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隋唐亂 作者:風笑我(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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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orgek615 2010-11-3 22:28: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 46249
本帖最後由 georgek615 於 2010-11-5 22:36 編輯

第一章天雷送子

    “向書漸!”瞿教授在古墓中高聲叫著,可是沒有回應。

    瞿教授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自己這個弟子平時學習成績不怎麼樣,可每次出外實習卻是積極的不得了,經常脫離大部隊走的不知去向……這要說得好聽是刻苦鑽研考古專業,說得不好聽他這就是好奇心重、貪玩!要不是向書漸的父親和瞿教授是老同學,只怕這小子早就已經吃處分了。

    “向書漸!……向書漸……”瞿教授一邊向前找尋著,一邊高聲叫道。

    ……

    “糟糕!”向書漸搖搖手裏的電筒,電筒沒電了,四周變得一片漆黑,這龐大的地下迷宮越發顯得陰森恐怖。雖然向書漸在這一年的實習期間每天都在和古物、陵墓打交道,可他現在也覺得有些害怕了,畢竟他還只是一個十九歲的學生。他在心中不住埋怨自己實在是不應該推開那道石門,更不應該不作準備就莽撞走了進來,現在可好,在這古代迷宮裏找不到出路了!向書漸扔掉電筒,右手握緊已經打開的折疊獵刀,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著。

    又過了至少半個小時,突然,前方出現了一絲微弱的亮光,向書漸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磕磕絆絆快步向亮光處走去。

    轉過一個彎,微弱的光亮變得更強,向書漸已經可以看清楚自己身處的地方。這一看之下,可把向書漸看得不住咋舌:自己處在一條約有三米寬、兩人高的甬道中,整個甬道都是由白色的大理石砌成,並且表面都經過打磨,光潔如鏡,竟然可以隱約照出向書漸的身影……

    “好大的手筆!”向書漸驚歎,“這會是哪一位帝王的陵墓,只是一條甬道就這麼宏偉!還有……這亮光又是怎麼回事?難道……世上真有能照明的夜明珠?”帶著滿腦子驚歎和疑問,向書漸忘記了害怕,順著甬道大步向前走去。

    ……

    “向書漸!……向”瞿教授的叫聲嘎然而止,電筒照亮之處,竟然洞開著一道石門!“奇怪!好幾天的考察都沒有發現這裏居然還有一道石門!而且……石門上還刻著那四個字!”

    這道石門讓從事了將近四十年考古工作的瞿教授大為興奮,就憑門上刻的四個字就讓他感覺到這裏不簡單,這四個字可是在他心頭放了整整五十年的一個疑問,也是讓他最終決定終生投入考古研究的原因之一!

    瞿教授出生在書香門第,父親是大學教授。在瞿教授十二歲的時候正值解放戰爭將要結束,他無意間在一個垂死的老人手中得到了一本奇怪的歷史書。書上的文字看起來明顯是漢字,可是卻又和漢字有所不同,非常簡單易寫。雖然書裏記載的內容閱讀起來有些拗口,但也是簡單明瞭,以瞿教授當時的閱讀水準竟然也能讀懂上面記載的歷史。一讀之後,瞿教授更覺得奇怪,根據書中記載,在西元622年的時候中原地區竟然曾經出現過一個大趙國,而且這個大趙國居然還統一了天下,直到西元632年大趙國才改國號為“唐”,但此“唐”顯然不是瞿教授所知歷史中的“唐”,因為……它的統治者竟然是正史中毫無記載的李淵四子————趙王李元霸!

    一直到了1955年國家大力普及簡體字,瞿教授終於知道了記載那本書的文字就是現代簡體漢字,但同時也讓已經是一名高中生的瞿教授在疑惑之餘對書中記載的歷史大感興趣,在報考大學時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就讀歷史專業,並且在畢業之後留校任教。

    “縱橫天下!……不錯,就是這四個字,還是簡體字!那本書中提到過,大唐武帝李元霸曾經親筆手書這四個字,並刻在了紀念陣亡將士的石碑上!”瞿教授興奮地自語著。

    眼看多年的疑問有可能就要解開,瞿教授大步走進了石門後的通道。

    ……

    “武帝陵?……史上沒有這個皇帝吧?”看見面前的景象,向書漸自言自語。

    向書漸這時候身處一個宏偉的大殿中間,大殿中沒有任何照明的東西卻又亮如白晝,而就在向書漸面前立著一塊一人高的花崗石碑,上面刻著三個大字:“武帝陵”!

    大殿完全是古時皇宮朝堂的模樣,一眼望去,正前方是漢白玉雕琢的階梯,階梯的盡頭是一個平臺,臺上佈置有寬大的龍椅,在龍椅後有著天然大理石製作的精美屏風。

    四處一番查看之後,向書漸走上了漢白玉階梯,來到了龍椅前。摸一摸龍椅,“奇怪,這龍椅上的錦墊居然還沒有腐壞!……嘿嘿!不知坐上去是什麼滋味?”向書漸輕笑著坐上了龍椅。

    “向書漸!”

    突然傳來的聲音嚇了向書漸一大跳,他雙手按著龍椅的紅木扶手就要站起來,突然,“咣嚓”一聲巨響,同時一道白光閃耀,向書漸眼前景象全無,立時失去了知覺!

    而此時來到大殿中的瞿教授也是眼睛一花,緊接著一陣眩暈失去了知覺。

    *****

    房中傳出夫人竇氏痛苦的呻吟聲,世襲唐國公李淵在房外庭院中來回踱步,神色間滿是焦慮不安。

    “好幾個時辰了還沒有生出來,只怕是凶多吉少啊!……這可如何是好!”李淵正自胡思亂想之間,只見隱現夜色的天空中忽然閃起一道電光,緊接著半空中響起“咣嚓”一聲炸雷!饒是李淵身經百戰也被這突兀的霹靂嚇得一個驚顫!還沒等到他回過神來,房中傳出“哇!”的一聲嬰兒長啼,屋內傳出丫鬟和接生婆的歡喜叫聲:“生了!……夫人生了!”緊接著竇氏的貼身丫鬟已奔出來向李淵報喜:“恭喜老爺!夫人生了個公子!”

    李淵大喜,顧不得避諱,急奔入屋探視竇氏和兒子。

    ……

    向書漸吃力地睜開雙眼,“咦!怎麼回事,自己不是坐在龍椅上嗎?可現在卻好像是被人抱在了懷裏,而且……眼前的人一個個都身著古裝,這些人全都滿臉喜色地看著自己,難道……”業餘時喜好看看YY小說的向書漸立刻想到:“……難道自己死後轉生回到了古代!……要真是這樣,自己的父母、漂亮女友,還有室友小三子借的那八百塊錢不就……

    一念之下,向書漸放聲“悲啼”。

    一晃九年過去。

    送走辭館的先生,李淵坐在書房裏發愁。自己的四子元霸生帶異像,在天雷聲中出世,不但天生神力,資質更是高得嚇人,讀起書來知一曉十,可就是生性頑劣不聽管教。自從他五歲啟蒙,請來的先生要不是因為技窮無力教授下去,要不就是因為管教不了他請辭……也沒誰能管教得了他:人家的孩子犯錯後被先生一戒尺打下去立時就會哇哇大哭,這孩子可不得了,上好的戒尺在他手心打上幾下就斷了、裂了,而他卻什麼事也沒有,還笑嘻嘻地給先生換戒尺!就在這短短四年時間裏,府中的教書先生已走馬燈似的換了五個,現在太原府中已無人願意教授他,唉!這可如何是好?

    “老爺!”僕從李安扣門通報:“府外有一位老道士要見老爺,道是老爺的故交紫陽真人。”

    李淵聞言大喜,心中暗道:“我兒元霸真是好運道,無師可求之際竟有此異人前來!”

    也難怪李淵心喜,這紫陽真人是李淵偶然中結識的忘年至交,學貫古今,是位文武全能的奇才。紫陽向來行蹤漂泊不定,今次來訪真是天賜機緣。只要他願意收元霸為徒,以元霸的資質,日後必會成為一代天驕!

    大喜之下,李淵急忙迎出。

    ……

    轉世投生已經九年了,這天,“九歲”的向書漸獨自一人坐在後花園的假山上發呆。他現在是太原留守李淵的四子李元霸,一個在歷史上並不存在的人。而在他上面還有兩個哥哥和一個姐姐,大哥建成,二哥世民,三姐秀甯。向書漸不知道怎麼會這樣,YY書中的主角回到過去都是有史可鑒,但自己現在卻是一個本應只存在於野史小說中、在歷史上並不曾出現過的人……究竟是歷史記載出了錯,還是,這時代根本就不是自己前生所知歷史的一部分?

    “元霸,怎麼又在發呆?”假山下響起三姐李秀甯清爽的聲音。

    向書漸……噢!不,李元霸沒精打采地回答道:“沒什麼了……”

    李元霸和三姐李秀甯關係最好,不但是因為李秀甯時常關心照拂他,還因為前生的他就對自己這三姐非常敬佩。在歷史上,李秀甯在父親李淵起兵反隋之時,獨身一人在關中組建了“娘子軍”,被人稱為“李三娘子”。唐軍能南渡黃河進入關中,不作一戰就包圍長安,然後很快攻克長安城,“娘子軍”的功勞是至關重要的。而位於山西省平定縣東北赫赫有名的娘子關,就是因為李秀寧率軍駐守於此才得名。

    “沒什麼?那還不趕快下來!”李秀寧道,“待會兒讓父親看見了你又得挨板子!……他可正為請先生的事煩呢!”

    “知道了!”李元霸懶洋洋地從高高的假山上滑下來,李秀寧緊緊地盯著他,目光隨著他下滑的身形移動著,生怕他摔著。看到姐姐緊張的模樣,李元霸心裏熱乎乎的。前生自己是獨生子女,從沒有體會過兄弟姐妹之情,這感覺……可真好!

    李秀寧伸手拉過李元霸,拍拍他身上的塵土,愛憐地說道:“元霸,有什麼心事就告訴姐姐,別整日裏擱在心裏,時間長了會壞身子的……趁姐姐現在還在家中……”

    “姐姐就要出嫁了嗎?”李元霸插口問道。

    李秀寧的眉頭微微蹙起,語聲略帶傷感:“嗯,聽母親說柴家會在半年後迎娶我……到時候我就要離開家,日後大家想見面只怕不容易了!”

    聽到疼愛自己的姐姐就要出嫁,李元霸面色一黯,默默不作聲。

    就在兩姐弟各懷心事,默然無語間,有丫鬟來叫李元霸去前廳,說是父親李淵找他。

    暫時告別姐姐秀甯,李元霸到了前廳。一進門就見父親李淵正和一位鶴髮童顏的老道高聲笑談。李淵見到李元霸進來,連忙抬手招呼他過去:“元霸,還不趕快過來見禮,這是為父的好友紫陽真人……”

    “紫陽真人!”李元霸大吃一驚,“這,這究竟是什麼‘歷史’,連小說中自己的師父紫陽真人也存在!”一念至此,李元霸連忙上前施禮相見。

    見到平日裏頑劣不遜的兒子居然對紫陽恭恭敬敬,李淵暗暗點頭。

    只聽李淵說道:“真人,這是我四子李元霸。這孩子天生神力,四、五歲時隨手就能把銅鐵器皿抓破、捏癟。最難得的就是他作起功課來過目不忘,才思敏捷,這孩子今年雖然只有九歲,可是太原府已沒有哪個先生能教授他了!”

    李淵一心想讓紫陽收徒,因此只提李元霸好學聰慧,卻不提他的頑劣。

    紫陽真人微微一笑:“哦!”

    李淵見真人沒有接話,猶豫一下厚著老臉接著說道:“難得真人來到我這裏,我有一事相求真人……”

    紫陽真人倒是沒有廢話:“唐公可是要老道收李元霸為徒?”

    李淵大喜,連忙說道:“正是正是!元霸這孩子天資聰敏,如能拜在真人門下,日後必有一番作為!”

    紫陽真人對李元霸仔細端詳:“這孩子五官雖然清秀,但眉宇之間殺伐暴戾之氣頗重,將來只怕不易善終……”真人沉吟,李淵不敢相擾。

    “可是會遭雷劈?”李元霸突兀問道。

    紫陽微微一怔,不禁笑道:“小子怎的如此說來?”

    聽到李元霸無禮直言的李淵見紫陽並無惱意,止住了喝斥李元霸的念頭。

    李元霸回答紫陽道:“感覺而已!”

    “哦?”紫陽笑道:“那你可害怕?”

    李元霸平靜說道:“害怕?……生而何歡,死而何懼,如是而已!”

    見到這小孩說出如此話語,饒是紫陽修行多年也覺驚奇,“哈哈!也罷,也罷!……唐公,要老道收了你這兒子為徒未嘗不可,只是貧道有一個條件。”

    聽到兒子拜師有望,李淵急忙說道:“真人儘管講。”

    紫陽真人:“李元霸拜貧道為師,就要隨去直至師成,唐公可捨得?”

    李淵毫不猶豫地答道:“能得真人教誨當是元霸的福氣……元霸,還不磕頭拜師!”

    ……

    如此,李元霸拜了紫陽真人為師,告別父母家人追隨師尊而去。

    就在李元霸隨紫陽而去的半年之後,李淵奉旨入京作了吏部侍郎,舉家從太原遷入了京師長安。同年,李淵之女李秀甯與钜鹿郡公柴慎之子柴紹完婚,嫁入柴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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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orgek615 發表於 2010-11-3 22:30
第二章 險中還生

    “親家,如今民間盛傳‘楊氏當滅,李氏當興’這句話,皇上心中已生猜忌……而且,國師魚俱羅亦將其占卜之後的結果奏與了皇上,聽聞這結果對親家相當不利啊!”柴慎略帶擔憂地對身旁的李淵說道。

    李淵伸手端起面前石桌上的酒杯,說道:“親家,擔憂太多也是無用,我好歹還是皇上的嫡親表兄,皇上應該不會對我如何吧?……來來,幹了它!”說完李淵仰首一飲而盡。

    柴慎雖然端起酒杯,卻不飲下,他皺著眉頭說道:“親家,近年來皇上的心思已無人能明白!想當初那御史大夫張衡平日裏不也是極得皇上恩寵,可就因為修築離宮之事勸諫了皇上幾句,最終卻落了個處斬抄家!”

    李淵放下酒杯,眼中迷蒙一片,“親家,何必去煩憂那不著邊際之事?……來,快把酒幹了!”

    柴慎看到李淵醉態,輕歎一聲,抬手舉起酒杯一口喝幹。

    ……

    送走了柴慎,李淵立刻醉態全無,他連忙派人傳喚李建成、李世民兩兄弟。

    李建成和李世民正在練武場中習武,二人得到父親緊急召見後來不及換衣,身著勁裝就來到了書房。李淵看到兩個兒子的英武模樣甚為滿意,他說道:“兒啊!你們可曾聽說民間流傳的‘楊氏當滅,李氏當興’這句讖言?”

    老大李建成點頭道:“父親,孩兒聽說了,父親可是擔憂皇上會對咱們李家起疑心?”

    李淵緩緩點頭。

    李建成眉毛一揚,自信地說道:“父親不用擔憂,天下姓李的人家多了!再說,咱們家同皇上是至親,皇上怎會疑心到我李家?”

    李淵並不說話,只將詢問的目光投向二子李世民。

    李世民見父親眼中透露出詢問之意,連忙說道:“父親,依孩兒看來,此事需早作防範才好!皇上……皇上的心意暫且不說,就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只怕是不會放過這個整治我李家的機會吧?”

    李淵聽罷大表贊同:“不錯!宇文述因多年以前與為父在先皇御前比武落敗,繼而被為父任了太子千牛一職,這麼些年來他可是一直懷恨在心。現今他得了皇上寵信,他是絕對不會放過這個害我李家的機會!”

    李建成聽了李世民與父親所言,不以為然地撇撇嘴,但是見到李淵語氣肯定,他也不敢出言相駁,以免徒惹父親反感。

    只聽李淵說道:“……如今之計只好去靠山王千歲那裏走動走動,提前給他老人家點點這事。真要是哪一天皇上對我李家起了疑心,說不得還只能靠他老人家出面保咱們了!”

    李世民眉頭一動,似是有話要說,卻又止住。

    李淵看在眼裏,他向李世民問道:“世民,可有什麼話說?”

    李世民猶豫一下,決然說道:“父親,孩兒覺得咱們是否還應該另作準備?……要是靠山王千歲爺保不了咱們,那咱們李氏一族不是只有等死?”

    李淵明白兒子的心意,他的目光一下變得淩厲,“住口!犯上作亂的事休要提起!……從今日起,府內上下人等如無必須要事,一概不准隨意出府張揚,違令者依家法處置!”

    ……

    大隋皇帝楊廣早就聽說民間盛傳“楊氏當滅,李氏當興”的流言,可他始終拿不准這讖言會應在誰人身上。幾經思量之後,素來奉信五行、仙學的楊廣召來了大隋國師魚俱羅為其占卜驗證。國師的一番占卜讓楊廣大為驚惶,魚俱羅斷言:“天下當有李氏以水克大隋火德,繼而應運而出成為天子!”

    一時間楊廣不思茶飯,夜不成眠,時刻都在心中思量誰會是那應運而出的“李氏”!楊廣明白,不要說普通百姓中的李姓之人不大可能翻起大浪,即使是王公貴族中的李姓之人也不見得有作亂的實力。於是,在窮思苦想之後,楊廣把目光瞄向了自己的嫡親表兄————三征高麗時立下赫赫戰功的吏部侍郎李淵!

    *****

    西元615年,朝陽初升,一列車輦緩緩出了長安城。佇列最前的騎士執著一杆大旗,風中舒展開的旗面上繡著大大一個【唐】字,金線繡作的字暉映朝陽,閃著點點金光。

    車輦行列中已年近五十的唐國公李淵眉頭緊鎖,心中思索道:“一個‘或許’名應讖言就前途盡毀,此間還多虧得靠山王直言勸諫方得保全滿門的身家性命,唉!此次回到太原任留守也不知會是如何光景……”他不由得勒馬回望長安城,巍峨的城樓此時在朝陽下竟顯得璀璨耀眼,異常輝煌。李淵自顧長歎:“長安!長安!有生之日我還能回來嗎?”

    秦瓊身背金銅鐧、跨騎黃驃馬,手中倒提混鐵槍和捕快樊虎押解一干刺配充軍的人犯向著山西進發。

    秦瓊是濟南府的捕快都頭,年方三十,憑著手中的一杆混鐵槍,背上一雙金銅鐧博得“英雄譜”上第十六位排名。他為人性情豪爽,平常好濟困扶危、結交各路豪傑,可以說是知交遍天下,人人稱其“小孟嘗”。

    眼看前面到了臨潼山,記起曾聽人說過此山上有一座春秋時伍子胥的祠堂,性喜英雄的秦瓊便想上山去瞻仰一番。於是秦瓊就叫樊虎押著一干人犯在山下驛站等候,自己獨身一騎順著官道向山上行去。

    秦瓊剛策騎來到半山腰,就聽到前方樹林中傳來殺伐之聲,他連忙催馬悄聲前去。

    來到樹林邊秦瓊放眼一望,只見林中有十幾個黑衣蒙面騎士圍住了幾騎混戰,旁邊有一列車輦散亂。被圍住的幾人都是身著鎧甲,勇猛異常,可是蒙面騎士中也不乏好手,眼見幾人已是支撐不住了。

    仔細打量之間,秦瓊見到被圍幾人的穿著打扮正是朝廷官員,他連忙催馬上前,大喝一聲:“住手!”

    秦瓊這一聲大喝中注入了自身的渾厚內力,戰場中諸人只覺得仿似晴天裏一聲霹靂,蒙面騎士中幾個定力差的竟然跌落在了馬下!驚駭之下,蒙面騎士紛紛住手。

    見到蒙面騎士停了手,被圍攻的幾個人迅速催馬退到了車輦旁戒備。

    此時蒙面眾人中出來一個錦衣人,舉止之間頗有氣勢,他向秦瓊喝道:“你是什麼人?快走吧!不要阻攔咱家辦事!”還沒等秦瓊答話,那錦衣蒙面人身後閃出一騎,來人在錦衣蒙面人耳邊悄聲說道:“大公子,看那人面色金黃,身背雙鐧,且喝聲中內力充沛,他應該是‘英雄譜’上排名十六的秦瓊啊!”那蒙面人聽得身子一震,他也久聞知機子所排“英雄譜”上的十八個人都是不世高手,而眼前這個秦瓊更是聲名在外,其一是因為秦瓊以當世高手的身份作了個小小的捕快都頭,其二就是因他生性豪爽,胸懷坦蕩,知交好友遍及天下,自成一股不小的勢力。錦衣蒙面人暗忖,且不論己方能不能打得過秦瓊,就是為著今後自家的大業著想,他也不願與秦瓊這樣的人結下仇怨。

    權衡了一下利弊,錦衣蒙面人到也灑脫,哈哈大笑兩聲說道:“好!好!今天有你秦瓊出面我就放過那李淵!”隨即,錦衣蒙面人轉頭對著車輦旁的一個中年人喝道:“李淵!你好運氣!”說罷轉身帶人迅速離去。

    秦瓊聽到蒙面人叫出“李淵”兩字,再觀中年人氣度,已知眼前的這位中年男子就是唐國公李淵。秦瓊連忙跳下馬來,就要上前行禮。李淵急忙止住秦瓊施禮,說道:“怎敢受恩公之禮?今日還多虧了恩公相救!聽得那強人說道,恩公莫非就是人稱‘小孟嘗’的秦瓊秦恩公?”

