傍晚,王鬥派了兩個夜不收回舜鄉堡報平安,又下令生火造飯,就將那些打死打傷的清軍馬匹拿來煮著烤著吃了,堡內的軍民們,每人都分到一些,一片的喜氣洋洋。

  高史銀身為東道主,當然是在董家莊百戶官廳內招待王鬥等人,各人吃的也是大塊的馬肉。

  在座都是武人,又都是親近兄弟,自然沒那麼多斯文講究,個個狼吞虎嚥的,吃得滿腮滿須的湯水肉汁。

  楊通站起身來,他張著沒有門牙的嘴,端著酒碗大聲道:「大人遠來救援,此恩此德末齒難忘,來來來,讓我們都敬大人一碗。」

  眾人轟然響應,王鬥也是笑道:「好,我就陪大家幹了。」

  一仰脖子,將一碗酒一口喝乾。

  眾人都是大聲叫好,連稱海量。

  韓仲對高史銀叫道:「老高,此次我與大人甘冒奇險前來救援你,你要怎麼感謝我們?」

  高史銀瞪著眼道:「我怎麼感謝?我老高窮得叮噹響,難道還要我以身相許不成?」

  眾人更是大笑,王鬥也是笑著搖頭。

  用過飯後,鎮撫遲大成也將這次斬獲的情況統計出來:斬首六十八級,其中很大部分是清兵中精銳的馬甲,步甲與白甲兵。繳獲刀槍一百五十三把,飛斧標槍鐵骨朵四十六個,步弓角弓五十七副。

  以無鐵棉甲,鑲鐵棉甲,柳葉鐵甲,鎖子甲等分開,還繳獲清軍盔甲一百三十二副,此外還有圓盾等盾牌四十一副。又繳獲上好的戰馬十三匹。死馬幾十匹,盡數抬進堡內吃肉。

  和上次一樣,這些繳獲的盔甲、圓盾、刀槍等上面都佈滿破洞缺口,都需要修復。

  王鬥估計清軍實際的傷亡人數更高,不過在野戰中,敵軍大部不亂,就不可能將所有的敵軍屍體奪入自己手中,估計有一部分屍體被他們搶回去,還有王鬥沒有下令追擊,那些能動的清軍傷者都趁機跑了。

  此外董家莊軍士也斬首十四級,繳獲清軍盔甲刀槍盾牌不等。

  連昨日在舜鄉堡城下斬首的一百四十七級,整體算起來,這幾日的戰鬥,舜鄉軍己經斬首清兵二百二十九級,繳獲無算,在大明朝,這己經算是非常巨大的功勞了。

  就算王鬥才陞遷不久,戰後穩升個兩、三級是肯定的,各部眾也肯定各有升賞,這讓各人喜笑顏開。

  不過此戰舜鄉軍的傷亡也不小,不說董家莊軍士傷亡三十幾人,多達二十五人陣亡。就是舜鄉堡的軍士,也是傷亡六十六人,連重傷難救的,估計陣亡人數高達四十四人。大部分的傷亡都在韓仲的左哨部與韓朝的右哨部。

  在昨日的戰鬥中,舜鄉軍己經傷亡七十四人,連重傷不治的,共有五十一人陣亡,算上今日的,短短幾日,光是舜鄉堡的軍士,己經戰死了近百人。王鬥沉重地嘆了口氣,這麼多兄弟傷亡,自己部下的損失不小,算算己經有一哨兵被打殘了。

  王鬥帶著眾人前去探望在軍營醫治的那些受傷將士,他們很多人都是受了箭傷。清軍的弓箭歹毒,他們箭頭上很多都帶著倒刺,冒然拔出,會造成更大的創傷,甚至將裡面的血管割斷,使受傷之人大出血而死。

  對於這種箭,王天學與諸醫士的應對方法是,用一種特別的湯匙伸進傷口去,將裡面的倒刺箭頭附在湯匙上,然後就可以拔出來,不會造成周邊的嚴重創傷。

  不過為了使這種湯匙能順利伸進傷口去,在拔箭時,需要用鋒利的小刀將中箭部位兩邊的肉再切割開一些,然後湯匙不住的往內探,這個過程可說讓人痛不欲生,也使受傷的軍士承受了二次的傷害與痛苦,不過再痛苦,也比直接將有倒刺的箭頭拔出來強。

  王鬥來到治療傷兵的地方時,這裡傳出了一陣陣淒厲的喊叫聲,一股股的藥味及血腥味傳來,王天學帶著眾醫士忙個不停,挖割箭頭,洗滌傷口,敷藥包紮,旁邊的器皿中燒滿了滾沸的開水。

  看著眼前的場景,韓仲恨恨地道:「韃子兵的弓箭就是歹毒,不過他們中了我們的銃彈,同樣好不到哪去。」

  韓朝道:「經此大挫,奴賊應該會退兵了,我想舜鄉堡地界應該不會有戰事了。」

  高史銀,楊通,孫三傑幾人也是贊同他的觀點,王鬥沉吟道:「不可掉以輕心,奴賊齜牙必報,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再來,我們還是要小心防範。」

  眾人都是鄭重點頭。

  ……

  崇禎九年七月十一日,清晨。

  卯時初刻,天剛濛濛亮,王鬥與眾將都在董家莊城頭上眺望,只見城南兩里外的清軍大營上人叫馬嘶,一隊隊的清兵只在收營整隊。慢慢的他們那紅白衣甲旗號彙集成一片,看樣子,他們要撤軍了。

  這些清兵總算醒悟了,攻城不利,引以為傲的野戰也佔不到便宜,想搶劫該地又沒有油水,補給不便,糧草難支持,終於要走了。

  看看清兵要走,城頭眾人都是歡喜,楊通雙手合什,虔誠地道:「謝天謝地,這些韃子總算要走了,等會去東街的城隍廟拜拜,燒香回個願。」

  眾人都是看著王鬥,韓朝試探道:「大人,可否要追擊?」

  王鬥冷笑道:「當然要追擊,有這麼輕鬆就讓那些韃子兵走了嗎?他們當我舜鄉堡是客棧,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我要讓他們知道我舜鄉軍的厲害,以後想起這個地方就害怕,做夢都要從惡夢中驚醒。」

  他喝令高史銀與楊通繼續嚴守董家莊城,舜鄉堡的軍士隨他出城追擊,不過他又吩咐了一句:「出城時需保持嚴整的隊列,如無機可乘,便不要輕舉妄動。再傳令靖邊堡,讓他們一起出來打落水狗!」

  擂梆鼓點聲響起,一哨哨的舜鄉軍又是出城匯合,他們結了一個方陣,不過由於昨日的傷亡,這方陣比昨日小了一些。他們結成嚴陣的隊列,伴隨著鼓點,長槍火銃如林,又有夜不收策馬奔跑在方陣的周邊,慢慢逼近到清兵大營的兩百步外。

  見這些明軍又是出城而來,自那甲喇章京起,每個清兵都是吃驚不小,該部的明軍是怎麼回事,怎麼昨天打了今天又來打?我想走了還不成?一時之間,很多清兵將官都是心下憤怒委屈。

  從昨日之戰後,該甲喇的很多清兵己經對這部的明軍起了畏懼之心。其實他們如果狠下心來一陣猛打,未必不能給王鬥的軍隊重重打擊。不過經過這兩日的戰鬥,各牛錄都是損失嚴重,他們可不願意再次戰鬥,折損自己牛錄中寶貴的披甲戰兵。

  好在這些明軍只是結陣遠遠盯著,並沒有上來攻擊,這讓他們心下安慰些。不過有人在旁邊盯著,很多清兵心中都是產生了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慌,他們收營的速度更快一些,一些不重要的東西也拋棄不要了。

  最後,他們終於結陣而去,精兵步軍在前,或騎馬,或步行。又有那些有馬或是無馬的跟役押著車輛輜重在後,最後是一批的清兵精騎在最後押陣,掩護那些跟役輔兵行軍。

  王鬥領著自己軍隊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董家莊一帶地勢平坦,可以讓他的追擊方陣在野地上無障礙行軍,並一直保持隊列。舜鄉堡平時嚴酷的陣列訓練,也讓軍士們保持方陣行軍如平時散步一樣輕鬆。

  見舜鄉軍一直緊跟不放,那些清兵精騎不時回過頭來騷擾,他們小股人來時,就是舜鄉堡的夜不收迎上去攔截,他們大部來時,舜鄉軍追擊方陣只是稍稍放緩腳步,不過看到方陣中那黑壓壓舉起的火銃銃口,卻沒有一個清兵騎兵敢衝上來砍殺。舜鄉堡的火銃,己經讓他們膽寒了。

