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隋唐亂 作者:風笑我(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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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orgek615 2010-11-3 22:28: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 46258
georgek615 發表於 2010-11-5 21:33
第三十二章 邊塞風雲(4)

    百萬大軍圍殲靺鞨黑水軍,不過是大趙國以北平軍區、冀東軍區軍力為主,抽調其他三大軍區的部分兵力進行的一次實戰練兵,這也是大趙在十六年來唯一一次動用了二十萬以上兵力的大型軍事行動!

    武帝希望借此讓久未經歷戰場的大趙軍隊嘗嘗血腥的味道,也讓逐漸沉淪在物欲中的大趙國民覺醒,召喚起他們的國家意識。

    ……

    五萬炸營的靺鞨黑水軍在百萬趙軍鐵騎的圍剿下,瞬間就灰飛煙滅,而那被馬兒摔死的完顏凱更是屍骨無存!

    靺鞨六部很快就得到了戰報,他們立刻意識到趙國此番大舉用兵,只怕是為滅靺鞨國而來。當下,安車骨部立即作出反應,僕固烈在大趙雙城駐軍的支援下,起兵脫離了粟末部的控制,並通過大趙薛太師向武帝遞交了降表,願意奉上安車骨部的領地,使之成為大趙的屬地。

    緊隨其後,同樣位於靺鞨南部地區的伯咄部與白山部見勢不妙,也向雙城駐軍呈交了降表。而粟末部首領突地稽因其身為靺鞨國君,所以他對趙國的強勢雖然畏懼,卻仍然公然表示不會屈服。

    可是,就在突地稽向粟末部子民宣稱其將與大趙一戰到底的誓言後,次日,其同母異父的兄弟鈸今爾罕卻將其刺殺並奪去了首領之位,更於三日後宣佈粟末部歸降大趙。

    其時,不但靺鞨兩大強勢粟末與黑水都或敗或降,就是靺鞨南部地區諸部落也盡皆歸附大趙,而餘下北部地方的拂涅部、號室部勢弱難撐,在不久後也遞交了降表。

    就在華紀十六年九月二十,靺鞨全境歸趙!其後不久,大趙在靺鞨設大趙國白山、黑水兩道,並進駐軍隊三十萬。

    ……

    ※※※※※※※※※※※※※※※※※

    百萬大軍收靺鞨,著實讓大趙舉國上下興奮了一把……好些年,大趙沒有大動兵戈了,人們幾乎都要忘卻當年為冀州將士攻城陷地而熱血沸騰的感覺。

    茶樓酒館裏,隨處都可以聽到人們關於武帝御駕親征靺鞨國的談論,而朝廷官署內部的邸報上更是將大趙軍隊的勇武不斷報導。

    借著這股勢頭,朝廷發佈公告,招募青壯年和各類工匠前往西疆、北疆,與邊疆駐軍一起屯墾,並言明被招募的每人將會獲得二十兩黃金的安家費,而且被招募人員在邊疆屯墾的土地不論多寡,只要季有所收便屬於屯墾人私有!

    ……

    幽州的冬天,下起了雪,屋外刮著西北風。傍晚,幾個中年人先後來到城裏的一座普通民居小院裏,他們進了屋裏都無一例外地摔打著狗皮帽子,抖掉上面的雪花,並脫下了裹在身上的羊皮大氅。

    幾個漢子盤腿坐在炕上,人人手裏都拿著個酒杯,個個腰板挺得筆直,一看就知道是行伍出身。

    一個鬍子巴碴的粗狂漢子伸出雙手,幾下就將炕桌上擺放的一支燒雞撕成了四塊。“老規矩,大哥,你吃雞屁股帶一個大腿,二哥、三哥一人吃一半雞胸帶一個翅膀,四弟我就勉強將雞頭、雞頸和這個雞腿吃掉吧!”

    燒雞身上最好吃的部位幾乎被全那粗狂的四弟拿下,而他居然還說是勉強吃掉!其餘三人想是已經見慣了這場面,也不出言反對,各自抓起自己的一部分,悠然自得,就著酒撕吃起來。

    “大哥,”那四弟一邊吃著燒雞,一邊口齒不清地說道:“你見到官府招人的告示了嗎?”

    一個面容瘦削的漢子放下燒雞,道:“看見了,四弟想去嗎?”

    四弟也放下燒雞,猛地喝下一大杯酒,抹抹嘴,很乾脆地答道:“想!……怎不想?二十兩黃金夠我在騾馬行幹五年了!”

    “唉!四弟,不是二哥說你……”一個長著國字臉,一臉正氣的漢子說道:“當初在軍中時,若是你聽哥哥的話多讀一點書,何致於堂堂的軍團比武英雄淪落到去趕騾駕馬!”

    四弟將空酒杯在炕桌上重重一頓,橫眉道:“二哥,你又提這些幹嘛?怎麼著,做了恒原商行的大管家,在弟弟我面前顯擺是吧?”

    一旁的大哥連忙喝斥道:“四弟!你二哥不過是替你惋惜,哪里有顯擺什麼了?”

    那四弟雙眼翻白,冷哼一聲,別過臉去。而那老二亦是沉下臉來,不發一言。一直沒有開口的老三見氣氛尷尬,連忙開口將話題岔開:“四弟,你真想去邊疆屯墾?”

    這老三平日裏足智多謀,八面玲瓏,與兄弟幾個交往是最為融洽,此時他開口問話了,這四弟怎麼也得賣他的面子。當下,四弟甕聲甕氣地說道:“是啊!我沒有妻子兒女,也沒有父母,單身一個,正合該去闖闖!”

    老三一拍巴掌,道:“好!四弟,三哥支持你!男兒漢窩死在家中幹嘛?三哥我若不是有家室拖累,也要與你一道前往邊疆!”

    聽得老三所言,老大仰首喝下了一杯酒,歎了一聲,一手按在那四弟的手背上,又呆了片刻,方才說道:“四弟,去闖闖也好!……想咱們哥四個都是軍旅出身,一同投軍一同返鄉,前後在軍中呆了將近二十年!自打前年退出軍隊回到幽州,朝廷雖然在地方上安排了哥幾個的事情做,可哥哥我不知怎的,老是覺得日子過得鬆散,心裏總是憋得慌啊!”老大抓起酒壺,又給自己滿上一杯,一口飲下,豪氣頓生。“想當年咱們追隨李靖大將軍五千鐵騎入突厥,將數萬突厥人殺得個人仰馬翻……”

    鬱悶中的老二此時將酒杯一頓,接著老大的話,興奮說道:“定襄城,那突厥大將康蘇密未接一戰便已嚇跑,而白道五萬突厥軍更是被咱們打得全無還手之力,那一戰……”老二眼中精光四射,“那一戰,我手中橫刀都砍的卷口了,甚至,手臂在休整的時候都抬不起來!其間好在四弟……”說到此處,老二沖著四弟笑笑,笑容燦爛,“……四弟將他偷藏在馬腹帶下的酒拿出來與我擦拭臂膀,呵呵!不過,也因為擦拭那酒,讓巡視的李靖大將軍聞到酒味,害得我兄弟二人打著赤足跟在騎隊後狂奔了至少三裏地!”

    四弟亦是回想起當時場景,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二哥也好意思提起!那日二哥跑得沒兩步綁腿就散開了,一路跌跌撞撞,好容易來到了大將軍給咱們留下的戰馬前,二哥連戰馬都爬不上去了,差點就害得我沒能參加襲擊突厥牙帳之戰。”言罷,四弟望向老二,兩兄弟對視一眼,哈哈大笑,先前的一點點不快頓時煙消雲散。

    聽到此處,老大、老三亦是一起轟笑了起來,異口同聲地調侃道:“當年老二總是打不好綁腿,他興許就是我風旅豹衛軍中最差勁的一個了吧?”

    老二面紅耳赤,辯道:“我是書記官,行伍方面自然要差一些……”

    屋中笑聲又起。

    哥幾個笑,是為著曾經的軍旅生活。那是深深烙入他們生命的一段時光,也是一段熱血沸騰的時光。或許,這在外人看來根本不算什麼,可在他們認為,這段時光足以讓他們笑傲一輩子!

    ……

    天濛濛亮,楊虎翻身從炕上爬起。雖然昨日的宿醉未醒,但是多年的軍旅生活讓楊虎養成了早起的習慣,即使他已經退伍兩年。

    “昨夜哥幾個都走了?……嘿嘿!他們是有家室的人,自然要回去陪老婆孩子!”

    一邊自言自語地念叨著,一邊將被子規規矩矩地疊好,然後打來一盆冷水洗把臉……楊虎很快就收拾妥當,準備出門了。

    環視小院,“唉!興許就住不了幾天了!”楊虎歎口氣。

    這可是楊虎用退伍的補貼和當兵時積攢的軍餉買下的,原本他還打算娶個媳婦,可一來因為他書讀得少,二來退伍回鄉之後官府將他安置在了一家騾馬行,收入頗低又沒前途,因此也沒人願意把女兒嫁給他。甚至有人還在暗地裏說,把女兒嫁到馬來去興許都比嫁給楊虎強!

    這讓楊虎很是氣悶,但他也只能認命……大趙國人生活富裕,騾馬行這一類的活計一般都是沒讀過什麼書的趙人、或是外邦之人才會去做。楊虎幹著這樣一個沒前途的職業,有那家人願意把女兒嫁給他?