    秦瓊連忙道:“不敢當恩公二字,在下正是濟南秦瓊。”看看旁邊車輦,秦瓊問道:“不知唐公攜帶家眷前往何處?”

    李淵道:“我奉聖旨到太原府任留守,途經這裏……唉!沒想到卻遇上了剪徑強盜,幸虧有恩公相救,不然……”說著李淵就要兒子和家人們向秦瓊叩謝。

    秦瓊在錦衣蒙面人叫出李淵名字之時就已經確定這些人必定不是普通強盜,此時見到李淵有意遮掩,他知道其間必有隱晦!秦瓊性喜灑脫,不願輕易牽涉到這是非之中,思量之下他就欲告辭而去。

    秦瓊抬手止住眾人叩謝,說道:“唐公不要客氣!既然唐公奉旨外調,當是有公務在身,在下不敢耽擾唐公行程,秦瓊告辭了!”說罷,秦瓊絲毫不給李淵挽留的機會,他翻身上了馬,拱手告辭之後飛馳離去。

    李淵心中知道秦瓊不願牽涉入這是非之中,當下也不加挽留。目送著秦瓊離開,李淵仰天長歎:“唉!皇上……楊廣!你真要趕盡殺絕嗎!”

    ……

    長安城,仁壽宮中。

    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向當今天子楊廣稟告:“陛下,臣之子宇文化及未能誅殺李淵,請陛下降罪。”

    楊廣不動聲色地說道:“宇文將軍,你看這‘楊氏當滅,李氏當興’的讖言真是要應在李淵身上嗎?”不待宇文述答話,楊廣接著說:“李淵好歹也是朕的嫡親表兄,朕很是為難啊!”

    因為兒子沒能誅殺李淵,宇文述心中已經在盤算怎樣為兒子開脫辦事不力的罪名,這時聽得喜怒無常的煬帝口氣鬆動,似對暗中誅殺李淵一族已有悔意,宇文述心中一動,立時有了主意!

    宇文述說道:“陛下,民間雖傳‘李氏當興’,但是臣以為這‘李氏’卻並不是應那唐公李淵一族。”雖然心中巴不得制李淵於死地,可為了讓兒子得以脫罪,宇文述也顧不得加害李淵了。

    楊廣道:“哦!何以見得?”

    宇文述恭敬回答:“陛下,光祿大夫李敏小名叫做‘李洪兒’!”

    楊廣道:“那又怎樣?”

    宇文述說道:“陛下,民間相傳‘李氏當興’,臣縱觀大隋,認為不過三族有此實力。”

    楊廣已感興趣,他說道:“快講來讓朕聽聽!”

    宇文述道:“已故蒲山郡公之子李密一族是為其一,右驍衛大將軍李渾及其侄光祿大夫李敏一族是為其二,吏部侍郎李淵一族是為其三!大隋為‘火德’,而這三族之中以李敏小名中的‘洪’字與大隋‘火德’相克,故此,臣以為李渾一族就是應那讖言的‘李氏’!”

    素來信服陰陽五行推算的楊廣對此大為贊同:“此言有理!國師也曾言要防帶‘水’之人。宇文將軍,朕就命你密查李渾、李敏的謀反罪證,……順便再查查李密吧!不過,你一定要記得是密查!在沒得到罪證之前千萬不可讓靠山王知道,省得他來煩朕,你可明白?”

    宇文述心領神會。

    靠山王楊林是楊廣的親叔父,其人生性正直,智勇雙全,一生中征戰無數,曾多次領軍西北,擊敗兇猛強悍的突厥騎兵就如家常便飯。楊林對大隋朝忠心耿耿,是個“鞠躬盡瘁,死而後己”的大忠臣。因楊林兼領行軍兵馬大元帥,總握兵權,手中更有先皇文帝所賜的水火囚龍棍,上懲昏君,下打奸臣,楊廣雖然生性兇殘狠毒,但對這位叔父他卻有著從小就根深蒂固的畏懼,以致于他平時的種種荒唐行為都要盡力避著這位千歲爺。這次密查的物件李渾是一個隻知打仗的忠厚老實人,在朝中人緣極好,要是讓楊林知道必會百般阻撓,說不定還會責怪楊廣胡信謠言,隨意誅殺忠良。一個不好楊廣還得挨上幾棍,楊廣可不想讓這叔父壞了自己的“誅反大事”。

    ……

    一個月之後,在宇文述的捏造、逼供下,李渾一族以謀反罪被滅族。此時蒲山公子李密位為千牛,但他卻與宇文述的兒子宇文智及交往頗深,得宇文智及要保全李密,暗中叫李密辭官歸田。李密是個八面玲瓏,心思智巧的人,當下他就毫不猶豫地辭官棄家,雲遊天下去了。

    認定了讖言中“李氏”所指為李渾一族的楊廣對表兄李淵大表安撫,特許他不經請旨就可自行罷免、任命山西和河東郡縣兩級的文武官員……在這其中,或許是天意使然,楊廣卻忽略了表兄李淵的名字中也帶著“水”!
georgek615 發表於 2010-11-3 22:31
第三章 下山入俗

    江山似錦,風景如畫。眼看山頂的殘雪已經消融,萬木枝頭也鑽出了片片綠芽。

    “又是一年了!”站在華山之巔,李元霸心中感慨萬千。隨師尊紫陽真人來到此間七年了,細算來到這隋朝也已經十六年,不知自己那前生的父母、女友過得還好嗎?心中說不出的鬱悶,李元霸忍不住昂首仰天,放聲長嘯。

    “元霸,聽你的嘯聲綿延悠長,看來你的紫金氣已突破六層了!”身後傳來師尊紫陽真人的聲音。

    李元霸急忙轉身恭敬施禮,對於師尊紫陽李元霸有一種特殊的感情。在這七年中紫陽真人對李元霸悉心教誨,關懷入微,更將一身本領悉數傳授,在李元霸心中他已等同父親。

    “元霸,你上山有七年了吧?”紫陽問道。

    李元霸恭敬答道:“是的,師尊!”

    紫陽微歎,說道:“過得好快!……元霸,為師的一身所學都已傳授與你,而你也不負為師所望,現今你所欠缺的只是經驗而已……不過,你戾氣頗重,當有不盡殺伐纏身,你可要好自為之!你要記得:絕處若能再生,暴戾當自去……”頓了一頓,紫陽說道:“當今天子楊廣暴虐,先是征了一百五十萬民夫營建東都洛陽,後又徵發各州民夫兩百萬人動工開鑿南北大運河,天下生靈塗炭,山河間亂象漸生!聽聞你父親李淵已經回太原任了留守,為師觀他不是蟄伏之輩,從今你就回太原助爾父一臂之力吧!”

    “師尊!”雖說心中知道遲早要與紫陽真人分離,可沒料到來得這樣快,話語間李元霸已哽咽。

    看到李元霸的不舍,紫陽真人微笑說道:“元霸,人生總是要分離,不是生離就是死別。記得你常在月圓之時吟唱的一句詞嗎?……‘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說得好啊!”伸手輕撫元霸頭頂,紫陽真人接著說道:“元霸,你收拾一下就此回轉太原。為你在此間耽擱了七年,為師也要雲遊修行去了,咱師徒二人有緣再見吧!”說罷,紫陽竟決然轉身離去。

    雖知師尊不喜俗禮,李元霸依然跪伏山巔,恭別師尊。

    這一天是大業十二年(西元616年)三月二十一,在這一天,李元霸開始了在隋唐多姿多彩的一生。

    *****

    天淨雲空,風和日麗,李元霸漫步在長安街頭,感受著這古時未被污染的早春氣息。

    雖然不知道自己所處的時代是否與前生的歷史相符,但是李元霸知道,現在天下剛有烽煙燃起,以父親李淵穩重的性情,他必不會此時就貿然起兵反隋。於是,李元霸作出了一個決定:暫時不返回太原,他要獨自到各地遊歷一番!一個現代人魂歸古代,不好好旅遊觀光一番對得起自己嗎!……況且,元霸今年的生理年齡也已經有十六歲了,早就到了泡MM的年齡了!細想這些年來都只顧著習文練武,和女子相處已經是前生的事了,李元霸覺得自己都快要忘卻其中的美妙感覺。所以,李元霸要……

    雖然此時楊廣長期擺駕東都洛陽,但長安仍是京師所在,熱鬧非凡。城中街道縱橫交錯,往來之間人流不斷,李元霸在厚著臉皮打聽一番之後,舉步走進了長安城最有名的一家風月場所————天雲閣。

    這天雲閣果然不同凡響,進得大門,只見亭軒錯落,花木扶疏,美不勝收,與李元霸想像中不同,這天雲閣倒像是一處幽雅園林所在。李元霸不由得感慨:“古人實在比後人更懂享受,就這青樓文化一樣就已高過後世太多啊!”

    在一美貌小丫鬟的引領之下李元霸來到大廳入坐。品著美酒,欣賞著廳中舞姬的輕歌曼舞,李元霸好是愜意!

    一會兒工夫,小丫鬟領來一位徐娘半老的中年美婦,美婦向李元霸淺施一禮,曼聲說道:“不知公子是要在這大廳之中觀舞尋樂,還是隨妾身去覓一知音呢?”

    李元霸暗自尋思:“看這天雲閣氣勢非凡,消費肯定很高,自己身上銀錢不多,還是先在這大廳裏摸摸情況吧!”當下,李元霸說道:“不用煩勞,我就在這裏吧!”

    “也好,”美婦微笑道。不愧是京師第一青樓,美婦並沒有因為李元霸選擇了“最低消費”就對他“劣質服務”。美婦轉身對那小丫鬟說道:“雲兒,你就在此服侍公子吧!”說罷告辭離去。

    小丫鬟雲兒為李元霸斟上一樽酒說道:“公子不去閣樓中尋歡,想必也是為著紫嫣姐姐來的吧?”

    李元霸詫異:“哦?這從何說起?”

    雲兒“撲哧”一笑,道:“怎麼,公子還不好意思?”

    李元霸一頭霧水,滿面茫然。見李元霸真是不知所以,雲兒也就不再取笑他,為他詳細說來。

    原來這天雲閣的星月小築中住著大隋名舞姬張紫嫣。這張紫嫣不但生得貌若天仙,更難得的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同時由於她有著很深的背景,故其在天雲閣屬客卿地位,每日就在後花園星月小築潛心研習歌舞。

    不過,張紫嫣為了感謝天雲閣對她的照拂,同時也讓大家試評她新編的歌舞,她會在每隔三個月的初五到這大廳中獻舞論歌,並借此機會結識風流才俊,尋求優美詩詞和歌舞創意,為自己的歌舞添姿潤色。於是天長日久,這每隔三月一次的獻藝已成了長安城中才俊會聚之日,也為天雲閣憑添了一份景觀,而今天就是張紫嫣三月一次的獻藝表演。

    李元霸聽罷恍然大悟,以他綜合“古今”的意識來看,這個張紫嫣實際上就是一個執著追求藝術的歌舞表演家,大隋歌舞界最有名氣的大腕!……怪不得大廳中這麼多人等候觀賞!

    “看來我運氣不錯啊,竟遇上這等盛事……咦!”忽然間李元霸覺得張紫嫣這名字好熟悉,此女莫不是煬帝叔叔靠山王楊林的幹女兒,史上為盜令符救秦瓊而死的張紫嫣?

    李元霸連忙叫過雲兒問道:“雲兒姑娘,這張紫嫣可是靠山王千歲的幹女兒?”

    見雲兒點頭肯定,李元霸心中滿是期待,他真想馬上見到這位義薄雲天的奇女子。

    看見到李元霸滿是期待的模樣,雲兒又是“撲哧”一樂:“公子,還早著呢,紫嫣姐姐要掌燈的時候才會出來!”

    “天啦!現在才是午後,那不是還要好幾個小時!”李元霸想離去卻又實在不願放棄見到這位大隋第一舞姬的機會。在這即將大亂的時代,錯過了這次也許今生都不會再有機會了,“唉!為了見美女就堅持一下吧!”李元霸暗道。

    隨後的事實向李元霸證明,“久等必有償”真是一個顛撲不破的真理!

    ……

    隨著張紫嫣出場時間的臨近,大廳中的人越來越多,雲兒悄聲對李元霸說道:“公子,好在你今天來得早,雲兒才領得你占了一個好位置。”

    李元霸環顧四周,果然,自己這張幾案正對著廳門,是最接近舞場的主席位。李元霸轉頭對雲兒笑笑,說道:“雲兒姑娘,那得多謝你啦!”

    見到李元霸的燦爛笑容,雲兒嬌羞著低下了頭。李元霸不由得心中暗自得意:“看來本人對MM們的殺傷力還是很大的嘛!”

    正自我陶醉的時候,李元霸見到從廳門攜手走進兩人。其中一人年約四十,顴骨高聳,朗目高鼻,身著一襲青衣,意態間竟似不帶煙塵。而另一人年約二十四、五歲,行走間龍章鳳姿,儀態不凡,好一派瀟灑模樣!

    李元霸見得兩人風采暗生欽佩,他連忙叫過雲兒小聲問道:“雲兒姑娘,你可識得這兩人?”

    雲兒略顯驚訝:“識得……怎地?公子竟然連他們都不知曉!”

    李元霸訕訕一笑,道:“我剛從太原來到此地……”

    雲兒恍然,連忙低聲為他指點:“公子,這兩人每逢歌舞會都要來此賞析紫嫣姐姐的歌舞。其中年長的一位姓李名靖,是當今皇叔靠山王千歲府上的首席謀士,年輕的那位是钜鹿郡公的兒子、太原唐公的女婿柴紹,其家可是長安首富,而且柴公子現在民部尚書樊子蓋手下任職。這兩人雖然權輕卻位重,又難得兩人都是豪放不羈、逍遙自在的人物,很受姑娘們歡迎呢!”

    聽了雲兒的講述,李元霸不由得大喜。這李靖可是個厲害人物,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且多謀善斷,熟知兵法,是李元霸素來敬佩的英雄人物!而柴紹則是李元霸三姐秀甯的老公,雖從沒謀面,但今觀其相也不是個俗物。這兩人就在平時也不可當面錯過,何況柴家是長安首富,李元霸現在正可謂是“囊中羞澀遇貴親”呢!“嘿嘿!真是好運道!”李元霸暗自竊喜。

    整整衣服,李元霸對雲兒說道:“雲兒姑娘,相煩你去請柴紹柴公子過來一敘。”

    雲兒面現難色,李元霸知其為難之處:試想自己這無名之輩如何能得權貴之人移步相見?念及此處李元霸微微一笑,接著說道:“無妨!雲兒姑娘,你只管前去,就對柴公子說太原李元霸邀見,他定會過來見我。”

    見到李元霸自信的眼光,雲兒只覺得推辭不得,她將信將疑去到了柴、李二人座前。果然就如李元霸所言,柴紹一聽之下立刻起身快步而來。

    來到面前,柴紹拱手相詢:“閣下可是我家四舅李元霸?”

    李元霸微笑著點頭並示予了家傳玉牌。仔細確認無誤之後柴紹欣然:“早聞得四舅非凡夫俗子,只是四舅自小隨紫陽真人遊歷在外,一直無緣相見。今日有緣得見,四舅果然是人中之龍!”

    李元霸連連謙讓:“過獎,過獎,……姐夫,可否請李靖先生過來一敘。”

    柴紹大叫糊塗,竟然把李靖忘在了一邊。他連忙叫雲兒去把李靖請了過來。

    李靖早就從柴紹口中聽說過一些李元霸幼時的異事,此時他一見李元霸卻感詫異。在李靖眼中,面前這位在天雷聲中出生的瘦弱、文靜的年輕人和天生神力是怎麼也拉不上關係的。帶著懷疑的心態,李靖在入座後仔細打量著李元霸。這仔細一看可把李靖嚇了一跳:只見李元霸面上隱約有紫氣透膚,眉宇間煞氣環繞!……這種面相李靖可從未見過!顧不得初次相識,李靖連忙一把拉過李元霸仔細再看。柴紹早就習慣了李靖不拘俗禮的舉動,只管拿起酒杯自飲旁觀,並不干涉李靖行動。而李元霸在前生中就已經聽聞李靖的種種神奇傳說,心中對此人亦是好奇,當下也就任他查看。

    許久,李靖長長地出了口氣,緊蹙的眉頭卻是皺的更緊。李靖向李元霸問道:“元霸兄弟,你可是練有什麼特別的內功?”

    李元霸道:“李大哥,小弟只在練習師傳的‘紫金霸氣’。”

    “哦!原來如此!”李靖緊蹙的眉頭鬆開,“我就說這紫氣不似邪氣卻隱有霸意,想來是元霸兄弟的‘紫金霸氣’雖有成就卻還沒能達到內斂的境界吧?”

    李元霸點頭稱是。

    “但是……”李靖接著說道:“元霸兄弟面上煞氣也是頗重,看情形卻是不易化解啊!”

    柴紹一聽之下連忙問道:“煞氣?四舅,真人在帶你走的時候不是就說你面上煞氣重嗎?怎麼都七、八年了真人也沒能為你化解?”

    聽著柴紹一連串的問題,李元霸苦笑道:“師尊只在分別時告訴我,‘絕處若能再生,暴戾自去’!”

    李靖似有所思,不再談及此事,只和李元霸、柴紹二人談些風月佚事,這可是男人之間永恆的話題!

    就在三人談笑之間,廳後傳來一陣鼓樂絲竹之聲,本來喧嘩的大廳一下子就靜了下來。“定是佳人出場了,”李元霸不由得感歎:“看來美女的魔力不論古今都是一樣啊!”

    ……
georgek615 發表於 2010-11-3 22:33
第四章 佳人、故人

    悅耳的鼓樂聲中,在一群體態輕柔,顏容俏麗的舞姬簇擁之下,一位面罩薄紗,娉婷婀娜的女子緩步行入舞場。李元霸一見之下大為失望,沒想到這第一舞姬居然面蒙薄紗,讓他不得見識到傳聞中的美麗容顏。見到李元霸的失望之色溢於其表,柴紹笑問道:“元霸可是想見紫嫣姑娘的容顏?”

    李元霸毫不掩飾地用力點頭,李靖看見笑道:“元霸還真是性情中人,就這樣好,想見就是想見!別學得那些假道學,一心想著要把人家姑娘壓在身下逞那獸欲,一邊卻要裝作道貌岸然!”

    柴紹笑駡道:“呸!李大哥說話留意了,我家四舅爺還是個孩子,你莫把他教壞了!”緊接著柴紹語氣一轉,說道:“元霸,其實要想見紫嫣的美貌容顏也不是沒有辦法……”

    李元霸見柴紹就此打住,只道他是在逗自己,不過為了見識這古時美女的真顏,李元霸不恥下問道:“姐夫可有教我?”

    這情形對“惡妻掌權,手無餘錢”的柴紹來說可是一個決好的敲詐機會,柴紹暗自竊喜:“看來今天的花銷有著落了!”只是,柴紹卻不知被敲詐的物件手中更無餘錢。

    柴紹笑容燦爛:“即是施教自當有報酬……嘿嘿!”故作漫不經心、隨意玩笑狀:“今日的花費不如就由元霸出了吧!”

    李元霸心中也是一陣竊喜:“正愁著怎樣找生活費呢,你卻自己送上門來了。”面色一整,李元霸開口說道:“姐夫、李大哥,今次能在這裏相見也是難得,本應由小弟做東好好招待兩位兄長,……可是,小弟自離家之後就無金錢來源,實在是囊中羞澀,說句丟臉的話,我連回家的盤纏都沒有了……”說罷,李元霸運功逼得自己滿臉通紅,好一副羞澀模樣。

    柴紹暗道糟糕:“這小舅子兇險!要真沒錢還能來這京師裏最高檔的風月場所消費?”但身為姐夫也不好點破,柴紹只得自認倒楣,誰叫自己沒識破李元霸那清純面孔下的陰險狡詐!當下柴紹猛提丹田真氣,強作那歡顏狀:“元霸,我是和你開玩笑的啦!”說罷柴紹伸手從懷中取出兩錠金子:“元霸,先用著,不夠只管對姐夫說,別客氣!”迅速別過臉,柴紹牙關緊咬,心頭狂叫:“我好恨!苦苦偷攢半年的私房錢就這樣沒有了……唉!今晚和香香的溫柔纏綿算是泡湯了!