  該甲喇中有很多清兵沒有馬匹,特別是那些輔兵跟役中,有馬的人數更少,加上他們還帶著眾多的騾馬車輛,行軍更是緩慢。後面的明軍不緊不慢的只是跟在自己身後數百步遠,怎麼甩也甩不掉,這讓很多清兵心中不可避免產生了一種恐慌,他們行軍的腳步也是散亂起來。

  追了幾里,一直追到周莊附近時,後面的那些清兵跟役己經前後隊列拉得很開,行軍腳步更是散亂。

  正在這時,卻見東面傳來煙塵,卻是靖邊堡的哨官鐘調陽,領著自己堡中的軍士前來,看那邊一個陣列而來,不知道有多少人。那些清兵跟役更是恐慌,有些人發一聲喊,就向前逃去,他們的後陣一陣散亂。連有一些清兵精騎以為中了埋伏,也是遠遠的跑前面去了。

  王鬥看得明白,喝道:「三哨各出一隊兵,與夜不收一起,追殺!」

  立時喊聲震天,三隊長槍兵與火銃兵,立時從方陣內殺出,他們每隊每甲火銃伍在中,長槍伍護衛兩旁,只是吶喊著殺上去,清兵後部更是大亂。

  ……

  「大人,我軍又斬獲奴賊首級十四顆,俘獲二十一人,繳獲刀槍六十餘把,騾馬三十四匹,車輛,帳篷若干!我各隊無人陣亡,有六人受傷。」

  很快,追擊的各隊紛紛回來,向王鬥稟報收穫。

  王鬥滿意地點了點頭,韓仲躍躍欲試,道:「大人,再追上去吧,或許可以斬獲更多。」

  王鬥一搖手:「罷了,窮寇勿追,以防奴賊狗急反噬。」

  此次追擊,王鬥只想給那些清兵一點顏色看看,免得他們將自己舜鄉堡當客棧,不過如果追擊過緊,殺得太厲害,那些清兵橫下一條心回頭迎戰,反而後果未知,有這樣的收穫己經很不錯,可以勝利收兵了。

  眾人都是點頭,又是喜氣洋洋,沒想到此次的追擊戰,又有如此的收穫。

  煙塵滾滾,卻是鐘調陽己是領著靖邊堡的軍士奔到,看樣子,他共帶來了三隊兵。

  鐘調陽騎在一匹戰馬上,身旁是幾個護衛旗手,他奔到王鬥近前,急忙滾鞍落馬,向王鬥抱拳施禮,口稱來遲。他這三隊兵遠遠的奔到時,戰鬥己是結束。

  王鬥微笑地扶起他,道:「不遲,鐘哨官你領軍前來辛苦了。」

  韓仲衝他叫道:「老鐘啊,你待在靖邊堡內安穩,我們這幾日可是血戰連連啊。」

  鐘調陽看舜鄉軍的情形,見很多人身上還帶著昨日苦戰的傷痕,不由吃驚,他低聲向韓朝詢問這幾日舜鄉堡的情況,驚嘆不己,他對王鬥鄭重抱拳施禮道:「大人,卑職希望調往舜鄉堡,與眾兄弟並肩作戰。」

  王鬥微笑道:「這個回堡再說。」

  在眾人的簇擁下,他滿意地觀看了新近繳獲的物質,那些騾馬帳篷車輛都不錯,以後自己堡內用得上。他還看了一下俘獲的那些清兵,這些人都是輔兵跟役,大部分身上披著沒有鑲嵌鐵葉的棉甲,有些人甚至連棉甲都沒有,穿著布袍與皮袍,不過無一例外的,他們都是頭上光光留著細長的金錢鼠尾辮,口中也是說著自己聽不懂的滿洲語。

  他們的語言,只有韓朝兄弟,還有一部分夜不收聽得懂。

  這些人都被五花大綁,有些人身上還帶著傷痕,他們或是不屈或是畏懼地看著身前的明軍。在他們的旁邊,許多的舜鄉堡軍士與靖邊堡軍士對他們指指點點,好奇地研究著他們的眼睛鼻子,似乎要看看這些韃子與自己有什麼不同。

  以後這些人的處置,將由王鬥決定。

  煙塵滾滾,又有一隊的舜鄉堡夜不收奔了回來,他們紛紛在王鬥身前滾鞍下馬,這些夜不收個個身材魁梧彪悍,身著輕甲,手上身上兵器各異,每個人的馬上,還掛著一個圓盾。

  領頭的一個滿腮虯髯大漢,腰間掛著一個紅色腰牌,卻是新任夜不收乙小隊的甲長溫方亮,他身上有幾道傷痕,卻是滿不在乎。他興沖沖地下馬,從馬上提下一個人,沖王鬥稟報導:「大人,卑職僥倖,擒獲了韃子軍中一個通事,現特來向大人覆命。」

  「哦。」

  王鬥大感興趣,擒獲了一個清軍通事,或許能得知清兵內的一些核心機密,這個收穫太大了。

  他看向那個通事,卻見他作漢人打扮,年在四十餘歲,戰戰兢兢地立在一旁,全身不住的發抖。

  王鬥眉頭皺起,他喝道:「你是漢人,為何要屈身降奴,為虎作倀?」

  那通事跪倒地上,連連叩頭,他大哭道:「學生慚愧,學生也沒有方法,學生的妻女都被賊奴擒獲,我若是不為賊奴效力,她們就會慘死在賊奴的刀下。」

  王鬥問了他幾句,原來這個通事是宣府鎮分巡道北路獨石口的漢官通事,在清兵攻克獨石口後,那通事就被清兵擒獲,以妻女為質,留在清兵中效力。

  他膝行而進,從懷中摸出一個物什,顫聲道:「學生有一物要獻於大人。」

  王鬥接過一看,卻是一個木質腰牌,上面篆刻「舜鄉堡夜不收乙小隊軍士黃國庠」幾個大字,王鬥吃了一驚,大喝道:「這黃國庠兄弟的腰牌,怎麼會在你手上?」

  他身旁的韓朝大吃一驚,連忙接過王鬥手上的腰牌細看,還有溫方亮與乙小隊夜不收李有德同樣吃驚,都是將目光投向韓朝手中的腰牌,他們叫道:「果然是黃兄弟身上的腰牌。」

  那通事流淚道:「黃軍士忠勇無雙,學生感佩不己,又是無地自容。」

  他將當日的情形說出,道:「黃軍士臨終時說他不後悔,說大人定會為他報仇!」

  韓朝等人都是放聲大哭,溫方亮啊的一聲叫,衝到那些俘獲的清兵面前,抓住一個人,就是狠狠的打,李有德呆了一呆,也是同樣沖上去對著眾清兵俘虜拳打腳踢。

  王鬥喝止他們,他閉上雙目,面向東方良久,最後他睜開眼睛,對著天空高聲叫道:「黃兄弟你在天有靈,我王鬥向你保證,我定會為你報仇。終有一日,我還會用百萬滿洲奴的人頭來祭奠你。」

  他滾滾的聲音遠遠的傳了出去,整個舜鄉軍都是肅立,一陣陣火銃的鳴響傳遍天際!

  王鬥猛地對溫達興道:「溫達興,我要你帶一隊夜不收,遠遠的跟在那些韃子兵的後面,一直到懷來衛。我還要你去偵探那邊韃子兵大部的動靜,你敢去嗎?」

  溫達興仍是紅著眼,他對王鬥抱拳道:「殺頭不過碗大的疤,小的豁出去了。」

  王鬥凝視著他:「如你立功回來,便任整個夜不收的隊官吧!」

  溫達興一撩身後猩紅的斗篷,跪伏在地,一身的甲葉錚然作響:「願為大人效死!」

  ……

  崇禎九年七月十二日。

  在董家莊又留一日後,見清兵確是退出了舜鄉堡地界,王鬥便領著舜鄉軍回到了舜鄉堡堡內。

  「什麼,舜鄉堡軍士大敗奴賊,斬首二百四十三級?」

  當日的下午,在保安州城操守府邸內,操守官徐祖成看著眼前一個前來報捷的舜鄉堡夜不收,吃驚得從座位上蹦了起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5 10:50 編輯

dreamnight123 發表於 2011-1-11 10:24
第一百十七章 新編制

  在得到那舜鄉堡夜不收的肯定後,操守官徐祖成與身旁的親將楊東民互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掩不住的狂喜。

  在徐祖成心目中,王鬥為人誠實可靠,他說斬首二百四十三級應該就是二百四十三級,不過茲事體大,這個事情應該查驗清楚再說。他高興地賞了那個舜鄉堡夜不收二兩銀子,讓親兵領他下去好吃好喝的款待。

  然後操守大人恢復了官容體統,心情愉快地坐下來喝茶。

  他心腹親將楊東民賀喜道:「恭喜大人,如果王兄弟的戰功當真,來年那保安衛城守備之職定是大人的囊中之物了!」

  衛城的守備李貽安大人快榮休了,他榮休後的接位之爭非常激烈,在去年的剿匪之戰後,徐祖成己經升署為保安衛指揮同知,對竟爭守備之位己經多了很多把握,不過也不是十拿九穩,有資格接任這個位子的人很多。