    “咣當”,楊虎將院門合攏鎖上,大步向官署走去。

    報名前去邊疆屯墾的人不是太多,而且其中多數都是和楊虎情況類似的人。楊虎在報名後,官府人員問他選擇去哪里屯墾,楊虎隨口問道:“咱們是和駐軍一起屯墾嗎?”那官員甚是和氣,道:“不是,駐軍只能在空閒的時候協助你們。”

    楊虎突然想起一事,問道:“李靖大將軍有領軍駐疆屯墾嗎?”

    那官員笑道:“有啊!……這位元楊大哥,你認識李大將軍?”

    楊虎頗為自豪,道:“怎麼不認識?當年我在風旅豹衛軍,就是隨的大將軍入突厥!”

    不但那官員,周圍的人聽到楊虎的話,望向楊虎的眼神中立刻充滿欽佩……這可是當年五千騎入突厥的豹衛軍戰士啊!

    “楊大哥,你可是想去李大將軍那裏屯墾?”那官員熱情地問道。

    楊虎點點頭,那官員連忙在書案上翻查名冊。“哦,就是這個了……楊大哥,李靖將軍如今率第十一軍團在黑水道駐紮……”官員抬起頭望向楊虎,“楊大哥可是決定去黑水道?”

    楊虎有些激動,雖然此去不能重歸軍營,但是能夠時常見到李靖將軍帶兵的風采,那也是件大好的事情。“去!就去黑水道!”

    ……

    華紀十六年十二月十三,首批被招募赴邊屯墾的大趙國人自幽州出發了。

    好多人拿到那二十兩黃金的安家費,無一例外地都購買了馬匹和農具。楊虎也不例外,他在馬市蹲點好幾天,選到了一公一母兩匹全黑的突厥馬。

    在好多人看來,突厥馬不僅身材矮小、奔跑速度慢,而且越障礙的能力也遠遠不及自海外引進的高頭大馬。但是,楊虎當了將近二十年騎兵,他卻知道,突厥馬是世上忍耐力最強的馬,它們對環境和食物的要求也是最低的。無論是在高寒荒漠,還是在遼闊的平原,突厥馬都可以隨時找到食物。可以說,突厥馬具有最強的適應能力。它們可以長距離不停頓地奔跑,無論嚴寒酷暑都可以在野外生存。同時,突厥馬也可以隨時勝任騎乘和拉車載重的任務,這也是趙**隊的馬匹最終大批採用突厥馬的原因。

    楊虎騎在馬兒身上,隨著赴邊大隊緩緩行進著,心裏很是生氣。

    三位結拜兄長都沒有來為他送行,甚至送別的話都沒有托人帶來一句。楊虎拖拖拉拉走在了佇列最後,眼看幽州城遠遠給拋在了身後,仍然沒有看到哥哥們的身影,這粗狂漢子的眼中居然朦朧起來!隨著隊伍前行,幽州城樓逐漸模糊,他決然回過頭注視前方,再也不向身後望上一眼。

    綿延十裏的萬人隊伍浩浩蕩蕩行出幽州大約二十裏,楊虎聽得前方傳來一陣輕快的馬蹄聲……“馬蹄聲很有節奏,急促卻不紊亂,是匹久經訓練的戰馬!”經驗豐富的楊虎一下子就判斷出了前方奔來的是一匹戰馬。

    馬兒很快就來到面前,楊虎見得馬上騎士,大喜過望:“三哥,怎會是你!”

    三哥姚亮勒住馬兒,大笑道:“好小子,走在最後呢!哥哥可是從頭找到了尾!”說完,姚亮掏出一塊腰牌,示與隨隊護衛的士兵,道:“兄弟,我是此行的民軍衛隊長,這是我兄弟,我想將他調去我那一隊,可好?”

    此次有兩萬趙國民眾前往黑水道屯墾,朝廷特地派出了三千騎軍護衛,並且也在民眾中組織了民軍衛隊,只為確保屯墾民眾安全到達目的地。

    此行並不是押解犯人,護衛士兵爽快地答應了姚亮所請。於是,帶著一頭霧水,楊虎帶著全部家當緊隨三哥去到前方隊伍。
georgek615 發表於 2010-11-5 21:35
第三十三章 邊塞風雲(5)

    隨著姚亮來到赴邊隊伍的前段,可把楊虎樂壞了!……大哥羅庚生、二哥劉懷遠,還有他們的一家老小都在隊伍中!

    自己不再是孤獨一人,楊虎熱淚盈眶,從此四兄弟又可以齊心協力闖天下了!

    周遭的人們對這種舊友相逢的事情並不陌生,雖然出發不到一天,但是類似的情形已經不知見了多少。畢竟這兩萬屯墾民眾都是幽州人,其中自然難免有無數相識之人,或者,甚至是親戚。

    丟開韁繩,任由馬兒隨著大隊緩緩前行,楊虎抬手胡亂抹去眼角就要滲出的淚水,大聲道:“三位哥哥,你們怎麼也在隊伍中?怎麼不告訴弟弟我一聲?”

    老大羅庚生嘿嘿一笑,驅策著馬兒來到楊虎身旁,道:“四弟,哥哥們都想給你一個驚喜啊!……”

    原來,自那晚幾人在楊虎家喝酒之後,第二天,在刺史官署做役薄的老三姚亮為著關心四弟,特意去打聽了一下邊疆屯墾的事宜。不料這一打聽,可讓足智多謀的老三心中有了想法……朝廷此番在各地招募民眾八十萬,分赴二十一個屯墾區,在幽州就募五萬,分赴三個屯墾區。這些屯墾區都靠近邊境,而看這個趨勢,朝廷還會設定更多的屯墾區,招募更多的人前往邊疆。可同時,朝廷卻不可能派出相應數量的軍隊護衛這些民眾。那麼,民眾在邊疆屯墾,難道不怕被匪徒或是境外軍隊搶掠嗎?

    老三姚亮私下找到老大羅庚生一合計,二人一致認為:朝廷必然會在屯墾民眾中組建護衛軍隊!

    得到這個結論,二人可是興奮不已。想他幾人從少年時就入了軍隊,至今已快二十年,可以說他們的一舉一動,一思一想都被深深地烙上了軍隊的印跡。趙**隊有一個傳統,就是要求士兵們具有拼搏自強的思想,而在風旅豹衛軍中呆了十幾年的四兄弟更是早已經被洗腦。因此四兄弟在退出軍隊之後,根本就不適應地方的閒散生活,這也是四兄弟經常聚在一起喝酒、發牢騷的主要原因……若真能應了二人的推測,此時去參加屯墾,以哥幾個的履歷,還怕不能再握刀槍?

    於是,二人找上老二劉懷遠,三人動起了參予邊疆屯墾的心思。其後,有老三在官署的關係,三人悄悄隨著老四報了名,並將家中房屋、田地變賣,帶著一家老小加入了屯墾隊伍。而且,因為三人曾在大趙的精英部隊呆過,幽州刺史更是親自向軍方推薦,讓三人在民眾中組建起了民軍護衛隊,更讓老三姚亮做了隊長。就是姚亮如今胯下的戰馬,都是軍隊配發的呢!

    聞聽哥哥們說朝廷有可能會在屯墾民眾中組建軍隊,楊虎的眼睛一亮……雖然這只是姚亮的推測而已,但是楊虎對三哥的推斷歷來都是信服的,如此,楊虎赴邊的熱情更是高漲。

    接下來,楊虎理所當然地加入了民軍護衛隊,擔負起了保障赴邊隊伍安全前行的任務。

    ……

    在中國吉林省的東部,有一座神奇秀美的山叫作長白山。每到冬季,山上都被皚皚白雪覆蓋著。遠遠望去,長白山銀妝素裹,格外壯麗,因此古時人們稱它為“白山”。而在黑龍江省的北部,有一條自西向東南流的大河,這就是有名的黑龍江,江水墨綠得近乎黑色,仿佛一條黑龍在翻滾,因此古時人們把它叫做“黑水”,就在這白山黑水之間便是一望無際的東北大平原。

    自幽州出發的大趙屯墾隊伍經過兩個多月的跋涉進入了黑水道,並沿著黑水一路北上,又歷時一個月,終於在華紀十七年三月來到了一處被靺鞨人叫作郡利的地方。但在朝廷配發的地圖上,這裏被命名為道衡州……從名字就可看出,此圖當是薛師繪製。

    這道衡州緊鄰著黑水,向北五百里便是北海,而向東跑馬兩天便可見韃靼海峽,並隔著海峽可以遙望到地圖上標注的一個叫做“庫頁島”的島嶼。

    道衡州有大將軍李靖親率六萬邊防軍駐防,而在相距五百里的北海邊,則有大趙冀東艦隊的一個支隊編制的艦隊在那裏駐防。

    六萬邊防軍早已經為到來的屯墾隊伍劃下營區,並且在四個月前就仿照靺鞨人的方法,在背山面水的地方修建了大批半地穴式的房屋。這種房屋只需先挖一個地穴,然後在穴頂支架起木頭,再覆蓋上泥土,外形就像一個墳丘。寒冬的土地就像鐵塊一樣硬,為了給屯墾隊伍修建這些房屋,可沒讓邊防軍少遭罪。當然,現在屯墾隊伍的人們是認識不到這些的,但是在不久後,他們就深深體會了挖土的痛苦。

    屯墾的人們各自申報親疏關係,由邊防軍專設的一個部門為大家協調居所。民軍護衛隊在到達目的地後便解散了,楊虎與兄長們與普通民眾一樣,分到了相鄰的居所。屯墾的人們有不少是帶著家眷前來的,開始的幾天,大家都忙於安置,也沒覺得這裏與家鄉有什麼不同。可是待得人們安定下來,開始著手開墾土地的時候,他們才發現,這裏不但比幽州冷多了,而且,這裏什麼都沒有……沒有茶樓、店鋪、酒家,甚至,連像樣的茅坑都沒有!

