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隋唐亂 作者:風笑我(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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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orgek615 2010-11-3 22:28: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 46260
georgek615 發表於 2010-11-5 21:25
第二十二章 為官者(3)

    李靖的奏摺很快就送到了武帝李元霸手上。

    怒髮衝冠!……這四字足以形容李元霸此時的狀況,什麼事都湊到一起來了!

    薛道衡與鐘氏一族尚未出南詔,南詔王皮邏閣亦不知自己已經被兒子出賣,猶自一邊在沿途“盛情”挽留薛師一行,竭力阻礙其行程;一邊又向大趙朝廷秘呈國書,要大趙支持南詔皇室壓制南詔相國一派。

    對此,李元霸甚是惱怒:這南詔王襲擊大趙商隊不說,竟然還想利用薛師一行來脅迫趙國相助與他!……大趙什麼時候淪落到了被附屬小國任意脅迫的地步!

    而那室韋洪修平與宋州劉、佟所犯之事更是讓李元霸怒不可竭!李元霸怒,正是為著監察部監控系統的潰爛。

    監察部是一個完全獨立的部門,由於李元霸對其施行“高薪養廉”,故該部所有上下人等的奉祿都比其他各部的同級人員高出兩至三倍,但同時,對其犯下罪責後的懲治也比其他各部嚴厲不止一倍。李元霸一直認為,如此當可形成一套有效的監察系統,而這套系統在十幾年的運行中也確實行之有效。但水靜久都必起波瀾,更何況人心?……人心的貪婪是永無止境的,他們或為權、或為利……就如飛蛾撲火,明知飛上前去只是死路一條,也無所畏懼。

    雖然這只是局部的現象,此時趙國的大部分地區仍是風平浪靜,但是武帝深知,有其一便可能有其二,有其二便可能有其三……形勢是嚴峻的!腐化、營私舞弊之風頭必須得立即遏制!

    當下,武帝李元霸發出五道詔令。

    其一,調集淮南道駐軍一萬火速急行,進駐河南道宋州地境,對宋州施行軍事管制;其二,調集江南東道駐軍三萬進駐河南道災情嚴重的揚州、徐州一帶,與河南道駐軍協防;其三,密令國安部內務司對全國的監察部官員展開秘密調查;其四,令監察部加強對室韋洪修平等官員的密查;其五,調集黔中道駐軍兩萬,陳兵南詔國邊境,籍此警告南詔王皮邏閣,以保障薛師一行的安全。

    ……

    ※※※※※※※※※※※※※※※※

    趙國歷來都是軍、政嚴格分離,劉罕松為文官,手中自然無兵,而那佟碧山即便手中握有對軍隊統領的監控大權,但是他手中卻並不能掌控軍權,就是前往截殺巡察使李靖的匪徒也只是佟碧山暗中收留的一干亡命劫匪。因此,劉罕松與佟碧山雖然膽大包天,但二人並不敢、也沒有實力反叛作亂。李靖的擔憂成了多餘,特別是在淮南道駐軍進入宋州接管政權之後,劉、佟二人更是不敢輕舉妄動,只絕望地等待著即將降臨在他們身上的嚴厲懲判。

    ……

    巡察使李靖與親衛張寬二人此時已進了徐州。

    有了宋州的前車之鑒,李靖並沒有立即到官署面見大小官員,而是與張寬一道來到了市井之間,深入瞭解此地民眾受災的情況和官府賑災的力度。

    ……

    徐州地境的景象要比宋州好得許多,由於災民們都領到了足夠的糧食和錢款,因此城內外並不像宋州那樣有著為數不少的乞討之人。並且,此時徐州的各類集市已經開始漸漸恢復,李靖與張寬進入徐州城時雖已過了早市,但城裏最大的一個自發集市還未散盡。

    李靖背負雙手走在最前,他不時停下腳步詢問一下百姓們販賣的商品的價格,以此推斷徐州的物價是否異常,而張寬則牽著兩人的坐騎緊隨其後。

    二人一路緩緩前行,忽然,李靖見到路旁有一個販賣米酒的老年商販甚是面熟。李靖上前幾步,仔細一看,卻禁不住大吃一驚!……“老許!”

    那老年商販聞得李靖的喝聲,忙扭頭一看,忍不住驚喜喝道:“老李!竟是你麼?”

    李靖上前一把拉住那商販的手,詫異道:“老許,我在海外聞得你作了揚州刺史,你……你怎的會在這裏做起了商販?”

    那老許面色一黯,歎道:“唉!說來話長了……”

    李靖見他神色,再看看他眼前的光景,當下便知事情不簡單。李靖連忙說道:“老許,今日咱倆好好敘敍舊,不作生意可好?”

    那老許點點頭,道:“老李,咱倆同時兩朝為臣,交情菲淺,見面敘敘那是自然!況且……哥哥我還有一腹的苦水向你傾訴,興許,你還能幫助哥哥沉冤昭雪呢!”

    當下李靖便命張寬幫忙收拾老許的家什,隨後三人尋了個幽靜的茶肆,找了僻靜的雅間坐下。那老許待得坐定,便開口將自己的落魄緣由一一向李靖道來!

    這老許全名為許敬宗,在大唐時就為天策府文學館十八學士之一,及至大唐亡,許敬宗便降了大趙,之後被委任為揚州刺史。許敬宗為官清正,脾性梗直,甚得揚州百姓擁戴。但也因此人生性直魯,不會顯擺自己的功績,更不會迎合上級,因此他在揚州做了十幾年刺史,也未見得以升遷。許敬宗本人對此倒也沒有怨言,他在揚州為官幾年,對該地甚有感情,若朝廷真要將其上調,只怕他還不甚願意呢!

    日子平淡過去,許敬宗也快五十好幾了,他一直以為此生就將如此老死揚州,卻不料,四年前發生的一件命案卻將他推到了丟官喪職、最終不得不靠販賣米酒為生的境地。

    ……

    四年前,有一日許敬宗接到一紙訟狀,遞狀之人為一七旬老者和一中年人,二人狀告的竟是河南道撫軍夫人王雅之的嫡親弟弟王賀言!

    這王賀言不過是一個花花公子,但他的姐姐王雅之可是居住在揚州的一個大人物!……王雅之原名心悅,以前是皇帝娘娘王曉蓉最為寵愛的丫鬟。就在太子降生那年,由娘娘王曉蓉作主,將她許配給了當時的一位近衛軍都尉。這都尉名叫劉堯,其後,一則因劉堯確有些本事,二則有其老婆的關係一路升遷,短短幾年光陰便自一個都尉升為了一道撫軍。劉堯其人至此不過三十六歲,若無意外,正可謂前路輝煌!……豈不聞,在中國做官,無論古今,要做的長遠、做的有前途,要不得有一個好父親,要不就得有一個好老婆?

    許敬宗接到老者的訟狀,見得狀告之人竟是撫軍夫人,本就吃驚,但當他看完訟狀之後,不但大驚,而且震怒!……他此時方才明白,撫軍夫人在日前欲送自己黃金千兩之意竟在此!

    原來,王夫人的弟弟王賀言於偶然間看中了一民間女子周蓮兒,之後曾多次遣人上門提親,但均被周家拒絕。其中緣由卻不是周家不願高攀,而是那王賀言已娶有一妻九妾,名聲太惡。想那周家小姐卻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備受寵愛,周家怎會答應這門親事?

    王賀言屢被拒絕,心中卻越發掛念那美貌的周家女子。終有一日他按捺不住,便親自率眾上門求親。周家仍是婉言拒絕,而王賀言亦是死賴著不走,更要衝進裏屋去見那周蓮兒,周家之人自是奮起阻攔。這一來二去之下,周蓮兒的父親一個收手不住,將王賀言推倒在地。

    王賀言翻身爬起,被拒絕多次的積怨一下發作,當下他便不顧後果,命隨從、家丁一擁而上把周家老小制住,並搶了周蓮兒回府,就要強拜天地!

    那周蓮兒雖只得一十五歲,卻也是個性格倔強的女子。就在拜堂之前,她竟趁看守之人不備,一頭在牆上撞死!

    王賀言見狀可著了慌,對先前的衝動後悔不已!他心中可是清楚:大趙國的律法不是擺來看的,強搶民女之事便已構罪,若再加上逼婚至死,只怕會落個“腰斬”的極刑!

    王賀言不敢耽擱,連忙知會了姐姐王雅之。

    王雅之在得知經過情由之後,當即便將弟弟臭駡一頓,並要將他扭送至官署治罪。可在王賀言的痛哭流涕、苦語哀求之下,王雅之終不能捨棄姐弟之情,遂決定相助弟弟擺平此事。

    當下撫軍夫人好一番動作……她不但發下兩千兩黃金于周家,希望能封住周家人的嘴,同時亦使丈夫劉堯與揚州監察隊隊長張士卿溝通,最後,王雅之又親自前往刺史府,拜會刺史許敬宗,許以千金,只為要許敬宗幫一點“小忙”。見得撫軍夫人竟敢如此明目張膽的行賄,為官清正的許敬宗自然心頭大怒,當下根本不問事由就立即停止交談,將王夫人送出了刺史府。

    直至此時,許敬宗接到訟狀,終才明白了王夫人的意圖所在。

    許敬宗可不是個趨炎附勢的官員,他毫不猶豫地接了周家的訟狀,立即開堂會審。這無視權貴之舉當然惹惱了王夫人,要知道,她可是皇帝娘娘的寵信之人,想當年還在華陰馬家村救過皇帝娘娘一命呢!

    於是,在官署的捕快持著傳詢文書前去拿王賀言聽審時,撫軍夫人竟然使撫軍命其親衛隊將弟弟的居所圍住,不准官署拿人!

    官署的捕快怎能與駐軍對抗?無奈,許敬宗將此事通報了揚州監察隊,希望監察隊出面協調,將人犯提至公堂候審。不料,監察隊竟以事關軍、政為由,強行將案件接過,並最終罰王賀言出黃金三千兩賠償周家,草草將此命案了結。

    周家不服,許敬宗也不服!

    且不論一樁民事命案該不該由監察部來審斷,就是其判決的結果也是大大不公!……依大趙律法第七條:凡故意使人傷殘者,視其情節輕重,處一年至十五年監禁,其中情節惡劣者,發配至倭島永納山,與倭人同勞役;凡故意使人死亡者,視其情節輕重,處十五年監禁或死刑,其中情節惡劣者,處以腰斬極刑!

    王賀言強搶民女,並將其逼迫致死,其罪當誅,若遇量刑稍重之人判決,其人當得腰斬!

    許敬宗聽得判決之後便將手頭的相關卷宗與周家的訟狀整理,就要向上送至河南道執政使劉鳳陽手中。不料卷宗尚未送出,揚州刺史府倒莫名奇妙地起了一場大火,而且更在大火之後,救火的人員竟在焚毀的刺史府內發現了不下五千兩黃金。

    揚州監察隊立即以巨額黃金來源不明之罪名將大火中餘生的許敬宗及其家人扣押,並迅速立案。其間許敬宗知自己是因為王賀言一案被人構陷,可他並不抱開罪的希望。顯而易見,監察隊與撫軍已經勾結在一起……王賀言一案的卷宗被燒毀,周家肯定也被處理,而許敬宗雖然僥倖從大火中餘生,只怕也會在監禁中不明不白的死去!

    好在,此事驚動了當時的河南道執政使劉鳳陽,他親自來到揚州主審許敬宗涉嫌受賄案。會審中,許敬宗即便魯直,卻也知道就憑劉鳳陽之力是無法同勾結在一起的駐軍與監察隊抗衡的!因此他沒有辯駁,也沒有將王賀言一案捅出來……許敬宗只求留得一條命在,為自己、也為周家討得一個公道!

    其後,因許敬宗受賄金額頗大,經劉鳳陽審後報與了朝廷。也是許敬宗命不該絕,適逢其時武帝發兵征伐朝鮮半島,為穩定國內朝野人心,大趙律法執行稍比往日寬鬆,而許敬宗因為受賄贓款俱能退回,因此得以從寬發落,終被削為平民,永不為朝廷錄用。

    許敬宗一得釋放,為了躲避王家的迫害追殺,他便立即帶著家人悄然離開了揚州,最終來到了徐州隱姓埋名,與家人以釀酒販酒為生。

    ……

    聽了老友所言,李靖大怒,拍案而起!

    “這成了什麼世道!前日在宋州也是如此,今日來到徐州又得此聞!……”李靖怒目圓睜,“沒想到啊!……小小的一個河南道便是如此,我大趙的繁華之下究竟掩蓋著多少的罪惡!”

    一把握住老友的手,李靖朗聲道:“老許,此次即便拼著一身剮,我也要助你將沉冤昭雪!”

    一時間,許敬宗忍不住淚流滿面!
georgek615 發表於 2010-11-5 21:26
第二十三章 為官者(4)

    一本關於四年前揚州“逼婚案”以及“刺史府失火案”的奏摺,通過監控李靖的特戰隊之手送到了武帝李元霸手上。

    李元霸在接到奏摺後原本有一些尷尬……李靖不但發現自己遣人監控他,還乾脆接連兩次讓監控他的特戰隊員為其傳遞文書!不過,待閱過奏摺之後,裏面的內容卻使得李元霸暫時拋開了尷尬的心情,因為憤怒已經充斥他的心間!

    緊隨著,不待李元霸的憤怒爆發出來,國安部初步調查了監察部各級官員之後的結果也送呈上來,看過之後,李元霸已經沒有心思去憤怒……下至縣級的監察小隊,上至道一級的監察大隊、甚至部一級,為數不少的監察官員都或多或少有一些問題。這還只是初步調查的結果,隨著調查的深入,只怕像揚州、宋州、室韋這些地方出現的大問題還會有不少浮出來!

    此時李元霸那還有憤怒?他只剩了驚訝和擔憂……難道,與權力伴隨的必然就是腐化?

    ……

    於是,華紀十四年九月十一,武帝李元霸將駐軍朝鮮半島的裴元慶召回,委其統領京師近衛軍,協助民部總管徐世勣處理軍、政事務。

    隨後,武帝李元霸與監察部總管屈不歸離開京師,至北平軍區、冀東軍區巡察。

    在大趙立國後的十幾年間,經過幾番整合,此時大趙國總有五個軍區:北平軍區,下轄關外道(原東突厥地區)、河北道、遼東道、河東道,以及朝鮮半島、倭島;冀東軍區,下轄山南東道、河南道、淮南道、江南東道、江南西道;華南軍區,下轄黔中道、劍南道、嶺南道;華西軍區,下轄關內道、山南西道、隴右道、金山道(原西突厥地區);馬來軍區,下轄新加坡行政區(其中包括原狼牙修、羯荼兩國領地)、摩訶呐行政區(原驃國、水真臘、陸真臘三國領地)。

    在這五大軍區中,北平軍區與冀東軍區為大趙**政的根本,趙國的京師,以及重要的機構和基地都在兩大軍區的轄治範圍之內。李元霸此次巡察兩軍區,正是要親自看看兩大軍區的將士們對自己的忠誠程度……只要兩大軍區對李元霸仍是忠心耿耿,他的底氣就足,就敢展開全國性的“整風”行動!

    要是遵循趙國的軍制,軍區統領將軍應該五年一換,可北平、冀東兩大軍區卻因為其重要性,所以軍區統領均為武帝欽定的人選,若無重大事由是不可能有變動的。如今北平軍區的統領大將軍為尉遲恭,而冀東軍區的統領大將軍則是魏雲光。

    兩軍區的將士們對武帝的巡視都表現出了巨大的熱情,並在武帝的言語、行動試探下俱都表現出了無比的忠心。有此為後盾,武帝李元霸毅然決定自揚州開刀,展開全國範圍內的清查整風。

    ……

    ※※※※※※※※※※※※※※※※

    九月三十,前往冀東軍區東萊總部面聖的原揚州監察隊隊長、現河南道監察使張士卿,以及原河南道撫軍,現河南、山南東兩道撫軍劉堯被武帝隨行近衛軍秘密扣押。

    同日,河南道災情巡察使李靖接到武帝詔書,命其攜原揚州刺史許敬宗秘密前往揚州相候,而武帝李元霸將自冀東軍區的總部所在地東萊乘船南下,赴揚州親審張士卿與劉堯構陷、謀殺許敬宗,以及王賀言逼迫民女致死兩案。

    次日,撫軍夫人王雅之被緝拿候審。

    十月初九,在兩千風旅近衛軍鐵騎的護衛下,武帝李元霸親臨揚州。隨即,李靖與許敬宗面聖。李元霸向許敬宗詳細詢問了案情。

    兩日後,在相鄰州縣做生意的王賀言被緝拿,鎖回揚州候審。隨後,周家被迫害倖存的家族成員被陸續找到,並看押候審。

    ……

    華紀十四年十月十五,揚州“王賀言逼婚案”開堂審理,而主審之人正是大趙武帝李元霸!