  不過如果再加上王鬥這個驚天戰功,到時上頭的升賞下來,徐祖成定會升署為保安衛的指揮使,之後等李貽安榮休後接任守備之位,己經是十拿九穩,順理成章了。

  當然徐祖成心中也是非常奇怪,他知道王鬥在舜鄉堡領有三百多兵,還編練了一些軍壯,只是靠這些軍士是如何斬獲如此之多的,這真是讓人想像不到。不過只要戰功真實就好,作為自己的部下,王鬥斬獲越多,自己的功勞就越大。

  此時他微微一笑,道:「建德啊,不論我走到哪裡,都會將你帶在身邊的。」

  楊東民大喜,忙跪在地上道:「多謝大人栽培,卑職一定對大人盡心戮力,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徐祖成哈哈大笑,他非常滿意,心情非常愉快,他沉吟道:「王鬥他斬獲這麼多,一定是經過連場的苦戰,你代我下去撫慰他一下。……對了,在我們州城附近騷擾的那些奴賊還在嗎?」

  楊東民道:「說也奇怪,從今日起,在州城附近騷擾的那些奴賊流騎都不見了,不過聽說賊奴大軍在衛城附近,特別是在懷來衛、延慶州那邊云集,短時間內,他們怕是不會退走。」

  徐祖成嘆了口氣,隨後他不想這個事,只是對楊東民道:「你今日便下去舜鄉堡那邊,看看王鬥那邊的戰功是否屬實。」

  二百四十三顆清兵的首級,徐祖成估計其中應該會有些水份,可能王鬥會有一部分的殺良冒功,不過只要有幾十、上百顆真韃子的首級,那便是巨大的功勞,自己這個官是肯定升了。

  然後他又仔細吩咐道:「如果戰功屬實,你需更與王鬥交好,以後你二人便是我的左臂右膀了。」

  楊東民道:「大人放心,卑職省得的。」

  ……

  五堡,保安衛後千戶所的所城,該城建於平地之中,環顧其四周,地勢皆開闊平坦,近距離內無山丘。加上該處土地肥沃,灌溉方便,是保安州衛重要的軍屯之所。

  五堡城周兩里多,為了加強城堡的防禦能力,四周的城牆格外高大而厚實,城牆高達十餘米,全城包磚,特別是城牆上,架著大小佛郎機銅鐵炮十幾門,此外還有各樣的小炮二十幾門。

  都是千戶所城,五堡論起堅固度與火力防禦,都比舜鄉堡強多了。

  此時在防守官廳內,五堡的防守官楊志昌坐在位上,他的家丁隊頭曾道祥對他道:「大人,依堡內夜不收傳來的消息,那舜鄉堡防守官王鬥迎戰奴賊,斬獲甚重啊。」

  楊志昌心中滿是酸味,他冷哼了一聲:「他倒好運氣,沒有被韃子打死。」

  那甲喇章京領大軍經過他的堡下時,看著堡外上千的清兵,楊志昌臉都白了,好在那些清兵並沒有在五堡下停留,直接往西南邊而去,楊志昌立下重賞,才有幾個夜不收拼了命出堡去刺探,得知了清兵大軍圍攻舜鄉堡的消息。

  當時楊志昌還興災樂禍,那王鬥不知道走了什麼霉運,一個偏僻的千戶所城,也會引來清兵大軍的攻擊,楊志昌歸功於王鬥為人太飛揚跋扈,小人得志,所以老天爺看不過去,讓那些韃子兵去收拾他。

  沒想到接著傳來清兵撤退,舜鄉軍大捷的消息,聽五堡夜不收回來說,操守大人的心腹愛將楊東民,還在家丁們的嚴密保護下,小心謹慎地離開州城,前往舜鄉堡撫慰王鬥,獎勵此次的大捷。

  想到這裡,楊志昌心下更不是味道,他恨恨道:「我倒要看看那王鬥得意到幾時!」

  ……

  崇禎九年七月十二日的清晨,當王鬥領軍回到舜鄉堡時,整個堡內都歡騰了。

  軍民們夾道歡迎凱旋的英雄,鞭炮聲、鑼鼓聲沿街響個不停,見自家的男人回來,堡內的婦孺,還有他們年邁的父老雙親,都是流下了歡喜激動的淚水。

  歡騰的人群中,一個年輕的婦人,帶著自己年幼的兒子只是在人群中眺望,她的神情急切,直到她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她歡叫道:「五哥。」

  她身旁的孩童也是蹦跳歡叫:「爹爹。」

  那個年輕的軍士擠了進來,他緊緊地摟住母子二人,淚水盡情地流下來,這一刻,他們是幸福的。

  當然,歡喜中也有悲傷,有些父母與妻子,他們急切地盼望家人的回來,卻等來了冰冷的屍體,她們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只是大聲的嚎哭。

  歡喜、悲傷與哭泣,就是舜鄉堡眼前的一幕。

  舜鄉軍回來時,他們繳獲的俘虜與物資也引起眾人的圍觀,很多人看到那些繳獲的騾馬,車輛與帳篷都是嘖嘖稱奇。還有俘獲的二十一個清兵跟役,他們一路進堡,也是引來一片憤怒的叫罵聲。

  短短這幾日,舜鄉堡就傷亡了一百多人,更有近百人戰死。堡內許多軍戶失去了她們家的男人,她們的丈夫,父親或是兄弟,加上過去的經歷,她們與清兵仇深似海。

  那些清兵俘虜一路進來,便不時遭到堡內軍戶們磚頭與棍棒的打擊,有些婦女還尖叫著撲到他們身前,用尖利的指甲將他們臉上抓得鮮血淋漓的。

  這些清兵俘虜哪受過這種待遇?他們用滿洲語大聲怒叫恐嚇,不過現在堡內軍戶們對清兵己是沒有什麼畏懼之心,他們越叫,迎來的磚頭棍棒越是密集,老老實實不吭聲,還會被少打幾下。

  王鬥讓舜鄉軍維持一下秩序,不要讓清兵俘虜被打死了,這些人,他是有用的。

  回堡後,王鬥放了出戰的舜鄉軍們一天假,又讓林道符主理戰後諸多事宜,他也回府看看妻子與母親,見王鬥平安歸來,謝秀娘與鐘氏都是流下歡喜的淚水。

  見過妻子與母親後,午時,王鬥在千戶官廳內宴請眾將,隨後,又讓令吏馮大昌書寫捷文,向操守官徐祖成報捷。

  忙完這些事後,便是此次野戰的總結事宜了。

  眾人在大堂內商議總結,令吏馮大昌在旁登記。王鬥認為,現在舜鄉軍的編制有些不合理,每一隊的長槍伍與火銃伍混雜在一起,這樣作戰佈陣時都比較匆忙與混亂。

  王鬥打算在哨內實行純一色的長槍隊與火銃隊,以後每隊內的長槍兵與火銃兵不再混編,一哨各兩隊的長槍兵與火銃兵。由於現在作戰對手是清兵,他們的弓箭犀利,沒有遮掩可不行。

  所以每個長槍隊與火銃隊內,都編有一些的刀盾兵,野戰或是佈陣時,便是刀盾兵在前,遮掩住清兵射來的弓箭,方便後面的長槍兵或是火銃兵作戰。

  連軍官護衛在內,長槍兵一隊仍是六十人,分為五個小隊。一小隊十一人中,兩個伍長手持大盾在前,他拿著大刀,再加兩根標槍,可近守,也可遠攻。然後每伍再加三個長槍兵,手持長槍,隨伍長在後進攻。這樣一伍有三個長槍兵,一小隊就是六個長槍兵。

  最後每一伍又有一個槍盾兵,手持一個圓盾,再加一根短槍,那短槍長不到兩米,槍刃頗長,兩邊鋒利,可長攻,可近守,同樣兼有長短之利。王鬥曾在後世看過一個電影叫畫皮,由陳坤主演,當先那場戰鬥,陳坤等人手持圓盾與短槍,作戰時的犀利,給王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王鬥的槍盾兵就要如此。

  一伍一個槍盾兵,一小隊就是兩個槍盾兵。他們主要守住小隊的側翼兩邊,同時也可進攻。

  最後由甲長同樣手持圓盾短槍,指揮整個小隊的作戰。

  如此編制,王鬥的長槍隊可進攻,退可守,同時兼有長短之利。而且長槍兵在進攻時,可以一個小隊進攻,也可以分為兩個伍進攻,甚至整個大隊進攻,非常靈活。

  王鬥還取消了每小隊甲長們的旗槍,讓他們插一根小旗在背上,使他們作戰更靈活。不但如此,王鬥連隊官們的旗手鼓手都取消了,將這二人都變成了隊官們的護衛,以後每個隊官四個護衛,兩個刀盾兵,兩個槍盾兵。