    曾經有興致勃勃的,撒歡似的跑到邊防軍那裏去領了界石,就要挖坑埋石給自己圈地。可是一鋤頭下去,奶奶的,不但鋤頭崩壞了不說,自己的虎口也震裂了!

    這時候,人們才清楚認識到,朝廷那二十兩黃金可不好掙啊!

    人們叫苦連天,可是卻也不敢逃離。先不說就憑一己之力能不能克服沿途的艱險回到家鄉,就是回到家鄉也沒了戶籍,而且,被抓到了不但罰錢還得治罪。

    大多數人開始後悔,他們每天吃著朝廷配發的小米,埋怨不已。但也有少數人選擇了面對現實,開始憑著自己的雙手創造新的生活。

    黑水正月結冰,四月方才解凍。

    楊虎與三哥姚亮站在黑水邊已經很久了,他們沒有交談,只是聚精會神注視著河面的幾個靺鞨人。

    這幾個靺鞨人先將河面的結冰鑿開了一個鬥大的冰眼,然後就蹲在冰眼附近凝神守候,有一人手持一支尺許長的鐵制梭槍,神態猶為專注。那梭槍頭有倒鉤,尾部有長繩系牢,而長繩的另一端就系在持槍人的手腕上。

    不一會兒,就見持槍人的手猛然一揚,梭槍飛出,冰眼處水花四濺。隨即,持槍人迅速收攏手裏的長繩,一條至少兩尺長的魚兒被拖到冰面上來。

    楊虎與姚亮對視一眼……高啊!要是學會了這招,那自己幾家人的伙食就可以大大改善了!

    姚亮與楊虎上前幾步,就要踩上河面結冰,與那幾個靺鞨人招呼。不料,靺鞨人發現二人接近,連忙收起漁具,提起獵到的魚兒匆匆離去,神色極不友善。姚亮與楊虎甚是尷尬,也只得返身回到營地。

    此時不到四月,不論土地還是河流都沒有解凍,人們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怨悔與牢騷後也開始面對現實……這是國人的特點之一,既然不能反抗命運,不如就坦然面對。

    朝廷分期配發的糧食可以讓每戶人家支援到來年收穫,在邊防軍的協調下,人們開始為自己的土地劃分界線。在其間,一些經驗老到的莊稼漢發現腳下的土地雖然難以開墾,卻似乎很是肥沃,於是,人們期待著天氣轉暖後土地鬆軟下來。

    在這一段時間裏,楊虎與他的三位哥哥們都見到了好幾次李靖大將軍。而將軍居然還記得在出征突厥時曾經處罰過楊虎與劉懷遠,這令楊虎幾人興奮不已。可是,在姚亮算計中的組建軍隊卻一直沒有消息,這卻讓兄弟四人很是鬱悶。

    轉眼六月了,楊虎四兄弟因為沒有貪圖開墾太多的土地,因此空閒較常人更多。這日,楊虎帶了一把短刀和自製的弓箭,獨自去五裏外的阿萬山打獵。

    山路不好走馬,因此楊虎並沒有騎馬,他背負弓箭徒步上了山。

    舉目但見野花闌珊,遠岱近嶺馱著綠意逶迤而去,從高處開闊地帶可以望見蜿蜒的黑水,若目力好些,甚至可以看見河邊的屯墾營區。

    楊虎一路前行,忽然,前方山梁後跑出兩個靺鞨獵人。他們帶著恐懼的神情,就在與楊虎擦肩而過時,年輕的一個靺鞨獵人像是要說什麼,卻被另一個獵人一把拉住從楊虎身邊跑過。

    楊虎在看見靺鞨獵人跑來時就全神戒備著……楊虎他們這些外遷而來的趙人為了生活,在開荒種地、用水灌溉等事情上與靺鞨土著起了不少衝突,如今靺鞨土著與屯墾軍民之間的矛盾日益突出、激化,甚至不時有小型的械鬥發生。因此,趙人在此地時常都有遭受靺鞨土著襲擊的危險。

    “那些靺鞨人為何如此驚惶?”楊虎正在疑惑,卻聽到前方一聲慘叫,雖然相隔甚遠,但淒厲不減。

    楊虎顧不得疑惑,拔腿就往叫聲處跑去。繞過一道山梁,楊虎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驚!

    眼前一頭身軀龐大的老虎正在撕咬一個中年靺鞨人,就在那靺鞨人身後,一個年約十三、四歲的靺鞨小子嚇得緊緊貼在山壁上。眼見那中年靺鞨人雖然身上血流不止,卻仍在拼死護著身後的小子。

    楊虎見那中年人就要支撐不住,顧不得多想,立即拔出短刀就沖上前去。此時那只老虎已經快要戰勝,卻忽見一個人影當頭撲下來。它不由一聲怒吼,躍起丈余高,擰身擺尾就向人影抓去。

    楊虎見那老虎兇惡,當下靈機一動。他側身避開老虎鋒銳,迅速閃到一株大樹後,並將肩上搭著的外衣取下,裹上一塊石頭就向老虎拋去。老虎終究不如人之機智,它見楊虎的衣服襲來,也就迎著撲了上去。

    機會來了!

    楊虎立即從大樹後閃出,迎著老虎沖去,一刀直劈虎腹。那老虎因騰起在空中,無法躲避,肚皮立時便被楊虎短刀破開一道大口,鮮血噴湧而出,連腸子都流了一大截出來。

    這下可不得了了!老虎在負痛之間亂撲亂咬,吼聲如雷,一時山谷中勁風四起,令人毛骨悚然。好在垂死掙扎的老虎氣勢雖然兇惡,但其畢竟身受重創,力量已是大不如前。

    楊虎沉著鎮定,不住騰挪閃避與老虎周旋,更於其間每每瞅准機便會或劈或刺。終於,老虎失血過多,動作緩慢下來。如此機會楊虎怎能放過?只見他不再閃避,猛撲上前,沖著老虎咽喉就是一刀!

    老虎一聲吼叫,咽喉被楊虎手中短刀割斷,它漸漸軟癱下來,匍伏在地,艱難地喘息著。楊虎此時也是全身酸軟,但他仍強提精神,緊握短刀盯視著老虎,防備著它臨死一擊。

    許久,老虎在喘息中喪命,楊虎也隨之一屁股跌坐地上。

    被楊虎所救那中年靺鞨人因傷勢過重已經喪命,而那靺鞨小子本畏縮著靠在山壁上,此時見得老虎斃命,楊虎也力乏跌坐地上,他卻一下拔出腰間的佩刀,顫微微向前而來。那靺鞨小子本就在楊虎左邊,楊虎一下就瞥見他舉步上前。當下楊虎沖著那小子一笑,道:“小子!這時候有膽拔刀了?”

    楊虎是笑那小子在老虎活著時不敢動手,等到老虎死後才舉刀相向。不料,出乎楊虎意外,那靺鞨小子近得面前,卻沒有走向老虎,而是翻手一刀刺向了楊虎!

    楊虎此時已是筋疲力盡,哪來力氣躲避?此刀正中楊虎胸口!楊虎大喝一聲,奮力站起身來,怒目圓睜!

    “好賊子!老子救你一命,你卻恩將仇報!”

    靺鞨小子被楊虎的駭人氣勢嚇得失聲尖叫,連忙棄刀就跑。楊虎剛待舉步追趕,卻因力乏,終於“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
georgek615 發表於 2010-11-5 21:35
第三十四章 邊塞風雲 (6)

    姚亮和羅庚生並肩從邊防軍營走出,二人喜形於色,很是興奮。

    羅庚生兩眼放光,一踏出軍營便激動說道:“三弟,你說咱們的裝備真會與正規軍一樣麼?”

    姚亮想了一想,道:“應該是相同的……民軍衛隊和正規軍的唯一區別就是沒有軍籍吧!不過,民軍衛隊肩頭的責任只怕也不輕啊!”姚亮面上興奮的神色略微收斂,“大哥你可曾留意李將軍所言……‘朝廷決議,凡一萬屯墾民眾立衛隊五百,其裝備軍餉以正規軍隊消耗為標準,由朝廷出十之八,而一萬民則出十之二’……大哥,你想想,民軍衛隊雖然也為全職軍人,可實際的訓練任務比正規軍少,因此消耗與正規軍相比可要少了許多。而朝廷依照正規軍的消耗為民軍衛隊提供八分的軍費物資,這已經足夠民軍的用度,哪里還需要百姓出那二分?這說明朝廷需要借此讓世人知道,民軍亦是民眾的隊伍,並不完全代表朝廷……”

    羅庚生略帶不解打斷姚亮說話,道:“三弟,這與民軍衛隊肩頭的責任有何關係?”

    姚亮左右看看,輕聲道:“……大哥,想想那些與咱們日漸敵對的靺鞨人吧!”

    羅庚生明白了一些,面上的不解神色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臉慎重。“三弟,你可是說,朝廷欲以民軍制約屯墾所在地的當地人?可是……”羅庚生眉頭一蹙,“朝廷直接命正規軍鎮壓鬧事者不是更省事嗎?”