    大堂設在揚州刺史府,兩個中隊共三百名近衛軍將士把守公堂之外。

    武帝李元霸高坐大堂,心中感慨:“整風肅紀”的第一刀可就要劈下了,這一次,不知有多少人會因此家破人亡啊!可歎!……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升堂!”武帝一聲大喝,大堂內一片肅靜。現任揚州刺史苟成隨即喝道:“帶人犯王賀言上堂!”

    當下王賀言便被帶上堂來。

    不待堂上喝斥,王賀言便已跪下。

    李元霸威嚴地坐在大椅上,沉聲喝問道:“王賀言,你可知罪!”

    王賀言跪倒在堂前,大汗淋漓,身子直哆嗦。因為懼怕,他的口齒已經不太清楚:“陛……下,小人,小人不知……不知有何罪……”

    李元霸冷哼一聲,道:“周蓮兒你可認識?”

    王賀言聞言呼吸急促,面色煞白,只是咬緊牙關閉口不答。

    李元霸冷冷道:“你可是以為我大趙律法明令刑訊只用笞杖,自認可以捱過去?”

    王賀言仍是緊閉其口,他確實是這樣想。《大趙律》中規定,公堂刑訊只能使用笞杖,不允許用笞杖以外的他法拷掠。這是李元霸考慮到地方官員可能嚴刑逼供,造成冤假錯案所制定的,沒想到此時卻被這犯事者利用。

    李元霸不再理會他,只吩咐堂下的衙役:“再傳王雅之上堂!”

    王雅之一上堂來便痛哭流涕,立即供認了其弟逼婚致周蓮兒自殺、她協助弟弟逃脫罪責的經過詳情,但她又刻意隱瞞了丈夫劉堯勾結張士卿毀滅證詞、構陷許敬宗、迫害周家之人的諸多罪行,企圖為丈夫劉堯開脫罪責。

    聽到姐姐主動將姐弟二人的罪行供認不諱,並將所有罪過攬在姐弟二人身上,就為了將丈夫的罪過開脫。一時間,王賀言心中的怨恨沖天,簡直無法言喻。他只恨自己不知道姊夫是怎樣與人勾結的,不然,定可將姊夫一併拖下水來!

    隨後,在聽取了那周蓮兒的叔叔周賁、舅舅宗虎的控訴和證詞之後,王賀言再也死撐不下去了,他乖乖的寫下筆供,簽字畫押。

    武帝李元霸並沒有立即判決量刑,而是在下午接著審理了與“逼婚案”關聯的“刺史府失火案”!

    劉堯與張士卿都是有頭腦的人,雖然二人在措不及防之下被扣押,但是二人自知很可能是四年前的事發了,他們可都自認手腳乾淨,只道拒不招認就可逃脫此劫。

    李元霸先傳上了劉堯。

    劉堯不同于王賀言之前的抵死不答,他對武帝所問每每必回,但是所有的答案都只是在說明他只負責駐軍事務,因此不但對周蓮兒之事一無所知,就是對刺史府失火一案也只略知一二。

    李元霸不動聲色,吩咐衙役將之押下,複又傳上張士卿。這張士卿如同劉堯一樣,凡事一問三不知,將干係脫的一乾二淨。

    由於此案間隔時間長達四年,眾多的人證、物證在張、劉二人的刻意施為下已無從查找,再有知情者王雅之對此堅決隱瞞,一時之間李元霸竟無從下手。

    眼看天色已黃昏,武帝見久審不果,遂宣佈退堂,次日再審。

    劉、張二人因案情尚未確定,且二人皆為朝廷大員,因此並沒有關押在牢房,而是由風旅近衛軍看管在刺史府內。同時為防二人串供,二人關押之地相隔甚遠。

    天色將黑時,一名近衛軍士卒提著飯匣為劉堯送飯來了。

    “劉將軍,飯來了!”士卒將飯匣送到劉堯面前,並背著房門指著米飯向劉堯遞個眼色。隨即,士卒大聲說道:“劉將軍,您慢用,小的待會兒來收拾!”言罷,士卒躬身退出。

    劉堯心存疑惑,連忙裝作進食將米飯扒開,忽見其中露出一方折疊整齊的小小紙塊。劉堯迅速將紙塊取在手中,悄悄在桌下打開……只見小小的一方紙上寫著一個“中”字!

    劉堯一邊咀嚼著飯菜,一邊暗自想道:“中”字,口字上一豎,那就是要我封口、閉口!……這會是誰送來的?……張士卿?嗯,只有張士卿才會想到知會我拒不交待!

    張士卿啊張士卿,只我閉口有什麼用!四年前送你那兩萬兩金票和四年來暗殺馬來商人分得的珍寶可都是自你那小妾“惠玉”手中過的啊!……不行!待那士卒前來,定要他知會張士卿!

    ……

    一個“中”字便讓劉堯對士卒有了一定的信任。這是劉堯在犯罪之後潛意識裏有著恐懼的心理,他總在想著為自己開脫,因此極度渴望通過一切辦法來掩蓋自己的罪行。這也是他一見到“中”字就立即聯想到此乃張士卿與他聯絡,示意他三緘其口逃避罪責!處在這種心態下的劉堯不會去想那“中”字也可解釋為一把刀劈開“口”,可作“開口”之意!他更不易想到……這紙條或許就是武帝設下的“請君入甕”之計!

    劉堯很快就將飯菜吃光,等著那士卒前來。在等待中,平日老成持重的劉堯竟也顯得心急火燎,他用心傾聽著門外的腳步聲,期待那敲門聲響起。沒想到等待的時間竟是如此難熬,好容易等到敲門聲響起,劉堯差點站起身來跑過去開門。

    穩穩心神,劉堯開口道:“進來!”

    果然是那士卒,只見他另提著一個飯匣,笑嘻嘻地走過來,說道:“劉將軍,可吃好了?”

    劉堯瞟了一下他手中提的飯匣,微笑道:“好了,兄弟,還要送飯去啊?”

    那士卒笑道:“是啊!還要給張大人送飯呢!”說罷,沖劉堯眨眨眼睛。

    此時屋外的看守喝道:“幹什麼呢!收拾好了就趕緊出來!”

    那士卒連忙將劉堯面前的碗碟收起,放入飯匣中,並趁著收撿碗碟的機會悄聲對劉堯道:“劉將軍,小的是張大人的同鄉,你可有什麼要我傳遞?”

    劉堯剛要開口說出惠玉之事,卻又猶豫,畢竟這事可關係他的身家性命啊!

    那士卒見劉堯猶豫,似乎也是很焦急,他不時瞟向門外的看守,悄聲說道:“劉將軍,你若是沒什麼交待的,小的就告退了!”

    劉堯見士卒將最後一個碟子放進飯匣,就要邁腿退出,他終於開口,輕聲說道:“告訴張大人‘惠玉’二字便可!”劉堯相信,張士卿能夠使動他這老鄉在此傳訊,他一定會讓此人通知外面的心腹將惠玉滅口!

    那近衛軍士卒退出房門,臉上立即浮出笑意。他一路小跑著,不是去為張士卿送飯,而是直接去了武帝李元霸的臥房。

    ……

    “啟奏陛下,果如陛下所想,那劉堯要末將為他傳‘惠玉’兩個字!”

    李元霸聽罷,自語道:“惠玉?這是一個人的名字嗎?還是,代表別的什麼意思?”

    皇帝陛下自語,曹章可不敢輕易介面。

    不一會兒,只見李元霸微微一笑,對侍立一旁的曹章說道:“反正也不急這一時半會兒,曹章,你接著再去演一出戲罷!”

    ……

    曹章提著飯匣來到了關押張士卿的房裏。

    “張大人,你看看飯菜還熱乎不?呵呵,小的剛為劉將軍那裏送過飯,絲毫沒耽擱就過來了!”

    張士卿聽得面前這近衛軍士卒自劉堯處前來,忍不住重重看了他一眼。恍然間,張士卿只見那士卒眉角含有古怪的笑意,正在向自己遞著眼色。

    張士卿心中一動:莫非,是劉堯有話傳來?

    張士卿也只是心動一下而已……此事關乎項上人頭,他怎敢憑著一個猜測便貿然動作?當下,張士卿裝作沒有看見士卒的眼色,不動聲色地接過飯菜開始進食。

    那士卒似乎甚是焦急,只見他迅速瞟了門外的看守一眼,立即悄聲對張士卿說道:“張大人,李將軍有話要我帶給你!”

    張士卿抬頭望向士卒,並不開口。

    只見那士卒迅速自懷中取出一張金票揚了揚,隨即便收入懷中,並開口大聲道:“張大人,你慢用,小的待會兒來收拾。”說罷,士卒躬身退出。就在士卒掩上房門時,張士卿還能看見他臉上阿諛的笑容。

    張士卿一邊吃著飯一邊揣測,那還算豐盛的飯菜在他口中就如同嚼蠟。

    竟是一張一千兩的金票!一個普通的近衛軍士卒哪里來這巨額的金票?難道真是劉堯用金票買通他來傳信?但是,這也極可能是皇帝陛下為了從我口中騙取口供設下的套啊!

    張士卿左思右想,終在曹章再次前來之時作出了決定。

    曹章再進張士卿屋中時,飯桌上已經擺放了一張一千兩面額的金票。張士卿面色漠然,不待曹章開口,他便輕聲說道:“兄弟,天色黑了還要煩勞你為我送飯,真是辛苦你了!……唉!可歎我此次蒙冤,陛下震怒,眼見存活的希望渺茫,……”張士卿將金票推向曹章,“這些錢財放在身上也是無用了,兄弟為我送食勞累,且收下這張金票,算是我的一點心意罷!”

    曹章哪會不知這是張士卿不相信自己、卻又不願放棄可能與劉堯聯繫的機會而耍的手段?於是曹章並不多話,只迅速接過金票放入懷中,借著收拾碗碟靠近張士卿,悄然與他說了兩個字:“惠玉!”

    張士卿身軀一震,此時他已經完全相信曹章是劉堯使來!但是……有什麼用?張士卿不是傻子,他在東萊驟然被扣押時就已經想到了惠玉這個漏洞,但是他一直都認為朝廷不會將目光放在自己的家人身上,因此也心存著僥倖。此時經劉堯說出,張士卿意識到,此次武帝翻審舊案的行動既突然且堅決,這說明朝廷已經掌握了一些情況,隨著其後調查的深入,難保不會將惠玉牽連出來……這,這可如何是好?

    曹章有意緩慢地收拾著碗碟,同時亦暗中觀察著張士卿的表情。

    張士卿眼神呆滯,額上青筋爆顯,牙關越咬越緊,直至發出了“咯吱吱”的輕響!

    若不動作,讓朝廷查到也難免一死,不若此時搏他一搏!

    突然,張士卿一把拉住曹章的手,倒把正在暗中留神觀察他的曹章嚇了一跳。曹章以為張士卿看穿了是在騙他,要出手報復自己,當下便要呼叫門外護衛。卻不料,張士卿拉住他的手卻沒有異常動作,只是悄聲道:“兄弟,可願再幫我一個忙?”

    曹章松了口氣,隨即面現難色,道:“張大人,小的只是一個士卒,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是膽大包天了……”

    張士卿二話不說,自懷中取出一個小玩意,道:“兄弟,此乃馬來商人欲進貢皇上的琉璃獅子,價值連城,你且收下!……”將琉璃獅子塞到曹章手中,張士卿又掏出幾張金票,“兄弟,這裏還有四千兩黃金,我都送與你,只要兄弟去幫我做一件事情!”

    曹章見到魚兒上鉤,就要吞餌,更是不敢懈怠,提起了全身的精神,拿出了十二萬分的演技。他連忙一把接過金票,露出一幅貪婪模樣,將金票連同琉璃獅子一起塞到懷中。

    “張大人,有什麼你就儘管吩咐,只要小的做得到……”

    張士卿止住曹章的廢話,道:“兄弟,你無論如何也要想個辦法與刺史府的記室甘先生聯繫上,對他說‘除掉惠玉’!”

    曹章努力抑制著心頭的狂喜,點頭,提起收拾好的飯匣退了出去。

    ……

    是夜,武帝遣風旅近衛軍秘密捉拿了刺史府記室甘南天。當夜,李元霸就親自審了其人。

    甘南天不同于劉堯和張士卿,他的意志並不頑強。在武帝親審的威懾下,甘南天立即招供了他是張士卿安插在河南道各州縣的心腹耳目之一。同時,甘南天亦供出那“惠玉”正是張士卿的小妾之名。

    得到了甘南天的招供,由於張士卿在官職升遷之後已經按例將府邸遷至東萊,因此李元霸立即遣快馬飛報冀東軍區統領魏雲光,命他將位於東萊的張士卿府邸監管起來,並立即派人護送張士卿的小妾惠玉前來揚州。

    ……

    一找到此案的突破口,所有案情真相便如洪水決堤般湧出。原來,自從四年前因王賀言一案開始,劉堯便與張士卿勾結在了一起。他們共同設計要燒死許敬宗,燒毀相關的檔案卷宗,並指使心腹假作匪徒殺周家人滅口,又由劉堯之妻王雅之出重金買通河南道執政使、河南道監察使,要其隱瞞“逼婚案”與“刺史府失火案”……直至後來,張、劉二人竟然數次聯手使心腹暗殺自海州登陸來揚州經商的海外商人及其隨從,掠奪他們的財物。而二人將財物瓜分之後,更呈送其中一部分與道執政使、道監察使!

    案情竟是如此巨大,此案中,有一百一十七人被害身亡,涉案金銀財寶折價高達黃金六十萬兩,且其中牽涉至少六名朝廷大員,底層官員更是多達四十三人……這還只是河南道揚州地區!

    李元霸雖然對此案的案情重大早有心理準備,但他也沒有料到會如此駭人聽聞!震怒之下,武帝怒髮衝冠,立刻下詔,將幾名主犯處以腰斬極刑!

    ……

    華紀十四年十一月初七,揚州西門處的十字路口,劉堯、王賀言、張士卿三名人犯渾身**,被捆綁著放在三張大大的木板上。刑場周圍人山人海,人們只從大趙律法中知道有“腰斬”這一極刑,卻從沒有人見識過,就算是見多識廣之人,也只知道是用要四人才能抬起的巨型鍘刀將人犯從腰間斬成兩段。

    隨著監斬官的一聲“準備行刑”,所有圍觀人等的心都提了起來……從腰間一下斬為兩段,犯人痛苦異常卻還不會立即死亡,這恐怕是世界上最淒慘的極刑了!

    三張大木板上的人犯俱都臉色煞白,那王賀言是未經過什麼風浪之人,在被扔上木板之際他就被嚇得屎尿齊流,此時監斬官的聲音一起,他更是慘叫一聲,心膽俱裂,驟然而亡!

    劉堯與張士卿可就沒那麼好的命了!他二人到底是軍旅出身,心志頗堅,只得咬牙默默等待那即將來到的痛苦死亡。

    監斬官可不會去管王賀言是否被嚇死,見得時辰一到,一聲令下,早已被十二名大漢高高抬起的三把巨型鍘刀“轟”聲落下,神志尚清的劉、張二人幾乎是同時發出了慘叫之聲!

    圍觀百姓見狀,心都被揪了起來,饒是那些平日裏自誇膽大包天之徒,也不敢正視木板上那分為了兩截,卻仍在慘叫掙扎的人犯!

    ……
georgek615 發表於 2010-11-5 21:27
第二十四章 造勢(1)

    華紀十四年十一月,這是讓大趙的貪贓枉法者膽顫心驚的一個月……河南道執政使劉鳳陽、監察使張士卿,河南、山南東兩道撫軍劉堯,河南道宋州刺史劉罕松、宋州監察隊長佟碧山五人先後被處以大趙立國以來從未使用過的極刑————腰斬!

    天已轉寒,朔風淩厲。

    這天判了宋州刺史劉罕松與監察隊長佟碧山斬立決,武帝李元霸大步跨出官署,來到刺史府大門前,立定,回轉身子面向大門,面色肅然。

    眼前幾級高高的臺階上正是刺史府大門,門上正中高懸著政務部總管淩敬專為各官署統一書寫的牌匾,上有四個大字————為國為民!

    目光穿過大門後的露天大院可以見到大開的中門,中門之後,便是刺史大人處理政務的大堂了!大堂正上方懸掛書有“公正廉明”四字的木匾,木匾之下,刷以紅漆的大椅和公案紅得發亮,以致于讓李元霸覺得它們在發散著幽幽的寒光。

    此時,遠處傳來聲聲慘叫,行刑了!聽著慘叫聲,再望望那“為國為民”、那“公正廉明”的牌匾,李元霸無語。

    佇立良久,忽地,武帝大喝一聲:“來人!呈上筆墨!”