    李靖在一旁看到柴紹的蒼白臉色只覺好笑,他故作驚詫道:“咦!老柴,你怎地臉色如此蒼白!”……

    其實柴紹也是冤枉了李元霸,李元霸是真的沒錢。李元霸和紫陽真人告別時不知是師尊灑脫沒有留心,還是紫陽從不用錢,對錢財沒有概念……總之,李元霸身上只有十兩銀子。

    無視柴紹的痛苦,李元霸厚著臉皮接過金子說道:“謝過姐夫,不過……還得請教姐夫如何才能見到紫嫣姑娘容顏?”

    柴紹不愧是個人物,拿得起,放得下,轉瞬之間他就已調整好了心態,恢復了瀟灑模樣。只見柴紹面帶微笑說道:“元霸,你只要在歌舞之後的詩詞演論上出類拔萃,自可得到紫嫣姑娘青睞,如此便有機會一睹她的美顏,說不定……以後你二人今後還可以發展發展……嘿嘿!”

    聽到有詩詞演論,李元霸不由得心生好奇,他正要開口仔細詢問,一旁的李靖肅然作聲:“噓!禁聲!”

    原來在三人談笑之間,大隋第一舞姬張紫嫣已然翩翩起舞。不愧是大隋歌舞界的第一明星,張紫嫣果然舞技超凡,直觀得在場諸人如癡如醉,浮想聯翩。

    在一片讚歎聲中歌舞獻藝結束,繼而張紫嫣那似帶笑意,猶如鶯啼的聲音響起:“妾身資質愚鈍,創編歌舞之時每感力不從心,在座諸君如有佳作創想,望不要藏私,慷慨以教我才好。”聽到張紫嫣隨和親近的話語,一班追星族亦隨之回應,廳中已是響起歡聲笑語。看來這位名舞姬不但技藝超凡,還是個營造氣氛的高手啊!

    此時大廳對面席中站起一中年男子朗聲笑言道:“紫嫣說笑了……”

    “紫嫣!”李元霸心中暗自犯上了嘀咕:“看來他和張美女很熟嘛。”

    只聽得那男子說道:“佳作本人是沒有了,拙詩到是有一首!”

    “願聞薛公佳作!”張紫嫣語音中竟滿是期待。

    聽到張紫嫣滿是期待的語氣,李元霸暗道:“看來此人應該很有名氣啊!薛……公……!莫非此人便是薛道衡!”此時,廳中男子已開始吟唱,而且吟出的第一句便是“垂柳覆金堤”!至此,李元霸已經肯定這人就是隋朝詩詞大師薛道衡!而這首詩就是他的傳世佳作《昔昔鹽》!

    只聽得薛道衡朗聲吟道:

    垂柳覆金堤,蘼蕪葉複齊。

    水溢芙蓉沼,花飛桃李蹊。

    采桑秦氏女,織錦竇家妻。

    關山別蕩子,風月守空閨。

    恒斂千金笑,長垂雙玉啼。

    盤龍隨鏡隱,彩鳳逐帷低。

    飛魂同夜鵲,倦寢憶晨雞。

    暗牖懸蛛網,空梁落燕泥。

    前年過代北,今歲往遼西。

    一去無消息,那能惜馬蹄。

    ……

    李元霸雖然心中略帶酸意,可也不得不承認薛大師的文學功底深厚。一番吟唱下來,語音繞梁,抑揚頓挫間更將獨居女子的傷懷和淒涼描繪的淋漓盡致,席間聽者無不感傷!

    “好!好一句‘暗牖懸蛛網,空梁落燕泥’!”張紫嫣贊道:“薛公此句以居室的冷落景象對照那棲燕的絢昵風光,簡直道盡了獨居女子的淒涼冷落,真是好詩啊!”

    張紫嫣語聲方落,大廳中也響起聲聲讚歎。薛道衡自是拱手致禮,連連謙言。

    柴紹暫時還未能忘卻“奪金之恨”,他要抓住一切機會打擊李元霸。於是柴紹對李元霸笑言:“元霸,薛公這首詩如此出色,看來今次你是無望得見紫嫣姑娘的容顏了!”

    李元霸卻不見懊喪,只是微微一笑道:“出色?也不見得!”不是李元霸狂妄,只因前世的他專攻歷史,兼帶著對古代詩詞歌賦也有一定的研究。從後世學者的評鑒來看,薛道衡此詩雖然富麗精巧,委婉細緻,可描寫的還是傳統閨怨題材,並無多少新意,算不得上佳之作,是故李元霸有此一說。

    聽得李元霸大放“厥詞”,柴紹似笑非笑,一臉的置疑,李靖的神色間也透出了疑問。瞥見二人毫不掩飾的懷疑神色,李元霸卻也不好多說,連忙轉頭望向場中。就在此時,柴紹心思一動:“好小子,剛才陰我兩錠金子,看我不讓你小小的出醜一番!”

    “嘿嘿”奸笑兩聲,柴紹整整衣冠,起身出言道:“紫嫣姑娘,我乃太原柴紹,我家四舅爺李元霸閑來無事也作有小詩一首,還請姑娘評鑒!”言罷,裝作沒有看到李元霸的殺人目光,柴紹瀟灑地抖抖前襟,施施然坐下。

    張紫嫣眼見在座的一班才子都被薛道衡一詩壓倒,沒人敢獻詩詞,她正自感歎佳作日少,忽聽得柴紹此言,當下大為歡喜,道:“柴公子言重了,評鑒不敢當,只願李公子以佳作示之!”說罷,張紫嫣以期待的目光望向三人。

    李元霸沒奈何下只得長身而起,拱手施禮道:“紫嫣姑娘,在下太原李元霸!”

    場中薛道衡發出“啊!”的一聲輕呼。

    而張紫嫣看見李元霸只覺心神一動:“怎地這男子給我的感覺好生奇怪,他年齡不大,舉止神態間卻如歷盡滄桑,……奇怪!”

    就在張紫嫣心動之際,李元霸也是心思電轉:薛道衡這首《昔昔鹽》是他的生平力作之一,要想超越他,看來只得盜取“後人”的智慧了!思定之後,暗對李白先生說了聲“對不起”,李元霸抬手端起桌上酒樽,道了一聲“獻醜!”作那瀟灑狀一飲而盡,高聲吟唱道:

    君不見

    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

    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

    一吟至此,想到自己的靈魂來到了這隋唐古代,而前生的至親父母,還有自己深愛的女友,至此永世都已不能相見!李元霸不覺悲從中來,只覺廣闊天地之間自己隻身凋零,可見前途遙遙,從此卻只得了一人去闖蕩!李元霸舉手拿起柴紹面前未飲的酒樽,一飲而盡,悲化慷慨!

    飲盡之後李元霸隨手把那酒樽拋卻,一時之間心內情感都已溶入了吟唱中,再開口間猶如長河,浩浩奔放,萬里一瀉:

    李藥師,嗣昌生,(注)

    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側耳聽。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讙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

    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

    ……與爾同消呀……萬古……愁……!

    吟罷,李元霸只覺得心平氣和,積壓在胸中多年的鬱悶竟是一掃而空!廳中已是寂靜無聲,廳上諸人陷入了巨大的震撼之中。

    “豪放奔湧,情感氣勢無所掩抑,長短錯落,句式縱橫跳躍,其中更顯露著真我性情!……我已不知如何評價,這首詩不但結構說不出的精奇,其間句句亦足以傳世!”張紫嫣喃喃自語。

    而在大廳對面席中的薛道衡薛大師更是激動地淚流滿面,他不顧張紫嫣與眾人的詫異目光,快步跨出席間橫穿大廳來到李元霸席前。

    “先生!……”一把握住李元霸的手,薛道衡的語音中竟帶著顫抖,“……先生究竟是趙王李元霸,還是詩仙李太白?……”

    李元霸聞言大驚!

    薛道衡緊緊抓住李元霸的手,望向李元霸的目光中充滿了崇拜、敬仰!而李元霸此時腦中好似一片空白,他只反復在心頭暗叫:“天哪!這時代竟然有人知道李白!”

    看到李元霸木然沒有反應,薛道衡逐漸冷靜下來,他自語道:“李白這時候還沒出生吧?……但是,這《將進酒》又是從何而來?”雖然薛道衡還是握著李元霸的手,但已經不如先前一般用力。隨即,薛道衡對李元霸說道:“不管你是這二人中的哪一個,能見到你薛某真是三生有幸!”薛道衡眼中的崇敬不減。

    李元霸慢慢回過神來,他反手握住薛道衡的手,將嘴湊到薛道衡耳邊輕聲說道:“薛先生,你怎麼知道李白此人,莫非你不是這時代的人麼?”

    此次輪到薛道衡大吃一驚:“你……你怎麼知道……”李元霸一把捂住他的嘴,仍在他耳邊輕語道:“薛先生,待會兒咱們找個清淨的地方再談!”薛道衡會意地點點頭。

    兩人鬆開手時赫然發現,全場的人都目瞪口呆地望著他們。柴紹站起身來拍拍李元霸的肩膀,說道:“元霸,你和薛先生究竟在做什麼?難道……你們……認識?”

    李元霸和薛道衡對視一眼,李元霸道:“不錯,我與薛先生早就相識!”薛道衡在旁也是連連點頭。柴紹回頭望望仍然端坐的李靖,只見李靖眼中也露出疑惑。柴紹隱隱覺得不對勁,可也不願當眾指責小舅子說謊,當下他說道:“好!認識就好!薛先生可是當世詩詞大師,元霸正該和薛先生好好切磋切磋!……薛先生,要不你移到這邊來坐坐?”

    薛道衡忙不迭答應下來,他也不再回去自己席上,叫過雲兒加了個座就與李元霸坐在了一起。

    此時已經退到大廳邊卻還沒有離去的張紫嫣也緩步來到了李元霸席前,“李公子,妾身能否在此坐坐?”張紫嫣柔聲問道。

    李元霸微微一怔,他可沒料到張紫嫣會前來要求入座。暗自竊喜間李元霸連忙起身道:“紫嫣姑娘快請坐!”

    大廳中的一眾遷客騷人看到薛道衡和張紫嫣都移步到了李元霸席上,全都用羡慕的目光望向李元霸這一席。張紫嫣輕聲叫過雲兒加座。待得坐定之後,張紫嫣道:“李公子,今日得聞佳作,只覺公子詩作瑋麗瑰奇,大巧自然,妾身甚為仰慕!此次妾身厚顏冒昧前來,一則為著與公子結交,望公子每有佳作妙想均能示與妾身,二則本月十六在東都洛陽舉辦的花燈會中將有一場詩會,希望李公子能到場指點一、二,不知李公子可否滿足妾身這兩個小小的願望?”說罷,張紫嫣毫無避忌地望著李元霸。從她的眼神中,李元霸尋不見一絲一毫情感的波動,他只看到了這位古代歌舞大師對藝術的狂熱追求。

    李元霸有些失望,他本以為張紫嫣這麼急切地前來結交,是因為仰慕自己的才華而對自己有了那麼一點意思,看來……嘿嘿!自己是孔雀開屏,自作多情啊!收拾起失落的心情,李元霸說道:“紫嫣姑娘不用這麼客氣,能與姑娘結識正是求之不得,只是在下並沒有佳作。不過,如果姑娘不嫌在下才疏學淺,屆時詩會我一定會到場。”

    薛道衡在一旁聽到李元霸所言,臉上一直都顯出怪怪的表情。

    張紫嫣聽罷李元霸所言大喜過望。

    雖然眼前這文弱的青年男子非常謙虛,但張紫嫣已經認定了他是一個才華橫溢的大才子。近來張紫嫣總感到自己的表演創作已至瓶頸,無論她怎樣的努力卻一直都無法突破。今日張紫嫣于偶然間聞得了李元霸的“大作”,她只覺得此詩想像神奇,變化無端,自成了雄奇飄逸的風格!詩詞歌賦本同源,聰慧的張紫嫣立即知道這是一個突破自身瓶頸的大好機會,於是她顧不得煩雜俗禮前來與李元霸結交,只盼能自李元霸的雄奇構思中找到突破自己的路徑和方法。此時張紫嫣與李元霸得以結識,她自是感到非常滿意,於是心中只有歌舞的她也不再浪費時間,起身向在座幾人告辭後離去。

    場中諸人見到張紫嫣離去,也都逐一散去,只是眾人在離去之時都會朝李元霸看上一眼,畢竟,一首《將進酒》給眾人的震撼是巨大的。在眾人的矚目之下,饒是李元霸臉皮巨厚,卻也已是紅霞滿面……盜取別人智慧來換得的崇敬可不是誰都消受的起!

    受不了眾人的目光,李元霸急忙扔下一錠金子,伸手拉起薛道衡,與劉、柴二人奪門而去。

    四人在柴紹的領路下回了柴府。

    回到柴府,因為天色已晚,姐姐李秀甯已經睡下了,李元霸也就沒去打擾。拉過一直沒有鬆開的薛道衡,李元霸對柴紹道:“姐夫,可有清淨的所在,我與薛先生有要事相談”

    柴紹雖然覺得奇怪,可也沒有追問個究竟,他說道:“好啊!我這就帶二位前去。”

    來到柴府的西廂房,柴紹領著薛道衡和李元霸進了一間寬敞潔淨的客房,“你們慢慢聊吧,我安排李大哥去!”柴紹識趣地關上房門離開。

    李元霸與薛道衡分別坐下。

    “請教薛先生,你從哪里來?或者……應該說你從哪一個時代來?”李元霸向薛道衡問道。

    饒是薛道衡知道眼前此人已經看破他的來歷,心中有所準備,但此時聽得李元霸如此一說,薛道衡還是止不住身形一顫,“從哪里來?嘿嘿……”薛道衡苦笑兩聲,“這重要嗎?難不成還能回去嗎?”

    一句話問的李元霸神色一黯,心中暗歎:“是啊!回不去了!”

    薛道衡道:“兄弟,你又從何時來?你現在的身份真是唐國公李淵的四子李元霸嗎?”

    李元霸苦笑道:“我現在的身份確實是李淵的兒子李元霸,我從西元2005年來……”

    “什麼!”薛道衡輕聲驚呼,“西元2005年!你……你從何處來?”

    看到薛道衡的激動模樣,李元霸覺得心跳加速,暗道:“莫非他也是從2005年來?”李元霸連忙說道:“我從一處古墓中來……”

    “可是‘武帝陵’?”薛道衡打斷李元霸的話激動問道。

    李元霸感覺自己的心跳速度已經到了極限,“不錯!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嘿嘿!……我什麼都知道!”薛道衡雖然故作平靜,但是李元霸從他已在發抖的手指看出他內心實際是非常激動。

    緊接著,薛道衡說出的話差點沒讓李元霸昏厥過去。

    薛道衡輕輕地、卻是一字一頓地說道:“你……你就是向書漸!而我……我是你的教授,瞿鐘生!”

    ……

    原來,當初瞿教授剛剛找到“武帝陵”中,就正值那道白光閃耀,而瞿教授也隨之失去了知覺。和向書漸不同,瞿教授並沒有轉世投生,他直接附體到了薛道衡身上,並最終奪得了薛道衡身體的絕對控制權,繼而開始了他的隋唐生活。

    兩師生在如此情景下見面,兩人都是說不盡的唏噓,道不盡的感慨!而就在兩師生慨歎造物神奇之時,李靖與柴紹二人也在秉燭夜談。

    西廂的另一間客房中,柴紹與李靖正在舉杯暢飲。

    柴紹飲盡杯中酒,說道:“李大哥,今天元霸的那首詩真可謂氣勢非凡……‘天生我才必有用’……好詩啊!”

    李靖微笑道:“嗯,是好詩!‘天生我才必有用’……老柴,你岳丈將他一家子的英才欲使何為啊?”

    柴紹一愣,繼而大笑:“李兄在說什麼?”

    李靖仍是微笑道:“你太原李家對外雖示出碌碌無為,可唐公暗中卻將你大舅建成委作了河東郡郡守,扼守進入關中的要道潼關;同時又譴你二舅世民駐兵陽城,直指東都洛陽;而老柴你則和秀甯在這京師中作那幹探……好佈置啊!李建成向南可直取長安,向東又可呼應李世民,我想唐公如不是畏忌身後始畢可汗的突厥鐵騎,恐怕早就已經揭竿而起了吧!”

    柴紹大驚:家族的隱秘計畫竟被李靖識了個通體透徹!

    李靖道:“老柴也不用驚慌,我可是看好李家,真心把你當作兄弟呢!我若要害你,早就報與靠山王了,還用得著在此諸多口舌!”

    柴紹平時雖然作出一派花花公子模樣,可實際上他並非庸人,這等滅族的大事可不能草率。柴紹試探著向李靖問道:“不知李兄意欲何為?”

    李靖哈哈大笑:“老柴還是不相信我啊!……實話告訴你吧,我夜觀天象,東北方已有明星升起,隱隱有逼宮之勢,不出六年此星必將成為帝星!天意使然,老柴,你說我意欲如何?”

    柴紹又驚又喜,他當初結交皇叔楊林的這位心腹謀士,本意只是為了打探情報。但相交日久之後,柴紹越發覺得李靖博學多才,通曉古今,多謀善斷,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柴紹暗想家族如若能得此人出謀劃策,則取天下可事半功倍也!於是他多方調查,細細評斷,感覺此人雖身為楊林心腹,卻心懷蒼生,對煬帝的暴虐殘政多有不滿,隱有反心。柴紹細思量間,直覺收納李靖有望,於是在請示岳丈李淵同意之後,他就對李靖刻意用心結納,只盼著有朝一日能收了此人。此時眼看心願達成,柴紹站起身來握住李靖的雙手,激動說道:“李兄,你果真願意相助我李家?……能得李兄相助,天下一半已入我李家手中!”

    ……

    是夜,柴李二人盤膝而坐,挑燈夜談,一邊吟唱著那《將進酒》,一邊舉杯狂喝濫飲。酒意盎然中二人只覺得逐鹿天下舍我其誰,興高采烈地YY南征北戰之事直至天明

    ……

    (注:李靖原名藥師,嗣昌為柴紹字,原本平輩朋友之間才呼作“生”,此處因和原詩故用此字,望各位能人達士勿見笑。)
georgek615 發表於 2010-11-3 22:34
第五章 因才招忌

    李秀寧秉承著太原李家的良好家風,在雞鳴頭遍之時就已經起床習武。心平氣和地舞完一套劍法,李秀甯接過侍女送上的絹帕擦擦頭上的細細汗珠,問道:“心悅,昨晚少爺一夜未歸嗎?”

    送上絹帕的侍女心悅恭敬答道:“稟少奶奶,奴婢今早聽門房的柴平說,少爺昨夜回得稍晚了些,而且……而且還帶了三個大老爺們兒到府中歇息!”

    “哦!……”李秀寧峨眉一挑,心中暗道:“好你個柴紹,對我說去和李靖結交,哼!把不定是和幾個爺們兒花天酒地去了吧!”李秀寧面不改色,問道:“心悅,少爺和他的朋友們還沒醒來吧?”

    心悅道:“是的,少奶奶!”

    “那好!”李秀寧微笑著說道:“心悅,你就去把少爺和他的朋友們喚醒吧,就說……嗯,就說我請他們用早點!”

    “是!”心悅恭敬答道。

    柴紹和李靖醉眼朦朧地看著面前圓桌上擺放的精美早點暗自苦笑。在丫鬟心悅找到西廂客房裏請他們的時候,興奮的柴李二人還在飲酒,渾然不覺天色已亮。當心悅在少爺柴紹口中得知另一間屋裏住著少奶奶那久未謀面的親弟弟時,聰慧的小丫鬟並沒有按照少奶奶的吩咐去叫醒李元霸、薛道衡二人,而是立即返身給少奶奶報喜去了。李秀甯大喜之下吩咐家人不得前去打擾弟弟休息,就連每日去那院中打掃清潔的家丁都暫緩了手中的活。用府中掌管實權的少奶奶的話說就是:“一切都等到我兄弟醒來再做!”

    圓桌的一邊,柴慎心疼地看著兒子:這可是一夜沒睡啊!這小子,混不知愛惜身體!

    “秀甯啊,”柴慎對李秀寧說道:“我看他倆是一夜未睡吧,不如還是請李先生去休息一會兒,待得午時再叫醒他們?”