  至於原來隊中的旗幟,就由隊官們插一根比甲長大一些的旗杆在背上便可。

  每哨長槍隊的隊官,同樣是拿著一個圓盾,手上拿刀或是拿著短槍。

  ……

  每哨的長槍隊如此,至於火銃隊,連軍官護衛在內,他們一隊也是六十人,分為五個小隊,每小隊十一人。

  他們中有四小隊是火銃兵,一小隊是刀盾兵,野外佈陣時,刀盾兵列橫隊舉盾在前,餘者四小隊火銃兵列橫隊在後。作戰時刀盾兵蹲下,餘者幾列火銃兵依次射擊。

  同樣的,火銃隊每小隊的甲長也是插根小旗在背上,他們同樣是手持火銃射擊。又取消了火銃隊中的旗手鼓手,讓他們全部變成隊官們的護衛。每哨火銃隊的隊官,同樣在背上插根小旗,他們與幾個護衛,都是拿著圓盾,或拿刀,或拿短槍。

  王鬥火銃隊的編制,其實有點類似大明神機營的編制構成。以後在作戰時,王鬥也將借鑑神機營的作戰方法,刀盾兵後的第一列火銃小隊,都是隊中最善於射擊的火銃手,如果是敵軍步兵衝陣,那就由第一列的火銃兵射擊,他們射完後,將火銃用左手遞到第二列的火銃兵手中,然後右手接過第二列火銃兵的火銃,這樣就可神閒氣定的繼續射擊。

  而第二列的火銃兵,將前排打完的火銃接來後,又將空銃傳到後排,然後接過後排裝好彈藥的火銃,再次準備遞到最前排的火銃兵手中,這樣就可以使射擊持續不斷。

  當然了,如果是騎兵衝陣,還是使用原來的三層射術戰術。

  除此以外,王鬥還將為每個火銃兵配上銃劍,作戰時插在火銃口上,使他們的火銃變成長槍使用。

  對於王鬥的想法,韓朝等人經討論後也認為可行,這樣可以使舜鄉軍的編制更為簡單明了,由於只是哨內調整,也不會引起多大的混亂。眾人都認定後,王鬥便決定從明天起,便在堡內實行這種新的編制。

  經過這幾日的戰鬥,舜鄉堡四哨兵,除了溫方亮的前哨軍士外,餘者各哨的戰兵都是損傷嚴重,特別是火銃兵,補充更是困難,經調整為純色的長槍隊與火銃隊後,一些折損的隊甲,也可以將老兵換充到火銃隊去,而長槍隊,可以補充一些輔兵進來,讓他們拿一根長槍使用,暫時不需要多大的技藝。

  最後在野外行軍時,王鬥還將效仿太平軍的牽線陣,一隊接一隊前進,這樣在行軍過程中,一旦發生遭遇戰,首尾蟠曲鉤連,頃刻結成圓陣,比在野地上保持方陣前進容易有效多了。

  傍晚時分,王鬥又迎來了州城楊東民一行人。 本帖最後由 spigyeh 於 2016-12-29 17:54 編輯

dreamnight123 發表於 2011-1-11 14:36
第一百十八章 懷隆兵備道

  王鬥熱情地歡迎了楊東民一行人,這個壯碩結實的中年軍官見了城內外那慘烈的戰爭痕跡,不由連連驚嘆。

  對於這幾日的戰鬥,王鬥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簡單地說了幾句韃子大軍圍城,堡內軍民苦戰,方是打退了他們的進攻,不過自己也是損失慘重,堡內編練的軍壯折損甚多。

  楊東民表示理解,他見堡內擠滿了人,一隊隊的青壯在街上忙活著,竟是王鬥將境內所有屯堡的軍戶都盡數遷移入舜鄉堡內,外面的屯堡全部放棄了,怪不得自己前來時沿路屯堡沒有一個人煙。這種做法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他對王鬥的膽魄非常驚訝,典型的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啊。

  寒暄了幾句後,楊東民代表操守官徐祖成大人向王鬥表示慰問,然後顧不得吃晚飯,就迫不及待要看看王鬥斬獲的成果。

  王鬥領他到了庫房,其中一個地方堆滿了用石灰硝好的清兵首級,個個齜牙咧嘴,面目猙獰。

  楊東民親自檢查首級,他不厭其煩地一個個察看,每個首級的臉面、辮髮、牙口等特徵,他都是仔細研究,確定一個就放到一邊,他身旁的幾個家丁,也是一五一十的在旁報著數。

  不知什麼時候,那些首級己經全部檢驗完畢,高高地堆成一堆,他與眾家丁臉上都是露出驚駭的神情,確實是斬首二百四十三級,沒有一點水份,也沒有一個首級是殺良冒功,真真切切,全部都是真韃子的首級。

  楊東民看著王鬥說不出話來:「兄,兄弟你……」

  良久,他吐出一口氣,臉上露出豔羨的神情:「斬獲如此之多,兄弟你功勞不小啊。」

  王鬥微笑道:「還不是操守大人指揮若定,加上楊大哥你協同奮勇搏戰,小弟才有如此功勞?」

  他指著那邊的人頭道:「楊大哥你更是率部親手斬下二十顆賊奴的首級,身被數創,仍是死戰不退,武勇忠義,讓人歎服……」

  楊東民呆呆地看著王鬥,良久,他眼中湧出熱淚,上前與王鬥一個虎抱,哽咽地道:「兄弟你為人……真是不用說。說吧,有什麼要哥哥幫忙的,儘量開口,我若是做不到,便讓我天打雷劈!」

  楊東民沒想到王鬥會將寶貴的首級讓給他二十顆,他現在是千戶,有了這些首級,高昇指日可待。

  王鬥嘆道:「賊奴大軍圍城,我舜鄉堡損失慘重,軍壯損失殆盡。前幾日的戰鬥,堡內炮火不足,只得讓兄弟們用性命去填……」

  說到這裡,他搖了搖頭,繼續道:「小弟別無所求,只希望楊大哥回去與操守大人說說,讓他調一批火炮器械給我。」

  楊東民的胸脯拍得震天響:「兄弟你如此厚待哥哥,如果這點小事都辦不到,哥哥我還是人嗎?」

  當晚王鬥宴請楊東民一行,賓主盡歡而散。第二天一早,楊東民便回州城而去,臨行時,他眉歡眼笑地帶走了二十顆清兵的首級,餘下的首級,還是留在舜鄉堡,現在清兵大軍云集,各地道路不通,要等清兵退了後,州城再向懷來兵備與鎮城巡撫等報捷。

  王鬥讓林道符領了三百個軍戶青壯,又讓韓朝領了一隊兵護送,隨同楊東民等人一起到州城去,不說王鬥大捷的消息在州城內引起如何的喧騰,操守官徐祖成是如何的喜笑顏開。

  傍晚時,林道符,韓朝等人回到舜鄉堡,他們也帶回了大批的火炮器械。

  保安州城內有神威無敵大將軍鐵炮五門,銅佛朗機二十副,鐵佛朗機三十副。小銅炮二十五個,小鐵炮八十個。此外還有三將軍櫻子炮,盞口炮,子母炮,小把炮等各幾十上百個。

  王鬥軍功首級屬實,操守官徐祖成心情非常愉快,加上楊東民在旁極力遊說,徐祖成便大方地撥給了王鬥一批的火炮器械。

  計有銅、鐵佛朗機十副,小銅炮、小鐵炮二十個,此外還有三將軍櫻子炮,也就是虎蹲炮十五門。此外還有飛槍、飛刀、飛劍這三樣的大火箭八十八個,又有單只的火箭幾大捆。

  除了這些火炮火箭外,林道符等人還從州城內抬來了幾大桶的精猛火油,這些「猛火油」都是大明軍器局專門加工製做出來,下撥給各地軍鎮衛所使用。有了這些「猛火油」,將其裝於罐內,點燃後扔出去,就可以燒燬敵人的攻城工具,燒死那幫狗娘養的。

  火炮器械運到舜鄉堡後,王鬥等人開心無比,有了新增的這些武器,就算清兵大眾再來,自己也不怕了。

  ……

  崇禎九年七月十三日,懷來衛城。

  懷來城屬於宣府鎮的懷隆道東路管轄,該路所屬有保安州城、保安衛城、懷來城、永寧城、延慶州城幾個大城。

  除了東路永寧參將駐紮在永寧城,懷隆道東路的兵備道、游擊、管糧通判,還有懷來衛城守備,都是駐紮於懷來城內。城內設有兵備憲司,游擊將軍署,保定行府,守備官廳,懷來衛指揮使司等官署。