    筆來,紙來,武帝李元霸揮毫寫下:

    欺世人便如欺天,毋自欺也!

    負百姓即是負國,何忍負之!

    寫罷,武帝棄手中狼毫於地,側身仰天長歎……天下為官者,可知何謂“官”?

    ……

    ※※※※※

    華紀十五年六月,在過去的短短半年時間裏,大趙全國掀起了清肅貪官污吏的**,此次執法者由大趙國家安全部和軍部相互監督擔當。而在主要針對監察部、政務部、民部官員進行清查的同時,軍部和國安部也進行了內部自查。

    此時全國的駐軍都處於戰備之下,特別是冀東、北平軍區,以往每月演練一次的引火球拋射,如今每十日就有一次小規模的演習。

    各大軍區的統領將軍們因此有些緊張,但更多的卻是興奮……好些年沒有作戰了!無數在戰爭中走出的將領們正逐漸步入暮年。誰說只有美人的遲暮才是最為痛苦的?英雄在遲暮時一樣的難受!想想,昔日使得出神入化的兵器再不能隨意揮舞自如……想想,陪伴自己多年的戰馬已經老邁或是死去……看看,自己的兩鬢已經變得花白……摸摸,身上那原本結實的肌肉竟然有些鬆弛……戰備刺激著將軍們,將軍們渴望著戰爭,因為,只有在戰爭中他們才能找到昔日叱詫風雲的自己!

    可是,將軍們很失望,耗時半年的全國整風雖然清查、處決了各部、甚至包括軍部的文武官員無數,卻沒有出現意料中的叛亂!……將軍們很是沮喪,在他們看來,繁華、富裕的生活使無數官吏腐化墮落,同時也使得這些人喪失了抗爭反叛的勇氣。

    正如將軍們所想,貪官污吏們喪失了反叛的勇氣,但是,這只是那些胸無大志的官吏,真正能翻起大浪的人在此時選擇了隱伏……

    洪修平很早就察覺到了朝廷針對他的調查,他十分明智地選擇了隱忍。他心中很是清楚,就算室韋駐軍統領與自己聯手,但區區五萬駐軍哪能與大趙強大的軍隊相抗?更何況軍部如今內查嚴厲,室韋駐軍根本無法有所異動!就是暗中培訓的那五百死士,洪修平如今也不敢輕易與其接觸。洪修平此時的感覺就正如武帝李元霸所說……“手中沒有軍權的政客要爭權奪勢,只不過是一般無聊的人在白日做夢而已!”

    洪修平有著與武帝相同的看法,可同時他也認為,既然自己手中無強大的軍權足以起兵,那就只好借勢……古往今來,成大事者多的是兩手空空、白手起家的!他們憑的什麼?憑的就是借勢,借天下大勢!大勢所趨,你想不成就事業都不行!

    現在洪修平考慮的就是如何將因清汙肅貪掀起的大勢借為己用!

    ……

    由於洪修平選擇了隱忍,軍部和國安部對他的暗查也就越發艱難。此人頗有智慧,與駐軍將領和監察官員的勾結往來俱是由其心腹董羽奔走,但就在去年朝廷對其展開調查之前,那董羽卻神秘的失蹤了,想來,是被滅口了罷!

    暗查的官員無法從洪修平與當地駐軍、監察隊的勾結上找到突破,於是便把視線轉向了洪修平私養軍隊之上。

    據三道撫軍柴紹密奏:疑洪修平勾結民間商人私下販運貨物,收入所得疑似用之供養編外軍隊。

    於是,調查的官員避開了洪修平,將目標定在了東北地區的商人身上。而要查東北的商務往來,首先要查的就是遼東營州金家莊!

    ……

    華紀十五年六月十七,這日,遼東金家莊顯得很是異常。其莊門大開,大莊主金成淇與二莊主崔克興早早就守候在莊門前。金成淇這個人可是十分有頭腦,他雖然出身於馬賊,可卻知道在刀頭上舐血,終歸不免會在刀下身亡,所以他洗白了自己和屬下專心做起生意來,終成了富豪。

    在金成淇與崔克興身旁,還有大趙商務司駐金家莊的幾位高級官員。即便此時豔陽高照,可這幾位在東北商界影響巨大的人物仍是恭謹地站立著。往來的商人們見此情形,俱都判斷有重要的人物要來此地……只不知是大商家,還是朝廷要員?

    雖然不論是大商家還是朝廷要員前來,與普通的商人都不會有太大的干係,可精明的商人們總是不願意放棄任何一個可能的商機,於是,就在酷日當空中,不少的商人都陪著金家莊的莊主們在烈日下靜候,企圖得到第一手的情報,從中覓得商機。

    午時,有兩名身著黑色軍服的風旅近衛軍士卒快馬來到,在與金家兩位莊主交談幾句之後迅速自來路返回。大約半個時辰之後,至少在一千風旅近衛鐵騎的護衛下,三輛豪華的馬車緩緩行到。

    金成淇、崔克興,以及幾位官員立即恭敬跪迎,其護衛人等也隨之跪下。那些本在周圍等著看熱鬧的趙國商人們,此時也看清楚了馬車前一隊騎士高舉著鑲有紅邊的金龍大旗————這可是象徵太子親臨的大旗!大趙商人們慌不迭地隨著金家莊兩位莊主跪下,齊聲高呼:“恭迎太子殿下!”

    而眾多從海外來到的商人俱都驚駭,他們可萬萬沒有想到,大趙天朝的太子殿下竟然會來到這偏遠之地!

    這些海外商人中不乏有加入了大趙國籍的人,他們也立即隨眾跪下高呼,而那些它國國籍者則垂手恭立以迎貴賓。

    三輛馬車毫不停留,從莊門直駛了進去,在場之人並沒有被輕視的感覺,大多數人心中都只有興奮和歡愉……實在沒有想到,竟然有幸能在此見到太子殿下的御駕!而其中少數人心中卻是充滿疑惑:太子前來作甚麼?莫非,與朝廷正在進行的“整風”有關?

    太子今年已經十三歲了,此次金家莊之行是奉武帝之命前來。

    一個月前,監察部與國安部先後向武帝李元霸上奏,打算自商務方面尋得清查洪修平的突破口。接到奏摺,李元霸與徐世勣等幾位心腹臣子一番商議之後,便決定了讓兒子來主持此次的清查……是時候該讓太子試著著手處置政務了!

    於是,便有了太子以遊歷為掩飾,前來金家莊調查歷年來與洪修平有關的商貿活動。

    待得馬車一過,金成淇等人便一路小跑跟隨馬車穿過金家莊寬闊的街道,來到了金家巨宅大門前,近衛軍將士則迅速佈防。之後,自第一輛馬車中走出了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者,他一見到金成淇,便將雙臂張開,笑容滿面:“老金,咱們又見面了,來,幫我看看這把老骨頭,是不是還硬朗?”

    金成淇雖是馬匪出身,可畢竟年歲大了,而且這些年又致力於經商少有活動,因此隨著馬車一陣小跑已經讓他氣喘吁吁。這時候聽到老者的招呼,他喘著大氣勉強開口道:“薛……太師……神采奕奕,就如一位老神仙!”

    薛道衡一笑,道:“‘老’神仙?看來我終究是老了!”

    金成淇尷尬一笑,金家莊總管金洪成見主子受窘,連忙介面道:“薛太師,可否此時迎太子殿下進宅?”

    薛道衡笑著點頭,吩咐親衛去請太子下車。此時,第二輛馬車中的人也已下來,是一男一女兩夫婦。那男子儀態瀟灑,看外貌約莫有四十左右,而那婦人美貌非凡,只有三十來歲。金成淇從沒見過二人,他剛待要請薛道衡引見,太子卻已經下車了。金成淇等人自是趕上前去一番叩拜,並無機會知曉那夫婦二人是何方神聖。

    進得金宅坐定,已經長得與薛道衡一般高的太子笑眯眯地對金成淇道:“金莊主,一別六年,你還是沒變啊!”

    金成淇受寵若驚,連忙恭敬答道:“承蒙太子殿下仍記得小人,太子殿下可長高了許多,也英武了許多!”

    太子聞言微笑,而一旁薛道衡卻放聲大笑,普天之下也只有他才敢在太子或武帝面前如此放肆。

    “老金,這麼著急拍太子的馬屁啊?”只聽薛道衡道:“老金,來,待老夫為你引見兩位英雄人物!”指著旁邊那意態瀟灑的中年男子,薛道衡道:“這位是滅了突厥的李靖李將軍……”手指一轉,“這位是他的夫人,嘿嘿!老金,你別看李夫人弱不禁風的模樣,她可是監察部屈總管的師妹喔!”

    金成淇連忙見禮,李靖與紅拂微笑著頷首回禮。

    “老金,此次咱們前來,是要找你幫個忙……”薛道衡此言一出,在場那幾位駐金家莊的商務司官員立即敏感地認識到是與“清汙肅貪”有關,當下便有官員面色不自然起來……試想,能讓太子殿下親臨,當是大事件!

    幾位官員你望我,我望你,均在心中猜想是誰人犯了大事。

    只聽薛太師道:“……我大趙商貿發達,隱為國之根本,因此陛下希望太子能在金家莊學得一些商務常識……我等在此期間,就要多多煩勞金莊主了!”

    金成淇自是謙恭不已,而旁邊幾位商務司官員則是松了口氣,心中還不住埋怨自己太過敏感,以致驚嚇了自己。

    ……

    ※※※※※

    大趙河東道,洺州。

    今天是六月二十二,武帝要親臨位於洺州的趙國烈士陵園,祭奠烈士們的英魂。

    隨著趙國日漸繁榮昌盛,百姓的生活已是平和安逸,那自冀州播散開的尚武、勇敢民風已經在逐漸消失,人們漸漸失去了拼搏的動力。隨之,大趙民眾的國家意識也開始有了淡漠的跡像,而諸多貪官污吏的生成不過只是民眾國家意識喪失的開始。

    武帝李元霸希望通過整風、通過祭奠英魂,通過諸多的類似舉措喚起大趙國民的國家意識……甚至,為此武帝還想過發動一場戰爭!

    ……

    陵園的寬闊廣場上密密麻麻,儘是聞訊前來的洺州百姓。周歡顏站在紀念碑前與周圍的百姓一同仰望,可他望向那座巨大漢白玉紀念碑的眼神卻不同于周圍的民眾……民眾們是敬仰的、又帶些狂熱的眼神,而周歡顏卻是複雜的、帶有一些怨恨的眼神。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父親。

    在周歡顏出生不久後,他的父親周景洪便離家投軍,只留了年幼的他與母親在華陰城郊偏僻的山區裏相依為命。在幼時,曾經有一隊士兵在他家附近建了軍營,並在那裏訓練。士兵們每天清晨會從他家門前跑步經過,而年幼的他則會準時在門前守候觀望。那時候,他很羡慕那些士兵,他甚至想過長大後也要從軍,也要穿上那威風凜凜的黑色軍服。

    待得多年以後,周歡顏長大了,大唐也演變為了大趙,天下一天比一天太平。周家的母子倆都盼望著一家之主周景洪回歸家中,可是,時光一天天的過去,周歡顏的父親卻了無消息,但母子倆卻從不認為周景洪會在戰亂中死去,他們每天都在盼望著。

    終有一天,周歡顏十六歲了,他拜別了母親,離開大山去尋找父親。尋找父親的道路是艱辛的,一個什麼人際關係都沒有的少年,即便知道父親從了軍,卻也無法尋得父親的下落。

    周歡顏是個聰明人,一番尋覓之後,他知道盲目的尋找是沒有效果的,他選擇了去考政學院。周歡顏相信,憑籍母親從小對自己的教誨,再加上自己的聰慧,一定可以考上,而且,一定能以優秀的成績結業,成為朝廷官員。只要他成為了朝廷官員,尋找父親的事就要容易許多了!

    於是,周歡顏報了名參加大趙國政學院的科考,並如願以償地考入。其中更令他欣喜的是,在政學院他結識了一位有深厚背景的老師————商務司的都督洪修平。

    洪修平得知周歡顏是為尋父考入政學院,對其的盡孝之心很是讚賞,便答應了找軍部的官員幫忙,尋得周歡顏的父親周景洪。

    那時的洪修平已經相遇了紅拂,並因此遭受了感情的創傷,他心中所想就是培植勢力,與李靖一爭長短,讓紅拂看看他洪修平才是有才又能的真男人!因此,對才學出眾的周歡顏,洪修平自是大力拉攏。

    經過洪修平幫忙一番查找,所得的消息卻讓周歡顏傷心欲絕……其父在唐貞觀九年為征唐大軍統軍副將,隨蘇定方征伐大唐,就在潼關外暴病身亡!而且,由於戰亂,連其父的屍身都不知被埋在了何處!

    從此周歡顏斷了尋父的念想,一門心思撲到了學業上。在華紀六年,周歡顏以優異的成績結業于大趙國政學院,並在洪修平的刻意施為下進了政務部商務司為官。及至華紀十年,武帝將淩敬、洪修平,及一干與之親近的官員派往了室韋,周歡顏便也隨之前往。

    其後,洪修平在室韋大力發展黨羽,並與監察部、軍部駐室韋的將領、官員勾結。周歡顏不太贊同洪修平拉幫結派為文官爭權的作法,可洪修平對他有知遇之恩,因此他雖然不情不願,卻也勉強參予其中。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了兩年。終有一天,洪修平帶來的一份監察部檔案讓周歡顏改變了想法,繼而全身心投入了洪修平的奪權大業之中!

    那份檔案記載:……唐貞觀九年九月十七,征唐大軍副帥周景洪欲煽動中級將領兵變,因形勢危急,由特戰隊第七監察小隊將其秘密處決,特此備案……

    周歡顏不相信、也不能忍受父親是一個策劃兵變的叛徒,他費盡力氣去瞭解那時的情形……父親許多部下的回憶讓周歡顏驚怒了:自己的父親認為久攻潼關將會為冀州軍隊帶來更大的傷亡,此見解由於得到了眾多將領的支持,所以,父親被陷以煽動兵變的罪名秘密處決!

    ……

    漢白玉紀念碑上,“冀州英雄”……四個鎏金大字在耀眼的陽光下閃閃發光!

    那裏,本應該有自己父親的英魂縈繞!周歡顏收回望向紀念碑的複雜目光,閃身沒入人群。
georgek615 發表於 2010-11-5 21:28
第二十五章 造勢(2)

    “清汙肅貪”在大趙掀起打擊貪官污吏的浪潮,大趙國民無不踴躍。民眾舉報、上告,甚至縱火焚燒貪官宅院的過激行為也有發生。但隨著為數不少的貪官污吏、心懷叵測者被處決或監禁,民眾們的情緒也正在平息下來,人們普遍以為,整風的行動已經接近尾聲。

    ……

    全國掀起整風浪潮時,位於洺州的趙國政學院中的廣大學子們便已熱血沸騰,心潮彭湃,他們恨不得自己也投身這浪潮之中。只可惜,朝廷不可能給這些尚在苦讀的學子參予其中的機會,因此學子們也只得在心中為朝廷加勁。

    這天,趙國政學院中,周歡顏正在給學子們講課……趙國各地道一級的官署每年會推選出幾名有能力的官員,輪流來到政學院作一個月的老師,周歡顏此次來到洺州便是由此。

    “各位對此次朝廷‘清汙肅貪’有什麼看法麼?”周歡顏向滿屋的學子們問道。剛才他在有意無意之間,為學子們透露了一些朝廷的“內部資料”,著力為學子們講述了百姓們受的苦難、遭的冤屈。其言辭間,仿佛天下百姓俱在貪官污吏的壓迫下,黎民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年青人相對來說總是熱血的、衝動的,他們愛國,希望自己的國家繁榮富強,所以他們不能容忍天下的不平事,更不能容忍危害到國家安全的貪官污吏!特別是,這些還在政學院埋頭苦讀,沒有接觸到現實社會的學子!

    一個面容瘦削的少年霍地站了起來,朗聲道:“周師,學生認為,此次‘清汙肅貪’的力度太小,好些地方的清查都因為官商相護、官官相護,因此進行的並不徹底!就如學生的家鄉……”少年的臉色黯淡下來,“學生昨日接到的家書,學生的父親在信中說……”少年有些哽咽,“父親說……家中山下的良田竟然被縣令之兄強行用山上的貧瘠土地調換,父親與其據理力爭,卻不料…….卻不料因此被縣令的兄長痛痛毆打……嗚嗚……”少年竟當堂痛哭起來!

    周歡顏聞之,面露激奮之情,慷慨言道:“在我大趙全國整風之際還有官員膽敢如此而為,他們目中還有沒有王法!……”“啪!”一拍書案,周歡顏高聲道:“皇帝陛下為肅清貪官污吏,嘔心瀝血,諸多官員卻陰奉陽違,欺淩百姓依然如舊!”