    公公的面子還是要給的,李秀寧微微笑道:“公公說的是,……李先生,你若無要事,就在府中歇息吧!”

    李靖敏銳地察覺到氣氛不對,連忙推辭道:“昨日叨擾已甚為不妥,李靖還有公務在身,不敢耽擱!柴公、兩位賢伉儷,李靖就此告辭了!”一邊說著,李靖一邊起身致禮,忙不迭地告辭而去。

    吩咐家人送走了李靖,李秀寧柔聲對柴紹問道:“相公,不知昨夜去了什麼地方消遣啊?”

    已被醉意和睡意搞得暈頭轉向的柴紹微眯著雙眼順口說道:“什麼地方?除了天雲閣還有哪里?”

    柴慎一聽之下,歎口氣,搖搖頭,也不打招呼,獨自一人起身回房去了。

    “相公,天雲閣的姑娘漂亮嗎?”李秀寧笑吟吟地問道。周圍隨侍的丫鬟們全都以手掩嘴偷笑。

    “那還用……說……”柴紹猛然回過神來,“天、天、天雲閣是嗎?……那是元霸兄弟請我去的……”

    李秀寧一怔:“元霸……”

    “啪!”李秀寧一拍桌子,喝斥道:“柴紹你可別騙我,待得元霸醒來就一切明瞭了!”

    此時柴紹的醉意、睡意全無,他心中忐忑不安。上一次去天雲閣會香香之事走漏了風聲,柴紹被自幼習武的李秀寧擲入了府內水池中,自此他在丫鬟、家丁眼中的地位一落千丈,眾人自此只聽少奶奶號令,再也不理會這位少爺的吩咐。甚至,就在父親柴慎眼中他也成了一個“無用的男人”!實際上柴紹並不是打不過李秀寧,這位出身於將門,自幼便“矯捷有勇力”,以抑強扶弱聞名于關中的少年英雄怎會打不過老婆?……柴紹只是憐惜秀寧而已,並且他也知道,秀寧是不會真正傷害到他的。

    李秀寧又道:“今天戶部那裏你就別去了,一天時間樊尚書也不會為難你。你也休息一下,一切都等到元霸醒來再說吧!”

    柴紹見老婆面色緩和,心思一動,他連忙摒退眾丫鬟,將昨夜與李靖的談話一五一十告訴了李秀寧。從柴紹口中得知李靖答應投向李氏家族,李秀甯大喜,為這事近一年裏她和柴紹可沒少費心思。趁著李秀寧歡喜之際,柴紹立即對天雲閣之行作出了合情合理的解釋:本人是陪同李靖前去天雲閣的,李靖是家族重點拉攏的對象,他要去那裏本人是不可能拒絕的。並且,此行收穫巨大,本人不但為家族收納了李靖,還找來了四舅爺……

    就在柴紹為自己開脫罪名之際,李元霸與薛道衡在家丁的引領下來到了飯廳。

    聽罷柴紹解釋,又見到弟弟的李秀寧在歡喜之中免去了追究柴紹涉足青樓之“罪”,還給了柴紹一個意外的驚喜————報銷他昨晚的“公關”費用。

    當然,這個驚喜不止是讓柴紹興奮,適時而來且善於把握機會的李元霸也是大大歡喜。李元霸頻頻向柴紹發出暗號,聰明的柴紹自然理會其中深意,於是昨晚消費的十兩黃金在上報時就變成了五十兩。

    姐弟相見讓李秀寧好一陣唏噓,看著李元霸削瘦的臉龐,李秀寧痛惜地問道:“元霸,這幾年吃苦了吧?”

    李元霸笑道:“哪里!師尊對我可好了!”

    一旁薛道衡見到兩姐弟久別重逢,自是不好相擾,當下就要告辭。李元霸顧不得與姐姐敍舊,他叫住薛道衡:“老師……師父!你可要小心了!”薛道衡先是一怔,隨即點點頭告辭離去。

    “元霸!你怎麼管薛大人叫師父?……你又叫他小心什麼?”李秀甯待薛道衡走後問道。

    “嗯……”李元霸略一遲疑,道:“我向來都崇敬薛先生文采,昨夜得薛先生應允,我已經拜在了薛先生門下……”

    “那你為何叫薛大人小心?”李秀寧追問道。

    “這……姐姐,我是叫先生路上小心!”李元霸笑嘻嘻地說道。

    李秀寧半信半疑,卻也不再追問。

    ……

    薛道衡漫步向家中走去,如此機緣巧合遇到了李元霸著實讓他興奮,可他同時也有了一絲擔憂……為他自己的性命擔憂。昨晚與前生弟子談論至半夜,就憑著李元霸這個人的真實存在,薛道衡和李元霸肯定了那本歷史書上記載的大趙國也確實存在過,而且,他們二人現在就身處於這段歷史之中。師生倆在談話中互相交流了一下自己在這時代的所見所聞,二人發現:不管是大事還是小事,他們身處的這段歷史和他們前生熟知的歷史有相同之處,也有不同之處。持續大半夜關於“前生、今世”的討論讓師生倆暈頭轉向,最終二人決定服從命運的安排,順應自然度日……可是,在兩人的談論過程中李元霸想起了一件事,一件關乎薛道衡性命的大事!————薛道衡在天雲閣吟出了他的生平力作《昔昔鹽》,而史上的薛公就是因為此詩招了楊廣嫉恨而被陷害致死的!

    雖然不知在這時代此事是否還會上演,但它多少也為師生二人增加了一些心理負擔。

    薛道衡不是視死如歸的英雄,他來自未來,他更知道愛惜生命!薛道衡在回家的路上思索著,也擔憂著……

    *****

    楊廣懶洋洋地閉目斜躺在龍榻之上,宣華夫人伺坐一旁為他捶著腿。享受著美人的粉拳輕擂,楊廣卻並不感到愜意,他心中只在默念:“紫嫣啊紫嫣!你可知朕好想你!”迷朦中面前的宣華夫人變作了嬌豔可人的張紫嫣,楊廣一時間**大漲,伸手將宣華摟過好一陣快活,而就在意亂情迷中楊廣口中還不住低喚張紫嫣之名!

    這可把宣華聽得醋意大發!待得激情之余,宣華夫人忍不住酸酸地說道:“陛下,你如此思念那張紫嫣,為何不收她入宮,卻任由她在青樓裏論歌談舞?”

    聽得此言,楊廣歎了一口氣,無奈說道:“朕何嘗不想?只是,叔父的囚龍棍厲害啊!……唉!想她作甚,還是眼前實在!”

    宣華夫人何嘗不知此中緣由,她剛才所言也是醋意使然,此時聽了楊廣所言,她的醋意也略為平復。嬌笑一聲,宣華說道:“陛下,聽聞前幾日在天雲閣中有兩人可是大出風頭,很得張美人青睞呢!”

    “哦!”這下輪到楊廣醋意大發,他霍然自龍榻上坐起,厲聲道:“快把個中情形講與朕聽!”

    看到楊廣吃醋的模樣,宣華有一種報復後的快感,心中大覺受用。只聽她開口說道:“那天秘書監薛公的一首《昔昔鹽》博得了滿場喝彩,特別是其中兩句‘暗牖懸蛛網,空梁落燕泥’更是得到張美人讚賞……”當下宣華夫人便把一首《昔昔鹽》娓娓吟頌。

    將近頌畢,楊廣再也按耐不住,大喝一聲:“閉嘴!”這下可把個宣華夫人嚇得跌滾下了龍榻,哆嗦著匍匐在地。楊廣翻身站起,咬牙說道:“又是薛道衡!……”

    原來,薛道衡在楊廣為晉王時曾與其一起討伐陳國。在其間,當時還是晉王的楊廣對薛道衡的文才極為愛慕。在隋文帝時,有一次薛道衡被人彈劾在朝中結黨,被除名流放嶺南。當時楊廣正坐鎮揚州,聽說這件事後,他就秘密派人到長安通知薛道衡,讓薛道衡取道揚州到嶺南。楊廣思量只待薛道衡到了揚州,就上奏文帝,把他留在揚州幕府中。但是薛道衡因為討厭楊廣的為人,就沒有走揚州路,而走了江陵道。從此,楊廣對薛道衡就懷恨在心。後來,楊廣奪取帝位,是為隋煬帝。楊廣對薛道衡尚存有一絲愛才之心,雖恨薛道衡不識時務,但楊廣還是把薛道衡從地方上調回到京師,並委以秘書監要職。沒想到,這次薛道衡又觸到了楊廣的痛處。楊廣本就是個極其自負的人,他常對人說,“別人總以為朕是承接先帝而得到帝位,其實就論文才,帝位也該屬於朕。”這次薛道衡以一首《昔昔鹽》得了眾人讚歎,特別是得到楊廣心中禁臠張紫嫣的青睞,這叫楊廣如何能夠忍受?

    楊廣陰沉著臉,咬牙問道:“還有一人是誰?”

    宣華驚魂未定,聲音顫抖:“回……回陛下,還……還有一人是……是太原李元霸。”

    楊廣一愕,心中暗道:“太原李元霸……莫非就是表兄那炸雷中出生的四子李元霸!”

    對於李淵,楊廣一直有愧疚在心。李淵和他是姨表兄弟,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在楊廣年幼之時,眾人都去拍東宮太子的馬屁,無人理會他,當時也只得表兄李淵和他玩耍,二人感情非常要好。因此自從一年前把李淵下放太原之後,楊廣每每想起亦覺有所不安,這對荒淫殘暴的楊廣來說還真是個異數。念及表兄李淵,楊廣長歎,就連李元霸怎樣討得張紫嫣歡心他也懶得詢問,只在心中暗道:“‘暗牖懸蛛網,空梁落燕泥’!薛道衡,你以為你是什麼人!……我倒要看看你還能作出這樣精緻細膩的句子不!”
georgek615 發表於 2010-11-3 22:36
第六章 薛師教徒

    雞鳴頭遍,李秀甯就與李元霸在後花園中開始了晨練。看著弟弟矯健的身手,李秀寧喜在心頭。自打李淵領著族人在回歸太原的途中被楊廣派人追殺之後,為了保全李氏一族,李淵就做起了備戰造反的準備,因此家族此時正是急需人才的時候。眼看四弟李元霸不但文采過人,還習得了一身好本領,李秀寧怎不歡喜?

    可就在李秀寧歡喜之際,丫鬟的通報讓她立時沒了心情。

    丫鬟來報:“少夫人,天雲閣張紫嫣小姐來訪,她還請見四舅爺。”

    李秀寧臉色微變:“好啊!天雲閣!……元霸,你什麼時候與天雲閣的美女結識了?”瞪了李元霸一眼,李秀甯拉起李元霸出外迎接。畢竟張紫嫣是靠山王楊林的幹女兒,深得楊林喜愛,就連好色如命的煬帝楊廣都不敢對她如何。可想而知,張紫嫣在大隋朝中的身份是如何超然!李秀甯雖然不喜弟弟與這位身處青樓的名姬交往,但是她和丈夫身負家族重任,自不能輕易去得罪這位大隋第一舞者。

    姐弟倆來到了前廳,只見張紫嫣一襲白衣飄然出塵,面上薄紗後嬌豔容顏若隱若現。難怪世人都說朦朧才是最美,今日一見果不其然,李元霸只覺得自己心跳加速。要是放在前生,李元霸一定會沖上前去,借行革命握手之禮作那輕薄之事!

    張紫嫣見元霸姐弟倆來到,連忙起身施禮,三人一番客套之後各自落座。只聽張紫嫣說道:“柴夫人、李公子,妾身此次前來,只為向李公子請教一事!”

    知道是關於詩詞歌賦的問題,李元霸的心高高懸起。這個假才子心虛地說道:“不敢當‘請教’二字,張姑娘請講。”

    張紫嫣道:“李公子,妾身自前日裏得聞公子佳作,心中一直仰慕非常。妾身此處有一個關於舞蹈的設想,還望李公子能為妾身點評一二!”

    “舞蹈設想?……點評!……”李元霸額頭冒出冷汗,“……張姑娘請講!”

    張紫嫣道:“妾身常以為舞蹈不應該單是以肢體的優美動作、再配以華麗動人的服飾來取悅人心的技藝,它應該還能更上層樓!是否……是否能用優美的舞蹈動作來演譯人生百態呢?不知李公子可否認同妾身這一謬想?”

    李元霸暗道大隋第一舞者果然不簡單!在這個時代就有了如此前衛的想法,看來,自己要為中國古代文化的發展立下大功了!

    當下李元霸就準備將張紫嫣的思路引向歌舞劇的表演方式,於是李元霸說道:“紫嫣姑娘的想法甚好!若以姑娘之能調教出一班舞者來,再以多個舞者飾演不同的角色,把故事情節在舞蹈、歌唱中鋪敍開來,定會有不凡的效果!”

    本以為隨著自己的話語會出現張紫嫣茅塞頓開、欣喜若狂的景象,可事實卻出乎意料,張紫嫣臉上並沒有歡喜之色。只聽她幽幽說道:“李公子所言有理,只是……公子誤解妾身的意思了。”

    李元霸愕然,問道:“紫嫣姑娘,不知你是何意?”

    張紫嫣說道:“妾身想以獨舞的形式來表現出人們內心的情感,而不是以眾人之舞來講述一個故事……李公子所說的也是一個極好的構思,但和妾身所想卻不太一樣。”

    李元霸恍然,原來張紫嫣竟是想以自己的舞技抽象地演繹出人的真性情,自己還是小看了她……張紫嫣不是一個普通的舞者,她已處在探索舞道的境界!

    張紫嫣說道:“妾身已經精選了一個在民間流傳甚廣的故事作為摹本。妾身打算把其中兩位戀人的真摯情感用舞技表現出來……要知道,從古到今,最動人心弦的還是男女之間的摯愛深情呢!”

    聽得張紫嫣此言,一旁的李秀寧忍不住輕輕咳嗽一聲,她心中道:“這女子怎地如此厚顏,竟然開口間就同未婚男子談論男女之情!”

    李元霸並未留意姐姐的表現,他對張紫嫣所說的大感興趣:“紫嫣姑娘,不知是何故事?

    張紫嫣道:“妾身決定用那流傳甚廣的‘祝英台殉情記’,不知李公子以為如何?”

    “啊!”李元霸大吃一驚,口中不禁出聲:“梁祝?化蝶?”李元霸萬萬沒有想到《梁祝》的最早表演版本竟要在隋唐產生!

    見到李元霸的怪異表現,張紫嫣微帶迷惑說道:“不錯,正是梁山伯和祝英台,只是不知李公子所言‘化蝶’是何意?”此時旁邊的李秀寧也因為“化蝶”二字而面帶困惑,並將詢問的眼神投向了李元霸。

    李元霸在心中直罵自己多嘴。

    梁祝故事發生於東晉時候,約西元四百年間。其在宋朝以後才有較完整的記載,一直到元朝的詞家把它編成戲曲以後,才流傳到各地成為國人皆知的動人愛情故事,而在宋以前如六朝、隋、唐,則只有間接的史料,沒有直接的著錄,這時候的《梁祝》故事情節簡單,還沒有得到渲染擴大,因此也就沒有“化蝶”一說。

    看著姐姐和張紫嫣的迷惑神情,李元霸急中生智,道:“紫嫣姑娘所知的‘梁祝’故事可是有一個聰慧的女子,假扮成為男子求學。不久,她愛上了一個同是求學的男子,但她卻又不肯說明自己是女子。繼而她的父母不明白她的意思,把她另許了別人。及至那男子知道了她是女子,想要與她成婚,可是已經晚了,因此他們一人抑鬱而死,一人殉情自殺。”

    張紫嫣點頭稱是。李元霸微微一笑,接著說道:“但我所知的卻又有所不同……在那二人因情而亡之後,兩家父母為二人真情所動,遂把二人合葬一穴。而就在安葬之時,兩人的繡裙綺襦竟化作蝴蝶翩翩飛去,從此自由自在,盡情相愛,羨煞人間多少癡男怨女!”

    “好一個‘羨煞人間多少癡男怨女’!這可比妾身所知的感人至多了!”張紫嫣眼睛已亮,“多謝李公子教我,妾身要回去好好地整理一下……若此舞能編繹成功,妾身將為之取名‘化蝶’!柴夫人、李公子,恕妾身無禮,告辭了!”聽得有了好的題材構思,張紫嫣什麼都顧不得了,起身告辭而去。

    李秀寧親自起身將張紫嫣送出。待得回轉到前廳,李秀寧冷笑著對李元霸說道:“元霸,這張紫嫣對你不錯啊!天色未亮就主動上門見你!”

    聽到姐姐那明顯不滿的口氣,李元霸不敢出言相辨。

    李秀寧語氣稍緩,接著道:“元霸,你今年也十六了,姐姐將稟請父母,為你在這長安城中覓一位門當戶對的女子為妻,你看可好?”

    李元霸微微一怔,隨即明白:姐姐是見到自己與張紫嫣有交往的苗頭,要“防患於未然”了!……好在自己對張紫嫣還只是有好感,並沒有產生感情,不然,這就是一出“棒打鴛鴦”的戲。李元霸苦笑,道:“一切聽從姐姐的意思,但是……”

    李秀寧道:“有什麼就說,別婆婆媽媽的!”

    李元霸面色已紅,吞吞吐吐說道:“姐姐可否在確定人選之後……嘿嘿,再讓我見見?”

    李秀寧先是一愣,隨即“噗哧”一笑,道:“那是自然,怎麼著也要你滿意才行啊!”

    李元霸不由得松了口氣:看來,包辦婚姻這種“封建社會的糟粕”是不會讓自己遇上了!

    ……

    春風習習,新綠初上,李元霸和一干文人騷客正在柴府後花園高談闊論。而張紫嫣自從首次上門拜訪之後,這幾日她每天都會到柴府和李元霸研討詩詞歌賦。在這其間薛道衡與李靖二人亦是每天必到,自然,隨之而來的還有一批厚臉皮的追星族,和柴紹交熟的自不用說,不認識的也想方設法和柴紹拉上關係以求得與張紫嫣相處的機會。一時間柴府雅人雲集,品竹彈絲,作詩吟對,好一派熱鬧景象!這使得性喜交友的李元霸大為歡喜,幾天下來已和一幫文人雅士打得火熱,唯一讓李元霸遺憾的就是張紫嫣始終沒有取下面上薄紗。

    眼看十六的花燈會將近,因日前張紫嫣已經和李元霸、薛道衡等人約好提前一起動身前往東都洛陽,李元霸也早早就向姐姐秀甯說了自己要去觀花燈。李秀甯雖然不願李元霸與張紫嫣這個青樓舞姬交往,但她自小就寵愛這個弟弟,也不願阻他興頭,只是叫了柴紹與他同往,好在路上監管李元霸,使他不得做出不軌之事。這樣一來,李元霸倒是沒什麼,卻把個柴紹樂壞了————已婚男人離家遊玩,不帶老婆還是“公費”,能不樂嗎?急著離家的柴紹早早的就把行李準備妥當,在他的努力下,一行人硬是比預期提前兩天踏上了旅途。

    此次花燈會起因是虎賁郎將陳棱攻破流求國,俘虜了國王歡斯渴刺兜,楊廣心中極為興奮,性喜奢華熱鬧的他便下詔舉辦花燈會以示慶祝,並順便安撫一下已被天下四起烽煙駭的心神不定的大隋臣民。

    東都洛陽,從皇城的端門到外城的建國門,長達八裏的天津街兩邊全搭起了彩棚華閣,為了顯出大隋富庶,楊廣下令全城提前十天就通宵明燈。夜色中,這八裏長街燈火輝煌如同白晝,街上遊玩的百姓、官員更是絡繹不絕,往來間人山人海!楊廣在宣華夫人、容華夫人及眾衛士的陪同下來到了皇城端門之上,看到城中一派歌舞昇平景象,楊廣胸中激昂澎湃,隨口吟出詩一首:

    大日天上轉,梵聲天上來。

    燈樹千光照,花焰七枝開。

    月影凝流水,春風含夜梅。

    幡動黃金地,鐘發琉璃台。

    剛剛吟罷,一旁的容華夫人就隨聲附和道:“陛下真是好文采,出口就能自成文章!”