  後世的懷來城大部沉於官廳水庫下,不過此時的大明朝,該城卻是重要的軍事要塞。宣府鎮志曾言:「懷來雖區區百里,而西屏宣鎮,東蔽居庸,北當槍竿、滴水崖之沖,南護白羊、鎮邊城之險,前代列戍屯兵,視為重鎮。」又說:「宣鎮厄要之區不在鎮城,而在懷來。」

  如此重要之所,自然是城池高厚。懷來城周長七里二百二十二步,高三丈四尺,城垣上築城樓三座,角樓三座,東、南、西開三個城門,各有甕城拱衛,萬曆十四年全城包磚,城牆外側還建有壕溝,深闊各一丈名門紀事。

  不但如此,城牆上還架著密密麻麻的火炮,大小銅鐵佛朗機近七十副,小銅炮、小鐵炮近一百五十個,虎蹲炮一百五十個,子母炮二十四個,小把炮一千二百個。還有多門的無敵將軍大鐵炮。

  除此之外,城內還有懷來守備與東路游擊率領的遊兵、道標營守兵近五千人。懷來衛有軍戶六千七百餘戶,大部分是聚於這衛城之內,可以守衛的青壯軍士眾多,不過這一切,都抹不去懷隆兵備道紀世維內心的恐懼與不安。

  夕陽落日,景色很美。

  「落日開平路,懷來古縣城,數家惟土屋,萬乘有行宮。雪擁關山壯,塵隨驛馬輕,長橋人並立,還愛此河清。」詩人筆下的懷來城是如此的充滿詩情畫意。懷來城北托臥牛山,南臨媯水河,往日東郊雨霽、西岩月落、北嶺凌云都是懷來的美景之一,士子仕女遊玩之所。

  不過眼前這一切美麗,都被城外那密密麻麻的清兵營帳破壞了,那邊一色旗號,都是白色外鑲紅邊,正是清兵鑲白旗的軍隊。

  「賊奴勢大啊。」

  看著城外的清兵大營,良久,懷隆兵備道紀世維長長地嘆出一口氣。

  紀世維今年四十七歲,以山東提刑按察使司副使的身份充任宣府鎮懷隆道兵備,提督該地的兵馬錢糧,又兼理屯田與馬政。他的長相儒雅,三絡長鬚飄飄,以大明官場的審美觀來說,算是一個美男子,頗附合官場上的官容體統,他能步步高陞,與他的長相也頗有關係。

  紀世維上任後,曾有一腔的雄心壯志,但在現實面前,卻發現自己的有心無力,僅在懷隆道幾年,自己就遭遇了兩次的清兵圍城,徒呼奈何。

  此時在紀世維的身旁,還站著保定府的通判奉時雷,東路游擊將軍毛鑌,懷來守備黃昌義。除了奉時雷,幾個武將都是對紀世維畢恭畢敬。

  說起來,兵備道紀世維官職不過正四品,而東路游擊毛鑌官職是正三品,乃是以萬全都司都指揮僉事的身份充任游擊將軍。還有懷來守備黃昌義,他是以懷來衛指揮使的身份充任守備官,官職同樣是正三品。

  不過大明重文輕武,紀世維兵備官的身份,讓他可以與宣府鎮副總兵平起平坐,不說游擊將軍,就是東路的永寧參將,一樣受他監督指揮。所以在紀世維面前,二人的神態畢恭畢敬就可以理解了。

  不但如此,二人在奉時雷面前同樣是恭恭敬敬,雖然奉時雷只是一個正六品的小官。

  大明在各邊鎮實行總督、巡撫、兵備幾級的文官管理體制,負責一鎮一路的軍、政諸事。同樣的,在各鎮、各路、各州府中,又設立戶部郎中,府同知、通判等戶部官員,負責監收支給一路的軍隊糧餉。

  同知、通判官雖小,但控制著諸路軍隊的糧草物資提供,是各路將官們的衣食父母,誰人敢得罪他?在大明許多地方,就是很多從二品官身的參將,也要受這些正六品通判的監督指揮。

  「是啊是啊,賊奴勢大,賊奴勢大啊。」

  聽了紀世維的話後,毛鑌與黃昌義連忙出聲應和,讓紀世維更是嘆氣。

  沒想到此時傳來一個聲音:「宣鎮的武人都是酒囊飯袋,任由奴賊橫行。」

  卻是保定府通判奉時雷自顧自說了一句,渾不顧毛鑌與黃昌義投來的怪異目光。

  奉時雷今年四十三歲,以保定府通判身份負責懷隆道東路的糧餉事宜,在懷來城內有供他居住的保定行府。宣府鎮東路雖有幾個州,但管糧通判只有他一個,由於主管一路軍隊的糧餉,懷來城內外沒有人敢對他不恭敬,這讓他的脾氣頗大。

  紀世維微微皺眉,道:「奉大人,慎言。」

  對於奉時雷,紀世維也不好說什麼,奉時雷是戶部官員,與他不同系統,他雖受自己節制,但主管他的卻是鎮城的戶部郎中。只是大敵當前,特別是身旁有幾個武人,奉時雷的話如果引起文武不和,此乃大忌,所以他的話語中便露出責備之意。

  奉時雷向紀世維拱了拱手,看著城外皺眉道:「又有百姓被擄入賊營內了,唉。」

  紀世維看向城外,也是搖頭嘆道:「國難思良將,本官坐視百姓被掠受苦,卻是毫無辦法,真是慚愧啊。」

  他猛地對身旁的東路游擊毛鑌與懷來守備黃昌義道:「毛將軍,黃守備,你二人可敢出戰,奪回被擄的百姓?」

  毛鑌吃了一驚,他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低聲道:「兵憲,奴賊勢大,怕有近萬眾,我軍出戰,恐怕凶多吉少,不若嚴防死守,懷來城高池厚,奴兵定是攻不進來。」

  懷來守備黃昌義也是苦勸,連稱出戰無疑是以卵擊石,如果清兵趁勢攻進來,整個懷來城的百姓軍民都難以倖免,還是小心守城為好。

  聽這二人一說,紀世維只得長嘆口氣,絕了讓軍隊出城作戰的念頭。

  他看了城外的清兵大營一會,又遙遙的看向城池的西北方向,他的內心始終盤旋著一個心事,卻是不好對外人言。他嘆了口氣,讓毛鑌等人萬分嚴防,然後在親衛的保護下往城內而去。

  懷來城內街衢井然,屋舍整齊,城內有東、南、西、北四條大街,原本是個熱鬧繁華的所在,不過兵災興起,家家戶戶都是緊閉大門,街上冷冷清清,有如鬼城。偶爾走過幾個行人,也都是神色慌亂,只有一隊隊兵丁在街上來回巡弋著。

  紀世維回到城內的兵備憲司,來到府邸後院時,他的夫人迎了出來,急聲地道:「老爺,嬌兒她還沒有消息嗎?」

  紀世維嘆著氣,只是搖頭。

  他的夫人更是慌亂,連聲道:「這,這可如何是好?自韃子兵來了後,嬌兒在保安州城內就一直沒有消息傳回……」

  她忽然尖叫起來:「她……她不會有事吧?」

  紀世維忽然暴怒起來:「都怪你,自小就對她寵溺,看把她慣成什麼樣子,一個女孩家,到處拋頭露面的。現在好了,她生死不明,你高興了吧!」

  她著丈夫暴怒的樣子,他的夫人驚呆了,在她印象中,丈夫一直溫文爾雅,從來沒對她發過這麼大的火。

  她大哭起來,轉身衝入後院,大聲叫道:「我不活了。」

  她旁邊的丫鬟們忙跟了上去,連聲道:「太太,太太……」

  紀世維煩惱地坐了下來,最後長長地嘆了口氣。

  ……

  懷來城外清兵大營。

  連綿的營帳內,其中一個火炎銀頂的豪華大帳前豎立著一桿巨大的織金龍纛。周邊一色白色鑲紅旗號,這桿龍纛如鶴立雞群般醒目。大帳前面,白巴牙喇,喀把什護衛也是密密麻麻。

  不過此時的大帳內,卻是傳出了一陣陣的怒喝咆哮聲。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5 10:49 編輯

dreamnight123 發表於 2011-1-11 14:41
第一百十九章 阿巴泰

  此時在大帳內發怒的是一個相貌粗豪的清兵將領,年近五十,一身鎏金的盔甲分外醒目。

  跪在地上垂頭喪氣的便是那個在舜鄉堡下吃了敗仗的甲喇章京,在大帳的周邊,同樣坐著幾個甲喇章京打扮的人,還有幾個蒙古人。他們的目光,都是看向帳中暴怒的那位清兵將領。

  他揮舞著皮鞭,怒氣衝衝地道:「顏扎,我曾與你說過,遇到明人嚴密防守的大城便要繞開,專事劫掠他們的人口財帛,削弱明國的力量。你卻違背了我的吩咐,你在那城下折損了這麼多我旗中的勇士,叫我如何不生氣?」

  他越說越怒,便要喝令將那甲喇章京推出去斬首,以儆傚尤!