    姚亮搖搖頭,答道:“大哥,你還迷糊著呢!你想想,民眾直接向民軍衛隊提供軍資,那麼民軍衛隊也就與民眾的利益息息相關,就如同富豪們養的衛隊一樣。試想,富豪們若與周圍人發生了爭鬥,他調集那衛隊參予戰鬥與他請求國家軍隊進行鎮壓可有區別?”

    姚亮的比喻雖然不太恰當,但已經足以讓羅庚生明白其中道理。

    羅庚生恍然大悟:“原來如此!若由自家的衛隊出面,充其量不過是民間的械鬥而已,若是由國家軍隊出面,那性質就不一樣了!”

    姚亮伸手搭上大哥的肩膀,拉攏二人間的距離,輕聲在其耳邊道:“如今赴邊疆各地墾荒的趙人越來越多,而屯墾人與當地人的衝突勢必不可避免。若是其間的衝突都由代表著朝廷取向的軍隊出面,如此,在這敏感時刻便極易激起邊民與朝廷對抗。但是,若由民軍衛隊出面就有了緩衝,邊民也就不會認為是朝廷在同他們作對。如此而來,邊疆的爭端不論大小,至多不過是大趙國內部的爭端而已。”

    確實如二人所想,李元霸之所以決定組建民軍衛隊,正是考慮到“人民內部矛盾當由人民內部解決,軍隊只是對外戰爭所需……不能激化國內民眾的爭端,這對大趙的穩定是十分不利的!”這也正如後世的人民解放軍和人民武裝員警職能的區別。

    基於這個理念,即將成立的民軍衛隊不只是在邊疆屯墾民眾中建立,在大趙全國各地,也會由朝廷出面陸續招募人員成立民軍衛隊,只不過,大趙國內地的民軍衛隊與民眾的比例不會高到邊疆二十比一那樣變態,而極可能是萬分之一。

    姚亮、羅庚生二人一路討論著回到了家中。

    時值黃昏,屯墾營地炊煙嫋嫋,而遠處的田野間,仍有三三兩兩的農人在田裏耕作。甚至,不知誰家竟自家鄉帶來了短笛,輕風拂面間,將田野地頭一陣悠揚的牧笛聲吹送而來……好一幅安寧祥和的邊塞田園風光!

    “六子,你虎兄弟咋還沒有回來?他可別在山裏迷路了!”羅庚生在家排行老六,他母親一見到他與姚亮踏進屋裏,連忙問道。

    “老娘,你放心吧!”回話的是姚亮。他們自打來到了道衡州,頓頓飯都是集中在一起吃,其中不但有羅庚生的幾個哥哥幾家人,就是姚亮、劉懷遠的幾個兄弟和二人的老父親都是在此一起做飯開夥。幾家人的婦女們每天就忙活做飯菜、喂雞鴨這些瑣碎事情,男人們則上山打獵、下地墾荒。大夥兒相處融洽,就如同是一家人,也因為如此,幾家的晚輩對於幾位老人都是稱呼“老爹、老娘”。

    姚亮從懷中掏出一個行軍銅水壺,小心地放在桌上,這可是李將軍悄悄送給幾兄弟的酒。在這什麼都缺的地方,一壺酒的價值可是不菲呢!

    放下酒,姚亮忍不住擰開水壺蓋,鼻子對著壺口著實聞了一聞,又對羅庚生的母親說道:“老娘,你可別忘了,咱哥幾個可是從豹衛軍中出來的,要真是在山裏迷了路可就太丟人了!”

    羅庚生的母親呵呵一笑,道:“也是……不過虎子在往常早就回來了,今日也實在晚了一些,別是他打著大傢伙了吧?”

    羅庚生介面道:“娘,要是虎子真能打個大傢伙,那屯墾營裏的人又可以美美吃上一頓了!……”

    這時候,門外喧囂聲起,幾位開荒種地的弟兄說笑著回來了,寬敞的屋子裏一下熱鬧起來。

    ……

    一大家人其樂融融,卻不知道楊虎的身體已經在漸漸冷卻。

    靺鞨小子的那一刀險些刺中楊虎的心臟,當時筋疲力盡的楊虎只能用力壓合著傷口,根本無力對自己的傷口進行救護,只能任由鮮血流淌。

    隨著鮮血的流淌,楊虎殘存的力氣也慢慢逝去。此時,楊虎腦中很是清醒,在軍中積累的經驗使得他知道自己即將死去。

    奮力以手中短刀在地上刻下自己一生識得不多的文字中的幾個————靺×人殺我。

    楊虎鬆開了刀柄,努力擺正身體,靜靜地迎接死亡。

    ……

    暗夜中,一串串火把像一條火蛇在漆黑的大山上蜿蜒爬行著。

    羅庚生高舉著火把大聲呼叫:“楊虎!……虎子!……你在哪里!”

    由邊防軍和屯墾青壯民眾組成的搜尋隊伍已經在阿萬山上搜尋了將近兩個時辰,卻絲毫沒有楊虎的蹤跡。

    姚亮與劉懷遠緊跟在羅庚生身後,二人舉著火把仔細觀察周圍,希望能發現楊虎留下的蛛絲馬跡。

    “楊虎!……虎子!……你在”

    繞過一道山梁,羅庚生的呼喝聲嘎然而止!……只見四弟楊虎圓睜著雙目,靜靜躺在地上,面上毫無血色!

    羅庚生心中一緊,幾步跑上前去,一探楊虎鼻息……“四弟!……”羅庚生喊了一聲之後,喉頭似被噎住,再也不知說什麼。緊隨其後的姚亮與劉懷遠已知大事不好,二人將火把舉到面前一看,忍不住悲從中來!

    “四弟!你……你怎的這就去了啊!”二人失聲痛哭。

    楊虎平日裏時常將獵得的獵物與眾人分享,與其家附近的軍、民們都相交甚好,前來搜尋楊虎的軍民聚攏後,見此情形無不悲戚。

    姚亮頗有心智,終究要冷靜一些。他於悲痛間目光亦籍著火光掃視四周,從老虎、靺鞨中年人的屍身,到靺鞨少年扔棄在楊虎屍體附近的短刀,一直到楊虎身旁地上模糊潦草的幾個刻字!

    姚亮舉起火把伏下身子,定睛一看……“靺×人殺我!”姚亮不由得怒目圓睜!

    “四弟,原來竟是靺鞨人下手害你!”姚亮一聲怒喝。羅庚生與劉懷遠也注意到了地上的刻字,就在姚亮怒喝之間,羅庚生霍地長身站起,“四弟,哥哥去殺盡靺鞨人,為你報仇!”

    言罷,羅庚生就要轉身下山。悲憤中的劉懷遠與姚亮卻齊齊伸手拉住大哥,只聽姚亮道:“大哥,使不得!”

    此時搜尋隊中的一名邊防軍將官也上前勸慰道:“羅大哥,此事魯莽不得!……我屯墾軍民近十萬駐紮道衡州,但在我周圍卻是數十萬的靺鞨人,若咱們貿然與靺鞨人起了爭端,吃虧的必是咱們啊!”

    姚亮與劉懷遠也站起身來,一左一右牢牢拉住羅庚生臂膀。姚亮開口道:“大哥,此時咱們與靺鞨人之間的局勢本就緊張,若貿然尋仇,不但不能尋得真凶為四弟報仇,只怕到時候會有更多的趙人在爭端中死於非命!”

    心中知曉三弟所言確有道理,羅庚生重重一頓足,喝道:“那該如何!”

    姚亮卻不回答他,只側臉對那將官說道:“黃都尉,勞煩你立即派人下山通知李將軍,並請李將軍尋幾名在部落中說得上話的靺鞨人前來此地!”

    那黃都尉微一思索便明白了姚亮的意思,他在點頭答應的同時禁不住暗自贊道:在此悲痛時節竟然能有如此周密的思慮,這姚三可真了不起!

    繼而,姚亮面向周圍的軍民,大聲說道:“各位兄弟,請大家暫時不要走近此處,讓這裏保持原樣!……”轉頭再對著羅庚生,“大哥,即便咱們要斬殺那些靺鞨人,也得讓他們服罪……先忍忍,且讓那些靺鞨人來看看這裏的情形。”

    羅庚生明白三弟所言是正確的。如今大趙邊疆各處屯墾民眾與當地人之間的局勢俱都微妙,其間若一個處置不當便可引發大規模的動亂。若己方在此事上毫無避忌地衝動處置,令黑水道動亂,只怕到時候朝廷為了穩定局勢,己方也免不了受到責罰……甚至,成為朝廷平穩局勢的祭品!