    又一名學子站起,激昂出言:“周師所言甚是!陛下日理萬機,雖有心滅賊,奈何心有餘卻力不足,以致天下賊子橫行!學生以為,既為大趙國民,當身體力行,為國家分憂!……”這學子“嘩啦”撕下自己的一幅衣袖放於面前書案之上,高聲道:“學生雖無勇武之力,卻也願以己一身,換賊子一命!”說罷,這學子毅然咬破食指,在那幅衣袖上書道:還天下清白!

    寫罷,這學子任憑手指血流不止,高舉寫著血字的衣袖,面向眾多學子,朗聲道:“各位同窗!吾願尋得不畏死者,以我等性命搏殺那些亂臣賊子!”

    之前,渴望著參予“清汙肅貪”的學子們一直沒有機會一展熱血雄心,此時,在同窗的慷慨激昂中,他們忽然發現,原來自己也可以懲治心中痛恨的那些貪官污吏,為朝廷盡上自己的一分心力!

    一時間,學子們群情振奮,一一站起,就要回應!

    周歡顏喜在心頭,暗贊兩名學子的出色表演。可他心頭雖喜,面上卻是一寒……“啪!”周歡顏重重一拍書案,大聲叱道:“放肆!”

    學子們被老師的高聲喝斥震住,只聽周歡顏道:“爾等能進入政學院,當是聰慧之人,難道就不知憑爾等之微薄力量對抗賊子,不過只是以卵擊石嗎?”

    寫血書那學子立即介面辯道:“周師,以我等之力或許是以卵擊石,但凡事總需挺身而出之人……”

    周歡顏“呸”的一啐,打斷他的話,道:“枉爾等在政務院飽學古今,竟只會以愚魯的法子處理事務!……”絲毫不理會學子們的忿忿不平,周歡顏自顧說道:“以命搏命?爾等可知還有國法!爾等此舉至多傷得一、二賊子,不但不能還得天下清白,還要受國法制裁,甚至因此還可能引發朝野動亂!那時,苦的還不是普通百姓!……爾等當以己身之優勢、本著國法原則,為黎民百姓盡一番心力才是最好!”

    學子們雖在群情激昂之中,卻也覺得周歡顏之言甚有道理。當下,那寫下血書的學子上前幾步,來到周歡顏面前,深深鞠了一躬,道:“周師才是心懷國、民之人,學生受教了!”

    周歡顏快走幾步繞過書案,攙扶起那學子,道:“爾等胸有熱血,心懷天下,實乃大趙國的棟樑之材!為師能教導爾等,實乃為師之幸啊!……”扶著那學子的肩膀,面對滿屋的熱血少年,周歡顏無限感慨,“來來,為師就是拼著被諫官彈劾結黨營私,也要為爾等指引一條報效國家的正途!”

    ……

    與此同時,洺州行宮中,政務部吏務司都督吳千里正在面聖呈奏。

    “陛下,臣以為,天下**官員日漸增多,其中有監察不力之故。但究其根本緣由,卻是因為官員自身!……我大趙官員多自政學院出,而政學院中的學子卻只知苦讀。他們多知大趙富強,卻少聞民間疾苦,由此胸中自然便少了為黎民百姓造福之念。如此,待得學子們學成放官之後,自是容易忽略民眾,而將自身利益放置更高!所以,臣以為,應多讓政務院的學子們深入民間,知曉百姓,其日後方能成為國之棟樑!”

    武帝李元霸聽罷,道:“吳卿言下之意,可是想讓政務院的學子多去民間歷練?”

    吳千里點頭稱是。

    李元霸點頭贊同,道:“多些閱歷不是壞事,此事朕會立即安排!……吳卿,還有其他事務麼?”

    吳千里躬身道:“稟陛下,因年前清肅處理了眾多官員,如今地方官員有些緊缺,不少官署的一些事務都是由監察官員代行。陛下可否准許吏務司自下層提拔一些,或是精選政務院中的優秀學子,提早使其放官地方?”

    李元霸沉吟半晌,道:“此事容朕思慮一下……”

    見皇帝陛下若在思索,吳千里跪請辭,複退出。

    ……

    是夜,一本政學院監察隊的奏摺由總管屈不歸親自送到了武帝李元霸的書案上。

    屈不歸面容憔悴,此次因“清汙肅貪”處理的官員中,監察部官員佔據其中一半,這使得屈不歸的處境甚是艱難。不少平日與監察部有怨的朝廷大員俱都向其發難,若不是武帝有意維護,只怕屈不歸早已丟官了!

    閱過奏摺,李元霸眉頭緊蹙。

    “屈總管,吏務司的吳千里可是親近洪修平的官員?”

    屈不歸搖搖頭,道:“陛下,吳都督既不偏向武官,也不偏向文臣,平日裏也只與商務司的一些官員來往稍稍頻繁一些。不過……吳都督與洪修平曾是政學院的同窗。”

    “二人同窗時可交好?”李元霸問道。

    屈不歸搖搖頭:“這個臣卻不知!不過,臣可立即去查!”

    李元霸點點頭,道:“速查,儘快將消息稟與朕!”

    屈不歸之前已經審過政務院監察隊的奏摺,自知奏摺的內容,當下便問道:“陛下,吳都督可是與周歡顏鼓動政學院學子之事有關聯?”

    “還未可知……屈總管,對洪修平的清查雖停,但監察卻不可鬆懈!……朕總覺得其隱忍是假!”李元霸歎一口氣,道:“唉!只不知他到底要做什麼!”

    此時李元霸面帶迷茫,心中疑惑:政學院的學子雖受洪修平黨羽鼓動,但終究勢微,不能影響大局。此間即便吳千里與洪修平勾結,在政學院中挑選其派中人放官,也不能掀起什麼波瀾啊!難道……洪修平要與我來一場持久戰,在地方培植勢力,從下到上顛覆大趙政權?……

    武帝沉思,屈不歸不敢驚動。良久,李元霸方才出言道:“屈總管,你遣出兩組人,嚴密監控周歡顏與吳千里,若有異常可不分晝夜即刻稟報與朕!”

    屈不歸領聖諭。

    ……

    ※※※※※※※※※※※※※※※※

    遼東道,太子一行正在秘密調查幾年來洪修平在東北地區經手的商務貿易。金成淇與兩名隨太子前來的商務司官員也參予其中。

    自從五年前商務司與金家莊聯手運作東北商務以來,室韋地區與中原、朝鮮半島地區,甚至靺鞨國的官方商務貿易都要經過金家莊,這金家莊儼然就是大趙國設在東北地區的國家商務中心。因此,由洪修平主持的室韋商務自然也都在此記錄備案。

    經過近半個月的查證對照,所有查核的商務往來記錄與室韋地區報與朝廷的賦稅換算下來俱都相符。眾人見官方商務往來沒有漏洞,便將目光轉向了民間商務,此時,金成淇的實力就體現出來了!

    由於金家莊與朝廷聯手,因此原本由金家莊壟斷的護送生意更加興隆,而金成淇更是暗中利用與朝廷聯手的事實,逼迫所有往來商家雇傭金家護衛護送。甚至每次護送的商家資料和貨物資料金成淇都會記錄備案,作為他分析、瞭解東北地區貨物需求種類和數量的依據。

    應該說金成淇不但是一個精明的商人,也是一個有遠見的商人。這些資料使得他隨時把握著各商家在東北地區的狀況,為金家莊掌控東北商務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現在,這些資料被太子一行查閱。通過對各地商家知之甚深的金成淇與商務司兩位官員的細細排除,資料中記載的所有商家都不可能與洪修平有所干係。至此,對洪修平的調查又陷入僵局。

    ……

    “老金,你說洪修平有沒有可能走私?”薛道衡問道。

    “走私?……太師,不知什麼叫作‘走私’啊?”金成淇茫然。

    薛道衡看看太子、李靖等人俱都望向自己,眼中滿是詢問神色,連忙道:“嘿嘿!家鄉話,就是為了逃脫賦稅,隱瞞官府私自販運貨物的意思。”

    金成淇恍然:“哦!原來是這個……太師,東北各地要道關卡都有我金家莊和朝廷的人把守,洪修平應該無法私運貨物。”

    薛道衡冷笑一聲,道:“把守?有個屁用!只要關係、金子走到,什麼關卡都是虛設!況且,即便關卡嚴格把守,難道就沒有其他隱秘的道路可通嗎?就如當初,有誰想到可從南詔茶馬道至驃國?”

    眾人點頭贊同薛師的看法,同時又把詢問的目光投向了金成淇……他可是在東北做了好多年的馬匪,既是以劫掠商隊為生,當可知許多隱秘的商道吧?

    金成淇面色平和,心中可是將薛師恨得牙癢癢。隱秘的商道他是知道不少,而且其中一些正在為他所用……就如薛師所言,金成淇在“走私”。

    “太子殿下、各位大人,確有幾條隱秘的商道,但這些商道不但偏僻且兇險,沿途有不少的匪徒盤踞。想我大趙賦稅不高,商隊何苦自尋艱險?因此,這些商道一般都沒有商隊願意行走。”

    薛道衡“嘿嘿”一笑,道:“兇險?金莊主,若有商隊在金家護衛下通過,會否兇險?”

    金成淇的臉一下漲的通紅,“太師!您可是懷疑我金家莊勾結匪幫私販貨物?”

    太子李心武見狀,連忙道:“金莊主,太師只是好奇詢問一下而已!金莊主對朝廷的忠心是人所共知的,若不然,朝廷也不會與金莊主聯手運作東北商務了!”李心武雖然此時才十三歲,但言談舉止已經頗為得體。

    太子殿下發話了,薛道衡也不再為難金成淇,他“呵呵”一笑道:“老金,不要急嘛,開個玩笑而已!……老金,好好想想,若洪修平走私……呵呵,若他偷販貨物可能會走哪一條道?”

    金成淇發火也不過是做個樣子,他哪能真與當朝太師鬥氣?當下金成淇眉頭緊蹙,冥思苦想。眾人見狀也不出言打擾他,室內寂靜一片。

    忽然,金成淇一拍大腿,道:“哎呀!定是哪里!”

    ……
georgek615 發表於 2010-11-5 21:29
第二十六章 造勢(3)

    金成淇的驚呼使得眾人信心大增,薛道衡搶先問道:“老金,可是有了眉目?”

    金成淇點點頭,道:“兩年前,莊子上有一隊護衛護送一支商隊前去靺鞨國。由於商隊交貨的時間緊迫,所以他們選擇了一條雖然險惡、卻更為快捷的商道。就是這支商隊,在行至靺鞨國邊境時竟巧遇了一支奇怪的商隊……”

    眾人猜想這支奇怪的商隊恐怕就是洪修平的走私隊伍了,當下更是凝神屏氣專心聽著金成淇講述。

    “……這支商隊押送的貨物倒是極為普通常見,而其中最為奇怪的卻是,這商隊中似乎沒有商人,所有成員俱是彪悍的青壯年漢子!當時,莊子上那護衛首領懷疑對方是占山劫道的主兒,便叫夥計們取出了連環弩……”金成淇仿佛意識到了什麼,話聲至此明顯一頓。薛道衡幾人倒沒有發現什麼,軍部出身的李靖卻聽出問題了:那連環弩攜帶方便,威力巨大,是朝廷嚴加控制、且只配發給特戰隊和皇室親衛的武器,那金成淇哪來這麼多裝備其護衛隊?不過李靖沒有立即質詢他,暫時把疑問放在了心裏。

    “那支商隊的人見夥計們取出了連……武器,卻也知道厲害,對方領頭之人便和顏悅色地與莊子上的衛隊攀起了交情,言稱他們雖是靺鞨的馬匪,但是此行劫掠甚豐,不會再出手了,表示希望大家各行其道互不相犯。莊子上的衛隊首領聽他這麼一說,也就放下心來,與他胡謅了一通便各奔前路去了!”

    太子李心武聽到此處問道:“金莊主,他們可是真的靺鞨馬匪?”

    金成淇搖搖頭,道:“回殿下,那幫商隊怕不有四、五百名精壯漢子,若真是馬匪,只怕其勢可以橫掃東北。可小的混跡東北這許年,卻從未有聽說過哪里起了這麼一撥人物。況且,小的在其後也曾經多方打探,卻並沒有查到有如此大規模的匪幫。”

    薛道衡點頭,道:“確實異常……想那四、五百人每日的吃喝就不得了,若他們是匪幫,為了維持生計必然會不斷犯案,若真如此,以老金在東北地區的勢力,不可能對其毫不知曉。依老夫看來,他們定是那洪修平暗中走私的隊伍!”

    眾人俱都點頭稱是,只有李靖在聽到其中“以老金在東北地區的勢力,不可能對其毫不知曉”一句時,心中卻是一動:若洪修平私販貨物供養軍隊,那麼他販賣的貨物定然為數不少,金成淇在東北地區可算是商界的老大,他不可能對這些交易毫不知曉!

    心中雖然想到此關鍵處,但李靖仍是面不改色,端坐一旁。

    眾人一番合議,俱都認為那幫人馬就是洪修平私養的軍隊,但是怎樣找到這幫人、找到洪修平走私的證據,一時間眾人卻是拿不定主意。最終,因天色太晚,遂決定次日再議。

    待得諸人準備散去,李靖悄悄向薛道衡遞個眼色,薛道衡會意,便打個“哈哈”,向李靖說道:“今日坐了一天,也真是乏了。老李,你家夫人從洛陽帶來的好酒還有麼?要有,老夫就去你那裏叨擾叨擾!”

    李靖自是滿口答應。於是,太子、薛道衡二人便與李靖一道去了他與紅拂的住所。

    此次紅拂隨李靖前行,實乃武帝的意思。一則紅拂武藝高強,又通曉刺殺之術,當為護衛太子安全的上佳人選;二則,武帝自屈不歸口中得知了當年洪修平對紅拂甚是迷戀。此次若紅拂與丈夫前往清查,說不定還能讓善於隱忍的洪修平嫉恨交加作出笨事來,進而為監控官員尋得其破綻!

    紅拂喜飲、善飲,而且她也的確帶著不少美酒前來,這些薛師是知道的……周圍與酒相關的事情,薛師不知道的恐怕很少。

    飲著美酒,薛道衡很是歡喜,他先向紅拂索要了一壺酒放入懷中,接著便問道:“老李,你要與咱們說什麼啊?”

    李靖淡淡一笑,將先前心頭的猜疑道與幾人,順便也說出了金家莊衛隊竟然配備軍用連環弩之事。

    都說女人的心思比較細膩,紅拂一聽經過詳情,立即斷言道:“那金成淇心中有鬼!”

    薛道衡聽了李靖所言,亦是贊同紅拂的看法。唯有太子年幼,閱歷尚淺,他問道:“何以斷定?”

    紅拂道:“金成淇在東北地區根深蒂固,即便在朝廷插手東北商務之前,他就牢牢掌控著這裏的商務貿易。而在朝廷介入其中之後,他更是利用朝廷的威勢,將周邊地區對中原的商貿來往壟斷。而洪修平若要以商養軍,必是做那長期穩定的買賣,如此,金成淇如何會沒有察覺?搞不好……”紅拂面帶憂色,“……金成淇也參予到了其中!”

    眾人聽得面面相窺,紅拂所言甚有道理,她的猜測更是極有可能!

    太子很是擔憂,道:“如此,咱們在這裏豈不是白忙活一場?而且,若猜想屬實,那洪修平與金成淇相通,他不是就對咱們的調查瞭若指掌?”

    薛師看得比太子更深遠,因此他的擔憂卻比太子更甚。薛師蹙著眉頭,道:“那金成淇若真是與洪修平有牽連,為何他又要透露金家衛隊巧遇那奇怪商隊之事?這不是自暴線索嗎?……難道其中有什麼陰謀?”

    一直在沉思的李靖開口了:“若金成淇真與洪修平勾結,那麼他告知巧遇奇怪商隊之事就只能說明……金家莊中有蹊蹺,他在轉移咱們的視線!”

    李心武出言問道:“但是,就如太師所言,他不是也將洪修平走私的事暴露了嗎?”

    李靖微笑,道:“殿下,即便咱們知道洪修平有那一撥人馬在走私又如何?如今朝廷‘清汙肅貪’之風正盛,只怕那撥人馬早已經銷聲匿跡。咱們就算知道這撥人馬存在,也是不易查拿他們取到洪修平走私的證據!”

    李心武聽罷,罵道:“這金成淇好狡猾!”