  那甲喇章京嚇得魂不附體,身子軟軟的癱倒在地。

  見他這樣子,那清兵將領更怒,他暴跳著大聲喝令手下將那甲喇章京推出去。

  看他盛怒的樣子,滿帳的將領都是驚恐地不敢言,旁邊一人咳嗽了一聲,出言道:「饒余貝勒息怒,顏扎甲喇此次是有過錯,不過念在他往日戰功卓著,為大清立下汗馬功勞的份上,便饒了他這一次吧。」

  那說話的人蒙古人打扮,身上披著羅圈鐵甲,年在五十餘歲,兩撇鼠須,雙目轉動中頗為油猾。

  看到這人,那清兵將領神情會緩和些,說道:「原來是多羅杜棱貝子為這奴才說話。」

  那清兵將領正是清國的饒余貝勒阿巴泰,此次他隨清武英郡王阿濟格,還有貝勒揚古利一同從大明獨石口入關,在攻克沿途諸堡後,最後他們在居庸關前面的延慶州停留了下來。

  在等待另一路自喜峰口入關的清兵消息時,阿濟格這一路的清兵,還分兵數道,在延慶州周邊的州衛劫掠,阿巴泰主要負責懷來衛及保安州衛這一帶的搶劫,阿巴泰的收穫頗為豐厚,己經搶劫了上萬人口,還有眾多的牛羊財帛等。

  在一片的順風順水中,不料卻傳來了那甲喇章京大敗的消息,怎麼能不讓他憤怒?當看到那一甲喇垂頭喪氣回來的清兵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還是所向披靡,自信心爆滿的大清兵嗎?

  阿巴泰己經可以肯定這一甲喇的清兵己經毀了,他們的精氣神都不在了,沒有那股銳氣,就沒有戰心。他們低落的神情,對旗內旺盛的士氣也是個嚴重的打擊。

  加上那甲喇章京不聽他的吩咐,執意攻打堅城,怎麼能不讓憤怒?

  不過這蒙古人為那甲喇求情,阿巴泰卻不能不給他臉面。

  此時在他帳中的有兩個蒙古將領,求情的那位叫俄木布楚虎爾,是外藩蒙古土默特右旗的固山額真,還有一位叫善巴,是外藩蒙古土默特左旗的固山額真。其中那俄木布楚虎爾更是被黃台吉策封為多羅杜棱貝子。

  在崇禎八年時,經過幾次大規模的征討察哈爾,漠南蒙古大部分歸順後,黃台吉編審喀喇沁、土默特壯丁,共得壯丁一萬六千九百五十三名,以三百人為一牛錄,一百五十箭丁為一佐,五十丁為一馬甲,分編為十一旗。

  其中由原來八旗滿洲下的蒙古牛錄加上新歸附的蒙古壯丁共計七千八百三十名,計有八旗,旗色官制都與八旗滿洲同,以大臣額駙領之,成為與八旗滿洲並列的八旗蒙古。

  除了這八旗蒙古外,餘者三旗九千餘壯丁便屬於外藩蒙古,分別是喀喇沁部的古魯思轄布為固山額真,領有一旗五千二百八十六丁。土默特右翼的俄木布楚虎爾為固山額真,領有一旗一千八百二十六丁。土默特左翼的善巴為固山額真,領有一旗二千一百一十丁。

  外藩蒙古三旗一樣隸屬清國,隨時需要奉命出外與清兵作戰,此次清兵攻明,阿濟格檄外籓蒙古兵征明,這三旗也樂顛顛地來了。他們要在主子面前表現自己,便率領自己旗中大部壯丁前來。

  此時在阿巴泰大營中的蒙古將領,便是土默特右翼的固山額真俄木布楚虎爾,土默特左翼的固山額真善巴,他們各率一千五百人前來,內有披甲戰兵數百人。

  由於這二旗都是小旗,所以他們的編制與八旗蒙古略有不同,五十丁為一佐,十丁為一馬甲,他們的旗號盔甲還保持著自己的特色,他們騎兵舉著黑纓大坐旗一桿,俱戴紅纓帽,內穿柳葉明甲瓣子盔。步兵則只戴紅纓帽,無盔甲,明人稱之為紅纓韃子。

  他們被分到阿巴泰的鑲白旗中,隨同阿巴泰一起作戰。這段時間的劫掠,他們也收穫頗豐。心情愉快下,那俄木布楚虎爾便出口為那甲喇章京求情,反正慷他人之慨,自己白得一個人情。

  黃台吉力主推行滿蒙一家的政策,滿蒙高層多有姻親,黃台吉十六個女兒,便有十四個嫁與蒙古人,在黃台吉的政策影響下,就是貴為阿巴泰,也不得不重視自己盟友的意見。

  此時他聽了俄木布楚虎爾的話後,眼睛一瞪,對那甲喇章京喝道:「即是多羅杜棱貝子為你說話,今日便繞了你,不過你不聽我的吩咐,執意攻打堅城,讓勇士們損傷嚴重,卻是不能放過你,給我拖下去狠狠的打。」

  那甲喇章京鬆了口氣,自己腦袋總算保住了,不過想起那皮肉之苦,他還是哭喪著臉低聲說了句:「那可不是堅城,只是一個千戶所城……」

  「等等。」

  阿巴泰的耳朵尖,那甲喇章京的聲音雖小,他卻是聽到了。

  他喝道:「你這奴才剛才說什麼?你攻打的只是一個千戶所城?你將這幾日的情形細細說來。」

  那甲喇章京跪在地上,從攻城戰到野戰等,將這幾日與王鬥作戰的情形一一說了,阿巴泰問得很仔細,舜鄉軍如何防守,如何作戰,他們的武器軍力配製等等,都是問得非常詳細。

  他越聽眼睛越是明亮,當聽到王鬥還敢出城與自己軍隊野戰時,他止住了那甲喇章京的喋喋不休。

  他在帳內轉了兩個來回,緩緩吐出一句話:「此子不除,他日必成為我大清之禍害!」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5 10:49 編輯

dreamnight123 發表於 2011-1-11 14:46
第一百二十章 大敵

  「一個小小的明國防守官,竟有如此戰力決心,放眼明國諸將,皆無此能!」

  阿巴泰目光炯炯:「他日我大清要入主中國,便要摧毀一切潛在敢戰的明國軍隊,使他們畏懼我大清,再不敢興反抗之心!」

  清兵雖然齜牙必報,但也不傻,遇到自己難攻的堅城時,一般會繞過去,不與對手纏鬥。不過在遇到有威脅,強悍敢戰的軍隊時,他們卻會不惜代價,一直將對方摧毀或是完全打垮為止。

  特別是阿巴泰此人,歷史上就頗有眼光與謀略。

  阿巴泰本為努爾哈赤第七子,平日裡戰功卓著,為後金立功甚多。但由於是側妃所生,所以一直受到輕視與污辱,論功行賞也常常得不到公正的待遇。

  在黃台吉稱帝后,多爾袞、多鐸、豪格、岳讬等人都晉封親王,連阿濟格也封為郡王,只有阿巴泰仍是貝勒。只是在貝勒的前面加上饒余的美號,以示差異。與親王相比,爵位整整低了兩級。

  在皇太極當政期間,他也多次受到羞辱與處罰,耐人尋味的是,他雖屢屢被罰,卻只是罰銀、罰物,從來沒有受過降爵或削爵的重懲。

  之所以如此,不是因為黃台吉寬容,而是他對阿巴泰的輕視,黃台吉認為阿巴泰出身偏房,又有勇無謀,對他從來構不成威脅。黃台吉此人心狠手辣,寡恩薄情,對桀驁不馴的大貝勒阿敏,莽古爾泰從來不講寬容,毫不留情地將他們置於死地。

  其實阿巴泰頗有謀略,在崇禎十一年與崇禎十五年清兵再次入寇大明時,他便被任為主將,統領數萬大軍轉戰千里,沒有謀略勇力,他是不能擔當如此大任的。

  對於大明的態度,在後金征服整個漠南蒙古,得到那塊傳國玉璽,將版圖從遼東擴展到整個蒙古高原時,整個後金上下心情是非常激奮的,很多人都認為天命在我。

  崇禎九年夏的四月己卯,大貝勒代善,和碩貝勒濟爾哈朗、多爾袞、多鐸、岳讬、豪格、阿巴泰、阿濟格、杜度率滿、漢、蒙古大臣及蒙古十六國四十九貝勒以三體表文詣闕請黃台吉稱帝,並奉上「博格達。徹辰汗」的尊號。

  同年六月,皇太極即皇帝位,改國號為「清」,改元崇德。

  隨著朝鮮王國的歸附,清國在東亞最後一個對手,就是大明了。

  此時大明的虛弱滿清上下盡看在眼裡,雖然很多人還抱著搶一把就走的念頭,但在滿清高層中,同樣有許多人認為清國有機會入主中原,最不濟的,也可以防效南宋的金兵,佔有中國的半壁江山。