    楊廣得意大笑。

    宣華夫人在旁不高興了。這宣華夫人醋性極大,前次因為楊廣與她歡好時念著張紫嫣的名字,就使得她不分輕重厲害地說出薛道衡、李元霸作詩取悅張紫嫣一事,結果惹惱了楊廣。這次見容華夫人悅了楊廣歡心,宣華夫人的醋性又來了。只聽得宣華夫人“哼”了一聲,開口說道:“果然好詩啊,陛下此詩定能擊潰薛道衡討得紫嫣美人的芳心。”

    楊廣那得意的笑聲嘎然而止,這句話可正中他的痛處。緩緩轉身,楊廣用冰冷的目光注視著宣華夫人。在楊廣那殺氣騰騰的目光下,宣華意識到自己又犯大錯,她雙腿一軟跪倒在地。此時,強烈的恐懼已使宣華嘴角抽搐說不出話來,而楊廣也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在她跪倒在地時楊廣就已拂袖離去!而楊廣在轉身之際只對隨伺太監說了兩句話:“賜宣華一丈白綾……立即給朕宣宇文述進宮!”

    ……

    隨聖駕同在洛陽的宇文述在接到詔書後急忙趕到了宮中。見得楊廣,宇文述就發現楊廣鐵青的臉上蒸騰著一股殺意,宇文述心中暗道:“這次不知又是誰要倒楣了!”

    楊廣聲音陰沉:“朕要薛道衡死!”

    宇文述雖然滿腦疑問,但見楊廣盛怒,不敢開口詢問。

    只聽楊廣接著說道:“這死老頭明知朕喜愛張紫嫣,還要作詩討好她,更將詩詞廣為散播,沽名釣譽,簡直是目中無君!宇文述,你給朕好好查查他!”

    宇文述恍然:這薛道衡也真是不識時務,不但和皇上爭女人,還觸了皇上最大的忌諱:文采蓋過了皇上!明白了緣由的宇文述忙道:“陛下,臣立即就去查那薛夫子,臣一定會讓陛下滿意!”

    楊廣陰陰地笑了,他喜歡宇文述這個懂事的奴才,:“宇文,聽說你的長孫成都年齡雖小,武藝卻是高強,是個將才啊!此次花燈會關乎大隋體面,不能有絲毫差錯……既然宇文成都了得,就讓他統領城防吧!”

    宇文述大喜謝恩。

    *****

    “李公子!我家姑娘有事請教!”雲兒撩開車窗上的細竹掛簾沖李元霸叫道。

    李元霸聞聲催馬上前,此時車窗後雲兒的俏麗面孔已經換上了張紫嫣那蒙著薄紗的臉。“李公子,昨日妾身所求之事你可想好?”

    李元霸面現難色,道:“紫嫣姑娘,我對音律實是在外行,恐怕幫不上你的忙。”

    薄紗蒙面之下看不到張紫嫣的神色,只聽她柔聲說道:“李公子過謙了,既然李公子不願意……那就當妾身沒說過罷!”張紫嫣語聲中滿是失望。

    李元霸急忙道:“紫嫣姑娘誤會了,我確實不懂音律……”

    “啪!”不待李元霸的話說完,張紫嫣放下了車窗掛簾。李元霸一怔,搖搖頭,放開韁繩任由馬兒隨著隊伍前進。

    車窗掛簾雖然放下,但透過細竹條兒之間的縫隙仍可看到窗外情景,張紫嫣的目光透過面紗再穿過竹簾望向了李元霸。李元霸長得並不英俊瀟灑,但他卻有著仿似歷盡滄桑、且安忍如大地一般的沉穩氣質……張紫嫣偷眼望著,心似已亂。

    自從決定編譯“化蝶”舞蹈之後,張紫嫣在努力編創舞蹈動作的同時亦四處為此舞求作佳曲,於是張紫嫣開口求向了李元霸,可誰知道卻被李元霸推辭。“他是真的不懂音律,還是……他不願意幫我?”張紫嫣想道。

    張紫嫣的心真是已經亂了,在她與李元霸結識之後,李元霸對她幾乎是有求必應,哪里會有不願意幫她的意思?這些其實張紫嫣也知道,只是……“吾之所以有患,乃吾有身,即吾無身,吾何患之有?”就如此言,張紫嫣之所以會如此想,只不過是因為她已經逐漸把李元霸看得重要了,要是李元霸在她心中是一個無所謂的人,她還會產生這些不著邊際的想法嗎?

    柴紹催馬趕上李元霸,看見李元霸的頹喪模樣,柴紹笑道:“元霸,紫嫣姑娘對你說了什麼,怎地如此頹唐?”

    李元霸看看旁邊的馬車,苦笑道:“沒說什麼……”

    當下李元霸將事情緣由向柴紹一一道去。柴紹聽罷哈哈一樂,將馬兒靠近李元霸,輕聲在他耳邊說道:“元霸,那妮子看上你了!聽了此言,李元霸的心只覺得一麻,猶如遭了電擊,他在腦中迅速將與張紫嫣接觸的點點滴滴重播一遍,嗯,不錯,有戲!

    李元霸急忙打馬來到最後一輛馬車旁,輕扣車窗,李元霸叫道:“老師……薛先生!”

    薛道衡撩開竹簾,睡眼朦朧:“什麼事啊?”

    李元霸輕聲道:“老師,張姑娘想讓我為‘化蝶之舞’作詞曲,我想將後世的‘化蝶’詞曲交與她,不知老師你的意思如何?”

    薛道衡揉揉眼睛,不耐煩地說道:“你去交給她啊!來問我幹什麼?”

    李元霸連忙道:“老師,我是擔心把後世的東西在這裏用的太多了會影響歷史的發展,畢竟我們要對歷史負責啊!”

    薛道衡啐他一口:“呸!影響歷史發展?還要負什麼責?我呸!……你來了這裏,你所做的一切都會成為歷史!你把詞曲交給張紫嫣,以後這就是一段歷史;你不把詞曲交給她,在以後也會是一段歷史!……為什麼非要強求自己所做的和已知的歷史一樣?要是你所知的歷史上記載你在此同我談話時會跌落馬下摔死,但是你沒有,你會不會故意摔下去以迎合那狗屁歷史?……無聊!不要騷擾我睡覺!”“啪”一聲響,薛道衡摔下了窗簾。

    李元霸恍然,自語道:“是啊,何必一定要拘泥於已知的歷史呢!誰知道我現在是在歷史大樹的哪根分枝上?誰又規定未來的東西就不能放到古時來用?命運將我送到這裏來,興許就是讓我把所知的未來知識用在這裏,創建一個全新的時代!”

    馬車窗簾掀開,露出薛道衡的一張老臉:“明白了?”

    李元霸點頭。“啪”,竹簾放下,車裏傳出薛道衡的話聲:“去吧!……本著做人的原則做你想做的事吧,不要去管歷史會怎樣!”
georgek615 發表於 2010-11-3 22:38
第七章 為君一舞、化作蝴蝶

    為使四月十六的花燈慶典更加熱鬧,楊廣發下了詔書,要各地州都要譴人至東都慶賀。幽州總管羅藝接詔後遂命侄兒秦瓊與兒子羅成領五百兵馬押了賀禮一路行來。

    原本秦瓊為了遷就母親的戀鄉之情,多年來一直在濟南府任捕快都頭。不料秦母年前與失散多年的小姑相逢,遂知秦瓊姑父竟是幽州總管羅藝。在秦瓊姑母的盛情邀約下,秦母答應舉家遷至幽州居住,而秦瓊也隨母來到了幽州,投到姑夫羅藝帳下為官。因為這次慶典很受楊廣重視,羅藝生怕賀禮在路途中出問題,於是他選了武藝高強、朋友知交遍及天下的侄兒秦瓊和能征善戰的兒子羅成押送朝賀的禮品。

    說來也巧,秦、羅二人行至華陰縣少華山時遇上了強人攔路,強盜頭子竟是秦瓊的兒時好友程咬金與其結拜兄弟王伯當!舊友相認一番歡喜之後,程咬金執意要隨同秦瓊前往洛陽觀燈,而秦瓊也有心為姑父收了這一夥彪悍之徒,遂勸得咬金、伯當投入了羅藝帳下,於是眾強人亦拔寨隨同秦瓊往東都觀燈而來。

    一路上少有遠行的程咬金興奮非常,領隊飛馳,囂張之極。

    ……

    東都外城建國門外,幾個城防官兵正在檢查往來行人。與以往不同,花燈會期間所有出入人等都要接受嚴格盤查。此次花燈會是楊廣向周邊各國炫耀大隋富庶,兼帶粉飾太平的大型慶典,自是不能有任何差錯。

    眼看將近午時,行人進出城的高峰期已過,眾官兵兀自松了口氣,就待交接回營吃飯。不料此時遠處傳來陣陣迅疾的馬蹄聲,其中有經驗的士兵聽得密集的馬蹄聲,再遠觀騎隊揚起的塵土,立即判斷出這是一撥至少千人的騎隊!眾官兵立時緊張起來,急速退入了城中,並關閉城門發出警訊,而城樓上的城防官兵也立即就位,一時間建國門處劍拔弩張。而且又是初領城防要職,更是管治嚴厲。

    新上任的巡視京營官、統領城防的宇文成都接到警訊,立即率領城防守軍五千飛騎直奔建國門而來。

    建國門外滾滾塵土飛揚中,黑衣黑臉的程咬金遙遙馳在眾騎之前,一襲白衣如雪的王伯當緊隨其後。只見程咬金一手倒提著八卦宣花斧,一手在空中亂舞,口中還大叫著:“好大的一座城!過癮!妙啊!”

    將近城門卻見得城門緊閉,眾人也減了勢子,緩緩來到城下。程咬金策馬回騎,來到行列中的秦瓊跟前,大聲說道:“太平郎!你不是說洛陽城中有花燈會嗎!怎地城門緊閉,到似要打仗?”還沒待秦瓊答話,旁邊長相俊秀的羅成笑道:“程咬金啊程咬金,所以說你笨呢!這千騎人馬急馳而來,一副要攻城掠地的模樣,他們怎不緊閉城門……嘿嘿!叫你緩騎進城,你卻偏要招搖狂奔……現今入不了城,觀不到燈也還罷了,弄不好還得背上個造反的罪名。”程咬金急了:“他敢不要我觀燈!惹惱了我就殺將進去!”羅成轉臉輕笑一聲,不再答話。程咬金更是氣急,身後的王伯當拉了拉程咬金的衣角,笑道:“兄弟你別急,有幽州總管的賀禮在此,你還怕進不了洛陽城?”

    羅成冷哼一聲,道:“王伯當好聰明啊!”隨即面容一整,肅然喝道:“羅虎!”

    “末將在!”身後早有一家將應聲來到面前。

    “叫城中開門!”

    “得令!”羅虎領令來到城門前高聲喝道:“城中守將聽好了,我等是幽州總管帳下,自幽州前來朝賀,城中守將快快打開城門迎接!”

    王伯當笑道:“小王爺的屬下真是霸道啊!”

    羅成因出生貴族世家,自小生性就孤傲,再兼其十二歲就隨父出征,率領羅家鐵騎多次擊潰突厥入侵,在大隋打出了羅家軍的赫赫聲名!是故此子言行間自帶有一股霸氣,其麾下家將亦是因久曆沙場生死而氣勢非常。

    此時正逢宇文成都趕到了城樓上,聽了羅虎的囂張叫聲,宇文成都不由得大怒喝道:“幽州總管帳下又怎地,來到東都豈容爾等如此張狂!”

    羅成聞聽之下,只是微微一笑,轉頭對王伯當說道:“久聞伯當兄有神箭絕技,兼得勇氣過人,伯當兄可有把握箭取那城樓守將冠上的明珠?”不待王伯當答話,羅成接著說道:“伯當兄不用害怕,一切有我來擔待。”說罷,羅成笑眯眯地看著王伯當。

    王伯當心知這是羅成因他點醒了被其戲弄的程咬金而心中不滿,故意如此為難自己。要知箭射軍中將官可是造反,但在羅成如此一激之下,王伯當要是不射也太丟臉!於是王伯當咬牙說道:“如此小事也不用小王爺來擔待!”王伯當伸手取弓搭箭,眼看就要射向宇文成都!

    秦瓊在一旁急了,這箭射城守可是反罪啊!況且秦瓊見那喝罵之人身披將甲,體態魁梧,目中隱有血色閃動,此人身懷刺血內力!再觀其手持丈八鎏金鐺,此人定是宇文世家第一高手、大隋國師魚俱羅的親傳弟子宇文成都!王伯當此箭不能射!若是惹惱了宇文成都發兵殺出,自己這幹人必無活命!

    “住手!”秦瓊大喝道:“伯當,快收起弓箭!”

    “伯當,只管射,有我呢!”羅成說道。

    秦瓊又喝道:“不能發箭!”

    城上宇文成都業已不耐煩……

    正值此際,城外又有一列車輦緩緩向建國門行來。

    佇列前頭是兩騎並列,隨後是兩輛馬車相隨,其周圍有百騎護衛。當頭兩騎已經看到城前劍拔弩張的景象,但兩人竟似毫不懼怕,猶自打馬前來,引得城上城下諸人都看向二人。

    本就不願發箭的王伯當借機收了弓箭,羅成看見眉頭一皺,但也不再開口。

    這隊車輦就是李元霸一行。兩輛馬車上分別是張紫嫣和薛道衡,而當頭兩騎卻是李元霸、柴紹二人。柴、李二人遠遠看見城門緊閉,城上士兵弓箭上弦,而城下騎士卻打著幽州總管羅藝的旗號……不會是羅藝反了吧!

    柴、李二人都是好奇心重且膽大包天之徒,止住佇列兩人直奔城門前欲問個究竟。

    待得二人到了城門之前,柴紹剛要開口相詢,舉目間卻望見秦瓊金黃色的面龐及背上的一雙金鐧,柴紹腦中忽然記起一個人來。柴紹一把將李元霸拉下馬來,面向秦瓊恭敬一禮,問道:“前面可是濟南秦瓊秦公?”

    秦瓊連忙下馬還禮道:“不敢當,在下正是秦瓊。”

    當下柴紹與李元霸連忙向秦瓊深施一禮,起身後柴紹對不知所以的秦瓊說道:“秦恩公,在下是太原唐公的女婿柴紹,這位是我岳丈四子李元霸。”

    記起在臨潼山曾救了唐公李淵,秦瓊恍然:“哦!……原來如此!不需多禮,不需多禮!”

    當下各人通了姓名,見過了禮。李元霸忍不住問道:“秦叔,不知各位因何與城守衝突?”

    秦瓊似是很滿意李元霸如此稱呼他,笑笑把剛才之事說了一遍。

    城下諸人認親的認親,交友的交友,城上的宇文成都雖然早已不耐煩,卻還是忍住沒有發作。這只因為宇文成都雖武藝高強,但人卻非蠻橫奸毒之輩。應該說宇文成都在宇文家族這個奸臣世家裏算得上是一個異類。就剛才,要不是北平王屬下在話語間太過霸道,宇文成都早就下令開城門驗行了。

    急著進城“公款消費”的柴紹聽了秦瓊講述緣由後急急抬頭向上喊道:“城上可是宇文將軍?”

    宇文成都答道:“正是,不知閣下是?……”

    柴紹說道:“在下是民部尚書樊子蓋手下柴紹,與我同行的馬車中是秘書監薛公,旁邊是幽州總管的少爺羅成,我等俱為入城朝賀而來……還請宇文將軍放行!”

    聽得有任秘書監顯職、聲名遠播的大名人薛道衡在下面,宇文成都於是借機下臺,命令官兵打開城門驗行。但是最終為了找回一點面子,宇文成都也小小刁難了幽州來人一下————他只許秦瓊、羅成帶五十人押送賀禮入城,餘下眾人在城外十裏駐紮。在秦瓊的極力調和與軍令威逼下,羅成在發了一陣脾氣之後也只得應允。

    眾人進得城來,薛老夫子要進宮面聖,而張紫嫣要去靠山王在洛陽的別府準備詩會,秦瓊自和羅成去交割賀禮,但卻留下了程咬金、王伯當二人託付于柴紹,分手時眾人相約十六晚一起去看花燈。

    柴紹帶著元霸、咬金、伯當在柴家洛陽的別院住下,四人終日裏無所事事,只在柴紹的倡議和帶領下“研究”了一下洛陽的青樓文化。

    眼看已是十五,花燈會期將近。這晚已經深夜了,可楊廣不知怎的心情大好,他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於是楊廣一時心血來潮竟傳詔臣子們要開朝會。

    眼神掃視著下面睡眼朦朧,強打著精神的眾大臣,楊廣有一種兒時捉弄宮女太監的感覺,他正想開懷大笑時,卻忽然在眾大臣中看到了薛道衡。楊廣一下子就沒了心情,臉色大變!

    大殿中一直留意著楊廣神情的宇文述敏銳地發現了這一變化,他想起了楊廣交給他的“重要任務”。於是宇文述上前一步,恭身說道:“陛下,臣有要事相奏!”

    楊廣面無表情:“講!”

    宇文述恭敬說道:“陛下,秘書監薛道衡自負才學出眾,並依恃自己是兩朝之臣,目無君上,心懷犯上作亂之心!在陛下欲將新法替代《大業律》之時,薛道衡竟然四處散播流言,道陛下優柔寡斷,當不得先帝一成,他還說……大隋必將斷送在陛下手裏!”

    “大膽薛道衡!一派胡言!”楊廣借題發怒,不用去管宇文述所說真假,楊廣心中早已定了薛道衡死罪!

    薛道衡臉色蒼白,宇文述所言不能說全是誣陷,他自己確實也發過一些對楊廣不滿的牢騷……難道“因才招惹殺身之禍”的史事就要應驗?薛道衡背脊發麻,額頭已經滲出冷汗!知道楊廣必殺自己的心意,薛道衡沒有為自己爭辯什麼。於是,接下來的朝會已被懂事向的大臣搞作了“批薛”大會。當然,說得最多,批得最狠的還是大會主持人楊廣。

    ……

    今晚花燈會就將正式開始,一大早,秦瓊、羅成辦好交割如約來到了柴府別院,二人同時也帶來了薛道衡入獄的消息,眾人中除李元霸之外都和薛公沒什麼交往,感慨唏噓一番之後幾人興致勃勃地開始計畫起晚上怎樣遊玩。而李元霸在得知老師入獄的消息之後心急如火燎,急切之間李元霸忽然想到了一人,或許他可以相救薛道衡!……事不宜遲,李元霸一把拉過正在策劃怎樣逛花燈會的柴紹細細耳語了一番……

    張紫嫣正在忙著籌備十八日將要舉辦的詩會,當她看了柴府家丁送到的書信後大吃一驚。沒想到才分別兩天時間,薛夫子就鋃鐺入獄。一直以來,張紫嫣對薛夫子都有著半師半友的感情,她怎能眼看著薛夫子遭難?於是張紫嫣放下手中事情急忙去求見義父楊林。

    大隋最能左右楊廣的首推靠山王楊林!以他為人的正直,再加上張紫嫣的推波助瀾,楊林應該會出面救人吧?只要由他出面,薛道衡十之**有救!

    由於楊廣欽點靠山王楊林主持此次洛陽花燈會,是故楊林在月初就同麾下首席謀士李靖從京師長安趕到了東都洛陽。這十幾天忙下來,眼見一切均已安排妥當,就待今晚花燈會正式舉行了。午時剛過,楊林就回到了別府。遣散眾人,楊林準備好好地休息一會兒,蓄積精神參加晚間的慶典。

    躺在睡椅上,楊林感覺自己已經老了,才十幾天的勞累就讓他氣血浮動,疲憊不堪。回想起年輕時追擊突厥騎兵,自己在馬背上顛簸了一個月也不覺得疲累,可如今……“唉!難道我真是老了嗎?!”這種感覺讓楊林恐懼,他不甘在歲月前服老,他也不敢服老!————只因楊林心中還記掛著大隋朝的基業!當今皇上楊廣荒淫殘暴,窮兵黷武,逼得天下百姓民不聊生,以致烽煙四起,眼看大隋基業已在風雨中飄搖欲墜!這些年若不是楊林憑藉著一腔忠誠熱血,領著那已為數不多的賢良忠臣苦苦支撐,恐怕大隋基業早已在更朝換代的風雨中崩塌了吧!只是……楊林這根已開始腐朽的國家棟樑還能支撐多久呢?!

    對大隋前途的憂慮讓楊林覺得胸氣悶憋,他的呼吸陡然加重,腦中只覺得混濁一片!恍惚中楊林看見先帝楊堅來到了自己面前,楊林想要起身參拜,可無論怎麼掙扎也起不了身,他的身子就如同被綁在了睡椅上!楊林掙扎著,而先帝楊堅在他面前大聲喝罵:“楊林!朕將兒子與大隋江山託付與你,本以為你能輔佐我兒,延續大隋基業直至萬年!誰曾想你卻如此無能,枉朕錯看了你!……”

    聽得先帝叱駡,楊林冷汗直冒,頭痛欲裂!一時之間楊林腹下丹田的內息亂竄,五內如焚,眼看就要走火入魔!