    此時紅拂亦是一笑,道:“殿下,那金成淇究竟與洪修平有無牽連還未可知,咱們只是在這裏猜測而已,若真要確定,還需下一番工夫……”說到此處,紅拂面上竟然隱現興奮神色。

    薛道衡看在眼裏,明白了紅拂的心思,他開口接到:“老李那夫人,你可是想重操刺客的行當,去暗探金家莊?”

    紅拂毫不掩飾這個想法,直言道:“不錯!小婦人久未飛簷走壁,正想試試身手!”言罷,紅拂將期待的目光投向太子李心武。

    如此刺激好玩之事,李心武怎不想見識?於是,他又將目光投向了薛道衡。

    薛道衡見到,微微一笑:“殿下,你是此行主事之人,你就作主發話罷!”

    ……

    ※※※※※※※※※※※※※※※※※※

    這日,政學院中很是熱鬧,有好幾百名學子將隨師動身赴全國各地的學院交流,並在沿途體察民情,而其中將有五十人被選出,提前結業赴地方任職。

    周歡顏看在眼裏,他對此很是滿意。

    政務院的學子們在近段時間裏被周歡顏和他的幫手們灌輸了不少所謂的治國思想。周歡顏相信,當這些學子赴各地之後,必會將這些思想廣為傳播。而且,在各地的學院中,還有不少像他一樣的老師在引導著學子們的思維。當這些學子們碰面,相互交流時,他們會因見解相同而產生錯覺,並會因此堅信,大趙之所以有那麼多的貪官污吏產生,就是因為當今朝廷的治國方略是錯誤的!如此,那些熱血彭湃的少年們會怎樣呢?若其間再有洪先生派出的人在其中鼓動一下,又會怎樣呢?……周歡顏想像的到,到時候大趙舉國學子將會要求朝廷嚴懲貪官污吏、變更治國方略!其時,當是洪先生反擊那些把握著朝政的賊子之時!也是,自己為父親的沉冤昭雪之日!

    遠在室韋的洪修平得到大批政學院學子赴各地遊學的消息後,亦是欣喜異常……他在十年間費盡心血培植黨羽,並利用淩敬的關係將他們安插在趙國朝野,為的就是如今一擊!

    只要學子們被挑動起來,再有自己在國內各地的黨羽煽動民眾,朝廷必將承受巨大的壓力,其時,他便可以利用朝中黨羽的運作,使得朝廷將堅持以仁義道德治國的淩敬調回洛陽。洪修平甚至相信,若運作的好,此次大有可能擊垮徐世勣,使得淩敬掌握重權!而洪修平自己擺明瞭是淩敬最為欣賞之人,以後朝中大權最終還是會為他掌控……“哼!到時候,紅拂,你就可知道我洪修平才是有真本事的男兒漢1

    ……

    紅拂心念一動,差點打出個噴嚏。“誰在念叨我?”她一邊想著,一邊隔著蒙面的黑紗揉揉小巧挺直的鼻子。

    紅拂此時正站在金成淇內宅外的陰暗一角、月光照不到之處,在她眼前便是其內宅的圍牆。這金成淇即便做了商人,仍然堅持著作馬匪時的謹慎。他的宅子雖然已經處在金宅的內院,卻還是單獨築起了一道三丈高的青石圍牆。

    不過,這圍牆雖然高大,卻也難不住紅拂。想那只要是石頭壘砌成的牆,就一定有縫,那怕其工夫精細嚴絲合縫,那也始終有縫的。既然有縫在,對紅拂這從小就經過嚴格訓練的刺殺高手來說就有可趁之機。

    這已是紅拂第四次潛入金家內宅。只見她自懷中取出兩柄鋒銳的短刀,左右手各握一把,將其準確的插入牆縫。就在左右交替之間,整個人就如同壁虎一樣地爬升上去。

    不一會兒,紅拂就上了牆頭,觀察一番,待得金宅夜間巡察之人走過之後,她隨即輕輕躍下。

    紅拂展開絕學,不斷閃避著巡察的衛隊,一路悄沒聲息地前行。通過前三次的探察,她確定內宅西邊的一處所在便是金成淇暗藏玄機之地。

    前行約一盞茶的工夫,在紅拂面前又出現了一道高大的圍牆,這裏應該就是金家宅最機密的地方了。

    圍牆周圍栽種有好幾株參天大樹,若是普通行竊之人,定是貪圖便宜自大樹進入高牆內。可紅拂卻沒有,她沿著圍牆西行,來到一背陰處,依然用先前的法子登上了牆頭躍入牆內。

    月光照著紅拂躍下之處的那棵大樹,茂密的枝葉中隱有金屬光澤反射。原來,那樹上掛著不少銅鈴,若有人攀上大樹搖晃了樹枝,銅鈴就一定會發出聲響!……也只有紅拂這樣經過刺殺名家風行舟嚴格訓練的人才能如此輕鬆進入這禁地,要是普通人,只怕不在先前被巡察衛隊發現,就會在此處觸動機關。

    牆內只有一間小小的石屋,且牆內情形果然如紅拂所想,寂靜無人。這也是許多重要機密地方的通常現象……週邊的防守已經那麼嚴密,這機密的地方自是越少人防守越好!要知道,少一個人接近就會少一分洩密的可能!

    紅拂悄然接近石屋,她沒有去碰那門鎖,而是小心地繞著石屋探察了一周,隨即又攀上了屋頂,揭開屋頂的青瓦打探。只見屋中漆黑一片,當下紅拂屏住呼吸,仔細聆聽,沒有發現異樣。

    再揭開幾片瓦,紅拂取出隨身攜帶的長繩縛在屋樑上,隨即順著長繩滑落屋中。

    專業人士的效率果然不同凡響,很快,紅拂便從牆中嵌著的一個暗匣中找到了金家莊的真實帳目。用隨身攜帶的布巾將厚厚一遝帳本包好縛在背上,紅拂自長繩返回屋頂。小心將繩子收回、青瓦復位,紅拂悄然返回其住所。

    ……
georgek615 發表於 2010-11-5 21:29
第二十七章 借勢(1)

    還在冀州時代,茶肆就在中原地區普及開來。及至如今,大趙國人民的生活更加富裕,許多雜役、苦役都由海外的勞工擔當,民眾的空閒時間越來越多,這也促進了本就興旺的茶飲生意。一時間全國各地大小茶樓林立,無數大趙人就將時間耗費在了這裏。

    華紀十五年,七月初五,大趙國劍南道長陽縣。

    “媽的!怎麼又和了!還是聽和二五八條的清一色?”一聲叱駡自一處茶樓的二樓雅間臨街的窗口傳出。顯然,雅間中的人在玩從宮廷中傳出的“麻將牌”,而且,那喝罵之人手風不順被人和了清一色。

    隨即,那喝罵之人重重咳嗽了一聲,又自雅間窗口探出頭來,吐出一口濃痰。

    無巧不成書,正好有一群少年人自茶樓下經過,而那口濃痰剛巧落在其中之一的頭上。少年人感覺有東西掉在頭上,伸手一摸,再定睛一看,忍不住大怒。而那吐痰之人見狀,則嘿嘿一笑,隨口道:“年輕人,對不住了!”

    少年剛要出言責難,就聽見隨行的同伴中有人高聲叫道:“吳稟元!樓上那個就是吳稟元!”瞬間,一群少年臉上露出興奮之色。二話不說,一群人一窩蜂湧進茶肆,就要登上二樓。

    那被叫做吳稟元之人立即把頭縮了回去,慌張喝道:“快!快把麻將牌收起來!估計是那些沒事找事的學生上來了!”

    雅間裏的幾人一聽之下,連忙七手八腳把麻將牌收拾起來,將之用四方的牌墊子裹好,藏到了角落處的一張椅子下面。

    剛把麻將牌藏好,那群少年就踢開房門沖了進來。當頭一個瘦削少年喝道:“好啊!吳大人,公務時間你不在官署,倒在這裏快活!”

    吳稟元端坐大椅,面不改色道:“你們是什麼人?……本官正在此與本縣商家洽談商會事宜,你們闖進來幹什麼?當真沒有王法了麼!”

    少年們不住嘿嘿冷笑,那當頭之人更是大聲喝道:“吳大人,我是政學院的學生,而他們……”指著身後的十來個少年,“……就是你縣裏長陽學院的學生,此行專為尋大人你而來!”

    聽得發話之人是來自己轄地遊歷的政學院學生,吳稟元不敢大聲喝斥。畢竟,誰都知道政學院的學生結業後放官至少都是縣一級,不可輕易得罪。當下吳稟元疑惑問道:“專程尋本官?你們有什麼要事嗎?”

    那政務院學子冷冷道:“吳大人,學生請問,前日城南王家呈上的訟狀你可閱了嗎?”學子口中那王家告的便是吳稟元丈人強行收購王家的臨街店鋪。

    吳稟元心中一緊:都說怎麼那王家有膽告狀,原來有這般學生在背後攛掇!

    “這個……本官因有要務,尚不及批閱!”此時是“清汙肅貪”的非常時期,吳稟元並不打算與這幫少年對硬,他只想敷衍了事。

    可是,一幫學生可是存了心要將吳稟元拉下臺,哪會與他敷衍?

    “要務?”那政務院學子一邊冷冷應到,一邊用眼光掃視著雅間內。忽然,他發現牆角的一張椅子腿邊有一塊麻將牌。學子連忙幾步上前,伸手就推開了椅子,就要打開包裹麻將牌的牌墊子。

    吳稟元就在旁邊端坐,見此情形,他急忙上前攔阻。

    那學子見吳稟元撲上前來,知道其中定有蹊蹺,連忙伸出腳將裹著的牌墊子踢散……一陣“嘩啦啦”的清脆聲響中,骨頭雕制的麻將牌飛撒一地!

    “要務!這就是吳大人的要務嗎?”

    吳稟元見所言被揭穿,惱羞成怒,一時間也顧不得來者中有政務院學子。

    “放肆!本人為一縣之長,難道需要你們這些乳臭未乾之人來干預行為嗎?”

    “哼!一縣之長?吳大人,請問何謂‘官’?……你身為縣令卻不為一縣百姓造福,反在處理公務的時間聚眾賭博作樂……”那學子的聲調漸高,“……還縱容親近之人欺淩百姓,強買百姓店鋪!吳大人,你可知陛下曾言,‘吃百姓之飯,穿百姓之衣,此身當屬百姓’!”那政務院學子言辭尖銳。

    此時全國“清汙肅貪”之風還未收尾,吳稟元雖然惱怒,卻也不敢太過放肆。只見他將長袖一拂,道:“你所言之事本官一概不知!本官尚有要務在身,沒時間與你等糾纏!”言罷,吳稟元就要抽身離開雅間。

    那政務院學子見狀,連忙一把拉住吳稟元,喝道:“吳大人,我等今日專程尋大人,就是要為王家討個公道!……今日大人你不將王家的案子作個了斷,休想離開!”

    與吳稟元一同打牌的幾個商人見到吳稟元受窘,急忙上前要拉開那政學院的學子。卻不料,長陽學院的學生見到幾人出手,也全都圍攏上前。這雅間內即便寬敞,此時也是亂糟糟的一團。

    此時已經有不少的飲茶客來到了雅間門前看熱鬧,而樓下也有不少過往的民眾聽得樓上嘈雜,紛紛駐足觀看。

    吳稟元見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心中不由得一急,手中奮力將政務院那學子一推……那學子眼中忽地精光一閃,順勢就向後撞去!在他身後不遠就是臨街的窗戶,那窗戶的窗沿只及得腰身高,而此時窗前正有兩名學生站立!

    那政學院學子順著吳稟元的一推之力向後奮力一撞……只聽“啊呀!”一聲大叫,一名長陽學院的學生竟被他撞出了窗外!

    慘叫聲頓起,樓上有學生在高叫:“誰?誰掉下去了!”樓下也有民眾在驚呼:“有人墜樓了!”

    大部分學生們都“嘩啦啦”湧向窗邊觀望那掉下去的同窗,而幾個本堵在門前的學生更是迅速跑下樓去探望。現場驚呼之聲不斷,其中,那政務院學子亦在高聲叫道:“吳縣令殺人了!吳縣令殺人了!”

    吳稟元眼見那政務院學子在自己的一推之下,將長陽學院的一個學生撞落出窗,他一下子目瞪口呆,驚惶不知所措!此時旁邊一個商人頭腦尚算靈光,他一把拉住吳稟元,悄聲道:“吳大人,還不快走!”

    吳稟元一下子反應過來:此時不走,只怕會被那些憤怒的學生當場打死!

    當下吳稟元來不及細想,拔腿便隨著幾個商人逃出雅間,迅速自茶樓的後門溜走。而就在吳稟元與幾位商人溜出雅間之時,政務院那個學子正回頭看見,但他沒有出聲,只冷冷一笑!

    ……

    次日清晨,被長陽縣令吳稟元“推”下樓的那名學子終因醫治無效身亡。同日午後,長陽學院的三百二十七名學員身著白衣、抬著棺木來到了長陽縣官署大門前,其領頭之人為國家政學院遊歷到此的兩名學子和一名老師。一行人在官署前靜坐,要求縣令吳稟元給枉死的學生一個交待。

    無數的民眾聞訊也來到了官署外,甚至參加到了靜坐隊伍中,為學生們助威。

    而吳稟元在昨日出事以後便自知:在全國整風之時犯下此事,已是難以善了,不但仕途從此斷送,就是身家性命只怕也是難保!因此,在出事的當晚,吳稟元就已經攜家眷潛逃!

    此時官府已經無人出面處理長陽學子墜樓身亡之事,而長陽縣監察隊的監察官員也因被監察人吳稟元負案潛逃,已領隊追蹤緝拿。於是,久候未果之後,在一些別有用心之人的操縱下,死者的父母、親人哭泣著來到。當下,激奮的民眾、學子們再也按捺不住,不顧官署衙役的攔阻,紛紛沖進官署。在打砸一通之後,更有那別有用心之人四處放火燒了官署!

    自此,局勢一發不可收拾!

    當晚,周邊鳳穀、合溪等州縣的官立學院俱都知曉了長陽縣發生的事情。在洪修平一派中人的暗中操縱之下,幾個州縣官立學院的師生們聯名上書朝廷,要求嚴懲長陽縣令吳稟元。

    而就在朝廷遣人著手調查吳稟元一案的同時,大趙國內流言四起,稱朝廷之所以在吳稟元害死學生一案上故意拖延,一切只因為吳稟元是大趙民部總管徐世勣的遠親。一時間大趙國內民憤四起,不但各地官立學院的學子們,就是普通民眾也紛紛上書當地官署,要求朝廷在此事上給死亡學子一個交待、給民眾一個交待!

    隨即,徐世勣出面,向大眾宣稱吳稟元並不是自己的親戚。但是,那些造謠者甚至偽造出徐氏的家譜,其中竟記載吳稟元為徐世勣一位堂姐的兒子!

    接下來,由於朝廷緝拿吳稟元一直沒有結果,民眾在洪修平一派的挑動下,紛紛聯名要求罷免徐世勣的官職,並請求武帝將遠在室韋的淩敬調回!

    ……

    洛陽,大趙皇宮內院。

    “陛下,此次因吳稟元一案民憤極大,而且朝中不少大臣也對微臣也頗有一些看法,再有那吳稟元久久不能歸案,因此還請陛下暫停微臣的職務,以平息朝野動盪!”徐世勣平靜說道。

    李元霸聽罷冷冷一笑,卻不應下徐世勣所求,只道:“徐總管,這些天朕想了許多。眼前的動盪可不簡單……從周歡顏蠱惑政學院學子,到吳千里上書請准政務院學子遊歷,再到吳稟元事件,到如今針對你……這一切都是某些人的陰謀1李元霸面色陰沉,“他們利用政學院學子的熱血衝動向其灌輸偏激思想,再使其到大趙各地傳播串聯,所有的一切不過就是為了爭權奪勢!也許……他們下一步就會針對朕了罷?”

    徐世勣沉默不語,這些他不是沒有想到過,但有些話自皇帝陛下口中說出,當是要比從他口中說出要好的多。

    李元霸微微歎了一口氣,道:“從目前看來,此事的最終受益者便是淩敬。但是,朕相信淩總管不會作出如此危害國家的事來,此事十有**是洪修平在暗中操縱!只可惜……無論監察官員怎樣監控,也不能得到其謀劃、指使動亂的證據!”

    徐世勣開口道:“陛下,不論此事簡單也好、複雜也好,微臣此次必須要停職回避了!不然,民憤難平。”

    李元霸沉吟好一會兒,方才出言道:“也好!徐總管自朕入冀州之時便在主持政務了吧?至今已經勞累了二十年,也該休息一下了!……不過,徐總管認為有誰暫代你的職務最好?”

    徐世勣道:“回陛下,首選當然是魏征魏大人1

    李元霸搖搖頭,道:“且不說馬來地區離不開魏征,就是他在行程上也要耽擱好幾個月的時間,來不及的!”