  認為清國可以入主中原的,阿巴泰同樣是其中的一人。

  他環顧左右:「我不會任由此人坐大,讓他成為我大清將來之禍害!」

  同時他對王鬥也有些好奇:「聽顏扎這奴才一說,我對那姓王的明國防守官還有些好奇,若他真有如此勇力,我大清求才若渴,他若願意侍奉我,我也不會虧待他!」

  歷史上清國的統治者對於投降之人,倒是不吝懷柔之賞,這也是清兵入關來降者如雲的原因之一。

  聽阿巴泰這樣一說,帳中滿蒙各人都是面面相覷。

  一個蒙古將領大聲道:「饒余貝勒,您不是說此次入關,我們是來搶錢搶糧的嗎?怎麼又要去攻打堅城了?還是算了,何苦又折損軍中勇士?」

  「我們大清丁口較少,和漢人以命換命,划不來啊。」

  說話這蒙古人年在四十餘歲,身材矮壯,滿腮虯髯,卻是土默特左翼的固山額真善巴。

  阿巴泰冷笑道:「區區小敗,難道我大清兵就會懼怕了?一個小小防守官,一座千戶小城,我雖然重視,但也不至於懼怕,我就是要攻破該堡,殺一儆百,讓所有明國將領都知道,敢反抗我大清兵的下場。」

  「我大清兵所向無敵,靠的就是一股銳氣,士可鼓不可洩,我鑲白旗大軍在懷來各地所向披靡,若是在一座小堡下吃了虧不敢報復,別旗中貝勒都統會如何看待我阿巴泰,讓人笑話了去。」

  聽阿巴泰這樣一說,帳中人都覺得很有道理,一個千戶所城,再能戰,不過數百上千兵,沒有自己數千大軍攻不下的道理,若是就此對明人起了畏懼之心,壞了軍中的士氣,反而損失更大。

  他們紛紛叫喧要發起大軍,攻破那個舜鄉堡,將裡面的明人殺個雞犬不寧,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讓他們知道大清兵的厲害。

  見軍心可用,阿巴泰頗為滿意,他放緩語氣道:「再則,我們在懷來各地己經停留數日,該地己是沒有人口財帛可以劫持,聽聞那保安州富庶,我們正好去那邊走一趟。」

  在此次入關清兵的戰略計劃中,兩路大軍從西北與東北兩個方向分別破關而入,最終在延慶州會合。

  不過從獨石口入關的這路清兵,他們最終在居庸關前面的延慶州停留了下來,那居庸關地勢險要,防守嚴密,硬攻損失極大。另一路自喜峰口入關的清兵又遲遲沒有從大明內側攻破昌平與居庸,兩路大軍不能會合,這路清兵便一直在延慶州附近停留了下來。

  眼看還要待上多日時間,趁這個機會,正好去保安州一帶劫持。那保安州是宣府鎮重要的屯糧之所,在崇禎七年時,保安州城曾被清兵攻克一次,搶走了大量的人口與財富。移兵到那後,想必可以收穫豐厚,又可以會會那個小小的明國防守官。

  一聽去搶東西,帳中各人都是興奮起來,那土默特右旗的固山額真俄木布楚虎爾摸著自己的鼠須道:「饒余貝勒果然英明,此計真是一箭雙鵰。」

  阿巴泰己經決定了,不過對於兵力的安排他卻是有些頭痛,鑲白旗只是八旗滿洲中的下五旗,麾下不過十五個牛錄的軍隊,總共四千五百兵,一千五百人的披甲戰兵,此次入關,他們己是全旗盡來。

  土默特右旗與土默特左旗這兩旗的外藩蒙古,他們各領軍一千五百人前來,蒙古人是五丁披一甲,他們兩旗的軍隊,總共不過六百人的披甲戰兵。

  那甲喇章京顏扎那一甲喇的軍隊己經被打廢了,全軍上下沒有絲毫的軍心士氣。他們那甲喇損失人口士卒的補充,未來也是個極為困難的問題。八旗中每個牛錄的人口都是寶貴的,就算那些沒有披甲的輔兵也是一樣。

  阿巴泰身為饒余貝勒,也不能隨隨便便將別處甲喇的牛錄人口調往該處,這是旗主甚至是黃台吉才有的權力,再說了,阿巴泰還不是鑲白旗的旗主,也沒有這個權力。

  此次入關,阿巴泰領著鑲白旗在懷來等地搶掠了大批的人口財帛,也需要士兵看護。阿巴泰盤算後,最後他決定下來,那甲喇章京顏扎所部的大部分兵馬留在懷來當地看護搶來的人口財帛,只讓他領數十披甲戰兵隨自己前往,作為嚮導與顧問。

  還有那兩旗的外藩蒙古,他們也各留下五百人在懷來衛當地,餘者都隨他出征保安州。

  這樣阿巴泰此行便有三千多的清兵,其中披甲戰兵一千多人。蒙古兵兩千人,披甲戰兵共四百餘人。

  ……

  崇禎九年七月十四日。

  天剛濛濛亮,城外的清兵己是一隊隊拔營而去,看他們離開,懷來城頭的明軍都是一片歡喜,只有懷隆兵備道紀世維看著那遠去的大片紅白衣甲旗號,深深地嘆了口氣:「唉,不知哪處的軍民百姓又要遭殃了,國之不幸啊。」

  清軍離去,城內明軍雖有數千眾,卻是無人敢出城追擊,只是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帶著擄獲的人口財帛離開。

  數千清兵蒙古兵,離開懷來衛城,浩浩蕩蕩,直往保安州方向而去。

  ……

  懷來城依山傍水,東北兩面跨山,西南兩面為平地,此時在懷來城的北面山地上,正潛伏著一隊舜鄉堡夜不收。

  他們吃驚地看著山下的動靜,看一隊隊清兵集合,最終匯成一片怕有數千人之多,他們步騎交加,滾滾人流只是往西北方向而去。眾人都是疑惑,這些韃子兵要去哪,一個夜不收叫道:「看,他們中還有許多紅纓韃子。」

  一個夜不收問那領頭的人道:「溫頭,你看那些韃子兵要去哪?」

  那領頭的夜不收身材魁梧,滿腮虯髯,腰上掛著一個紅色腰牌,正是夜不收溫達興,他奉王鬥之命一直跟隨那甲喇章京到了懷來衛,這些天一直在偵探清兵大部的動靜。

  此時他沉吟道:「還是要捉個生口回來問問才清楚。」

  他一揮手,立時周邊的夜不收都是彙集在他身旁,他們一人雙馬,馬嘴上著嚼子,碎布包著馬蹄。溫達興一聲令下,眾夜不收悄無聲息地向山下潛去。

  ……

  午時,在懷來衛一個離洋河數里的山地上,這裡正傳來一陣陣的慘叫聲,卻是溫達興在拷問一個擒獲來的清兵俘虜。

  清軍沿著河道行軍,午時他們停下來生火造飯時,溫達興領著夜不收們,襲擊了幾個出來挑水做飯的清兵跟役,又殺傷了一個馬甲兵,最後抓了一個輔兵與那個受傷的馬甲兵飛快地閃入山地中,讓聞聲趕來的幾個清兵追捕不及。

  逃入山地後,便由溫達興對這兩個清兵俘虜進行拷問。

  溫達興曾跟韓朝學過一些簡單的滿洲語,他首先拷問那個清兵跟役,不料他一問三不知,他一刀將他殺了,又問那個馬甲兵,不料那馬甲兵甚為硬氣,就是死不開口,溫達興有他的方法,他將他綁在樹上,獰笑著用尖刀將他全身的筋骨慢慢挑出來。

  那馬甲兵的慘哭聲可說是慘絕人寰,餘下的舜鄉堡夜不收在旁看著,都是臉有蒼白之色。

  這些天中,自溫達興帶領這隊夜不收出堡來後,他們曾襲擊過幾個落單的清兵跟役,還生擒了兩個人,最後這兩人都被溫達興活活折磨致死,溫達興還興味昂然地將其中一人的頭皮剝下來,做成了藝術品。

  對他獨特的藝術愛好,同隊的夜不收兄弟都是不敢恭維。

  在溫達興的殘酷拷問下,那馬甲兵挨不過,最後只得將自己知道的說出來。回過頭來,溫達興的臉色極為難看,他沉聲道:「事情不妙,韃子兵五千人,正往保安州而去,他們的目標,很有可能就是我們的舜鄉堡。」

  眾夜不收皆是臉上變色,溫達興喝道:「回堡,將這消息告知大人。」

  眾夜不收紛紛上馬,蹄聲滾滾,激起一片的塵土。

  溫達興策馬經過那被綁在樹上的清兵馬甲時,他的馬刀一揮,血雨漫天,那馬甲兵的人頭己是飛上天空!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5 10:49 編輯

dreamnight123 發表於 2011-1-11 14:52
第一百二十一章 轉移

  溫達興等人從山地繞小路回來,他們一路不停歇,只是換騎馬匹狂奔,在累死一半的馬後,終於在傍晚時分趕回了舜鄉堡。

  他們衝進堡內,將清兵大部來臨的消息告知了王鬥,溫達興稟報導:「韃子兵估計有五千人,他們沿懷來到保安州的大道而來,依他們的行軍速度,估計明天傍晚,最多在後天上午,就會到達保安州當地!」

  周邊的林道符,韓朝,孫三傑,溫方亮等人都是一片安靜,就連一向喜歡大聲喧嘩的韓仲也是靜靜無聲,各人都是臉色蒼白,五千大軍……這舜鄉堡是怎麼回事,一個偏僻的小堡,先是來了一千五百人的清兵,現在更來了五千人的大軍,這舜鄉堡這麼吸引敵人,難道真是這裡風水有問題?