    沒有白在風旅豹衛軍中呆過十年,在豹衛軍中受過高級別戰略謀劃教習的三兄弟很快就意識到了這一點。羅庚生與兩位兄弟攜手退到十步之外,方才在地上坐下。黃都尉亦是一聲令下,周圍的軍民各自在附近找得地方休息,靜靜等待軍方和靺鞨人到來。
georgek615 發表於 2010-11-5 21:53
第三十五章 邊塞風雲(7)

    李靖接到了黃都尉遣人自阿萬山傳下的訊息,他意識到事情重大,便立即請了三位靺鞨部落長老一同來到了楊虎遇難之處。來到現場,不但李靖,就是靺鞨長老對此也是極為震驚!……雖然靺鞨人與屯墾軍民歷來交往不善,但是如此明目張膽地殺死趙人也算得膽大妄為了。

    從現場不難看出,那中年靺鞨人為虎所傷致死,而楊虎也曾與老虎搏鬥並多處負傷,但楊虎身上的致命傷卻與老虎無關,那道傷口明顯是為現場遺留的一把短刀所致。三位靺鞨部落長老從那短刀刀柄刻有的“布赫”二字推斷,持刀者應該是黑水部布赫家的人。

    靺鞨部落長老深知此事的嚴重性,立即表示願意配合軍方調查此事,李靖對此也極為重視。此時大趙邊疆各處屯墾營地俱都出現有屯墾人與土著敵對的現象,武帝已經接連四次向各邊防守軍傳諭,嚴令邊防軍各部不可輕易介入民眾的爭端之中。因此,李靖一邊安撫屯墾軍民、大力調查此事,一邊也將此事件加急傳往朝廷。

    ……

    ※※※※※※※※※※※※※※※※※※

    太子李心武巡察邊疆已經返回京師,而隨程咬金第五軍團駐雙城的薛道衡也幾乎與其同時回到了京師。

    這日,皇宮禦書房中,武帝李元霸與太師薛道衡、太子李心武共聚一室。

    “心武,在邊疆巡察了一圈有什麼感受啊?”薛道衡笑嘻嘻地問道。

    李心武今年已經十五歲了,處事已漸沉穩。他暫未回答薛師之問,只舉目望瞭望其父皇李元霸。

    看著兒子詢問的目光,李元霸笑道:“心武,你我父子二人與薛太師一起時,不必太講究君臣禮儀……薛太師在為父心中就如同父親一樣,而你就是他的孫子,薛太師問你什麼就說吧,不必征得我同意!”

    李心武點點頭,向笑容滿面的薛道衡答道:“太師,心武此行,深感父皇此番招募民眾赴邊屯墾實乃及時之舉!……那邊疆百姓不但貧窮而且獨立意識甚強,原本,朝廷的同化政策很好,可是邊疆官署人員缺乏,並無力將之貫徹,以致邊民因與內地百姓之貧富差距越來越大,從而心生不滿,已成邊塞隱患。而如今有了大批屯墾趙人赴邊疆,必會將大趙之風俗文化在邊疆普及,進而同化邊民、富裕邊疆,最終除卻隱患。”

    薛師點點頭,笑道:“嗯,說得好!不過,心武,你可是報喜不報憂啊!”

    薛太師雖面帶笑容,可話中明顯帶有指責之意,李心武的面色一下子變得通紅。李元霸見狀,在一旁笑道:“心武,有什麼看法和體會就說出來,不要有顧忌!”

    聽到父皇發話,李心武連忙應道:“是,父皇!…….兒臣還發現,屯墾民眾雖然為邊疆帶去了好的變化,可是屯墾民眾也與邊疆土著發生了不少爭端。若朝廷不能很好處理這些爭端……”李心武猶豫一下,接著道:“若朝廷處置不當,必會使得邊民與屯墾軍民對立,最終引發動亂!”

    李元霸點點頭,將書案上一封加急文書遞與李心武,“心武,看看吧!黑水道已經出事了。”

    李心武接過,仔細閱讀。

    待得李心武閱讀完畢,就聽李元霸道:“我打算在屯墾營成立民軍衛隊的同時,陸續增派二十萬大軍進駐白山、黑水兩道,以保障該地區的穩定。”

    “父皇,”李心武恭敬呈上閱讀後的文書,“兒臣有一事不明…….”

    李元霸道:“講!”

    李心武整整思緒,道:“父皇,黑水道地處北荒,土地物資貧瘠,朝廷不但在該地總駐兵力十六萬,更遣派了不下二十萬屯墾趙民前往,如今父皇又打算增軍二十萬……就如北疆金山道等戰略重地也無此等規模,兒臣實在不明白,朝廷為何要在該地區花費如此大的力氣?”

    不待李元霸答話,薛師笑道:“心武,你可錯了!黑水道不但土地肥沃,而且盛產人參、生金、松實、白附子、密臘、麻布之類,可是塊寶地呢!”

    李元霸亦開口道:“朝廷之所以花費大力氣整治白山道與黑水道,薛太師所說是其一,其二卻是因為朝鮮半島!”

    李心武面露不解神色。

    李元霸整整面色,道:“心武,你可認為前朝隋煬帝征高麗之戰,真如常人所言,為‘不恤民力,勞師遠征,以致亡國’之敗著?”

    李心武道:“父皇,兒臣也如此認為。隋實際上也正是亡於征伐高句麗之役……當年隋煬帝以高麗不遵臣禮為由,下詔征討高麗。遂命天下兵卒,不論遠近,都到涿郡集中。其時隋軍號稱兵力二百萬,各軍首尾相接,鼓角相聞,旌旗相連長達千里,聲勢浩大。可是,此次征伐終以慘敗告終,上百萬將士命喪遼河以東,而高句麗更在得勝之後,將數萬隋軍士兵的屍體築成‘京觀’,威懾隋人。其後,煬帝又發動二次攻高句麗之戰,皆以失敗告終……”

    頓上一頓,李心武竟然宛如成人般長聲一歎,道:“楊廣三次討伐高麗,廣征丁夫,糜費巨大,再加上修築運河等工程,嚴重耽誤農事,造成大量壯丁死亡,以致出現‘男丁不足,役使婦人’之慘狀,最終導致各地紛紛揭竿而起,百姓起事造反,天下大亂!”

    見到兒子已經如同大人一般剖析史事,李元霸很是歡喜。

    “心武,你說的很對,隋朝確實是間接亡於征伐高句麗之役。不過,這只能說明楊廣不會打戰而已,並不能因此將之定性為‘不恤民力,勞師遠征’的荒謬之舉……”李元霸向著兒子微笑,“實際上,高麗正是中原的大患,它已對中原構成了直接的威脅!這不但是隋煬帝無論如何也要進攻高麗的原因,也是我大趙征伐朝鮮半島的主要原因!”

    看著兒子疑惑的神色,李元霸教誨道:“自朝鮮半島有國家以來,其國便善於經營,長遠籌畫,並立足根據地,穩紮穩打,逐步擴大地盤。它們對於中原王朝,向來採取表面順服,暗地積蓄力量的策略,如果中原出現內亂,它們則乘機侵佔土地,增強實力。及至隋朝,朝鮮半島三國中的高麗經過不懈努力,佔領了漢朝的遼東、玄菟、樂浪、帶方四郡土地,隔遼河與中國相望,並征服了沃沮、夫餘等遊牧民族,不但其領土擴大了十倍,人口也大大增加,達到五百萬左右,常備軍也在五十萬人左右。因此,在隋朝時,高麗已成為東亞地區僅次於隋朝的第二大強國,直接威脅中原王朝。所以,隋煬帝傾盡國力攻打高麗,並不是人們認為的‘毫無必要的征討’!”

    李心武至此還是不明白父親此時所言與朝廷大力整治白山、黑水兩道有何關係,但是,他卻知道父親絕不是無的放矢,因此也沒有開口質疑,仍是靜靜聆聽。

    只聽李元霸道:“我大趙雖然已經將朝鮮半島拿下,並大力同化半島民眾,但是,要其民歸心不是十年或是二十年能夠做到的。而半島上的民眾兼有農耕和遊牧,兵民不分,戰鬥力強,軍事潛力大,因此,對於這樣一個有巨大潛在威脅的地區,大趙不能放鬆對其的扼制!而駐紮重兵于黑水、白山兩道正是大趙對其的扼制措施。如此,既不會給半島民眾太大的壓逼感、以致其因壓力過大而產生抗拒,又可以在實質上控制半島地區……心武,這也就是朝廷將治理邊疆的重心放在東北地區的原因。”

    李心武懂得了父親的意思,當下在心中慢慢消化。而一旁薛道衡在李元霸教誨兒子時一直微笑著,看著李心武,默默不語。……一個做爺爺的人看到兒子教誨孫子,心頭自會湧起成就感。或者,其間還有一些幸福與滄桑交集的複雜感覺?

    不經意間,李元霸留意到了薛道衡的神情,以及他望向李心武那種慈愛眼神……這是在老年人身上常見的眼神,“老年人!”忽然,從腦際閃過的這個詞讓李元霸心中一凜:“薛師老了!看他的頭髮全都白了,我竟然一直都沒有留意到!真是光陰如梭啊,我與薛師來到這時代居然好幾十年了!”轉眼看看兒子,李元霸眼中亦充滿了慈愛。

    “心武,你可知父皇費心盡力穩定大趙局勢,是為何?”

    李心武毫不思索,沖口而出:“穩步發展,鞏固國勢!”

    李元霸與薛師哈哈大笑,只見李元霸點頭贊道:“不錯!我大趙之所以能夠保持天朝的地位,不單是因為有強大的國勢。實際上,大趙國與天下各國的脈絡相通、命運相連……軍部有很多大臣認為,武力擴張才是保持大趙擁有天下首要地位的手段,其實,他們錯了!大趙目前不需要武力擴張……大趙必須確保與各國之間長期的和平環境,如此才有各民族、地區、國家的物質與文化精髓源源湧入大趙,大趙方能集百家之長,這才是實現大趙王朝盛世的基本因素。但是,對此也有一個前提,那就是,這個和平環境必須以大趙國為中心!”