    徐世勣默想片刻,道:“陛下,工務司都督鄭一同可代臣之職1

    李元霸搖頭道:“鄭一同為人太過苛嚴,胸懷不夠廣闊,不妥!”

    徐世勣又道:“陛下,稅務司都督湯永寬亦可代臣之職1

    李元霸再次搖頭否決。

    徐世勣的嘴角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苦笑,他故意提出先前兩人,只不過想試探一下皇帝陛下的意圖……那鄭一同與湯永寬均有能力暫代徐世勣之職,但他們都是與徐世勣親近之人,若皇帝陛下不同意二人暫代職務,那只能說明徐世勣此次只怕不是暫時停職了!

    正如徐世勣所想,李元霸就是要借機讓他交權……畢竟,太子在一天天長大,李元霸也在一天天老去,扶持一批忠於太子的新人也是應該的!

    而農務司都督程克儉就是皇后王曉蓉的表弟,他的利益正與皇后、太子息息相關。

    徐世勣躬身道:“陛下,農務司都督程克儉可勝任微臣一職1

    李元霸微一思索,道:“嗯!程克儉為人穩重,見事甚明,就是他罷!不過,徐總管,你可得在暗中輔助他!”

    徐世勣點頭應是。

    ……

    君臣閒聊幾句,李元霸便命徐世勣退下,隨即又召來了屈不歸。

    “屈總管,”李元霸自書案一邊拿出一遝文書,“這是太子命人送來的,其中有洪修平私販貨物逃脫賦稅的記錄……朕將會擬下一道宣淩總管歸京的詔書,而你便以宣詔的名義,親自領人前去室韋,將洪修平抓捕歸案罷!”

    屈不歸領命。

    隨即李元霸寫下一紙詔書,要將淩敬召回!
georgek615 發表於 2010-11-5 21:31
第二十八章 借勢(2)

    據故老相傳,七月初二,是鬼門大開的日子。在這天夜裏,人世間的九個至陰大穴就會打開,閻王會讓被禁錮的眾鬼魂到人間走走。其間,那些有主的鬼魂便回自家去享受後世子孫為他們而準備的供品,而沒主的鬼魂就在人世間四處遊蕩。如此,一直到七月十四子時。

    今日是七月十四,正是遊蕩人間的鬼魂回歸地府的最後限期,在七月十四的午夜,鬼門就將緊閉。過“鬼節”這一習俗經達摩傳到中原,又經大趙傳到了室韋,從七月初二開始,這些天在室韋的街頭路邊時常可見世人供奉給無主遊魂的供品。

    不久前,遠在室韋的洪修平利用劍南道吳稟元事件,在朝野間發起了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但就在之後不久,他便接到了金家莊被遼東道駐軍接管、太子正在那裏主持事務的消息。隨後,遼東道駐軍奉旨迅速進駐室韋,接管了室韋駐軍的防守,這更是讓洪修平萬念俱灰。

    金成淇那裏既然出了問題,他二人聯手私販官貨之事肯定也已經暴露。眼前雖然朝野上下要求徐世勣停職的呼聲甚高,淩總管極有可能被召回京師,洪修平的奪權計畫至少已經成功了一半。可是,這又有什麼用?朝廷雖然只掌握了洪修平私販官貨的罪證,但只這一項就可以治他死罪。

    就在今日,洪修平又得府門前商販打出手語暗號告知:監察部總管屈不歸奉旨前來室韋,宣召淩敬返京敘職。得到了這個消息,洪修平反而平靜下來。

    “屈不歸就要來到,表面上他是宣召淩總管回京,可實際上卻是來捉拿我的吧?想皇帝陛下也真沉得住氣,這許久了才使人來捉拿我……”忽然,洪修平覺得其中有些問題,“……皇帝陛下得到證據已經有些時日了吧,他不但沒有及時派人來抓捕我,反而給了我發動的時間,這是為什麼?他就不怕我拼死一搏?難道……皇帝陛下是要待我的力量全部暴露才會動手?”

    洪修平猜對了一小半。李元霸不但要等他的力量全部暴露,還要悄然調兵遣將預防他以武力作亂。並且,武帝李元霸還要借勢削弱、解除一些權臣手中掌控的軍政大權……想那洪修平隱忍十幾年,辛苦造勢,終卻為武帝借去。看來,多年的磨練已經讓李元霸從一個莽撞的武夫慢慢變為了真正的君主————冷酷、果決,看重最終利益的帝王!

    擁有這樣一位皇帝對大趙國或許是一件好事,可是,對李元霸自己、以及他的親人好友們也會是好事嗎?

    “看來,我今次是死定了!”複雜的心情使得洪修平放下了手頭的公務,獨自漫步出了官署,隨意在路邊找了一張供行人休息的石凳坐下。

    炎熱的午後,明亮的陽光照得人眼睛發花。洪修平在灼熱的陽光下靜坐,無視過往人等的詫異目光。

    漸漸,天色已黑,洪修平抬頭仰望天空,長空裏沒有半點星光,只有慘澹的雲霧飄浮。鬼節淒涼的氣氛和已降下的夜幕沒有讓洪修平感到害怕,他相信自己並不孤單,此時暗中至少有四、五名監察部直屬特戰隊的士卒在監控著自己。

    “我在朝野發動一系列的事件向朝廷施壓,以求朝廷召回淩總管從而取得權勢。如今武帝被迫要召回淩總管,我的目的也達到了一半,可是,最終的結果卻極可能是我被捕受刑!……我究竟在做什麼?費盡心力,卻把自己陷入了困境!”

    漆黑之中,洪修平的眼睛散發著幽幽寒光,猶如幽靈。

    “這一切,只因為我手中沒有軍權!私養的五百名亡命之徒雖然強悍,可終究敵不過大趙軍隊,要是我手中有軍權,哪會如此窩囊!……哼!那應正行也真是個膽小怕事之人,如此大好機會竟然不敢起兵!”

    應正行為室韋駐軍統領將軍,與洪修平有勾結。但就在月前洪修平聯絡他兵諫、為朝廷增加更大的壓力時,應正行卻退縮了,即便洪修平撕破臉以二人勾結來往的證據威脅他也沒有達到目的。

    其實這怪不得應正行膽小,實際上,只要應正行敢有所動作,他就絕對活不過第二天。就如洪修平能夠得以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一則是他的行動確實隱秘,使得朝廷的監控不是很有效;二則卻是因為武帝有心讓他暴露實力,以便一舉殲滅永除後患……否則,一位特戰隊員的暗殺就可讓洪修平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

    夜色漆黑,通往地獄之門就要關閉,也許是鬼魂們留戀著人世間而散發著無邊的怨氣,深夜中,夏日灼熱的空氣漸漸冷卻下來。

    洪修平的心也隨之冷卻下來,“明日屈不歸就要來到,我的死期也快到了!”

    ……

    華紀十五年七月,徐世勣辭去民部總管職務,原民部農務司都督程克儉接任民部總管一職。

    同月,淩敬奉旨自室韋回京,仍然主持政務部事務。而其得意門生洪修平因私販官貨被處以終生監禁。

    同月,已被洪修平黨羽殺死滅口的長陽縣令吳稟元被刨墳鞭屍以平息眾怒。

    同月,太子奉旨巡察大趙國北疆、西疆,太子師薛道衡、大將軍李靖及其夫人張出塵隨行。

    同月,太上皇李淵無疾而終,享年八十有六,舉國致哀。

    ……

    七月裏,無數洪修平的黨羽被秘密捕捉,大趙國局勢日趨穩定。武帝李元霸一方面提高了官員的奉祿,一方面加強了對各級官員的監控,希望借此能杜絕官員營私舞弊之風。但是,希望終歸只是希望,作為曾經的歷史系學生,李元霸心裏也非常清楚,不論在什麼樣的社會體制下,這些問題都會存在,區別只在於嚴重與否。

    這些問題,並不是什麼多黨執政或是一黨專政就可以杜絕,也不是什麼民主或是什麼幾權分離就可以有效控制……只要是在人組成的社會裏,這些問題必然會存在!

    人活在世上,能夠一步步堅持走到老,是因為他們有理想、有希望。其中,大多數人的理想就是為著讓自己、或是自己親近的過得幸福,而少數的人是在為著讓全世界的人過得幸福。不可否認,那少數的人是偉大的、崇高的,但是,這世界上畢竟還有不計其數所謂“自私”的人,他們在為自己、或是自己親近的人活著。為了達到自己的願望,人們或是踏踏實實地創造著幸福,或是投機取巧、通過種種損害他人利益的方法來達到目的。這也使得人類社會永遠都少不了爭權奪利、爾詐我虞……

    甚至在七月的一次朝議上,武帝曾沉痛言道:“朕可以擊敗世上最強橫的軍隊,也可以讓歷史發生改變,卻無力讓貪官污吏絕跡!”

    ※※※※※※※※※※※※※※※※

    房間寬敞且明亮,貴重紅木打就的傢俱更顯出主人的氣派。李元霸坐在寬大客廳的紅木椅上左右打量著,心道:“果然是大趙首富,這兒可比皇宮裏氣派多了!”

    沈逸之恭謹地坐在下手。他已經七十來歲了,早幾年就從馬來返回柳州,專心主持大局,再也不出海奔波受累。

    “陛下不遠千里來到柳州召見小民,小民真是不勝榮幸!”

    李元霸“嘿嘿”一笑,道:“沈先生如今可是大趙首富,當得起天下‘商界之王’的稱號,朕早就想見你一面了!”

    沈逸之心中一凜,背心已有冷汗冒出。那“商界之王”本是一些好事者對沈逸之的稱呼,而沈逸之平日聽來多少也有些得意,可此時經由皇帝陛下口中而出,味道可是大不一樣啊!

    “陛下,小民一家專心經營商務,家族商隊往來海內外的護衛都交予朝廷運作,真是勞煩朝廷了!小民想捐出一半家產以謝朝廷歷年對沈氏家族的照拂,還請陛下恩准!”

    雖然沈逸之此時的話好似與武帝先前所言風馬牛不相及,但李元霸點頭微笑,仿佛對他所言甚是滿意……想這沈家多年來未有建立護衛隊,也就是沒有私人武裝,算是聰明。而且在武帝稍一提點之後,沈逸之便立即自削其勢,交出一半家產。這有錢有勢的天下第一首富本就是壓在李元霸心頭的一個威脅,能輕易得到如此結果,李元霸怎不滿意?

    “甚好!朝廷準備在西疆、北疆建立屯墾軍團,牢固邊疆防衛,正需大批物資、金銀。沈先生能如此而為,當為大趙國民楷模!”

    沈逸之自是謙恭一番。

    ……

    富可敵國的商人只要有了野心,遠遠比叛亂的朝廷大臣更加可怕。武帝此次借“清汙肅貪”的勢子巡行天下,其主要目的就是要消除那些資本積累的太過分的商人為國家帶來的威脅。洪修平一事讓武帝開始警惕來自國內的威脅,也讓他作出了諸如今日的舉措。

    三個月的時間裏,李元霸走遍了富商雲集的江南東、西道,河南道等地區,收穫頗豐。有沈逸之帶頭,不但所有商人都表示效忠朝廷,而且,商人們都主動獻出自己的部分家產,以取得朝廷的信任。

    三個月所得黃金過萬萬兩,物資更是無數。對於這批財富的處理,正如武帝所言,全部都用於了鞏固大趙邊防……李元霸要加強控制大趙周邊附屬地區,建立戰略縱深,從而安安心心地富國強兵,為建立更為強大的大趙帝國打下堅厚的基礎!
georgek615 發表於 2010-11-5 21:31
第二十九章 邊塞風雲(1)

    華紀十六年五月,駐紮在華南軍區黔中道的大趙第五軍團共八萬人馬開拔,在統領將軍程咬金的率領下前往北平軍區望建道(原室韋西南地區)屯墾,鞏固邊防。

    第五軍團到達望建道後,便按照預定計劃駐紮在與靺鞨國接壤的雙城地區。不久後,本隨同著太子巡察邊疆的薛道衡奉旨前來,協助程咬金開展屯墾事宜。

    ……

    靺鞨國疆域東至於海,南界高麗半島,西、北鄰大趙國。在靺鞨國中,大的部落有七個:白山部、粟末部、號室部、伯咄部、安車骨部、拂涅部、黑水部。

    如今的靺鞨國內部隱隱分裂,在七個部落之間,最具實力、最有影響的,便是粟末部和黑水部。其他各部落紛紛依付兩大部落,並據此形成了粟末靺鞨和黑水靺鞨兩大勢力,而當今的靺鞨國君就是粟末部首領突地稽。

    兩大部落中,因為粟末部的領地位於靺鞨國西部地區,地處松花江上游,適宜于農耕,並且其地又與大趙國遼東道接壤,因此商業、農業、手工業和畜牧業水準比其他各部要發達得多。而更在大趙王朝的影響下,粟末靺鞨迅速封建化,其社會內部的私有制也逐漸取代了公有制,七部中伯咄部、安車骨部、白山部便是依付其生存。

    黑水部的領地則位於靺鞨國東北部,地處黑水(今黑龍江)下游兩岸地區,仍以原始的漁獵經濟為主。有少量的農業,主要種植粟、麥、稞。黑水靺鞨素以勁健剽悍著稱,其戰士習慣于編髮辮,頭上插有雉尾冠飾,綴野豬牙串於脖子和腰間,擅長于步戰。七部中,號室部、拂涅部與其交好。

    ※※※※※※※※※※※※※※※

    這日,緊鄰大趙雙城地區的靺鞨安車骨部首領居所氣氛熱烈,這一切只因新近駐紮雙城的大趙程大將軍和薛太師要前來拜會部落首領僕固烈。

    僕固烈對大趙太師和將軍的此行甚為重視。安車骨部雖然依付粟末部,可是僕固烈並不願永遠屈尊人下,在他想來,此次若能與大趙邊防駐軍搭上關係並友好交往下去,當可大增其部在國中的地位。當然,若機緣巧合能再得到大趙朝廷的賞視,那麼,今後靺鞨國保不定就會是安車骨部作主了!

    基於此想法,僕固烈親自領著部落的重要成員來到距離居所三十裏的邊境處,列隊恭候著大趙程將軍與薛太師一行。時將至午,就在僕固烈翹首期待之時,從迎接隊伍之後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很快,一騎來到僕固烈面前。

    騎士翻身下馬,稟告道:“主子,大王聽說今日大趙程將軍與薛太師前往我部,亦特意派了使者前來,如今那使者已經帶隊到了主子的居所了!”

    僕固烈聽罷,原本喜悅、期待的心情一下子就煙消雲散,情緒沮喪:突地稽終究是不給安車骨部與大趙親近的機會!

    有了這樣的心情,在程咬金、薛道衡一行來到之後,僕固烈已經沒有了先前的熱情。

    ……

    鈸今爾罕無視安車骨戰士盯著自己的恨恨眼光,自顧在代表主人的大椅上坐下,並示意安車骨雜役為自己端上美酒,怡然自得地享受起來。鈸今爾罕此舉並不是倡狂,此行突地稽交給他的任務就是,在不惹惱大趙人的前提下竭力破壞大趙與安車骨部的交往……鈸今爾罕此人雖是靺鞨國君突地稽的心腹之人,卻不是一個太有心機的人,在他看來,激怒僕固烈、進而擾亂歡迎盛會,讓大趙人惱怒而去便是達到大王目的的最好辦法。

    不久後,在僕固烈的恭敬引領下,程咬金、薛道衡一行來到了歡迎他們的會場。

    會場設在一處寬闊的平原上,其間有彩緞鮮花裝飾的大大木制平臺,木台就是招待大趙貴賓的所在。臺上依照大趙的風俗分主客位置擺放著木制的大椅和幾案,幾案上放有美酒佳餚。在木台下則有數百名身著豔麗服飾的安車骨女子侍立,她們將為大趙貴賓表演曼妙的民族舞蹈。

    僕固烈剛一進入會場,就看見鈸今爾罕悠然坐在應該屬於自己的主人位置上,這使得他本就鬱悶的心情更加低沉。僕固烈更加確定:突地稽派鈸今爾罕前來的目的就是破壞安車骨部與大趙的交往!