  他們目光都是不由自主看向王鬥,王鬥鐵青著臉,他只是細細詢問溫達興刺探到的軍情,聽說裡面估計還有兩千的蒙古兵後,他冷笑一聲:「東奴尤嫌不足,西夷也來湊熱鬧。」

  估計那兩千蒙古兵就是外藩蒙古的軍隊了,就不知道是哪一旗的。他們來了也好,蒙古人的戰鬥力比滿洲人差了一大截,也給舜鄉堡的防守多少減輕點負擔。

  聽溫達興的報告,那些清兵仍是鑲白旗的軍隊,行軍中,還有一桿巨大的織金龍纛,那是旗主固山額真或是旗中統軍貝勒才享有的旗號,依王鬥對歷史的瞭解,此次鑲白旗的旗主豪格並沒有隨軍出戰,看來領軍的人是阿巴泰了。

  王鬥估計這些清兵是來報復的,他們在舜鄉堡下吃了虧,以清兵的齜牙必報,他們不報復才奇怪。

  只是由阿巴泰親自領軍前來,那些清兵太看得起自己了。

  王鬥環視左右,所有人都看著他,大敵當前,只有王鬥能給他們信心及依靠了,而王鬥的鎮定,也慢慢讓他們恢復了平靜。王鬥道:「傳令,招靖邊堡鐘調陽,董家莊堡高史銀,輝耀堡常正威前來議事。」

  很快,這幾人來了,聽了王鬥說的軍情,他們也是目瞪口呆,久久說不出話來。

  他們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只是看向王鬥,看他怎麼說。

  王鬥沉默良久,他緩緩站起身來,喝道:「我命令!」

  他語聲嚴厲,嘩的一聲,所有人都是凜然站直。

  王鬥指著眼前的城防圖大聲道:「從今晚起,堡內所有軍民連夜趕製守城器械,我要在賊奴來臨的那一天,堡內有充足的防守武器。林大人,你組織堡內青壯輔兵出城而去,除南門外,舊堡餘者兩面,給我盡數挖掘壕溝土坑,我要讓奴賊最終只得從南門進攻,集中我堡內所有的銃炮,於敵以最大的打擊!」

  林道符大聲領命。

  王鬥環視眾人:「從今晚開始,董家莊堡與靖邊堡所有的軍戶百姓,全部撤來舜鄉堡,辛莊的百姓,同樣如此!」

  「到明日中午,所有的百姓物資,要全部撤完,各堡的軍官士兵,要組織好百姓的撤離。敢有不從令者,殺無赦!」

  他咬著牙,從牙縫裡狠狠擠出一句話:「軍戶百姓轉移完畢,給我一把火將這三堡盡數燒了,不讓賊奴得到一草一木!」

  所有人都是站得筆直,個個臉色蒼白,將三堡燒燬,這個代價太慘重了。

  王鬥也是痛苦地閉上眼睛,不說董家莊堡,那靖邊堡,凝結著他無數的心血,還有辛莊,是他的老家祖宅所在地,將這三堡盡數燒燬,他同樣是心如刀割。

  只是代價雖然慘重,卻是唯一能讓眾人生存下去的辦法。五千清兵非同小可,唯有集中舜鄉堡全境的人力物力,死中求活,堅守城池,還有一線生機。

  曾經舜鄉堡組織過境內諸屯堡的百姓撤離,撤離時那些屯堡並沒有燒了,那是因為眾人心存僥倖,希望清兵不會去燒燬那些屯堡,這樣清兵退後自己重建家園也容易。只是後來王鬥發現屯堡內許多木料被清兵拆來做攻城器械,他不能再犯這樣的錯誤。

  在一片沉默當中,董家莊管隊官高史銀道聽到王鬥的聲音:「高管隊官,明日你撤完堡內所有的軍戶後,我要你與楊通率領董家莊所有軍士,盡數前往輝耀堡,協助常管隊官一起守堡!」

  高史銀一個激靈,忙與常正威一起大聲領命。

  那輝耀堡地勢險要,位於隘口要道,堡又築於山坡上,王鬥估計清兵可能不會進攻輝耀堡,不過為防萬一,王鬥還是決定將高史銀與楊通調往輝耀堡,協助常正威防守。

  王鬥又對鐘調陽道:「鐘哨長,明日你撤完堡內所有軍戶,同樣率領靖邊堡所有軍士前來舜鄉堡,不得有誤!」

  鐘調陽也是大聲領命。

  王鬥昂首向天,今天是崇禎九年的七月十四日,如果清兵明、後天到達,依王鬥對歷史的瞭解,如果清兵要保持入關戰略不變,最多會在自己堡下停留到十九日,自己只要堅持五天,或許更短的時間,事情便有轉機。

  沉思良久,他看向眾人,深深作了一揖:「諸君,舜鄉堡的安危,就拜託你們了!」

  所有人抱拳大喊:「誓與舜鄉堡共存亡!」

  ……

  崇禎九年七月十五日,清晨,靖邊堡。

  從昨晚開始,靖邊堡內外就是連綿的火把,在王鬥的緊急轉移命令下,堡內的軍戶,扶老攜幼,挑著米穀,推著車輛,趕著豬羊,連夜撤往了舜鄉堡。所有人知道韃子大軍將要來臨,為了堡內軍戶們的安全,必需全部撤往舜鄉堡。

  對王鬥的命令,所有靖邊堡軍戶都是遵照無疑,他們撤退有條不紊,只是一個晚上,他們便全部轉移完畢。

  此時在靖邊堡內,鐘調陽手上拿著火把,身旁跟著大群的兵丁護衛,他幾次要將手中的火把扔到前面的房屋上,卻是狠不下這個心。靖邊堡,這是大人與自己的心血啊,一磚一瓦,都是自己親手建成,一把火燒了,真是不捨啊。

  良久,鐘調陽眼中露出堅定的神情,他猛地將手中的火把扔到身前的營房上,厲聲喝道:「燒了,全部燒了,不給賊奴留下一草一木!」

  大隊的兵丁四下縱火,看著堡內火光衝天,歷歷往事直湧心頭,鐘調陽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走在舜鄉堡路上的軍戶們,他們回過頭來,看到堡內騰起的煙火,也都是流下了眼淚。

  近午,董家莊堡同樣火光四起,堡內的軍民物資也全部轉移完畢。

  對於王鬥的命令,靖邊堡與董家莊都是凜然遵行,但在辛莊內卻遇到了麻煩。

  辛莊的村民們,他們捨不得離開自己的家園,更捨不得一把火全燒了,一個晚上過去,他們只撤離了一小半人。

  近午,韓仲領著兩隊兵趕到,他大聲喝令道:「防守大人有令,所有辛莊村民,必須盡數撤往舜鄉堡,辛莊燒燬,敢有違抗者,以降奴資敵論處,就地正法!」

  嘩的一聲,一排排的舜鄉堡火銃兵舉起他們的火銃,烏黑的銃口只是對著那些猶豫的村民。看著那些如狼似虎的舜鄉軍們,堡內村民都是嚇得魂不附體,這些軍爺,前幾日剛殺退了數千的韃子兵,莊內都在傳揚他們是天兵下凡,如果敢不聽從他們的命令,他們手中的火銃可不是開玩笑的,憑自己堡內的那些莊丁,根本無法與他們抗衡。

  這時莊內的里長姜安站了出來,他對眾人道:「大夥還是走吧,韃子兵就快來了,王大人也是從我們莊內出來的,他不會害大夥的。我們辛莊雖然燒燬,但只要人還在,就有重建的那一天。」

  午後,辛莊的村民也是全部撤出,很快的,莊內也是火光四起。

  煙塵蓋天,靖邊堡,董家莊堡,辛莊堡從數個方向相繼燃起。

  三堡焚燒的火光煙霧,數里可以見之!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7-25 10:4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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