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三十二章 引 見 【中】
馮晶晶看清楚面前的人,霍然掩嘴笑開了,這位不正是兩個多月前在影視基地見到的尿褲子娛記----尹正東麼。
尹正東見馮晶晶笑,頓時頭皮麻搓搓,那麼丟臉的事情,而且又是漂亮姑娘插手救他的「老婆」和照片,他想不記憶深刻都難哪。
趁馮晶晶還沒有開口說話之際,尹正東豆丁似的腦袋恍然醒悟地向前一仰,暗中向她使眼色,搶先說道:「啊呀,好漂亮的人啊,邵老,她就是你給我提起的馮晶晶吧?」
「沒錯!」邵力揚大師笑道,他看向馮晶晶,「丫頭,過來,給你介紹個人,小成也一起進來,大家熟悉熟悉。」
尹正東稍稍挪到邵大師身後,然後拚命對著馮晶晶擠眉弄眼,暗示她不要亂說話。
馮晶晶是什麼級別的人精啊?!
當然是即刻理解了尹正東的意思。
尿褲子這種事情,看要發生在什麼人身上,才能不是尷尬丟臉。
幼兒階段的孩子也就罷了,還沒有自理意識嘛,可他一個三、四十歲的老男人還跟著尿褲瞎參合,尤其他本人是娛記,這事說出來都充滿了八卦的氣息。
看尹正東在邵大師面前一副乖順綿羊的模樣,哪裡會想到他對明星們尖牙利嘴提刁鑽問題地樣子。嘿嘿,內情不簡單哦。
馮晶晶沒有拆尹正東的檯子,她和成雋一道走了過去,問邵大師好。
邵大師剛出院,病得骨瘦如柴,面部皮膚鬆弛下垂,兩頰微陷,眼窩窪窪。暗黃的膚色給人行將就木的感覺,嘶啞著笑起來的時候,有一絲勉力,強掙了精神,與人笑談。
他見馮晶晶過來問好,嘶笑道:「我好著呢,小丫頭窮擔心」
馮晶晶看得心中泛淚,但依舊是配合著邵大師嬉笑,「邵老師。您身體那麼好,我才不擔心您呢,乾脆多拍幾部電影,您再談什麼封山之作吧。到時候,我可不做您電影裡的女配角,我當個跑龍套的小丫鬟,也是很高興的啦。」
「女配角……」,邵大師低喃竊笑。轉而招呼尹正東到自己身前一點。然後對馮晶晶說:「丫頭。我給你介紹一下,他是《B城娛樂週刊》地記者尹正東。東仔,她是我最後的女弟子。你要好好幫忙的啊。」
導演和演員的關係,用師徒來表述,不是可以隨便亂說的,尤其,這話出自邵力揚之口,成雋是外行,他還不覺得此話包含的份量,而深知其意的馮晶晶和尹正東全愣怔了。
演藝界也分了許多個圈子,唱歌的、演電視劇的、演電影地、演舞台話劇的……,各有其類,假如一個演員不是涉足影視歌三棲類的,那麼他(她)一般待在自己的領域內,不會踩過界,每個圈子裡都自有一套體系。
以影壇為例,一個自成風格地大師級導演,一般有自己的御用演員。
什麼是御用演員?
粗淺的說,大師級導演選擇他認為的,最能詮釋其影片意圖,體現其影片風格的固定演員,並在鏡頭裡傳達出對這個演員地愛,那就是御用演員。
御用演員與導演地關係穩固而深厚,在國內,二者說到師父徒弟地份上,非得導演有能耐到不一般的地步,而他對自己的御用演員是提攜地,能夠像徒弟去照顧他(她)。
所以,這種師徒境界的導演和演員的關係,比朋友似相處的御用演員和導演的關係,要更牢固,更有教化和保護的意味。
邵力揚在影壇被人稱為「太上皇」,其身份地位可想而知,演員想參演他的電影,都要看看有沒有那個實力,更不要說成為他的弟子,還由他親口對著媒體身份的尹正東承認師徒關係,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邵大師影壇生涯幾十年,拍片過百,御用演員換了一撥又一撥,從來只有外界說某某是他弟子,採訪到他時,他慣常是笑笑而過,或用別的話把問題帶過,親口承認師徒關係,從來沒有過。
此時,邵大師絕無僅有地親口對尹正東介紹說,馮晶晶是他的女弟子,足可見邵大師對馮晶晶的抬愛,馮晶晶豈有不愣怔的道理?
尹正東愣怔,除了邵大師說馮晶晶是女弟子以外,還因為,他想到了邵大師的另一層用意。
談及邵大師的用意,不得不提到尹正東沉寂於微時之事。
尹正東大學讀的是新聞專業,想當年也是朝氣蓬勃、奮發有為的好青年,一心做個匡扶正義的無冕之王,用他的筆和他的除惡之心,監督社會的進步。
哪裡知道,出了社會才曉得自己天真過了頭。
原來,新聞記者,不是你有熱情,想當就能去做的。
關係!
你得有關係!
沒有關係,你得有碩士以上文憑,再加外語過級。
尹正東是山村娃娃一枚,父母送他讀大學已經夠嗆,那裡還能送他去讀研,家裡在他上大學的時候已早早吩咐,畢業後,即刻出來工作,還讀書欠下的債務。
新聞業是最講究關係和才華的地方,少了這兩樣,你莫在裡面混。
尹正東一沒關係,二沒所謂的文憑才華,家裡催他工作催得緊,樸實的兩位老人,那裡想到要當一個風光的記者內裡有那麼多的門道呢,他們只當尹正東是眼高手低,根本沒有想到人家新聞單位對尹正東完全不做考慮,投過去的二、三十元的簡歷,看都不看一眼,丟在編輯室內,和其他不值一哂的簡歷放在一堆,待收破爛的來時,一起做廢紙賣掉。
尹正東知道自己的希望低微,但是,他不能不去投簡歷,總盼著可以有那麼一隻兔子撞到自己這個木樁。
他卑微且渴求地等待……
驪歌高奏,鳳凰花開,大四的下學年結束了,周圍同學有關係的,入了新聞機構;沒有關係的,或考研或保送;家裡有錢的,送去國外鍍金……,唯有他,農村出來的孩子,還乏人問津地暫居在學校附近的便宜租屋----地下室,不敢回去鄉下的家。
不能問家裡要錢,尹正東去報社做了校對,領著微薄不能餬口的工資,最是困頓時,甚至一天只能吃一碗泡麵或者麵包果腹,但他依舊堅持做記者的理想。
筆----
只需要給他筆就好!
他能做出最最精彩的報導啊!
如此抑鬱地卑微……
終於,一個大學時代的老同學看不過眼,把他介紹給一家八卦週刊,讓他去做娛記。
那家八卦週刊,就是當時尚屬弱小、同儕瞧不上的《B城娛樂週刊》。
一個微時的週刊,和一個微時的人遇見,很難說是誰成就了誰。
尹正東終於拿起了他渴望已久的筆,但是,前路那麼漫長,娛記的筆頭與他所受正統新聞教育的筆頭差距相當大,那不是在做時事政要新聞,而是活生生扒光那些遮羞布,暴露公眾明星的**,越爆炸越好越妙。
尹正東的不得要領,使他瀕臨被開除的危險,這時,他碰到了對他的職業生涯有至關影響力的人----邵力揚大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