    僕固烈忍氣吞聲與程咬金和薛道衡引見鈸今爾罕。面對大趙的太師和將軍,鈸今爾罕不敢托大,連忙躬身見禮。可就在雙方見禮之後入座時,鈸今爾罕複又搶先在主位上坐下。木臺上設置的主位本就只有一個,主人僕固烈一時呆立當場。

    薛道衡知曉了鈸今爾罕的身份,又見得僕固烈的尷尬神情,他略一思索,便將此中因由猜了個**不離十。

    “嘿嘿!僕固首領,可否置椅與老夫同坐?……老夫尚要向你諮詢一下靺鞨之風土人情。”薛道衡笑吟吟地說道。

    見得大趙太師為自己解除窘迫,僕固烈連忙叫來雜役搬過一張椅子坐到薛道衡身旁,此時他望向薛道衡的眼神中已經滿是感激神色……這安車骨部雖然依付粟末部,但是僕固烈終究是一部首領,此時為鈸今爾罕當眾羞辱,若無薛道衡化解只怕免不了有一場爭端,這可不是勢弱的安車骨部願意發生的。

    鈸今爾罕見沒有達到激怒僕固烈的目的,雖然其中有大趙人化解,可他卻不善罷幹休,繼續按照心中制定的“完美”計畫行動。

    賓主坐定,木台下的安車骨部美女也翩翩起舞,飲酒言談之間,氣氛逐漸熱烈。僕固烈仿似忘記了适才遭受的羞辱,殷情地向薛道衡和程咬金敬著酒。此舉正投咬金、薛師所好,幾人杯來盞往,喝的是不亦樂乎!

    見得賓主其樂融融,鈸今爾罕心中很是不喜,他“嘿嘿”一笑,向薛、程二人恭敬說道:“太師、大將軍,久聞大趙士卒強悍,而我靺鞨安車骨部的戰士也算勇武,不若就由雙方比試一下弓馬之技,也算是添一份熱鬧,可好?”

    僕固烈心中惱怒,他哪會不知鈸今爾罕此舉正是欲挑起自己與大趙人的不快?當下僕固烈臉色一變,就要出言拒絕。可不待他出言,性喜熱鬧的大趙程將軍在歡暢之間欣然答應:“好啊!比一下,誰贏了就賞黃金十兩……由本將軍出彩金!”

    薛道衡本來不願如此摻和到靺鞨國的內部爭端中去,可此時程咬金已經應下,他自是不好再反對,當下只得點頭應允。

    僕固烈見狀,心念電轉,當下牙關一咬,朗聲道:“鈸今爾罕大人,安車骨的戰士怎比得上粟末勇士?我靺鞨國練兵注重弓馬,粟末部戰士對此猶精,每個戰士都能馳馬射箭,百發百中的也很普通,還是由鈸今爾罕大人的部下代表我靺鞨比試吧!”中原語言在武帝的刻意施為下已經普及到了周邊各國,各國民眾俱以說大趙話為榮。此時周圍的安車骨部戰士們聽到首領示弱,臉上俱都露出憤憤之色。

    鈸今爾罕沒有料到僕固烈竟然會不顧勇士的顏面甘願承認自己不如人……這對靺鞨國的男子們來說可是大大的恥辱啊!

    鈸今爾罕可沒有勇氣說出粟末勇士不如安車骨戰士的話來,更何況僕固烈已將比試上升到了代表靺鞨國。於是,鈸今爾罕只得強笑道:“也好!就由我靺鞨與大趙各出一名戰士比試一下吧!”

    程咬金興奮異常,磨拳擦掌,咧嘴大笑之時口中酒氣沖天,看他的模樣好似要親自下場。薛道衡連忙一把拉住咬金,道:“程將軍,可由親衛隊隊長林鋒前去!”這“將軍”二字說的頗重,程咬金聞言立時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只得打消了親自下場比試的打算,依照薛道衡所言派了親衛隊長前往。

    比賽的場地就設在木台前,那些跳舞的安車骨部女子早已散去,台前的安車骨部戰士也向外散開,圍出一個大大的賽場。雙方言定將馬術和弓箭合在一起比試,即是在打馬飛馳之時,以弓箭射擊左右方的目標。

    這是粟末部訓練將士弓馬的常用方法。戰士在打馬飛馳時,要在馬兒的急速運動中不斷向左右箭靶開弓射擊。懂得騎術和射擊的人都知道,先不論急速運動中射擊的難度,就是人在疾馳的馬兒上一下向左轉,一下向右轉,若是沒有敏捷且過人的腰力,一兩下過去,只怕連骨架子都會散開來!

    鈸今爾罕對此大有信心,這本就是粟末戰士平日訓練的項目之一,而且,他挑選出來的勇士哥跋宏更是此中的強手。

    程咬金也是很有信心,雖然大趙騎兵並沒有這種訓練項目,但是開強弓射擊活動靶或是移動中射擊箭靶都是騎兵們的基礎訓練,大趙騎兵哪一個不是馳馬射箭的強手?而林鋒能成為趙國大將的親衛隊長,更是出類拔萃。

    隨著一陣戰鼓催響,比試的二人催著馬兒一路小跑,向遠處的起點奔去。來到一裏之外的起點處,馬兒身體已經發熱。此時,戰鼓聲猛然停下,兩騎準備比試。

    二人將從遠方起點處馳來,而終點便在木台之前。沿途左右各有二十個箭靶,二人分別用箭尾塗成紅色和黑色的羽箭射擊,最終將根據二人到達終點的先後和射中靶心的羽箭數決定勝負。

    戰鼓聲又再響起,林鋒與哥跋宏一齊催馬沖出。二人強弓在手,羽箭輕扣,“嗖嗖”聲響中,不論紅、黑羽箭,箭箭俱中靶心!

    見得二人的出色騎術和精准射擊,周圍戰士們喝彩聲不斷。整個比賽全程不過一裏,馬兒衝刺瞬間便到,二人幾乎是同時到達終點。就在擔任裁判的薛道衡笑吟吟地準備宣佈二人此賽平手之時,忽生變化!

    那哥跋宏沖到終點時尚餘一箭扣在手中,他一路射的興起,索性將這支羽箭搭在弦上,瞄準場外一杆旗幟射去!……“嗖!”旗杆應聲而斷,大旗跌落塵土!

    大旗遠在百二十步外,能一箭射落當是好箭法。哥跋宏得意洋洋,等待著眾人的喝彩聲。

    “奇怪,怎麼沒有喝彩聲?就是那一直響徹天地的戰鼓聲也停止了!”哥跋宏疑惑地向四周望去,卻見眾人全都盯著那面掉落地上的大旗。

    “這旗竟是金黃色的,而安車骨部的大旗是紅色的……”哥跋宏有冷汗自額頭湧出,“這,這居然是大趙國的金龍旗!”

    執旗的大趙旗手面色蒼白,將旗杆猛插於地,一路奔到木台前跪伏地上,悲憤道:“將軍,末將護旗不力,請將軍降罪!”

    程咬金的酒意在大旗跌落時就已全無,他心中亦是驚駭:大趙律法中明確規定,凡有以言語、行動,辱及金龍國旗,辱及軍隊,辱及皇室……視其情節輕重,影響程度,輕則罰以牢役,重則除以斬首之刑!

    雖然此次讓金龍大旗蒙塵之人為靺鞨人,此地也是在靺鞨境內,但並不等於就可無視大趙律法!……“今日不能善了!”程咬金想到。

    而台前林鋒見得哥跋宏射落大趙金龍戰旗,哪里肯示弱?他在震驚之余抽出一支羽箭,便要射向哥跋宏的咽喉!

    薛道衡見狀立即一聲大喝:“林鋒,箭下留人!”薛道衡可不願在毫無準備之下,在此時此地與靺鞨起事端。

    林鋒聽得薛太師大喝,不敢違命,盛怒之下,他將蓄勢待發的羽箭射向了正在天空翱翔的一隻大鷹!

    羽箭疾逝,正中鷹眼,長箭透體而過,那大鷹悲鳴一聲,硬生生自天空一頭栽落!

    而此時,隨著大鷹的墜落,場中又生變化!原本面帶愧懼的哥跋宏怒容頓現,就是木臺上的鈸今爾罕與僕固烈亦是面帶怒容長身而起!

    ……
georgek615 發表於 2010-11-5 21:32
第三十章 邊塞風雲(2)

    靺鞨各部有這樣的一個傳說:在天地初開之時,大地就如同冰塊。天神阿布卡赫命令有著鷹首女人身的鷹神格格從太陽之前飛過,並張開翅膀將光與火裹進她的羽毛裏,然後飛臨到世上。從此,廣袤大地上的冰雪方才融化,大地上的生靈才能進食、安歇和繁衍後代。可是,鷹神格格因為飛的太累,一不小心打盹睡著了,她羽毛裏的火種不慎掉落出來,將森林裏的樹木點燃,甚至連地上的石頭也燒紅,大火熊熊徹夜不熄。鷹神格格被大火驚醒,她連忙用巨膀扇滅火焰,用巨爪搬土蓋火,可最後終因勞累過度墜入烈火之中。鷹神格格掙扎著飛出烈火包圍,最終死於海裏,而她的鷹魂則化成了美麗的女神,靺鞨先人將之尊稱為女薩滿。

    如此,靺鞨人認為薩滿是神鷹的後裔,也因為神鷹具有通貫天地的神力和與女薩滿有血緣關係,所以在靺鞨各部中,鷹往往是光與熱的化身,也是女薩滿的佑護神與化身。

    隨著林鋒射落大鷹,在場靺鞨人無不色變!薛道衡見狀心思電轉,他已然知道鷹必與靺鞨人的信仰有關。當下薛道衡立即附在程咬金耳邊低語幾句,咬金面色一凜……他在馬來駐軍的那段時間裏,與當地的人們接觸頗多,深知神物在一個民族中的重要性。就如在馬來半島上,驃國人甚至可以因為別人對菩提樹有無禮舉動而與之以命相搏!

    咬金暗暗向親衛打出通知衛隊戰備的手勢,與此同時,僕固烈和鈸今爾罕疾步下了木台,來到大鷹屍身旁跪伏於地,口中念念有詞。而其周圍的靺鞨人不分軍民,也跪伏於地,面色悲憤,與之一起念誦。

    林鋒此時也隱隱覺得自己闖下了禍事,他連忙打馬來到木台前,下馬幾步登上木台。

    單膝跪下,林鋒道:“將軍,末將或許犯下大錯,請將軍降罪!”

    程咬金擺擺手,道:“情況尚且不明,暫不說此事,你留在本將軍身旁小心戒備!”程咬金的話音剛落,就聽得旁邊一直沉思的薛道衡低聲驚喝道:“哎呀!原來如此!……”

    咬金急忙低聲詢問,薛師面色凝重,為他一一道來。

    薛師憶起,中華歷史典籍中記載,在北方居住過的古代民族,如肅慎、挹婁、勿吉、靺鞨、渤海、女真、匈奴、烏桓、鮮卑、柔然、契丹、突厥、高車、回鶻、黠戛斯等,都是古代原始形態薩滿教的信仰者。這些古代北方民族不少曾先後建立過地方政權和統一的帝國,而這些建立過國家政權的北方民族一方面接受著華夏民族的文化和宗教,但同時仍繼續保持其世代相傳的薩滿教信仰,甚至奉其為國家正統信仰的組成部分,這也說明了薩滿教在北方民族中的重要性。

    而在薩滿教中,鷹不但是光與熱的化身,又是力量與威武的象徵,同時也是女薩滿的佑護神與化身,關於薩滿的誕生在傳說中也往往與鷹等猛禽有關。因此鷹在北方各民族中是神聖不可侵犯的,林鋒此次射死大鷹,將會成為北方民族……不只是靺鞨人,是所有北方民族,甚至是臣服大趙的突厥人的公敵!

    也就是說,此番若大趙處置不當,極有可能引起北疆、乃至西疆動亂!

    程咬金聽罷,立即明白了此事的重要性,面色也是沉重起來。而林鋒在一旁聽聞之後,二話不說翻身跪倒,道:“太師、將軍,此禍事由末將起,就由末將終結吧!”言罷,林鋒拔出佩刀,就要下得木台請罪自刎!

    程咬金眼明手快,一把奪過短刀。而一旁薛道衡也低聲喝道:“幹什麼!靺鞨人不也射落了大趙的金龍旗麼?你若如此死去,我大趙的威嚴何在?我大趙的天朝顏面何存!……快把刀收起來!”

    此時,台下僕固烈與鈸今爾罕訟念完畢站起身來。二人暫時沒有了勾心鬥角,俱都面色陰沉登上木台,而台下的靺鞨戰士亦死死盯住了大趙官員的一百騎衛隊。

    “薛太師、程將軍,”僕固烈面向薛、程二人,態度不再恭謹,“趙國人射殺我族神鷹,不知貴國將如何交待?”

    薛道衡早在心中做好計較,此次軟不得!……在薛師看來,此番即便讓林鋒自殺謝罪,只怕也不能平息靺鞨人的怒火。更何況若就此示弱,只怕有些別有用心之人將會借此煽動北方各族作亂抗趙!

    薛道衡冷冷一笑,並不回答僕固烈的質問,只示意旗手將被哥跋宏射落的金龍大旗捧上臺來。薛道衡語聲肅然:“僕固首領,金龍大旗為我大趙之象徵,射落金龍大旗就若踐踏我大趙國顏面!此次有你國人先行侮辱我大趙,我軍戰士方才射落神鷹,你說,此事該如何交待?”

    普天下諸國皆知,大趙國的金龍大旗為其國之尊嚴,即便在戰鬥之中,不論征戰勝負,金龍大旗永不能倒!……除非,整支部隊的將士都在戰役中死傷殆盡!

    僕固烈此時方才想起己方勇士亦射落對方金龍大旗,即是如此,這事情要是處置不好,只怕兩國要起戰事。僕固烈只是一部首領,自然不敢、也不願介面,他心思一轉,立即將難題拋給了鈸今爾罕。

    “鈸今爾罕大人,此事關乎國家大計,依您看……”

    鈸今爾罕有小聰明卻無大智慧,他還沒能充分認識到眼前之事的重要性。

    “薛太師、程將軍,就這樣吧……”鈸今爾罕道,“先將哥跋宏與貴國那名戰士一起扣押起來,我會稟明大王,並請得薩滿作法,延請鷹神來作個決斷!”

    鈸今爾罕自以為說的公道得體,卻不知此語完全沒有考慮到大趙的尊嚴……憑什麼辱及大趙國體之事需要靺鞨的鷹神來作決斷?鈸今爾罕此言既出,不但大趙之人心生怒氣,就連僕固烈也是眉頭微蹙。不過,僕固烈卻沒有開口說話,他正在思慮如何在此事件中為安車骨部謀取最大利益。

    薛師面色陰冷,道:“鈸今爾罕大人,將哥跋宏與林鋒二人暫行扣押確實是個好主意!不過,此事恐怕不能只由貴國的鷹神作主吧?……”薛道衡語聲漸漸淩厲,“不知大人將我大趙武帝置之何處?”

    鈸今爾罕一怔,此時他方才認識到這可不是處理單純的本國事務,其中還牽涉到靺鞨與大趙的國家關係。可是,鈸今爾罕也知鷹神在國人心中的重要性,他自知若在此時示弱,必會為國人唾駡。當下鈸今爾罕不敢示弱,道:“鷹神為神,而貴國武帝陛下為人,怎可相提並論?”

    薛道衡冷冷一笑,道:“武帝陛下在我大趙國人心中亦是如神般存在!”

    言語間已經涉及到大趙武帝的尊嚴,鈸今爾罕不敢接話,一時語塞。而台下靺鞨士兵心念神鷹之死,大趙將士亦懷斷旗之辱,雙方漸有劍拔弩張之勢。

    僕固烈可不願雙方起衝突……想大趙在雙城地區屯精兵八萬,若戰事一起,首當其衝的便是與雙城接壤的安車骨部。而此戰不論誰勝誰負,處在戰場核心的安車骨部都逃脫不了消亡的命運。

    僕固烈連忙開口道:“薛太師、鈸今爾罕大人,不若將兩位戰士一起扣押在兩國邊境交界處,由兩國士兵共同看押。而他們的命運就請大趙武帝陛下與我大王共同決定,可好?”

    鈸今爾罕與薛道衡都不願就此發生衝突,聞得僕固烈所言,二人竟同時點頭同意。當下雙方便派出兵馬一起押解林鋒、哥跋宏前往邊境,同時亦派出信使將事件的緣由經過傳送至各自君王手中。

    其後,薛道衡與程咬金領著衛隊憤憤回到駐地,而鈸今爾罕則留在安車骨部等待其王的諭示,一場歡迎盛會不歡而散。

    ……

    是夜,一騎悄然自安車骨部出,來到了趙國駐軍的大營。

    ……

    “薛太師、程將軍,這是我家主子呈與二位大人的密件!”一名安車骨部男子雙手奉上一封信,交予了程咬金帥帳中的親衛。

    親衛將信呈與程咬金,咬金揮揮手,示意親衛將信送到薛道衡手上。

    薛道衡拆開信來,細細閱讀。許久,薛道衡方才抬起頭來,道:“很好!你回去告訴僕固烈大人,就說我軍一定會支持他的!”

