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會面瑞北上
晨光嘹喨地歌唱,大地萬物甦醒的第一眼,看到了絢麗陽光染就的赧暈雲朵纏繞艷藍藍的長空,而翱翔天際的羽禽卻固執地飛旋在瑞北公園的上空不願離去,因為那裡有比玩樂嬉戲更吸引它們俯瞰聆聽的事物。
那一線清磁的高音拋向穹天,衝破所有的禁制,抵達夢想的雲端,打了一個旋轉,隨即低了下去,逼入湖心,激盪起疊疊的漣漪,宛如把一枚枚灌注勁道的晶瑩石榴投入,擊穿幽晦的迷津。
那些路邊的花兒也被歌吟裡的閃光情感所感染,在晨風裡搖曳,舞動花頭葉手,指引著魏敏蘭前進路途的準確方向。
魏敏蘭循聲停駐亭橋入口,望向湖心亭中央那個清麗妙曼的練習水袖功的身姿,又傾聽片刻,心中不禁動容叫好,方又徐徐前行。
以她專業的角度來品評,那個人的聲音清中帶磁,低沉婉麗有餘,甜亮不足,學她們梅派(註:梅蘭芳)實在是勉強了些,所以,唱腔方面,那個人真正學的是程派(註:程硯秋),再者,她並非專攻京劇,水袖功、劍舞一類的練起來,卻絲毫不比專業的遜色,不得不驚嘆那個人的藝術才華,和其勤奮刻苦。
魏敏蘭思緒飄飄,腦海中彷彿又浮現了與老師葉清瑜的對話。「小九啊,到了B城別忘記找你小師妹馮丫頭,順便把她引薦給你任師叔。」葉清瑜叨叨地叮囑她。
「老師,」她故意拉長音,感覺聽上去有點不滿。但表情卻是促狹笑著的,「人家才是你衣缽弟子,你又搞反了不是。」她天分頗高。且一心專研藝途,才得葉清瑜青眼收為第九個弟子。自然心氣也是極高的,要她折服惟有實力。
排除那些已故的大宗師們,她平生只服氣兩個人,一個是老師葉清瑜,另一個就是小師妹馮晶晶。
那些話。聽上去嫉妒,實際是開玩笑。
葉清瑜顯然很清楚九徒弟魏敏蘭的有口無心,只是笑著搖頭,在她面前並不避諱對關門小弟子地欣賞喜愛,「小九,等你到了我這歲數,收了徒弟,你就能明白找到一個可堪造就的弟子,做老師的心裡是多麼愛才。你任師叔是真正地南腔。她那個北調恐怕是扭不到一路上去,藝術是相互借鑑的,我不過是想她多接觸點藝術門類罷了。學精嘛,倒是不強求地。」
「老師偏心。我們其他人就不入您老法眼了?不堪造就了?」
「小九你又弄擰嘍!咱們學藝的。講究悟性。悟到了,自然就上去了。說是說不通的,我能教的不過是技巧,說些從藝經驗,至於舞台角色體驗一類的,關鍵還要靠你們自己啊!
演技是個嘛玩意兒呢?
最好地演員不是熟練地展現技巧,而是化技巧為骨血,為達到自己的表演目的而任意取用,把技巧做為支撐表演的工具。
演員演得好,真正靠的是打動人心的情感。
小九你呢,還差了許多啊,你小師妹別看她年紀小,但是,她的內心裡面彷彿總是蘊藏著綿綿不絕的情感,那種豐沛的情感於無聲處流瀉,你不自知地就被她打動了,這就是她厲害地地方啊。」
魏敏蘭如此想著,走向湖心亭的步伐也加快了,恰好,那個臨水練聲的人收了聲,戲曲練功服水袖揚起後垂下,也不見她如何動手,兩隻水袖竟被她兩三下乾淨利落疊好,露出手,然後,她轉身走圓場,於是,兩人正巧打了一個照面。
「九師姐!」馮晶晶見是九師姐欣喜地迎了上去,「你怎麼來得這麼早哇,離我們約定地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呢。」
「我來看某人有沒有偷懶,有沒有不利用好地方的。」魏敏蘭年紀不比她大多少,心理層面和她很親近,兩人平常說話調笑地意味居多。
「當然沒有啦,你沒看我這正勤奮著嘛,回去見了老師,師姐可別漏了誇我!」馮晶晶脫下戲曲練功服,抽出隨身攜帶地凌雲劍,獻寶似的在她面前挽了一個漂亮地劍花。
「不要臉,哪有你這樣明火搶劫要別人誇獎的?」魏敏蘭反嘴羞她,眼睛卻黏著她手上的凌雲劍不放。
「嘿,我天生臉皮厚,越誇我,我越高興,你要是回去誇我,我現在就把劍借你耍一會。」馮晶晶看出她眼裡的渴望,笑著引誘她。
「唉,知道你想讓老師安心啦!好了,咱們快人快語,我回去呢,就勉為其難誇獎你,你呢,現在借劍給我。」魏敏蘭激動得說話的音調都微微變了。
凌雲劍可是她盯了老久的,想得心癢難耐,不止她,眾師姐妹都眼熱得很。
為什麼?