    李元霸語音漸重:“所以,為了保證大趙王朝始終是天下的中心,擴張雖不需要,但武力卻是必需的。我們需要用武力剷除、壓制對大趙地位有所威脅的國家或地區……譬如朝鮮半島地區。只有獲得穩定的局勢,我大趙國才能有一個良好的環境穩步發展壯大,從而最終成為這世界上的唯一強國!”注視著李心武,李元霸語重心長:“心武,稱霸天下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需要一代、甚至幾代人的不懈努力,父親只能為你打下一個基礎。征途漫漫,前路遙遙,父親和太師都開始衰老,以後好多事情都需要你親歷而為了!”

    李心武聞言,身軀竟是一震:父皇這些話可不簡單!……難道,父皇想要退位了?

    薛師聞言也是一怔,但他卻想的和李心武不同。李元霸要退位只怕也不是幾年之間就能做到的事,畢竟,李元霸要為兒子做的事情還有許多。薛師之所以發怔,是因為聽到學生說二人都已經衰老了。

    薛道衡忍不住伸手摸摸自己的白髮,更是信手扯下一根放在眼前:由發根到發梢,都是白色……“果然老了!”苦笑連連,薛道衡感歎。

    “心武,黑水道屯墾民眾與當地土著的不和,極可能因為這楊虎的死亡而升級為爭端,更有可能引發動亂。而黑水道乃大趙壓制朝鮮半島的重要基地,該地區的穩定非常重要。此事……就由你去處理吧!”

    李心武先是一怔,隨即卻又大喜:這可是驗證他能力的大好機會!

    “兒臣領命!”

    “我會讓民部總管程克儉與軍部策劃司都督虞永良與你同往。你在路上多與他們溝通一下,今後,他們可都是你手下的棟樑呢!”

    李心武會意。看來,程克儉與虞永良二人當是李元霸為太子培養的重要臣子。

    薛道衡呵呵一笑,插嘴道:“怎麼,此次不讓老夫去了嗎?那地方可是叫做‘道衡州’啊!”

    李元霸笑道:“薛師,您就歇息一段時間吧!定方可是念叨您好久了,他還惦記著您埋在太師府大榕樹下的那幾壇酒呢!”

    聽得父皇與薛太師開起了玩笑,李心武終究是少年心性,當下顧不得禮儀,忍不住插嘴道:“正是!太師,不但蘇總管,我娘以前就提過好多次,她說要趁您不在的時候派人把酒起出來!”李心武說著,沖父親眨眨眼睛,“……太師,您此番離開京師將近兩年,說不定您那幾壇酒早就不見了!

    薛道衡眉毛一豎,心頭發慌:“誰敢去動!……”慌慌忙忙站起身來,“老夫要先回去了!”言罷,也不與李元霸見禮告辭,幾步就跨出了書房,風風火火而去。

    就在薛師離去後,禦書房中想起李氏父子歡悅的笑聲。
georgek615 發表於 2010-11-5 21:59
第三十六章 邊塞風雲(8)

    大趙皇后王曉蓉與丈夫李元霸並肩站在洛陽城樓之上,目送兒子率隊離開。就如當初相送丈夫出征遠方,此時,王曉蓉心中雖對兒子依依不捨,卻也只無奈地望著兒子背影。終於,她不顧周圍憑多人等,移步緊靠在李元霸身後。

    李元霸感到身後傳來了一陣柔軟和溫暖,他反手摟住了妻子。王曉蓉將下頦抵在丈夫的肩上,視線又落到了城下兒子所在的行列上。目送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兒子一步步走遠,一滴眼淚從王曉蓉的眼角滲出,順著臉頰,滑過下頦,滲透了李元霸的衣裳。

    察覺到肩頭的一絲濕潤,李元霸摟住妻子的手又自緊了一緊。

    “元霸,心武能夠處理好政務嗎?”

    李元霸笑了一下:“沒問題的,兒子很聰明,他缺少的就是實踐。”

    “如今他就同你當初一樣,終日奔波在外……唉!……”王曉蓉幽幽一歎,再也不發一言。

    夫妻二人默默佇立城樓之上,目送著兒子遠去,一直到,行列消失在視線之外。

    ※※※※※※※※※※※※※※※※※※

    五百近衛軍鐵騎護衛著李心武一路急行,不到一個月,便已出了遼東道,來到望建道雙城地界,就要進入白水道。

    駐守雙城的程咬金見到李心武很是歡喜,在李心武送給他幾壺自海外運來的葡萄美酒之後,咬金更是大獻殷情……他不但派出兒子程一郎領二百精銳參予護送,還在歡喜之際,全然不顧民部程總管與軍部虞都督在場,私自將軍器監送至自己軍隊試用的火龍箭分了兩百枚與太子一行。

    咬金費盡心思,甘冒被隨行官員彈劾也要讓太子歡心,並把兒子塞到行列中去,這可不是他魯莽……武帝近來頻頻放太子出京,明顯是在為今後交權讓位做準備,若兒子程一郎能借此行與太子搞好關係,可勝過了咬金為他留下金山銀山。

    在雙城休整了兩日,李心武方才率眾離開,一行人沿著當初赴邊屯墾民眾走過的老路,向著黑水道道衡州進發。

    這天,眼看不日就要到達以前黑水部的首領居所,那裏居住有為數不少的靺鞨人。

    因為近來趙人與靺鞨人相處並不融洽,為著安全著想,李心武命令隊伍加緊行進,爭取大隊至多在野外宿一夜,第二日便可在白日裏通過靺鞨人的集居地。

    ……

    高高的利日山上,亂石橫生。山嶺之間,高大的樹木生長密集。在深山中,有一塊寬闊平坦的草地,上面搭建著十數間極其簡陋的木屋。此時,其中一間木屋裏傳出一陣陣女子痛苦的呻吟聲。

    “吱呀!”木門打開,一個年過三十的粗狂漢子緊蹙著眉頭從木屋中走了出來,就在他身後,有一名年齡稍幼者緊緊跟隨。

    那年過三十的漢子名叫完顏宗罕,是靺鞨黑水部首領完顏凱的侄子,他從小父母雙亡,隨同叔叔完顏凱一起生活。年前,自從完顏凱與趙國作戰時死在了戰場上,因為害怕趙人的報復,完顏宗罕領著一些最為親近的族人躲入了距離居住地不遠處的利日山。

    那稍幼者叫完顏古力,是完顏古力的弟弟。而在木屋中痛苦呻吟的卻是二人的堂妹、已故黑水部首領完顏凱的小女兒完顏爾瑪。

    完顏爾瑪近日不知怎的染上了重病,可是山上沒有薩滿,無法為她治癒疾病、賜福免災。若從山下請得薩滿前來,只怕這一來一往就要耽擱三、四天,也不知完顏爾瑪能不能支撐得住。

    實際上,一直與居住地族人保持著聯繫的完顏古力早在幾個月之前,就知道了趙人在戰後沒有報復參戰的靺鞨各部,但是他還是決定繼續留在大山中觀察一段時間,確定趙人沒有傷害自己族人的意圖後再下山。可此時,面對病情不斷加重的妹妹,完顏古力很是後悔自己的決定。

    “古力,庫布下山多久了?”害怕吵到妹妹,完顏宗罕遠遠離開木屋方才問道。

    完顏古力道:“有大半天了……”

    完顏宗罕歎口氣,道:“那就是說至少還得三天才能回來?……唉!只不知爾瑪能不能支撐到三天之後?”

    ……

    次日清早,完顏爾瑪的病情更見加重,渾身發燙,神智也漸模糊不清。完顏宗罕心急之下,一咬牙,將妹妹縛在背上,叫上完顏古力帶齊乾糧,三人二騎下山而去。

    ……

    入夜,李心武一行在黑水畔紮下營來。

    程咬金的二兒子程一郎雖然只有二十三歲,卻已經有六年的軍齡。沿途每待紮營之時,他便會一邊命自己率領的第五軍團士兵協助近衛軍安營紮寨,並一邊派出士卒在四處布下崗哨。

    程一郎不但在行軍佈防上主動積極,而且在沿途路上也總是將費力不討好的事搶著做。對此,此行的所有人員,包括作風嚴厲的近衛軍統領穀擎天都很是滿意……雖然,實際上程一郎的所為已經干擾了近衛軍的正常護衛,但是這並不影響一行人對程一郎的好感。

    夜幕降臨,宿營地裏一片寂靜。除卻值崗的士兵,所有的人等都已經入睡。明日,可是天一亮就要接著趕路呢!

    寂靜夜中,完顏宗罕兄妹三人二騎,疾馳在茫茫夜色中。

    清脆的馬蹄聲,掩蓋不了背後的妹妹在自己耳邊發出的,猶如睡夢中的囈語聲聲。知道妹妹已經陷入昏迷,完顏宗罕心急如焚。

    就在完顏兄妹之前不遠處,正是李心武一行的宿營地。完顏兄弟二人心中急燥憂煩,絲毫沒有留意到前方竟然有人紮營,直到趙軍崗哨發出喝問警告,兩兄弟方才在驚懼中勒住狂奔的馬兒。

    面對營地崗哨的弩弓,完顏兄弟雖然心急火燎,卻也沒有不顧死活地硬闖。完顏宗罕低聲軟語,請求士兵放自己兄妹三人通過。也是機緣巧合,正值勤奮的程一郎起來巡夜。要說這程一郎也與他老子程咬金一樣,是個熱心腸的人,他聽得完顏兄弟是要送妹妹去前方靺鞨聚居點看病,當下便告訴了兄弟二人一個好消息:此地便有大趙的御醫!

    無論大趙國的什麼事物,在周邊各地人們的眼中都是最好的,更何況竟是專為大趙皇帝看病的御醫!