    安車骨部信使面現喜色,恭謹退下。

    ……

    ※※※※※

    大趙國京師洛陽,皇宮禦書房中。

    武帝李元霸冷冷一笑,道:“既然靺鞨人射落金龍大旗在先,我大趙戰士射他蒼鷹在後,這只能說是還以顏色而已,哪能讓什麼鷹神來作決斷?”

    回到京師繼續主持政務部事務的淩敬開口道:“陛下,臣以為此事還是謹慎為好!畢竟這關係到靺鞨與我大趙的邦交。”

    新上任不久的民部總管程克儉也侍立一旁,但他任職不久,對自身的言行都比較謹慎,因而並不輕易開口。

    只見李元霸點頭道:“不錯,正該謹慎從事……那鷹,不單是靺鞨人將之視為神聖,就是北疆各民族也將之看作了神的化身。也正因為這樣,此次不論我大趙如何處置,與北疆民族必會結下仇恨,若其中再有人借機挑起北方地區民族的反抗情緒,那時恐怕北疆就會陷入動亂!……”李元霸一手食指輕輕扣擊著書案,決然道:“北疆民族強悍,崇尚武力,我大趙濫用懷柔政策只會讓他們輕視!不若此次一鼓作氣,拿下靺鞨國,借此殺雞儆猴,看它北疆還有誰敢藐視大趙!”

    淩敬自洪修平事件之後,行事越發穩妥,此時他雖並不贊同皇帝的作法,卻也不再多言。此時,禦書房外響起值日侍衛的稟告聲:“啟稟陛下,有國安部急件送到!”

    “呈上!”

    隨著李元霸聲音落下,親衛曹章接進一封密函。書房中,淩敬與程克儉未得武帝准許,不敢退下,當下靜候一旁。李元霸取過密函撕開封印,抽出信紙細細一看……“嘿嘿!朕可是說的不錯吧!”李元霸冷笑道:“這靺鞨人可有動作了!”言罷,伸手將信紙遞與淩敬。

    淩敬上前兩步恭敬接過,定睛一看……只見上面寫道:有靺鞨國黑水部集結五萬兵,欲借射鷹事件發動北方各族起兵抗趙,如今已有靺鞨國號室部回應……

    淩敬閱罷,道:“陛下聖明,北疆正當以強勢壓制!”

    李元霸哈哈大笑,道:“明日朕將召集軍部眾大臣商議出兵北疆的事宜,民部與政務部亦需負責協調,到時你二人也來參加軍部議事吧!”

    ……

    華紀十六年六月二十三,大趙國駐北疆雙城第五軍團大將軍程咬金接到武帝密詔,命其儘量拖延處理斷旗射鷹之事的時日,為大趙提調各路兵馬贏得時間。

    其後,靺鞨王突地稽多次發出國書,要求大趙武帝對大趙戰士射殺神鷹一事作出決斷,而武帝對其均以“朕不日將親赴北疆處理此事”為回復。初時,突地稽尚很有耐心地等待著武帝御駕,可在大半個月之後仍是不見武帝蹤影。突地稽可火大了!……在這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裏,與粟末部一直對立的黑水部向大王突地稽頻頻施壓,要求其召集靺鞨各部起兵攻趙,用趙人的血來祭祀神鷹。那突地稽對此早就應付不過來了,此時趙國武帝又擺他一道,於是他決定不再顧及趙國的感受。

    華紀十六年七月二十九,就在大趙戰士射落神鷹的地方。一位靺鞨薩滿頭戴鑲嵌有鷹飾的神帽,身穿帶有飄帶的法裙,腰間系長腰鈴,手持抓鼓站立。就在他身邊,另有兩名薩滿為之擊鼓伴奏,在擊鼓、擺鈴聲中,薩滿模擬著蒼鷹的飛舞,啄食神桌上的供品,延請鷹神。

    這是突地稽久候大趙國武帝不果,決定延請鷹神來處理趙人射鷹一事!

    ……
georgek615 發表於 2010-11-5 21:33
第三十一章 邊塞風雲(3)

    薩滿模仿著神鷹飛舞的形態,一邊向著不同的方向跳躍旋轉,一邊呼喚著鷹神的名稱,請求鷹神顯現附體。

    隨著薩滿的急速旋轉,法衣外懸掛於腰間的銅鈴和銅牌因相互碰撞而叮咚作響,而系有飄帶的法裙更似鮮豔奪目的花傘一般向外撒開。隨後,年近古稀的老薩滿由快速旋轉中放慢速度,並緩緩舒展臂膀就如同在碧空翱翔的山鷹,那原本清澈的眼神也變得空洞。

    突地稽與他的臣民們虔誠地跪伏在法場的周圍,見到薩滿此時的模樣,他們知道,鷹神已經附體了!

    忽然,鼓聲急促起來,老薩滿的下巴不住哆嗦,牙齒咬得格格作響。隨即,他雙目緊閉,周身搖晃,神色異常痛苦,這是神已附體的表現。此時,立即有人拿出一團燒紅的火炭,放在了老薩滿腳前,為附體的鷹神引路。同時,另兩位薩滿也停止了敲鼓,隨著鼓聲突停,他們的身軀也開始抖動。

    許久,老薩滿猛然睜開雙眼,眼中精光四射。只見他開口詢問道:“你們請我來有什麼事麼?”

    突地稽和臣民們的額頭已經觸到了大地,他恭敬地回答道:“神,您的化身神鷹被鄰國人射殺,您的子民懇請您作出決斷!”

    老薩滿雙目圓睜,道:“神鷹是偉大天神阿布卡赫的女兒,對於她的死去不是我就能作出決斷的,我需要與眾神商議。”言罷,老薩滿精光四射的眼睛複又閉上,此時另兩位薩滿在身軀劇烈抖動的同時,又再擊鼓吟唱。

    好一會兒,老薩滿睜開眼睛,道:“我逐一恭請諸神,與諸神相議。諸神認為,必須以兇手的鮮血來祭奠神鷹,否則,靺鞨各部將會遭到偉大天神阿布卡赫的嚴厲懲罰!”

    突地稽聞聽之下身子不由一震,他不顧面前的老人就是族人敬仰的鷹神顯現,猛然抬起頭來盯視老薩滿。老薩滿也放眼注視著突地稽,嘴角浮起一絲嘲笑。

    此時突地稽心亂如麻。他原本與老薩滿商議好,在其假作鷹神附體時為大趙人開脫一下罪責,小小懲戒一番那林鋒便是……突地稽可不願因此便與強大的趙國開戰!可不料,老薩滿嘴裏答應了他,臨到頭來卻行的是另一套!

    靺鞨臣民不知道他們大王心中所想,他們聽得鷹神所言,俱都興奮異常,就待在送走鷹神之後將那趙國的兇手千刀萬剮!

    老薩滿收回注視突地稽的目光,完全不再理會他,敲起抓鼓,口中吟誦,開始恭送鷹神。

    其間,不待恭送鷹神的法事結束,安車骨部首領僕固烈就暗中示意心腹將鷹神的決定送出,而薛道衡與程咬金在第一時間就得到了靺鞨國可能的動向。

    於是就在這日,一千大趙鐵騎越過邊界,搶走了被扣押的林鋒和哥跋宏。

    ……

    得到大趙騎軍越界搶人的消息,突地稽頭大了不止十倍。這夜,在僕固烈為突地稽準備的華麗臥房內,突地稽與鈸今爾罕密談。

    “大王,那老薩滿極可能是受黑水部完顏凱的指使,他定是企圖讓我粟末部與大趙相爭,好使黑水部得利!”鈸今爾罕搖頭晃腦地說道。

    突地稽厭惡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對他痛恨之極……若不是鈸今爾罕自作聰明要挑起安車骨部與大趙的不快,哪會有今日的煩憂?突地稽重重歎了一口氣,心中暗道:鈸今爾罕,若你不是我同母異父的兄弟,此刻我真想一刀殺死你!

    突地稽板著臉,道:“有鷹神借薩滿的口說出了強硬的決定,又有大趙國仗勢搶人,此番兩國不動兵戈只怕不行了!只是,此次若對大趙用兵,名義上是靺鞨聲討大趙,可擺明只有我粟末部出兵,這是個必敗的結局……前有大趙八萬駐軍虎視眈眈,後有黑水部、號室部七萬兵馬意圖不軌,其間安車骨部與伯咄部雖然表面上親近我方,可實際上他們卻是在竭力回避著戰爭,這叫我粟末部如何作戰?”

    鈸今爾罕好似完全感受不到突地稽對他的厭惡,猶自諛笑著說道:“大王,既然那黑水部完顏凱叫囂著與趙國開戰,不若就命令他領黑水部大軍伐趙!……若完顏凱願意,待得黑水部大軍與趙軍兩敗俱傷之時,大王就可以‘大趙軍隊強悍,不願枉送國人性命’為由與大趙講和。如此即可保全粟末實力,又可借機打擊黑水部;若完顏凱不願意領軍伐趙,大王就可將矛頭指向黑水部,從而淡化靺鞨與大趙的事端,把國人的視線引到黑水部抗君拒命之上,如此也可打壓完顏凱的囂張氣焰!”

    突地稽有些詫異地望向鈸今爾罕,他想不到平日只有些小聰明的鈸今爾罕竟然說得出如此完美的應對之策來!

    “鈸今爾罕,你今日可是開竅了?居然能說出這些話來!”

    突地稽言語間似贊實諷,把個鈸今爾罕聽得刺耳鑽心。但鈸今爾罕仍是笑容滿面,迎合道:“大王,鈸今爾罕可一直都是聰慧之人呢!”

    突地稽面帶嘲諷之色,笑道:“不錯!你可一直是個聰明的人啊!……哈哈哈!好,此次就依你這聰明人的法子行事吧!”在突地稽看來,笨蛋難免有閃現靈光的一刻,此時鈸今爾罕的表現興許就是。

    鈸今爾罕陪著突地稽大笑,他的笑聲明顯比突地稽的笑聲小了許多,但是,笑聲中的得意之情卻絲毫不讓!

    ……

    ※※※※※※※※※※※※※※※※※

    華紀十六年八月十一,靺鞨國黑水部首領完顏凱遵從其國君突地稽之命,領軍五萬進逼大趙北平軍區恒水道(原室韋東北地區),叫囂著要讓大趙交出射殺神鷹的兇手林鋒、釋放扣押的靺鞨勇士哥跋宏。

    也從這日開始,所有在靺鞨經商或是從事其他事務的大趙國人紛紛離開靺鞨國境,或是返回趙國,或是前往朝鮮半島。

    八月十六,大趙國北疆雙城駐軍搭設刑台,將射落金龍旗、辱及大趙國體的靺鞨人哥跋宏當眾斬首。

    同日,得到消息的靺鞨國人群情激奮,誓要讓大趙人血債血償。

    兩日後,消息傳到遠在靺鞨西北地方的完顏凱耳中。對於大趙全然無視黑水部五萬大軍壓境、居然妄自斬殺哥跋宏之舉,完顏凱十分震怒!當日,完顏凱便揮軍殺入趙國恒水道,而同處靺鞨北部地方的拂涅部、號室部亦出兵馳援黑水部。

    此時,位於靺鞨南部地區的安車骨、伯咄、粟末與白山四部各懷鬼胎,全都按兵不動,觀望著北方三部與大趙的戰爭。

    好似是與這三部達成了默契,大趙只是在與安車骨部領地接壤的雙城、以及與粟末部、白山部接壤的高麗地區部下重兵,卻並不進擊靺鞨。

    ……

    華紀十六年八月二十一,完顏凱領五萬軍順利攻入大趙恒水道,其軍一路並未遭遇大的抵抗,如入無人之境。完顏凱對此並沒有太大的警惕,這不是他輕視趙軍,而是他認為黑水大軍之所以能夠輕鬆深入趙境,是因為趙軍尚來不及調兵遣將而已。

    有了這個想法,完顏凱更是催促三軍急行,要拿下恒水道重鎮深末城。

    與此同時,大趙關外道(原東突厥地區)亦有少數突厥人蠢蠢欲動,其中有人借著趙人射殺神鷹一事大做文章,想要鼓動族人叛亂。不過,由於在十幾年前大趙朝廷就對突厥施行強行同化政策,如今東、西突厥人都說著中原話,穿著中原衣,不計其數的突厥男女與中原人通婚。而突厥孩童們從小就在大趙朝廷開辦的學堂裏免費讀書,所有的突厥人都享受著大趙朝廷提供的與趙人完全相同的種種福利……因此,突厥人並沒有被蠱惑,關外道平靜如常。

    ……

    大趙恒水道深末城外,廣袤平坦的黑土地一望無邊。

    五萬黑水大軍在黑土地上整齊列陣,這是靺鞨黑水部的所有精銳,完顏凱希望這支大軍揚威趙國,為他掙得榮譽,也讓靺鞨國人知道黑水部才是最強悍的!

    望著對面殺氣凜凜的靺鞨大軍,深末城駐軍統領楊亦都心中忐忑不安。按照軍部的決議,恒水守軍放黑水大軍深入恒水道,擬在深末城將其圍殲。可是,如今黑水大軍兵臨深末城下,已經休整了接近一天,而楊亦都還沒有見到圍殲黑水軍的部隊到來。

    城下,黑水軍的一隊隊騎軍在城前溜著趟子,高聲吆喝著,竭盡所能羞辱大趙守軍,妄圖激怒大趙軍,使得他們出城迎戰。城內的楊亦都與趙軍所有將士一樣,真想大開城門,將這些耀武揚威的蠻子殺的屁滾尿流!可是……軍部嚴令只守不攻啊!

    黑水大軍見激將無效,派出前鋒就要攻城。

    俯視著城下黑壓壓一片的黑水軍前鋒,楊亦都不知道腳下這不足八丈高的土城牆和城中九千將士能夠抵擋敵軍多久。

    望著無數黑水軍士兵抬著雲梯開始快步衝刺,楊亦都的心也隨之“怦怦”地激烈跳動……“今日城中九千將士為國而亡,只不知有幾人能進入洺州陵園?”

    楊亦都抬起手,就要向守城床弩的指揮將領下達射擊的命令,此時,身後的親兵忽然驚喜地叫道:“都督,快看!”

    楊亦都抬眼望向遠方……平原四方,只要是觸目可及之處,都可見到一片片黑雲湧來!天際亦響起一陣隆隆的沉悶聲音,富有經驗的戰士都知道,這是大隊的騎兵來了!

    黑水軍的隊伍開始騷動了!

    大地在顫抖著,無數戰馬的馬蹄聲彙聚一起,猶如低沉的雷鳴!完顏凱心中大駭……四方湧上來的軍隊只怕不有百萬之眾!

    深末城下,黑水軍的前鋒已經停止了攻城。雖然還沒有得到撤退的命令,但他們在漫天敵軍的威勢壓逼下,自行就退縮回了大軍之中。

    黑雲慢慢向著深末城彙聚,及至城前,突然,南方的大趙騎軍中,一支黑衣騎隊當先沖出了大軍。騎隊之前,身著黑色軍服的近衛軍戰士執掌十二面金龍大旗迎風飄揚。金龍旗隊之後,兩隊百騎近衛軍組成的衛隊拱衛著一騎!

    這支完全由風旅近衛軍組成的騎隊當先馳到了城下,而由近衛軍衛隊拱衛的那一騎更是馳出了隊伍,來到大軍之前。風吹得馬上騎士衣襟飄飄,楊亦都此時方才留意見得騎士相貌。這一看之下,楊亦都驚喜交加,他的眼睛裏閃過一陣陣狂熱的光芒。

    當下,楊亦都不由自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口中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原來竟是武帝李元霸御駕親征!

    城頭將士見得都督模樣,亦是興奮地望著城下的武帝陛下,紛紛跪地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九千將士的呼聲彙聚一起,響徹天際。

    四野百萬趙軍鐵騎聞得城上山呼,無不附和。暫態,天地間只聞得一個聲音:“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震天的呼聲中,武帝李元霸在百萬軍前猶如一尊天神屹立。

    “竟是大趙武帝御駕親征!”完顏凱更是驚駭,而他胯下的久曆沙場的馬兒不知是被百萬趙軍的震天高呼聲驚嚇,還是因為天意使然,竟然“唏律律”一聲長嘶,前蹄騰空,將驚駭中的完顏凱摔落!只聽“砰”的一聲悶響,完顏凱頭朝下栽落馬下!

    完顏凱的親衛大驚,慌忙跳下馬來就要扶起首領。不料待得扶起他一看……只見完顏凱雙目圓睜,嘴角流出一縷鮮血,已然了無聲息!頓時,黑水軍中軍大亂,帥旗傾傾欲斜,首領完顏凱摔死的消息迅速蔓延全軍!

    ……

    不待百萬趙軍發動進攻,黑水軍已經炸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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