    在此緊要關頭,門外響起侍從通稟之聲:“千歲爺,紫嫣小姐有要事求見。”

    聽到此聲,楊林驀然從幻覺中驚醒,但他體內的內息也瞬間回轉。楊林來不及運功引導,紛亂的內息猶如激流般奔湧回丹田,這一下楊林就如被無數高手聯手重重一擊,“哇!”楊林吐出一口鮮血,昏迷在了座椅之上!

    門外等候傳見的張紫嫣和侍從聽得房中有異,連忙推門而入。見了屋中情形,侍從急奔出外去請御醫,聞訊而來的眾侍女亦把楊林攙架到了床上。未待御醫前來,楊林已經悠悠醒轉,他一睜眼就看見了意態焦慮的張紫嫣。楊林強打精神,微微笑道:“女兒,剛才可是你說有要事請見?”

    張紫嫣點頭稱是。

    楊林說道:“講來。”

    張紫嫣遲疑著不願開口,她害怕楊林聞得薛道衡之事後會加重病情。

    楊林生氣了:“紫嫣,可是覺得為父老了,不能替你擔待事情了!……快講!”幾句話下來,楊林已是氣喘吁吁,面色潮紅。

    張紫嫣見此情形不敢隱瞞,源源本本把薛道衡的事情道與了楊林。本就在心憂大隋基業的楊林聽得楊廣又在殘害賢良,當下勃然大怒!不顧前來探診的御醫及義女張紫嫣的勸阻,楊林拖著虛弱的病體,懷抱水火囚龍棍急入宮中面見楊廣!

    楊廣正在和容華夫人翻雲覆雨,就有太監報急,說是靠山王千歲爺懷抱水火囚龍棍氣勢洶洶地入宮來了!雖不知叔父是為何而來,楊廣還是嚇得立即從容華身上滾將下來,衣冠不及穿戴就要鑽入床下。剛及伏地,楊廣想起自己好歹也是一國之君,也不要把臉面丟得太盡了,不就是挨上幾棍嗎?強自定了定心神,楊廣叫過宮女為自己穿戴整齊,迎了出去。

    見到叔父楊林的模樣,楊廣更是心神大定。眼前的靠山王一掃往日的強勢形象,臉色蒼白,步履虛浮,怎麼看都像是一個垂死老頭。楊廣再看看楊林懷中緊抱的那根壓制自己多年的水火囚龍棍,心中訝異:“怎地它今日好象也失去了往昔駭人的幽幽光澤?”

    楊林強提精神見過禮後,沉聲問道:“陛下可是把秘書監薛道衡入了獄?”

    楊廣明白了,老頭是為著薛夫子而來。楊廣恭敬說道:“是的,叔父。”

    楊林繼續問道:“不知陛下是為何事遷怒於他?”

    楊廣心中暗罵老頭明知故問,口中卻還是恭敬地把宇文述編排的罪狀告訴楊林。楊林聽罷再也按捺不住,開口罵道:“楊廣!好你個孽障!薛道衡說說你的短處,你便要殺他。為國之君,自當胸襟廣闊,納百家之言,而你卻心胸狹隘,睚眥必報!如此而往,朝堂之中怕只會剩得一干趨炎附勢,溜鬚拍馬之徒!……哼!大隋基業就要斷送在你手中了!”

    也許是今天沒有感覺到楊林一貫強大的氣勢壓迫,楊廣的膽子也大了起來,他高聲說道:“叔父,朕好歹也是一國之君,你這樣教訓朕也太過無禮了吧!”楊林沒有想到一向示弱的楊廣竟敢欺自己體弱與己頂嘴,靠山王怒火中燒,舉起水火囚龍棍就向楊廣打去!

    只隔著幾步遠的楊廣躲避不及,嚇得閉上了眼睛。可出乎楊廣意料,囚龍棍並沒有打到他身上,只聽到“咣當”一聲,水火囚龍棍掉在了地上,而靠山王楊林也隨之軟軟地倒了下去!見此情形,楊廣大驚失色,連忙叫過隨侍太監上前查看。太監伸手一探靠山王的鼻息,渾身猛一哆嗦,稟道:“皇上……千歲他……他……去了!”楊廣先是一怔,隨即大喜狂笑:哈!哈!哈!……從今以後看誰還敢管束於朕!

    命令眾人收殮起楊林遺體,興高采烈的楊廣迫不及待地接連頒發了三道聖旨:其一,以國禮厚葬靠山王楊林,准其入皇陵;其二,在花燈會後處斬叛逆薛道衡;其三,宣靠山王義女張紫嫣進宮面聖!

    李元霸與柴紹、李靖此時正在靠山王別府中。雖派了家丁送求救書信與張紫嫣,但李元霸心系老師的安危,總是覺得不大放心,其時恰逢李靖得閒尋至,李元霸便要李靖同去王府求得靠山王相救薛道衡。不料到了王府沒見到楊林,倒是見到了張紫嫣。從張紫嫣口中知道了楊林已前往皇宮面聖,李元霸總算大大松了口氣。

    李元霸久等靠山王未歸,正待與一同前來的柴紹起身告辭,就聽得有太監高聲叫道:“聖旨到!”

    眾人盡皆跪地接旨。

    太監抽出聖旨宣讀,聽罷宣旨,府中已是哭成一片。張紫嫣更是伏地痛哭,淚水瞬間濕透了面上薄紗。一旁李靖、柴紹面色肅然,李元霸則緊咬牙關。

    宣旨太監開口道:“張姑娘節哀,還請張姑娘隨我等入宮面聖!”

    張紫嫣止住哭泣,開口詢道:“公公可知薛道衡薛公情形如何?”

    宣旨太監說道:“陛下已另下旨,待花燈會後問斬!”

    張紫嫣語音竟異常平靜:“也好,薛先生一個文人,早早處斬總勝過在獄中被折磨而死……公公,且待我去換身衣服。”說罷,張紫嫣回首望了李元霸一眼,隨即起身入屋內換衣。

    李元霸此時心亂如麻,張紫嫣望向他的一眼他竟沒有看見。“老師要被處斬,紫嫣又要被宣進宮中……我該如何是好!……難不成現在就……造反?”

    不一會兒,張紫嫣緩步行出。只見她身著一襲彩衣,卻仍是薄紗覆面。張紫嫣來到李靖面前,說道:“義父無有家室後人,他老人家平生最為信任李大哥,府中之事還望李大哥照料一二。”李靖默然點頭。

    張紫嫣又來到李元霸面前,輕聲說道:“妾身能與公子相識甚是有緣,更得公子指點歌舞,妾身獲益頗多,只可惜……從此不能再與公子多作探討。唉!……”語聲幽幽,“妾身心知公子一直欲見我面容,也非是妾身不願公子相見……”張紫嫣語音已略帶羞澀,“妾身在初聞公子佳作妙想之後就已經心儀公子,只是自覺身在青樓,身份低微卑賤,擔心不能和公子長相廝守,所以害怕公子見了妾身容顏之後記憶于心,於將來分別之後更徒增傷心……不見也就無所謂記憶,或許這樣對公子會好一些吧!……公子,今日一別只怕永生難見,妾身所編‘化蝶’已屆尾聲,不若今日就獻于公子一觀。”

    李元霸方知曉張紫嫣不在自己面前除下面紗竟是為了這個原由!此時聽到她直言告白,此情此景下李元霸更加悲傷,雙目已紅。顧不得俗禮,李元霸伸手握住張紫嫣的纖纖玉手,毅然說道:“紫嫣,與我快快樂樂地過一輩子好嗎?”

    張紫嫣搖搖頭。

    李元霸道:“紫嫣,可是害怕楊廣逼迫嗎?”

    張紫嫣無語,輕輕掙脫李元霸的手,深深望了他一眼。不去理會太監的催促,張紫嫣微笑著說道:“元霸,且觀妾身的化蝶之舞吧!”言罷,張紫嫣逕自移步來到廳堂中間,輕啟貝齒,一曲“化蝶”猶如高山流水般從她口中唱了出來:

    碧草青青花盛開

    彩蝶雙雙久徘徊

    千古傳頌深深愛

    山伯永戀祝英台

    ……

    樓臺一別恨如海

    淚染雙翅身化彩蝶

    翩翩花叢來

    歷盡磨難真情在

    天長地久不分開

    ……

    隨著婉轉的歌聲,一襲華麗的彩衣猶如流水般曼妙飄動,張紫嫣翩然起舞。此時天空中竟下起了小雨,春寒料峭,微寒的風中不知哪里脫落而來的幾片粉紅色花瓣在細雨裏飄飛,就像是,一隻只翩翩飛舞的蝴蝶。

    好美!眾人已經看得呆住!

    ……

    歌聲停了,飄飛的花瓣也已散落在地。張紫嫣蜷伏在地上,曼妙的軀體竟似了無生氣。李元霸心生不祥,急忙奔至張紫嫣身旁,只見她口中滲出的鮮血已經滲透了面紗。李元霸全身乏力,一下跌坐在地。輕輕扶起張紫嫣,將她的頭輕放在膝上,記得張紫嫣先前所言,李元霸不願違她心意,並不揭開她的面紗,只以手探鼻,但覺懷中人已經了無生息!

    紫嫣……你就這樣去了麼?一個人的生命竟能如此突然、輕易的終結!李元霸欲哭卻又不能出聲,只覺得胸中一股悲憤壓抑。悲憤至極,李元霸仰天長嘯,嘯聲中滿是悲憤和戰意!“楊廣!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李元霸悲怒的呐喊響徹天際。眾太監被李元霸的殺氣和狂語駭的跌撲在地,其中膽小的早就跌跌撞撞逃出了王府大門。

    柴紹卻為李元霸的殺伐之語大傷腦筋:這四舅爺口出反語,在場的諸人都已經聽見,此時要殺人滅口是不大可能了。況且,這麼多人要是憑空消失了,只怕也是交代不過去吧!看來只好逃出洛陽,通知岳丈起兵造反了!柴紹轉頭望向李靖,李靖從柴紹眼中明白了他的意思,點頭認同。事不宜遲,柴紹上前低聲對李元霸說道:“元霸,你今日口出反語,依楊廣性情恐怕不能善了,當今之計我等只有反出洛陽,速回太原!”

    李元霸神色木然,不置可否。他只在心中恨恨道:“楊廣,史上秦瓊五人鬧花燈沒能動你筋骨,今日就讓我李元霸來鬧鬧這花燈會!”
georgek615 發表於 2010-11-3 22:39
第八章 救得薛師

    李元霸不理會李靖、柴紹二人速逃的勸說,把張紫嫣遺體入棺,在柴府別院祭起了靈堂,並執意要去天牢營救老師薛道衡。

    李元霸跌坐張紫嫣靈前,他表面默然無語,心中的戰意卻已隨著悲痛愈深越來越強!

    先前柴紹因力勸李元霸速逃不果,急切之間他一面吩咐家將備戰,一面遣得力家將挑選快馬搶在楊廣派兵之前出城,分別向長安和太原報訊,著李秀甯與父親自顧逃亡,也讓太原的岳丈做好起兵的準備。眼看訊息已經送出,因對老婆的能力有著無比信心,柴紹此時心中已無多少焦慮和擔憂,他也得以安下心來陪同李元霸準備劫天牢救出薛道衡!

    李靖在旁面無表情,只偶爾用眼光掃向堂中的秦瓊幾人,他心中盤算無論如何要把這幾人、特別是把羅成拉下水,逼反幽州羅家軍。現時天下越亂對唐公起兵就越為有利,況且還可籍此與幽州羅藝搞好關係,當然,最好是能收得羅藝,羅家軍的強悍能戰可是舉世皆知的。

    而已知事由的秦瓊此時也是心念電轉:若要就此離去,與自己仗義的性格不符,未免心有不甘,況且就此離去也不見得就脫了干係。再說自己對李元霸這個孩子也非常喜歡,直覺此子豁達率直,甘為知音、良師犯怒天顏,……自己到是有心幫他,只是不知表弟意向。

    秦瓊把羅成、咬金、伯當三人叫至堂外,低聲道:“各位,此次我們怕是脫不了干係了,不知大家意欲如何?”

    程咬金呵呵一笑,說道:“我聽秦哥的,伯當聽我的。”王伯當不發一言,算是肯定了咬金的說法。

    羅成道:“此次我們已經與李家之人結交,就算此時離去以示撇清,但以楊廣多疑嗜殺的性情,羅家必會遭到誅連!……我早已派羅虎通知城外諸人備戰,在建國門外接應我等,並又遣得快馬回幽州稟告父王,請他起兵自保!”

    秦瓊不由得贊道:“表弟年紀輕輕,卻是滿腹謀略、見識甚遠!”

    秦瓊幾人回到堂中,秦瓊向柴紹問道:“不知柴公子此時有何打算?”不待柴紹答話,李靖搶先問道:“諸位是留、還是走?”

    羅成介面道:“留!”

    柴紹大喜,說道:“既是如此,大家當同心合力,殺出生天!”

    ……

    兩名柴府家將從兵器架上抬下一杆渾鐵長槍,李元霸接過手,只用單手握槍一抖!“嗡嗡”聲中,鐵槍如活物一般亂顫。停下勢子,李元霸搖搖頭,將槍遞給家將道:“不行不行!還是太輕了!”問向取槍的柴府家將:“這就是府中最重的兵器了嗎?”一名家將點點頭,道:“舅老爺,這杆槍重一百六十斤,是別府中最重的兵器了!”說罷,兩名家將正準備將鐵槍放回兵器架上,卻霍然發覺,鵝蛋般粗的鐵槍桿已經明顯地彎曲!李元霸見狀伸手再抓過鐵槍,隨手一擼,槍桿複直!

    秦瓊在一旁看得直咋舌:自己也算得上勇武過人了,但所使的渾鐵槍也不過一百二十斤重,而眼前一百六十斤重的鐵槍在李元霸手中竟然輕若無物,隨他曲折!

    不但秦瓊看得咋舌,周圍的柴紹、程咬金等人也是驚駭不已!

    柴紹欣喜道:“元霸,好神力!當同那宇文成都有得一搏!”

    程咬金介面道:“難說!我看宇文成都打不過元霸!”旁邊王伯當自是附和咬金。

    李靖也看的暗自頷首:如此文武兼備的英雄人物舉世難得啊!

    唯獨羅成見了卻是神色冷漠,心中暗道:“徒有一身蠻力而已!……當務之急應是出城逃亡,在這裏賣弄力氣幹什麼!”同時羅成也自覺得疑惑:“怎地楊廣緝反的軍隊還沒來到?”

    ……

    洛陽皇宮中,楊廣在得到太監稟報靠山王府中發生的事情之後龍顏大怒!他既痛惜張紫嫣服毒自盡,又怒李元霸狂言反語,盛怒之下楊廣就要派兵捉拿一干叛逆。可就在將要發兵之際,楊廣忽又念及現在正值各國來使雲集之時,自己本意是要在諸國面前顯擺大隋民富國強、歌舞昇平,要是在此時大動干戈,必招來諸國恥笑!細思量之下,楊廣決定派兵圍住外城,放眾人出城於城外剿滅,這樣也就不致驚動諸國來使,得以保存大隋顏面。在楊廣想來,這幾個叛逆定是急著要逃出洛陽,只要自己不對其加以逼迫,他們斷不會驚擾皇城!……不過,楊廣卻萬萬沒有料到,這些個膽大包天之徒並沒有急於出城,其後竟然擾了八裏天津街上的花燈會,浴血殺出了建國門!

    柴府大開府門,五騎戰將英氣颯爽,當頭而出。

    羅成手提銀槍,跨下一匹白龍駒,身上披著銀甲白袍,瀟灑之極。一旁秦瓊背上一雙金銅鐧,馬上橫放著混鐵槍,更有白衣神箭王伯當手持彎弓、黑面魔王程咬金高舉宣花斧緊隨其後。而在此強勁的前鋒陣容之後,柴紹、李靖手持寶劍率著柴、羅兩家百名家將跟隨,李元霸在無合手兵器可選之下,提了那一百六十斤重的渾鐵槍獨騎押後。一撥人馬戰意昂然,氣勢非常!

    出得柴府大門,李元霸打馬來到佇列之前,面對眾人拱手施禮道:“元霸先向各位致歉,此次都怨元霸鹵莽以致連累了諸位……”李靖打斷他的話接過說道:“元霸為何作那小兒女之態?事乃天定,非人力使然,走罷!”眾人皆附和,李元霸一一謝過,道:“那就請諸位先行一步,待我去天牢救得薛公之後當至城外與諸位相會!”

    柴紹與李靖關心地望向李元霸,柴紹道:“元霸,當真不要我等相助於你?”

    李元霸笑了一笑,道:“多謝姐夫關心,小弟一人足矣!”

    柴紹先前已經見識了李元霸的神力,也就不再多言,“元霸,你可識得去天牢之路?”

    李元霸一怔,“呀!當真還忘了這一茬!……”

    柴紹微微一笑,轉身對著眾家將道:“有誰識得去天牢的路?”不待眾家將答話,旁邊閃出白衣王伯當,“柴公子,在下識得並願與李公子同往!”

    李元霸點頭應允,旁邊卻又響起程咬金的大叫聲:“伯當!你怎地拋下了我?”柴紹本就不放心李元霸一人前往,見此情形他連忙道:“那程叔就一同去吧!”李元霸明白柴紹心意,他感激地看了柴紹一眼,隨即沖眾人一拱手,與程咬金、王伯當縱馬向天牢方向奔去!

    監視柴府的官兵雖然見眾叛逆已出了柴府且兵分兩路,但有楊廣之令不敢阻攔,眾官兵只是緊隨其後監視去向。

    柴紹等人出了柴府一路向建國門而去。羅成此時動起了心思:“此去建國門也可從八裏天津街而過,既然已經反了,為何不去那裏看個熱鬧?”要知羅成雖身經百戰,可終究是個少年心性,況且他久居幽州,少有見得如此熱鬧場面,對那八裏長街上的盛事自是無限嚮往。於是羅成對眾人道:“怎地官兵不作阻攔,莫非楊廣那小兒怕了!……既是如此,不如咱們就去逛逛花燈會,也不枉白來一場!”眾人聞言相視一眼,雖然知道事情並無這樣簡單,但已經動心。柴紹是個愛熱鬧的主兒,惟恐天下不亂,聞言自是大為贊同。幾人中雖有李靖、秦瓊兩個老成持重之輩,可兩人也不好拂了少年人的興致……況且兩人對那萬人空巷的花燈盛會也是嚮往。於是,幾個膽大包天的反賊竟大搖大擺地率眾向八裏天津街奔去!

    此時跟在眾人之後的官兵已察覺不對,急忙遣人報與巡視京營官宇文成都。

    統領城防的宇文成都正在為羅成駐紮城外的一千家將憂心。自接到皇上聖旨之後他就派出了兩千兵士去剿滅羅成留在城外十裏的家將,不料卻無戰果,因那上千人的騎隊竟已了無影蹤!宇文成都明白了,羅成在封城盤查之前就已作了佈置,看來羅家軍威名遠播並非偶然!

    再接到大隊叛逆已經行向天津街的消息,宇文成都更是大急:擾了花燈慶典自家可是砍頭大罪!宇文成都急忙遣人通報城外駐軍,調集兵馬在城週邊住建國門,而成都自己則提了鎏金鐺,率部急奔八裏天津街而去!……宇文成都要在叛逆進入天津街前截住他們!

    這其中,初領城防、並無多少應敵經驗的宇文成都犯了一個大大的錯誤,他只將注意力放在了柴紹等人的大隊人馬之上,竟然沒去留意那分道而去的三騎人馬!

    霞光消褪,暮色降臨,李元霸三人打馬飛馳在通往天牢的路上。一路上李元霸絲毫不作耽擱,因為他知道:現今官兵的目光都放在了柴紹等人的大隊人馬身上,此時正是出其不意,營救薛師的大好事機!

    天津街的花燈慶典已然開始。長八裏寬三十餘丈的大隋形象工程————東都天津街此時已成為“百戲朝賀”的表演戲場。天下各地,甚至周邊諸國的奇技絕藝,無不薈萃與此。只見街上燈火輝煌,人山人海,彈唱鼓噪之聲遠播數裏。楊廣也和文武百官列坐在街邊搭起的豪華彩棚之內,感受著大隋朝的“歌舞昇平,國泰民安”,楊廣似已忘記這一天發生的種種惱心之事,只顧興高采烈地觀賞“百戲”表演。

    ……

    夜幕低垂,天色昏暗,裴元慶率著百人騎隊巡視在洛陽城內。他今年雖然只有十五歲,可是在知機子新排的“英雄譜”上卻是排名第二,僅次於宇文世家的第一高手宇文成都!這位少年英雄生於軍旅世家,其父為山馬關總兵裴仁基。裴元慶從小就力大神勇,近年更是隨同父親四處剿滅各路烽煙,磨練出了一身本領,手中一對三百斤重的大鐵錘從未遇過敵手。這次為保得花燈會順利進行,楊廣用了大隋第一高手宇文成都還不放心,又急令正在江淮同杜伏威義軍作戰的裴元慶回洛陽協助宇文成都。

    “得得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裴元慶心生警兆:此時城內軍民大多去了天津街,城中其他地方幾乎是空無一人,這打馬急馳之人若不是傳訊官兵就定是皇上要捉拿的叛逆!