    得知了這個消息,完顏兄弟立即懇求程一郎,求他讓御醫為自己的妹妹治病。程一郎二話不說,當即點頭應下,並稟告了近衛軍統領穀擎天。

    由於事關靺鞨族人,谷擎天不敢獨斷,立即便求見太子,請太子作主。

    在出發之前,李心武就從父親的言語中聽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穩定邊疆局勢。

    既然眼前便有與靺鞨人示好的機會,為何不好好把握?

    於是,完顏兄妹三人被迎入了營地,隨太子而行的兩名御醫很快就開始為完顏爾瑪診斷治療。

    夜更深了,風在山野間呼嘯。

    完顏兄弟不顧疲累,在帳篷外焦急地守候著,兩名御醫已經為完顏爾瑪診斷病情,並為她喂下了藥物,此時正在觀察病情之中。完顏宗罕猶自在低聲祈禱:“漫長的黑夜,求你快些過去吧!貓頭鷹的黑色翅膀,再也不要遮蓋利日山上空……”

    這兄妹三人從小一起長大,自打完顏凱與兩個兒子在與大趙的戰鬥中死去後,就只留下了完顏爾瑪這個女兒,因此作為堂兄的完顏宗罕與完顏古力對其更是照拂疼愛。

    李心武在不遠處默默注視著這一切,他非常羡慕兄妹三人之間的感情。因為他從小就是獨自一人,他很希望自己能有一個弟弟或是妹妹,可是直到如今,他的母親也沒有再生下一男半女。為此,政務部總管淩敬曾經多次上書,請求武帝廣納儐妃,使大趙皇室得以昌盛。但是武帝不知出於何種原因,總是婉言拒絕。

    李心武心中感念著,腳下不由自主地向著完顏兄弟二人走去。

    完顏兄弟一門心思都放在了帳篷裏,並沒有注意到李心武的到來,直到李心武身邊的親衛重重咳嗽一聲,兩兄弟方自留意到面前站立的這位少年。

    完顏兄弟在先前已經與李心武見過一次面,他們雖然不知道李心武的身份,但是見眼前這少年雍榮華貴,氣度非凡,再聯想到這行列中竟有御醫相隨,完顏宗罕判斷他不是大趙的皇室子弟,便是與之有密切關係之人。

    完顏宗罕拉著弟弟向李心武恭敬一禮,道:“多謝恩公遣人相救小人妹妹!”

    李心武微微一笑,道:“大家都是大趙子民,這是應該的!”

    聽得“都是大趙子民”這一句,完顏兄弟二人臉上露出不自然的神色,這一切都被李心武看在眼裏。

    “還沒有請教,兩位靺鞨兄弟貴姓啊?”李心武仍是微笑著問道。

    完顏宗罕略一遲疑,道:“在下完顏宗罕,”指著身旁的弟弟,“這是小人的弟弟完顏古力,為恩人救治的是我二人的妹妹完顏爾瑪!”雖然不知道報出自己的完顏姓氏之後,面前的趙人會作何反應,但是完顏宗罕並不願對恩人有所隱瞞。

    “哦?那你兄妹三人當是黑水部完顏家族之人了……嗯,完顏爾瑪!…….她可是完顏凱的女兒?”李心武在前來黑水道之前,對其地作了深入瞭解,當下便想起了完顏凱的女兒便是叫做完顏爾瑪。

    完顏兄弟一驚,他們可沒有想到面前這個少年竟然知道爾瑪就是叔叔完顏凱的女兒!

    完顏宗罕咬咬牙,道:“不錯!”承認之後,完顏宗罕對弟弟使個眼色,做好了進帳篷搶人逃跑的準備。

    出乎完顏兄弟意外,李心武只是微微有一點驚訝。他將目光投向帳篷,道:“哦,果真如此麼,那咱們可更要治好她了!”

    說完,李心武回過頭,卻見完顏兄弟一幅戒備模樣,他微微一怔,隨即釋然。

    “完顏兄弟,你們可是擔心我害她麼?呵呵……”輕聲一笑,李心武道:“二位儘管放心,父皇早在駐軍靺鞨時就詔令天下,言靺鞨人與大趙人俱是一家……”

    完顏兄弟只聽得李心武口中吐出“父皇”二字之後,耳中便已經嗡嗡作響,其後李心武所說的二人可是再也沒有聽進去一星半點。

    好一會兒,完顏宗罕鎮定一下心神,打斷李心武的話問道:“你將武帝稱做父皇,難道,閣下是……”

    李心武雖然被打斷話語,卻也不見氣惱,他聽得完顏宗罕的問話,點點頭,微笑道:“不錯,我就是大趙太子,我姓李,叫做心武。”

    完顏兄弟對視一眼,猶豫一下,終究還是跪下見禮。

    ……

    天明了,自從昨夜得知那兄妹三人的身份後,李心武立即就聯想到了道衡州的楊虎事件……那完顏爾瑪也算是黑水部的首領繼承人,雖然此時黑水部已經由她叔叔完顏博執掌,但是只要大趙朝廷支援完顏爾瑪,她理所當然的就可以坐上首領的位子。想來,在大趙扶持下成為首領的她,應該會很好地處理楊虎事件吧?再往遠處想,只要朝廷控制住了黑水道第一大部落黑水部,對邊疆的穩定也是極有宜處的!

    有了這個想法,李心武決定好好結交完顏兄妹三人。於是,為了讓病情有所好轉的完顏爾瑪多休息一下,李心武特地命令隊伍午時之後再動身。

    在動身之前的這一段時間裏,李心武以完顏爾瑪的病情需要御醫隨行觀察為由,說服了完顏兄弟答應與隊伍同行,直至完顏爾瑪病體康復。

    午時之後,李心武一行拔營起行。前行路途中,雖然遇到了請來薩滿的庫布,但是完顏宗罕見妹妹的病情在大趙御醫的救治下已經得到明顯好轉,也就不願輕易脫離隊伍,仍然隨著大隊前行。
georgek615 發表於 2010-11-5 22:00
第三十七章 邊塞風雲(9)

    楊虎被害已經兩個月了,在幾名黑水部長老的大力配合和李靖的堅持下,事情早就已經調查清楚。

    殺害楊虎的兇手名叫布赫伊朗,是黑水部布赫家家長布赫甲金的小兒子。他之所以殺害楊虎,一是因為他心中一直存有對趙人的不滿情緒,二卻是因為他不願被別人知道,在其叔叔與老虎搏鬥時,他自己卻嚇得躲在一旁的醜態。

    眾人實在沒有想到,一位英武漢子竟是因此而亡!

    在確定兇手之後,羅庚生多次前往軍營,請求統領將軍李靖發兵捉拿布赫伊朗為楊虎償命。可是李靖已經接到京師洛陽傳來的聖諭,聖旨中道,太子李心武將親臨道衡州處理此事。如此,李靖雖然也想將布赫伊朗繩之以法,但此時自然就不能草率行事。因此他也只得勸解羅庚生兄弟三人,希望他們能忍耐一些事日。

    其間,李靖向兄弟三個保證,一定不會讓那兇手逃逸。同時,李靖派出一隊邊防軍士兵將布赫家包圍起來,其目的一則是看守住兇手,安撫屯墾民眾之心,二則也是防止屯墾民眾對布赫家作出過激行為,使事態進一步惡化。當然,對靺鞨人的解釋,此舉正是為了保護布赫伊朗不被激憤的大趙人傷害。

    原本局勢已經漸趨穩定,可是在幾日前,先太子而來的黑水部首領完顏博卻明顯表現了出維護布赫伊朗之意,使得原本舒緩的局勢緊張起來。而就在日前,一直與完顏博針鋒相對的完顏斷竟然也自領地來到了道衡州,使得此地的氣氛更加緊張。

    肩負維護一方穩定重責的李靖對此甚是憂心……從完顏博刻意維護布赫家不難看出,布赫家肯定是完顏博的主要支持者之一。而其弟完顏斷此時來到道衡州,顯然是要利用布赫家中之人殺死大趙人一事打擊完顏博。眼見,此地就要成為黑水部權貴們爭權奪勢的場所,而大趙人也將無可避免地陷入其中!

    ……

    八月十九,李靖派出五千邊防軍迎出三十裏,接到了太子一行,並於這日午後來到了道衡州邊防軍駐地。

    在四日的跋涉中,太子與完顏三兄妹相處融洽,完顏爾瑪的病情也大大好轉。在這幾日中,李心武有意將自己打算扶持完顏爾瑪成為黑水部首領的意圖向三人透露,以試探其反應。結果不出李心武的預料,三兄妹對此甚是歡喜,完顏宗罕更是領著弟弟和妹子向大趙宣誓一生效忠。

    借著沿途與完顏兄妹的交談,李心武也著實將黑水部的情況瞭解了一個透徹。

    在完顏凱領軍五萬伐趙,全軍覆沒之後,黑水部雖然仍為靺鞨北方三部之首,但是實力已是大不如前。如今黑水部的首領是由完顏凱的二弟完顏博擔當,但是黑水部實際上已經分裂為三股勢力。其一便是已成為首領的完顏博一派,其二便是完顏凱的六弟完顏斷一派,還有一派便是完顏凱的女兒完顏爾瑪一派。

    三股勢力勢均力敵,相互之間頗有不和,其緣由不外乎便是為著爭奪首領之位。

    在完顏凱死後,黑水部無首,而完顏凱僅剩的一個女兒也在完顏凱侄兒完顏宗罕的護衛下躲進了深山。其時,完顏凱的二弟完顏博便乘機在幾位親近長老的擁護下登上了首領之位。但是,由於完顏博素無戰功,對此他的六弟完顏斷十分不滿,一直以來便或明或暗地與之作對。

    而完顏爾瑪雖然隨著完顏宗罕等人躲入了深山,但並不代表她就放棄了首領的位子。就如完顏宗罕此番追隨大趙太子李心武來到道衡州,其目的之一是為妹妹完顏爾瑪治病,之二便是想借助大趙之力,使完顏爾瑪登上首領位置,奪回原本就應該屬於她的權力。

    ……

    晴空無雲,在道衡州的一片曠野上,聚集了成千上萬的大趙人和靺鞨人。雖然雙方人數眾多,卻也不見雜亂。大趙人都自發地聚集在了南邊,而靺鞨人則聚集在北邊,在他們中間空出了一大片,大趙太子李心武與大趙民部總管程克儉、軍部策劃司都督虞永良、大趙駐道衡州邊防軍統領李靖,以及黑水部首領完顏博便在其中置椅端坐。

    今日大趙太子李心武要親審黑水部布赫伊朗殺死楊虎一案!