因為,老師曾經明言,凌雲劍只傳給最能體現她藝術理想的弟子,所以,老師這話一放,誰還敢問她討要啊,乖乖等著吧!
等到最後,等來了小師妹,後來者居上,反倒讓她得了去。
想當初,魏敏蘭連摸都沒敢問老師摸一下,更別提持劍舞一回了,今天,馮晶晶主動提出來讓她舞一回凌雲劍,她能不激動嘛?!
「暫借你一會,舞去吧!」馮晶晶一手背在身後,另一手把劍遞給她,然後像前輩高人對待頑皮小輩似的揮揮手,那意思大致等同於「你玩去吧,別忘記還會來」。馮晶晶此舉逗得魏敏蘭吭哧亂笑,「跟師姐我裝什麼老成!」
說著,一根纖纖蘭花指愛嬌地點上了她的腦門,嚇得馮晶晶抱頭跑到亭子的另一端,嘴裡還在不住大叫,「別介。九師姐,我一直忘了告訴你,我對你這個動作最敏感了。」
魏敏蘭好奇地問。「敏感什麼呀?」
「嘿嘿,如果。我是個男的,我已經被你這根玉指戳倒在地,任你魚肉了,可是……」,馮晶晶話意轉折。立刻換了一副委屈的表情,「人家明明一小丫頭,你這麼對著我,不是要逼我跳湖嘛!」
魏敏蘭更好奇了,「為什麼?」
「在你強大地美色下,自卑的唄!」馮晶晶耷眼,抽抽鼻子,小媳婦樣兒的可憐。
「鬼丫頭,就你亂吹。」魏敏蘭被她這麼一說一逗。只有捂著嘴笑得亂顫地份,隔一會,好不容易才止住。嗔道:「不和你說,舞完劍再理會你。」
馮晶晶笑嘻嘻。像佔了多大便宜似的。也不答她,逕自坐到亭子邊地臨欄石凳上。看魏敏蘭興緻十足地舞劍。
待見魏敏蘭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馮晶晶才悄悄地嘆了一口氣。
繼而,她想了想,站起身到旁邊拿出一包早已經準備好的魚食,轉身背對魏敏蘭坐下,看上去好像餵魚似的。
面前的水景一派煙波浩渺,令人見而忘憂,馮晶晶卻只是隨手抓一把魚食,心不在焉撒下去,頓時引來數十頭觀賞紅鯽魚。
那些觀賞紅鯽魚均是人工餵養,況且遊人常從公園販賣處買得魚食來餵牠們,於是,吃慣嘴地小精靈們有人來喂便養成競相爭食的習慣,造成一把魚食撒水中,幾十頭觀賞紅鯽魚雀躍浮水面的景觀。
紅鯽魚浮水的景緻確實賞心悅目,但是馮晶晶無心觀賞,她的心思隨著紅鯽魚遁入水中的聲音漸漸飄遠了。
如果說之前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老是試鏡落選,那麼,自那天李容突然出現,又對她曖昧糾纏,送她回古都會所,且臨走留言表示「不要再去無謂地試鏡,你想要什麼都不成問題」,事態已經很明顯,李慕和李容是有意打擊她。
是打擊,不是打壓,更不是封殺。
他們沒有「惡意」,目的不過是修正而已,如同園丁修剪分岔的枝葉,剪出想要的效果,「引導」她地演員路途和人生路途走向他們期望的方向。
操控,操控小人物的命運,神祇般撥弄命運地弓弦,射出銳利的響箭,把小人物釘在或榮耀或恥辱地標靶展示,才是他們地樂趣所在。
同車回去的沈櫻神色有細微不同,儘管,她笑著告訴馮晶晶,公司準備力捧她,對她做了特別訓練計畫和安排,過段時間要搬出去住,歡迎馮晶晶有空去看她,等等,諸如此類地「官方」告別性語言,但是,馮晶晶還是覺察出了一點味兒。
馮晶晶不輕易對人失望,也不對人性悲觀,但是,她絕對不是聖母,她不是任人陷害、不知反擊的傻瓜。
對此,她只能在心中輕嘆:沈櫻,願你記得我們有朋友之誼。
頂級會所不缺達官顯貴,按馮晶晶的原來打算,她想通過在會所工作,結識可以扳倒李氏帝國的勢力,利用他們,達成自己的目的。可是,既然觀藝堂的工作只能讓她安於一隅,那麼,她的計畫應該也要做相應的調整。
今次九師姐來B城深造,由於葉清瑜老師聲名在外,九師姐身為菊壇新秀,名頭正亮,古都會所奔其名聲邀請她於農曆八月十五日在觀藝堂演出,這正是一個絕妙的機會,不僅是反擊,也是遁走的機會。
空自等待李容兌現承諾,是被動的,對待BT級別的人士,就應該有BT級別的做法。
不如展現她的表演實力,來一次華麗麗的遁走,不僅堅定他們力捧她的決心,也是「迎合」他們的惡趣味。
馮晶晶還要感謝一個人讓她想到了這個主意。
那天,恰逢她自影視基地回來,心情憋悶透頂,不知前路如何走下去。
正好,葉老師介紹的「老朋友」的孫子,她的半個熟人---姜浩君電話上門,約她見面……
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9-7-1 17:2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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