    “全體散開,將此路截斷!若來人可疑當殺無赦!”裴元慶不同于武功高強卻無多少臨敵經驗的宇文成都,這位身經百戰的雙錘小將剛一察覺有異,就立即命令部屬佔據街道上的有利地形嚴陣以待,而他自己則伸手取了掛於馬上的兩把大鐵錘,雙手分持,立馬陣前。

    李元霸遠遠就看見街道中有一撥人馬嚴陣而待,他將單手倒提的渾鐵槍改為雙手而執,就準備衝殺而過!雙方就要接近,李元霸見前方一員小將年紀青青,卻手持鬥大的一對鐵錘,他料定這就是大隋的第二高手,雙錘小將裴元慶了!雖然不知自己此時能否擊敗裴元慶,但是此處是通往天牢的必經之路,李元霸別無選擇。

    李元霸側身對身旁的二人說道:“沖過去!”說完,李元霸一夾馬腹,戰馬“唏嚦嚦”一聲長嘶,猛然加速!咬金二人亦是加速而往。

    一百來步的距離健馬一個衝刺便到,裴元慶見事不對早已催馬上前,舉錘擊向當頭而來的李元霸,而其內斂的戰意隨著這一擊狂瀉而出。

    眼見這一錘來勢迅猛,自身又被對方強大戰意籠罩,李元霸紫金霸氣運轉,混鐵長槍出手!“當!”長槍槍頭點中錘頭,混鐵槍身竟已彎曲,但裴元慶亦連人帶騎被擊退半步!“好厲害!”裴元慶驚道,小將就要打馬上前再攻。可就在此時,他胯下之馬前腿忽然一曲,“撲通”一聲跪下,把個雙錘小將摔了下來!不待身子落地,裴元慶雙錘擊向地面,人亦借勢翻身而起,穩穩站在地上!

    周圍官兵看得目瞪口呆!

    “隨我沖過去!”李元霸大叫道,不待裴元慶與眾官兵緩過神來,三騎風馳電掣般飛馳而過!

    裴元慶見追擊無望,俯身上前察看馬兒。只見戰馬已經歪斜著躺在地上,一雙前腿竟似折斷,“此人好強的力道!”耳中聽得戰馬低聲悲鳴,裴元慶俯首看看這追隨自己已經兩年的馬兒,他輕歎一聲,手中鐵錘猛然擊下。只聽得“喀嚓”聲中,馬兒的顱骨已碎,悲鳴之聲頓止!

    裴元慶站直身子望向李元霸的去路,暮色蒼茫,歸鴉繞樹,雙錘小將恍惚之間感覺到又一位少年英雄已經臨世!

    ……

    李元霸先前對自己的實力心中無底,雖然從前生記憶中知道自己是隋唐第一高手,可是一則藝成辭師之後就沒和人動過武,他對自身武功有多高可以說是毫無概念;二則歷史已發生了改變,誰知道自己還是不是那個神勇無敵的第一高手!不過,不管怎樣,李元霸見自己一槍就能退了大隋當今第二高手裴元慶,他此時信心十足,並且……戰意昂然,李元霸現在只盼一戰!

    李元霸三人一路再沒有遇到攔阻,順利來到了天牢外。天牢守軍雖然強悍,但因花燈會的緣故,其大部已經被調至內城協防,如今天牢守軍實際只得兩百之數。兩百官兵怎敵得如狼似虎的李元霸三人?前後不到半個時辰守軍就已潰敗,三人沖入了牢中!

    到了牢內,李元霸與程咬金押著一名獄卒直奔關押薛道衡的人字三號房而去,急切之中,二人卻沒有留意緊隨二人之後的王伯當已經不知去向。

    人字二號房前,王伯當一劍將領路的獄卒殺死,然後拿著從獄卒身上得到的鑰匙急步來到牢前。“小妹!我來救你了!”王伯當高聲叫道,語音中滿是興奮。隨著他的叫聲,牢中牆角處一個面朝牆壁蜷縮的身影仿似一顫,然後此人慢慢地轉過頭來,蓬頭亂髮裏一雙無神的眼睛望向王伯當。見到這雙無神的眼睛,心中浮現出這眼睛曾經的明亮與奪人光彩,王伯當心中一緊,“妹子!……曉蓉!你怎麼了!”扔下長劍,王伯當手忙腳亂地打開牢門沖了進去。

    牆角之人呆呆地望著已是淚流滿面的王伯當。王伯當一邊流淚,一邊用鑰匙將她的手銬腳鐐打開。這叫曉蓉的女子並不說話,只默默地看著王伯當為自己解除束縛自己已經三年的刑具。“曉蓉,哥來救你出去……”王伯當躬下身將女子負在了背上,手和身體接觸到妹妹瘦骨嶙峋的身子,王伯當的眼淚再一次流了下來,“曉蓉……哥對不起你!讓你生受了三年的苦楚……”騰出一隻手來擦擦眼淚,王伯當大踏步走出了牢房!

    正出天牢,王伯當就碰見了正在尋找他的程咬金。“咦!伯當,你身上背的是什麼人?”咬金驚奇地問道。“我妹子!”王伯當輕聲答道。咬金仔細一看,只見王伯當的妹子蓬頭垢面,一身囚衣更是破破爛爛,若不細看還真不知道是個女子。見到王伯當面色蒼白,一向多話的程咬金此時也不再廢話,與王伯當一起快步出了天牢。

    李元霸扶著薛道衡在牢外等著咬金尋找王伯當,此時見到王伯當背出一人,李元霸雖是一愣,但他也沒多問,只招呼眾人上馬速速離去。由於薛道衡不會騎馬,而王伯當的妹妹王曉蓉身體虛弱,因此李元霸三人三騎而來,此時卻是五人三騎而去。

    就在李元霸五人三騎奔向建國門之時,柴紹等人在宇文成都之前棄馬進了人山人海的八裏長街。宇文成都遠遠看見消失在人海中的一干叛逆,他猛一頓足,無奈道:“罷了,只盼他們逛逛花燈會就出城去吧!”
georgek615 發表於 2010-11-3 22:40
第九章 鬧花燈

    面前是一個十字路口,李元霸勒住馬兒,向王伯當問道:“王叔,咱們應該從哪條道去建國門?”

    王伯當一提韁繩,將馬兒停下,道:“對直走或是向右走都可到建國門。”

    程咬金奇道:“伯當,你什麼時候來過洛陽?你怎地對洛陽地形如此熟悉?”

    王伯當聞言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妹子,眼中露出痛苦的神色。李元霸見狀心知其中必有令王伯當兄妹傷心的緣由,他插嘴引開話題道:“王叔,咱們走哪條道更好呢?”

    王伯當道:“直走吧!……若向右行就需從天津街經過,此時那裏正是花燈盛會,不宜通行!”剛說完,感覺到懷中人兒身軀微微一顫,王伯當連忙問道:“曉蓉,怎麼了?”王曉蓉伸出髒兮兮的手撩起額前的亂髮,用略帶沙啞的聲音說出了她與王伯當見面後的第一句話:“哥,我要看花燈!”

    王伯當身子一震,道:“曉蓉,這……何必呢!”王曉蓉堅決地說道:“哥,那你就讓我自己去吧!……就是死我也要去看看,那盞燈一定在!”王伯當咬咬牙,道:“好好!哥這就帶你去!……”王伯當抬起頭來對眾人說道:“各位向前一直走,不需半個時辰就可到達建國門……恕伯當不能陪諸位前行了……”背有叛逆的罪名,還帶著天牢的囚犯去楊廣眼皮子底下去遊逛,這可是件兇險的事情,王伯當不願眾人陪他冒險。

    “這怎麼行!”程咬金打斷王伯當的話語,道:“你可不能丟下我啊!”

    薛道衡與李元霸同乘一騎,他坐在李元霸身後。聽得王伯當所言,薛道衡附在李元霸耳邊輕聲道:“元霸,此行兇險,就隨他們去吧,咱們在城外候著他們便是!”李元霸悄聲責道:“老師!你怎能這樣!”面帶微笑,李元霸朗聲說道:“王叔,大家一同來自當一同去,走罷,咱們去看花燈!”

    王伯當無言,他重重地看了李元霸一眼,眼中充滿感激。一抖韁繩,王伯當催馬當頭向右邊取道而去!李元霸與程咬金忙縱騎跟上。

    天空電閃,連帶著滿天的星斗仿似也跟著跳動了一下,雖然此異象只是瞬間一現便不復再,但端坐街邊高臺之上的楊廣頓時覺得心神不安。惶恐中的楊廣思量一下,抬手招來太監吩咐道:“傳朕口喻,宣大國師魚俱羅速速見駕。”傳出口喻,楊廣略覺心安。魚俱羅與紫陽真人同是大隋國中地位超然的武道大宗師,只是一人出世,一人入世而已。入世的魚俱羅甚得楊廣尊重,他雖然身為國師,但平日裏卻是隨意瀟灑,掛名時居多,並不每朝必到隨伺皇帝。

    就在太監前去宣召國師魚俱羅之際,李元霸一行人馬一路狂奔,業已來到天津街口。

    尚在天津街路口祈禱柴紹等人千萬不要鬧事的宇文成都遠遠就看見了迎面而來的李元霸一行。借著路邊彩燈的燈光,宇文成都覺得這五人三騎透著怪異,當下他就喝令部屬散開隊形嚴加防範。

    當頭的王伯當業已看到了街道中央橫鐺立馬的宇文成都。只見宇文成都跨騎一匹烏錐駿馬,長一丈八尺的鎏金鐺橫放身前。金鐺在月色下泛著白光,匹配著宇文成都散發出的強大氣勢,竟讓五人感到了巨大的壓力!甚至,五人跨下的戰馬也似感受到了這氣氛,俱都止步不肯向前!

    在宇文成都的強勢前,程咬金強行驅使不願前行的戰馬來到陣前。這粗服亂頭、放浪形骸,兼帶著無法無天的狂徒生平最不喜有人壓制他,而宇文成都的強大氣勢讓他憋氣,狂徒大感不服!程咬金開口道:“小娃娃,你擺出這副架勢嚇唬誰呢!”

    宇文成都聞得程咬金的蔑視之言不怒反笑,“哈!哈!哈!……黑大個,你信不信,小爺一鐺就可送你歸天!”

    程咬金聽得此言大怒,二話不說,提起宣花斧就向宇文成都當頭劈下!

    宇文成都見得程咬金這當頭一斧,撇撇嘴,面上露出譏諷不屑的神色。及大斧將至,宇文成都隨意揮鐺一架,只聽“當!”一聲響,程咬金大斧差點被震的脫手而去!宇文成都“哈哈”大笑,剛待舉鐺刺向程咬金,突然間他心生警兆,宇文成都急忙回鐺自保!就聽得“噗!噗!噗!”三聲響,被宇文成都格飛的三支長箭深深插入街旁大樹之上,長箭餘勢未歇,箭尾猶在“嗡嗡”顫動。程咬金乘勢收回斧頭,策馬後退幾步嚴陣以待。

    宇文成都隨手撫整著被淩厲箭風掠亂的頭髮,悠悠道:“好一個‘三箭齊發驚鬼神’,發箭之人可是白衣神箭王伯當?”

    王伯當見宇文成都輕鬆就破了自己的三箭連環絕技,心中也很是佩服,當下抱拳說道:“在下正是王伯當。”

    宇文成都環視眾人,以手撫鐺,語氣竟帶蕭瑟:“成都觀諸位俱是英武之輩,世上能面對我金鐺而無所懼者,當得豪傑二字!若非敵對,成都到是很想和諸位結交……只是,今日成都只能殺了諸位……可惜啊!世上又將少去幾位英雄了!”

    “嘿嘿!……”宇文成都話音剛落,就聽得有人笑道:“我觀成都雖然身出奸臣世家,卻還算得上個英雄人物,也罷,呆會兒就留你個全屍吧!”

    聽得如此狂言,宇文成都大怒!他舉目望去!

    只見李元霸左手反轉攬住身後的薛道衡,右手提著混鐵槍催馬來到宇文成都面前。李元霸先前就已被宇文成都的戰意撩動,只覺得全身熱血沸騰,而自張紫嫣死後一直壓抑的戰意已經慢慢轉為無邊殺意。此時聽到宇文成都的殺伐之言,李元霸更是意動,按捺不住之下他就要與這大隋第一高手一戰!

    雖在前生所見的某些野史中記載自己輕易就能敗了宇文成都,可畢竟李元霸此次是真正面對這位大隋第一高手,因此,李元霸毫無保留地把已練至六層的紫金霸氣運到了極限,手中的混鐵槍在紫金霸氣催動下“嗡嗡”作響,竟似有了生意。以李元霸師傅紫陽真人已窺武道的修為,也只練到了十二層中的第八層,可見這紫金霸氣六層非同小可。越是接近宇文成都,李元霸就越是覺得心中殺意昂然,身上紫金霸氣也被宇文成都氣機牽動,一股無匹殺意直指宇文成都。

    感覺到李元霸的強大氣勢,宇文成都面上怒容已是不見,神色已肅然,而其眼中更是閃動著血色光芒。宇文成都已經運起了大師魚俱羅的親傳內功————刺血內勁!也就在李元霸的強勢壓迫下,宇文成都忍不住揮鐺擊出!

    面對宇文成都這一鐺,李元霸竟是毫不避忌,他左手攬緊薛道衡,低喝一聲:“老師坐穩了!”右手舉起已蓄滿自己最強內氣的混鐵槍直刺而出!

    紫陽真人曾教與李元霸:“紫金霸氣練的就是”霸道“二字!面對強敵不能示弱,否則紫金霸氣的威力必將大打折扣。敵強你要比他更強,敵霸道你要比他更霸道,這樣紫金霸氣的威力才能發揮到極至……切記,切記,遇敵須猛!”

    看到李元霸完全不顧已將擊到其身前的一鐺,反而向自己刺出了帶有強大殺意和巨大力量的一槍,宇文成都第一次在對敵時感到了心慌。那一槍即出,不殺不回的無比氣勢也壓得在場諸人呼吸困難,王伯當喃喃自語:“好霸道的槍法!”而縮在王伯當懷中的王曉蓉則睜圓了眼睛望著李元霸,眼神中滿是欽佩。

    面對這不回一槍,宇文成都心生懼意,氣勢頓減!他連忙抽鐺回擋鐵槍,隨著槍鐺相碰的巨響,宇文成都金鐺脫手,口吐鮮血跌落馬下!

    如無師傳刺血內息護體,宇文成都怕要殞命當場!

    體會到了霸道的意味,李元霸仰天哈哈大笑!隨即只見他身泛紫光,單手挺起混鐵槍就要向宇文成都刺去!宇文成都跌坐地上歎道:“吾命休矣!”

    就在此時,天空忽現異象。漫天星宿俱隱不見,瞬間烏雲蓋月,電光亂竄,隱有電閃雷鳴之勢!李元霸一驚,心道:“莫非真是殺不得使流金鐺之人!”抬頭望向天空,李元霸仿佛覺得那電光正在聚集,只待自己舉槍刺下便有霹靂而至!此時紫金霸氣充斥李元霸體內,李元霸不能忍受老天對他的威脅,“我呸!天,你不讓殺我就不殺嗎?……哼!我偏要殺!”李元霸提槍便刺,宇文成都束手待斃!

    “倉啷”!一道猶如圓月一般的刀光閃過,混鐵槍被削斷了一大截,其刀餘勢不歇,“噗嗤”一聲插入街邊屋牆之上!同時,李元霸等人聽得身後傳來深沉語聲,此聲雖略帶沙啞,卻帶著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成都,未到絕命關頭,怎可輕易放棄!”宇文成都聽得此聲此語滿臉俱是羞憤,他忍著傷痛掙扎著要翻身站起,可無奈傷勢太重,在掙扎幾下之後宇文成都“撲通”一聲跌回了地上。

    眾人回頭看去,只見在身後不遠處寬闊的街道中央,一黑衣人孤零零地立馬其間巍然不動,其人其馬都似了無生氣,在皎潔的月光下竟顯得妖異飄渺。

    一語以示眾人,自己地位淩駕于大隋第一高手之上,再用天時地利增加氣勢……尚未動手,竟已利用諸多因素震懾人心,這正是武道修為!

    李元霸觀其勢,知道此人應是師傅紫陽真人一級的高手。自己雖在紫金氣機的帶動下霸氣漸盛,同時也漸漸對自己的武功有了信心,可李元霸知道與眼前此人相比,自己的功力還是差距甚遠!明知不敵李元霸也沒有退卻,當下他撥轉馬頭迎上黑衣人。在經過程咬金身邊時李元霸將薛道衡抱起送了過去,並低聲對程咬金、王伯當說道:“見到我出手就逃,若得活命,將來再見!”王伯當眉頭一皺,不待李元霸走過,輕聲回了他一語:“不可死戰,能逃時則往天津街逃去!”

    這黑衣人即是奉詔前往見駕的大隋國師魚俱羅!魚俱羅仔細打量迎上前來的李元霸,開口道:“那小子,看你紫氣透體,可是紫陽老道的傳人?”

    李元霸大笑道:“是又怎樣,你可要考教我!”知不可避,李元霸索性出口狂妄,只待激起自己在黑衣人蓄意造勢下已經減弱的霸意。

    魚俱羅微微笑道:“不錯,不錯!小子居然知道以狂妄來激起霸意,當是得了紫陽真傳,難怪我那徒兒受不起你一槍!嗯,紫金霸氣本就是一門霸道功夫,正需霸意相輔……小子,出手看看,不要讓我失望!”魚俱羅語氣更加狂妄,只因他要壓制住李元霸的狂意,不讓他聚積霸道氣勢。魚俱羅看出李元霸的紫金霸氣已經有了一定修為,這使得他不敢掉以輕心。

    李元霸提起已經被魚俱羅的星月彎刀削去槍頭的混鐵槍桿,運起六層紫金真氣,一槍作棍直刺,無匹霸氣亦隨之而出!

    王伯當與程咬金見李元霸出手,立即打馬狂奔。其時雖有宇文成都屬下攔阻,但已失大將的兵丁怎敵得過他二人?血光飛濺中,兩騎四人已過街口,沖向了人山人海的天津街。

    魚俱羅不敢空手應對李元霸的霸道一棍,但他的星月彎刀又因救徒兒現今正插在李元霸身後街邊的民房牆壁上。急切之間魚俱羅腳下一點馬鐙,身子斜斜躍起,從李元霸頭上掠過來到了他身後,堪堪讓過了李元霸的威猛一擊!而魚俱羅身形剛一落地,腳下便猛然發力撲向街邊————魚俱羅要取得星月彎刀!

    記得王伯當所言,此時不逃更待何時?李元霸調轉馬頭,回身向天津街奔去。此時魚俱羅已取得彎刀!一刀在手的魚俱羅氣勢更盛,彎刀斜斜劈向策馬沖過來的李元霸。李元霸舉起鐵棍一擋,“當!”在魚俱羅深厚內力之下,彎刀又將混鐵槍桿削去一截,而彎刀更是毫不停頓,靈活之極地削向李元霸持槍之手!

    李元霸大驚,但其時棍勢將盡未盡,他已無力回棍自保!眼見刀鋒就要及體,在此緊要關頭,李元霸只覺雙臂突生新力,急切之間他無暇去想究竟,連忙收棍橫掃。

    當下魚俱羅也是大驚,自己利用彎刀的靈活再加上深厚的內力,更于對手棍勢將盡未盡、新力不生之際發出的決勝一刀竟然不能取勝,反成了兩敗俱傷之局!此時形勢瞬間急變,在李元霸那突生的新力驅使下,混鐵槍桿竟是後發先至,無頭槍桿重重掃在魚俱羅的右臂之上!魚俱羅負痛之下刀交左手,就在此際,李元霸當機立斷,策馬再逃!

    魚俱羅手臂受到重創,殺意大盛,竟不顧傷痛運功追至。李元霸聽得他掠空帶起的風聲,只恨自己當初為何不苦練輕功。急切間李元霸在馬上突然回身,將混鐵槍桿對著空中的魚俱羅全力擲出,只求緩得一緩其追擊之勢。魚俱羅抬手一刀將槍桿劈飛,但卻因槍桿蓄含的巨大力量所阻,他在空中的身形一滯,竟自半空跌落下來。李元霸趁此機會沖過街口,直奔天津街。

    終於搶在魚俱羅之前沖過了這好幾百步的距離,李元霸看見街上人山人海,當下棄馬就要向街中沖去。這時聽得人群中有人高聲叫道:“元霸,速速過來!”李元霸尋聲一看,原來王伯當幾人都還在此,而出聲之人正是老師薛道衡!李元霸連忙擠了過去,眼見魚俱羅業已將至,王伯當沉聲道:“趕快走罷”李元霸點頭,隨即幾人擠入人群,掩沒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尾隨而至的魚俱羅隨後也步入人群之中。

    人群中李元霸幾人隨著擁擠的人流向前行進著,而蓬頭垢面的王曉蓉則睜大了眼睛留意著街旁樓閣上懸掛的花燈。將近楊廣所在的彩棚華閣,王曉蓉身子一頓,眼睛一亮,面上現出極度痛苦的神色!她一扯王伯當的衣襟,在王伯當耳邊用略帶顫抖的聲音說道:“哥,就是……就是那盞燈!”王伯當定睛一看,只見那彩棚第三層高閣的房檐一角掛著一盞小巧玲瓏的八角琉璃珠燈。

    “就是它麼?”王伯當手指宮燈問道。

    王曉蓉抓住哥哥衣襟的手因用力過猛手指關節已經發白,她肯定地點點頭:“是它,就是它!”

    見到兩兄妹有異,李元霸三人不顧人群的擁擠推搡,圍在了兩兄妹身旁就待問得緣由。不待三人開口詢問,就聽得王伯當道:“曉蓉,你為它受了三年罪,哥哥毀了它,好不好?”王曉蓉望著高掛的珠燈,道:“不!哥哥,我喜歡它!”王伯當一愣,卻也不再說話,只取出隨身攜帶的弓箭,“咬金,快去給我接著……小心別弄壞了,這可是送給我妹子的!”程咬金應聲擠到宮燈下方,王伯當見咬金到位,立即搭箭彎弓瞄準了宮燈,“嗖!”懸掛宮燈的繩索應聲而斷,宮燈落到程咬金懷中!

    彩棚中的楊廣見得琉璃珠燈被人射落既驚且怒!也就在此時,遠處人群大亂,間中還有無數人在高呼:“可不得了了!起火了!”如山似海的人群聞得火起立即驚惶失措,恐慌就如石落水面激起的波紋般自火起之處一浪浪擴散開來,一時間八裏天津街裏尖叫怒駡、哭爹喊娘,場面一片混亂!

    正在人群中搜索李元霸的魚俱羅見此情形已知捉人無望,只得速速趕往楊廣處護駕。

    而身處彩棚華閣中的楊廣見到樓下街頭大亂,本已驚怒的他更是大怒!但此時的混亂已經不是人力可以控制,雖然有武學宗師魚俱羅來到了跟前,可驕縱的楊廣此刻也有了無力的感覺,只得任由自己的顏面在身邊諸國來使的駭異目光中丟盡。

    不一會兒工夫,混亂就由街頭蔓延至到了街尾,而街尾建國門處本已關閉的城門此時不知怎地也已大開,街中之人狂湧而出。建國門外,得到宇文成都命令集結的兩千剿反軍隊轉瞬就被數以萬計的百姓沖散。李元霸緊緊護著薛道衡,他們早已和王伯當三人失散,兩人身不由己地隨著人海湧出了建國門。

    混亂中,李元霸見得遠處人潮中一把丈八宣花斧向天而立,斧首刺尖上高挑著一盞八角琉璃珠燈,其間隱約傳來程咬金的大喝:“妙啊!……痛快!……”
georgek615 發表於 2010-11-3 22:41
第十章 大廈將傾

    在羅成命人放火擾了花燈會之時,柴紹、李靖二人趁亂告別羅成與秦瓊,搶在楊廣封鎖通路之前逃回了太原。而在二人逃回太原之前,柴紹派遣報信的家將已經把急報送到,李淵早就把建成、世民兩個兒子急急召回。是夜,在留守府書房內李淵與兒子、女婿以及李靖一道密談起兵之事。

    書房中,李建成坐在李淵的左側,而李世民與柴紹、李靖坐在李淵的右側。李淵目光嚴峻地注視著房中諸人,只見老大李建成臉色潮紅,興奮之情溢於其表。而老二李世民、女婿柴紹以及新近投入己方的李靖三人則是泰然自若,靜待李淵發話。

    “李先生,”李淵微笑著對李靖說道:“李淵能得先生相助,實在是歡喜非常……”李靖連忙起身恭謙一禮。李淵也自起身抬手止住李靖施禮,接著道:“先生不必多禮……先生字謂藥師罷?”李靖點頭應是。李淵笑眯眯地說道:“那我今後就直呼先生‘藥師’如何?……藥師來得這裏,就是我李淵一家人,總叫先生也顯得太生分了!”心中知道李淵是在刻意籠絡自己,李靖不卑不亢地答道:“唐公高抬李靖了!”李淵又是笑了一笑,揮手示意李靖坐下,而他自己也坐回大椅之上。

    “既然在座都不是外人,我也直說了……”李淵收起笑容,微微歎了口氣說道:“自從當年楊廣暗中派人追殺我李氏一族之後,我就開始防範於他。是故其後我命建成守河東郡,世民駐陽城,二人遙相呼應,把守扼制住楊廣北進太原之路。……唉!楊廣對我猜忌已深,要保得我李氏一族,只怕早晚要反!只是……此次事起倉促,所慮頗多啊!”

    李淵語氣中頗有擔憂,他話音剛落李建成就接嘴說道:“父親,有何可顧慮?此次保不定也是天意,說不得老天就是要讓父親此時起兵以得天下呢!”

    李淵眉頭一皺,轉過頭把目光投向了坐於自己右側的李世民,問道:“世民,你以為呢?

    李世民目光飛快地掃視了一下同在父親身旁的大哥李建成,眉頭微微一動。“大哥此時略顯激動,一定是在夢想父親得天下之後他就是太子而興奮吧?……”李世民心中如此想到,口中卻恭敬回答:“父親,顧慮肯定是有,但孩兒卻並不以為事危!”

    李淵疑惑問道:“為何?”

    李世民說道:“父親不過是顧慮若貿然起兵,北方東突厥必會乘火打劫。屆時北有突厥,南有大隋,太原將面臨腹背受敵之險……其實,父親多慮了!”

    李淵道:“哦?講來!”

    李世民沉聲說道:“既然眼前時機不到,太原可暫不起事!”

    李淵道:“那豈不是束手待閉?”

    李世民笑道:“非也!父親握有太原五郡的兵馬,且河東、陽城兩處駐軍牢牢守住了大隋軍隊北上之路!如今天下亂象漸生,叛逆烽煙四起,楊廣貌似安寧,實已焦頭爛額。只要我大軍穩守太原,不作進犯之舉,楊廣決然不會貿然舉兵來剿……他也怕四面受敵啊!”

    聽得李世民所言,李淵露出讚賞、認同的神色,但他還是又將目光轉向李靖問道:“不知藥師以為如何?”

    李靖道:“李靖認為二將軍言之有理,不過,若能在穩守太原的同時派遣使者與東突厥交好、免去將來起兵之時腹背受敵當是萬全!”

    李淵點頭道:“李先生所言極是!……建成、世民,嗯,還有柴紹,你們日後可得多多向李先生討教啊!”

    李建成可不認為這個長須瘦削的男子會有什麼大本事,他低下頭,將面上的不屑隱藏,口中隨著李世民、柴紹二人答道:“是,父親!”

    “那好!”李淵很乾脆地說道:“就照藥師所言罷!……”

    此次商討的結果就是太原暫不起兵,只是暗中遣兵加強河東、陽城防守,並暗中招募士兵。同時向東突厥示好,許于諸多金銀珠寶,只求穩得東突厥,一則可爭取得到充足的備戰時間,並可從東突厥處得到太原缺少的戰馬;二則可使得太原在起兵之際不致於腹背受敵。

    出得書房,李世民左手挽住柴紹,右手挽住李靖,親切說道:“李先生、妹夫,你兩位是住在一處吧?我明天一早就要返回陽城,今晚你們也別回去了,大家就到我府中聚聚可好?”

    李靖雖然與李世民初識,但李世民從挽手到邀請無不透著誠懇和親切,使他不能拒絕。當下李靖笑答道:“李靖素聞二將軍能征善戰,向來心中傾慕,今日有如此親近機會怎會拒絕?”

    柴紹哈哈一笑,說道:“好啊!老李,今晚咱們又來一個通宵狂飲長談,如何?”

    李靖會意地微微一笑:記得那一夜,二人大口喝著美酒佳釀,放聲吟唱那《將進酒》,天下縱橫皆在二人胸中,人生愜意莫過於此!李靖抬眼望向夜空,口中低聲吟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洛陽花燈慶典被幾個反賊攪得一塌糊塗,楊廣雖然震怒,但他已經無暇去追究捕拿,只因此時各地的造反大潮就如狂濤怒浪般洶湧,各地郡縣的告急奏章更如雪花蓋地般讓楊廣寢食不安:

    河北李密率瓦崗軍進攻東郡,並企圖向西推進,威逼東都洛陽;

    河北竇建德盤踞洺州,招兵買馬,把個地盤經營的有聲有色;

    江淮杜伏威擊潰山馬關總兵裴仁基,攻陷海寧縣;

    幽州總管羅藝率部反叛,占了幽州和遼西諸郡;

    就連楊廣的表兄,太原留守李淵也增兵河東、陽城,意圖不軌;

    ……

    楊廣惶惶不可終日,眼見東都洛陽即將成為反賊的重要進攻目標,他決定下揚州避禍江都。

    大業十二年(西元616年)五月,通濟渠中,數千艘龍舟頭尾銜接,前後長達二百餘裏,兩岸還有拱衛護駕的十二衛府騎兵二十六萬,沿途只見一隊隊大隋軍士威風凜凜,一杆杆旌旗獵獵飄卷!

    只是……這些都掩蓋不了楊廣內心的惶恐和對洛陽皇宮中諸多美女的留戀。習習河風中,楊廣站在龍舟船樓之上,蒼白的臉上一雙無神的眼睛,重重的黑眼圈使得他看起來更加憔悴。想起飄搖的社稷和臨別時宮中美女的哭泣,即使在五月的暖暖陽光之下,楊廣仍覺殘秋已至,嚴冬將臨,一時胸中無限淒涼,悲意湧來。

    楊廣手扶闌幹,淒然賦詩一首:

    故年秋始去,今年秋複來。

    露濃山氣冷,風急蟬聲哀。

    鳥擊初移樹,魚寒欲隱苔。

    斷霧時通日,殘雲尚作雷。

    ……

    五月豔麗的陽光照在人身上,已覺有些煩熱。由於薛道衡體弱受不了急行,李元霸與他沒能在楊廣封鎖通往太原的道路之前逃出關中,沒奈何之下,二人根據薛道衡前生偶然得到的那本歷史書上的記載,選擇了前往不久後就會被唐軍攻下的長安城。

    其時駐守朔方郡的鷹揚郎將梁師都已舉兵反叛,投靠了東突厥。朔方大軍揮師南下,一路攻陷雕陰郡、延安郡、上郡,威逼京師長安!而其前鋒部隊已經攻下蒲城,直指華陰。

    華陰百姓大都已舉家逃亡躲避戰禍,官道兩邊冷冷清清,一片淒涼。李元霸與薛道衡一路行來竟沒見到有酒店飯鋪開張,甚至連驛站的人都已逃光。眼見時已過午,兩人雖然已餓得頭昏眼花,也只得快步往前趕去,只盼能早些尋到人煙。一路急行十餘裏地,薛道衡實在走不動了,李元霸抬眼望見距官道兩裏左右有一個小村莊,村中有炊煙升起,兩人大喜!見到薛道衡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二李元霸話不說,背起薛道衡就向小村走去。

    進了小村,李元霸背著薛道衡步向近前的一戶人家。正在屋前院壩中獨自玩耍的一個小孩見李元霸走近,似極害怕,轉身跑入屋中關上房門。李元霸微微一怔,卻還是舉步走進小院。他剛待上前叫門,房門卻“吱呀”打開,屋內走出一位年約六十的老漢。李元霸連忙放下薛道衡與之見禮,並伸手取出一錠銀子遞過,道:“勞煩老人家了,我與家師錯過了頓頭,想跟您換得些吃食,還望老人家幫忙!”老漢聽得李元霸出言恭敬,再看看一旁氣息奄奄的薛道衡,當下也不客氣,接過銀子說道:“我家現成的吃食是沒有了,不過可以為你們做些……”老漢轉頭對屋裏喊道:“老婆子,有客上門了!……快生火作些飯菜端上來!”罷了請得李元霸二人進屋坐下。

    進得屋中,薛道衡全然不顧斯文,他跌跌撞撞、搖搖晃晃地爬上老漢家的睡榻,幾下便除去了腳上鞋襪躺下,瞬間一股沖天臭氣彌漫屋內。李元霸見狀面色一紅,心中暗呼:“簡直有辱斯文!……我怎的有如此一個老師,真是丟臉啊!”李元霸連忙對老漢說道:“老人家,實在對不住了!家師太過勞累……”老漢呵呵一笑,道:“曉得,曉得,讓他好生休息一會兒吧!”兩人客氣一番後閒聊起來。

    沒想到,這一番閒聊卻使得李元霸大有收穫!

    李元霸自交談中得知老漢姓馬,是漢時馬超後代,漢亡時舉家避禍此處,這村中之人全是馬氏一族。馬超後人!野史上記載,李元霸所使的兵器就是馬超先祖————浮波將軍馬芸所使的一對八百斤重擂鼓甕金錘!李元霸大為興奮,卻又不知此間歷史與自己所知的是否能對上號,當下便請教馬老漢其先祖事蹟,想從中得知究竟。馬老漢談及先祖豐功偉績立即興奮起來,直說得唾沫飛濺,面泛紅光!只是直到吃飯,李元霸仍沒從這囉嗦老漢口中聽到有關擂鼓甕金錘的線索。眼見吃完飯就要告辭離去,李元霸很是不甘心。按耐不住之下,李元霸終於直言問道:“馬老爹,令先祖浮波將軍的兵器可是一對擂鼓甕金錘?”

    馬老漢一拍腦門:“嗨!你看我這記性!說著先祖,竟把祖上最得意的八百斤鐵錘給漏了。李兄弟再坐會兒,聽老漢給你講來……”忍受著馬老漢的“唐僧”式折磨,李元霸耐著性子聽了又足足一個時辰,終於得知鐵錘現在村中祠堂供著,並且馬家先人曾有遺言,如有人能揮動一對鐵錘,就將鐵錘贈與此人。

    得了這個消息,李元霸大喜,當下便向馬老漢提出自己要試試鐵錘。馬老漢看看李元霸一副文弱相,連連搖頭。李元霸也不多語,伸手從又已經睡著的薛道衡懷中取出一個扁形的俄式銀酒壺……天知道這是薛道衡找到那一位工匠打造的!李元霸輕輕一捏,銀壺就癟的不成模樣,他再隨手一揉,銀壺竟然成了一個圓圓的銀球!將銀球遞給馬老漢,李元霸束手微笑不語。

    馬老漢兩眼圓睜,嘴巴大張,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他連忙伸手接過銀球放入懷中,滿臉笑意,道:“好!好!……老婆子!快去請族長到祠堂!……李兄弟,走,跟我去祠堂!”

    聞詢而來的馬氏族人在祠堂週邊定,見取錘之人是一個十多歲的瘦弱少年,眾人驚奇之下不由得竊竊私語。年愈八十的族長馬公謹當眾宣讀了馬氏先祖遺言,一番祭奠之後,八名壯漢哼著號子把一對鬥大的鐵錘抬到了祠堂外,“轟!轟!”兩聲悶響,八人把一對鐵錘放在了地上。李元霸上前仔細打量。只見此錘其大如鬥,顏色黝黑。一旁的薛道衡駭然,心道:“八百斤的鐵錘啊!要是舞了開來,這慣性使然,殺傷力該有多大啊!只怕坦克都會被砸個坑……這世上有誰能擋得此錘一擊?”

    李元霸緊一緊腰帶,伸出雙手抓住雙錘運力一舉,各重四百斤的擂鼓甕金錘離地而起!在眾人的驚歎聲中,李元霸高舉鐵錘紫金氣運,瞬間霸氣上身,直把一對八百斤重的鐵錘舞得滴溜溜轉!鐵錘揮動間帶起一陣陣旋風,周圍的人被其勢迫得連連後退,場中空出了一大片。此時李元霸的狂意也被錘勢引發,舞得興起,只見他身形猛地一頓,擲錘於地,“轟隆”兩聲巨響,青石地面被鐵錘砸出兩個大坑!李元霸一腳踏地,一腳踩在擂鼓甕金錘之上,仰天長嘯,嘯聲直沖雲霄,綿延數裏!嘯聲仿似驚動天聽,轉瞬之間天色大變,突現的烏雲蓋住了日頭。一時間電閃雷鳴,狂風驟起,蒼天仿佛也在為這煞神現世助威!只見電光閃動中,瘦弱少年手按錘柄,仰首向天。狂風吹得他頭髮散亂飄起,少年渾身散發著無匹霸氣,猶如修羅臨世。雷電狂風中一聲大喝震天動地:“楊廣!……納命來!……”

    龍舟上,楊廣心煩意燥。他正逃往江都躲避戰火,卻不料江淮杜伏威已乘勝攻下了江都高郵縣,並自稱“總管”,兵鋒甚盛!江淮一地的叛軍俱都歸附其下,直接威脅到了江都安全。而朔方守將梁師都業已攻下上郡、蒲城,對京師長安已成合圍之勢。更有太原李淵對長安、洛陽虎視耽耽!

    究竟該何去何從?……是否已窮途末路?楊廣一手扶著闌幹一手輕撫額頭,長聲歎道:“這大好頭顱,只不知由誰來取啊!”

    *****

    一大早,李靖就急急來到了留守府中求見李淵。

    見得李淵,李靖剛待見禮就被李淵止住,李淵說道:“藥師不必多禮,今後不論何種情形,藥師都不必行禮。”不待李靖答話,李淵接著問道:“不知藥師急急趕來有何要事?”

    李靖肅然沉聲答道:“唐公,李靖昨夜夜觀天象,發現原本隱現不定的火星業已侵佔太微星垣星位。”

    火星主兵氣,太微星垣則是日、月、星三光之庭,為天帝所居南宮。如今這主兵氣的火星據了天帝南宮,人應天象,可見楊廣氣數已盡,即將遭受刀兵之災!

    李淵大喜,起兵稱帝可是他終日所想。李淵急切問道:“藥師,東突厥始畢可汗已答應于我結盟,你看現在能否起兵?”

    李靖道:“能!……”似看穿李淵心意,李靖沉聲道:“但唐公還不宜稱王言帝!”

    李淵問道:“為何?”

    李靖道:“當今天下雖烽煙四起,大隋氣數將盡,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天下忠於大隋的軍隊還有很多。若唐公貿然稱帝,就如置己身於風口浪尖,不僅會招來隋軍,還會引致各路烽煙進攻太原,實屬不智啊!”

    李淵聽罷口中連連道:“有理,有理!”可面上卻是一臉失望神色。見了李淵神情,李靖大感失望:“此人一心貪圖帝位,目光短淺,即便得了天下,只怕也不能長久啊!”

    第二日,李淵修書一封遣快騎送至東突厥,書信中道:……今我中原天下大亂,民不聊生,在下本上天好生之德,欲大舉義兵西取長安,平定四方叛亂。若可汗願出兵相助,我軍西征所獲子女玉帛,俱可送予可汗。若可汗顧慮路途遙遠,不願領兵深入,則只需保持前時結盟之約,不相侵擾。其時不勞可汗出兵,即可坐分戰果。……

    十天不到,始畢可汗的回信到了,在信中,始畢可汗對李淵事先向他通報西取長安之事非常滿意,同時也大大地捧了李淵一下,稱李淵是上天派來平定中原的真主。不過,始畢可汗卻也提出了一個苛刻的要求:要李淵向他俯首稱臣!這可讓李淵大為難受,但是,想到東突厥那飄如風、疾如雲的數十萬鐵騎大軍,李淵也只得無奈何地答應了下來。不過,李淵也清楚地認識到:始畢雖然要自己俯首稱臣,將手伸到了中原漢地,不過,始畢要的只是財物,而不是土地,目光如此短淺之人是不可能長保強盛的!

    捏著始畢的回信,李淵在心中恨恨暗道:“始畢,待我拿下長安平定了關中之後,哼哼!只怕就由不得你發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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