    李靖命屬下帶上了布赫伊朗,李心武開口便詢問其殺害楊虎之事可是屬實。布赫伊朗此時倒是表現出了靺鞨人的勇武性情,毫不掩飾地承認自己殺了楊虎。

    李心武將布赫伊朗審問完畢,卻並沒有立即宣斷其應受何種刑法。李心武示意士卒將布赫伊朗帶到一旁,隨後轉過頭,向坐在身旁的完顏博問道:“完顏先生,布赫伊朗已經自認殺害了楊虎,不知你認為應該如何處置兇手?”其時大趙朝廷雖然沒有禁止各部保有自己的頭領,但也沒有在靺鞨各部冊封首領,因此完顏博即便身為黑水部首領,但是他卻並無一官半職,於是李心武便將他稱做了“先生”。

    完顏博在其兄領軍伐趙時,並沒有隨軍同往,而是與六弟完顏斷駐守本部,因此並沒有親身體會大趙的威勢。所以,黑水部雖然與靺鞨各部一樣,在趙國的強勢壓迫下對其臣服,可完顏博心中卻對趙國無太大的恐懼。此次完顏博本就有意在族人面前顯露自己敢與大趙朝廷相抗,而大趙太子又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娃娃,完顏博對其難免有些輕視,因此言語之間竟然頗為托大。

    “太子殿下,中原有句俗語,叫做‘冤家宜解不宜結’……不若讓布赫家賠些金銀與楊虎的親人,再讓布赫伊朗在楊虎墳前磕頭認罪,就此將此事了結,可好?”

    不待李心武發話,民部總管程克儉便搶先出言道:“不妥!靺鞨人亦為大趙子民,此事當以大趙律法為準則!……”只見程克儉面色肅然,肅聲誦念:“大趙律法,凡故意使人死亡者,視其情節輕重,處十五年監禁或死刑,其中情節惡劣者,處以腰斬極刑!”

    完顏博此次有意要借黑水部民眾與大趙人的不滿和衝突來鞏固地位,擴大他在部落中的影響力,因此程克儉雖然在言語之間抬出了大趙律法,可完顏博卻並不示弱妥協。

    完顏博將眉毛一揚,大聲說道:“程總管,依你的意思,是要將我靺鞨黑水部的布赫伊朗監禁十五年、還是處以腰斬極刑呢?”就在言語之間,完顏博刻意將“靺鞨黑水部”幾字說的很重。

    不待程克儉答話,聚集在北邊的靺鞨人聽到完顏博故意放聲說出的話語,立刻出現了輕微的騷動。其中,甚至有布赫家的人高聲叫喝道:“靺鞨人自有靺鞨人的規矩,不能任由大趙人處置!”

    完顏博對眼前騷動的場面視若無睹,面上隱現得意神色。

    李心武不動聲色,道:“完顏先生,不若這樣吧,讓楊虎的兄弟也來說說該如何處置布赫伊朗?”

    完顏博不置可否,而李心武卻也不去計較他的無禮,微微一笑,便扭頭吩咐親衛宣召楊虎的大哥羅庚生。

    不一會兒,羅庚生上得前來,在太子和大趙官員面前一一見禮,卻獨獨不搭理完顏博。對羅庚生的表現,完顏博撇撇嘴,作出一幅不與之計較的大度模樣,以掩飾其尷尬。

    李心武依先前所言詢問羅庚生,只聽羅庚生恭謹答道:“太子殿下,自古以來殺人者必償命。小民以為,不可以使金銀財物買斷人命,當以那布赫伊朗之血來祭奠小民四弟的亡魂!”

    不待李心武說話,完顏博的眼珠一轉,哈哈大笑,搶先開口道:“也好!太子殿下,既然楊虎的大哥提出如此處罰,不若就依照他的話去做,可好?”

    李心武仍是面不改色,道:“好!既然完顏先生也認同羅庚生所說的處置方法,那麼,就如此吧!”言罷,李心武又轉頭對李靖說道:“李將軍,著人行刑!”

    “慢!”完顏博又出言道:“太子殿下,由我黑水部人來動手可好?……如此也可使得我族人牢記此事,永不再犯!”

    李心武淡淡一笑,道:“也好!”

    當下,完顏博面帶微笑,叫過隨從低聲吩咐幾句。那隨從聽罷,立即奔到北邊的靺鞨人中間拉出一個神情頹喪的中年漢子,並在其耳邊低語幾句。只見那中年漢子先是一怔,隨即神情一振,居然面露喜色。

    完顏博指著那中年漢子,對身旁的李心武道:“殿下,那人便是布赫伊朗的父親布赫甲金,小人打算讓他來執行處罰!”

    李心武淡淡笑著,點點頭,不發一言。

    只見布赫甲金上得前來,抽出腰間佩刀,自趙軍手中將兒子拉到面前。周圍眾人見到他舉起尖刀,緊張地屏住呼吸,拭目就待觀那尖刀刺下!

    尖刀緩緩刺下,刺在了布赫伊朗身上……嚴格地說,是布赫伊朗的手指上。那布赫甲金手持尖刀在布赫伊朗的右手中指尖一刺,一挑,一滴鮮血自刀尖飛出,落在黑色的土地上。

    布赫甲金收起佩刀,稟告道:“太子殿下,死者親人要以小人兒子的鮮血來祭奠死者,小人已經做到了!”

    布赫甲金此舉讓在場之人面面相窺,眾多趙人的面上更是露出了激憤神色。

    李心武不由暗暗佩服完顏博的反應敏捷,居然能在瞬間便利用羅庚生的話鑽了一個空子。

    完顏博得意地一笑,轉過頭望向李心武。

    李心武嘴角上揚,也向完顏博露出一個笑容。完顏博一怔,他實在不明白,被自己擺了一道的大趙太子為何笑的如此輕鬆,其間似乎還夾雜著一絲嘲諷。

    不待完顏博驚愕的神色消失,李心武對身旁一名親衛沉聲喝道:“射殺布赫伊朗!”

    那親衛得令,反手取出腰間懸掛的弩弓,抬手間,弩箭上弦,毫不猶豫瞄準布赫伊朗發射。

    “嗖!”……正在慶倖自己輕易逃脫罪責的布赫伊朗慘叫一聲,弩箭正中他的心臟。布赫伊朗立時倒地氣絕。

    完顏博見狀既驚且怒,面色大變!

    冷冷注視完顏博一眼,李心武霍地站起身來,對著布赫甲金朗聲說道:“如何祭奠楊虎亡魂,不是你布赫甲金、或是其他什麼人說了就能夠算數的!大趙律法,殺人者償命,更別說是殺害救命恩人,布赫伊朗罪該致死!”

    布赫甲金緊握雙拳,雙目盡赤,死死盯住李心武。

    本在李心武身後的李靖在布赫伊朗倒地之時,便已命令集結待命的邊防軍立即包圍現場,預防靺鞨人作亂。隨即,李靖起身與近衛軍將士一起護在李心武身旁。

    站在李心武身旁,李靖不經意間看到太子堅毅果決的神情,心中不由暗歎:“太子看似文弱,行事之間卻是與武帝陛下一樣霸道!”

    李心武此時看也不看布赫甲金或是完顏博,他舉目掃視著現場的靺鞨人。此時,原本在北邊圍攏一片的靺鞨人已經明顯分為了三部分站立。

    左邊是完顏宗罕與其親近的族人,完顏兄弟與尚未完全痊癒的妹子正在狠狠盯視著場中的完顏博,毫不掩飾對其的恨意。

    右邊是以完顏斷為首的黑水部族人,其領頭人完顏斷面帶微笑,饒有興致地看著驚怒中的完顏博和布赫甲金,擺出一幅事不關己的模樣。

    而處在中間的則是支持完顏博的黑水部族人,他們其中有不少布赫家的族人,此時臉上俱都有驚怒神色。

    李心武這段時間對黑水部做了深入細緻的瞭解,現場的情形他看在眼裏,心中明白……此時完顏宗罕是靠向自己一邊的,而完顏斷此時雖不一定會靠近朝廷,但是他卻肯定不會相助完顏博。如此,再有大趙邊防軍助陣,此番亂不起來!不過,目前卻也不能遂了完顏宗罕與完顏斷的心願過分打擊完顏博……完顏博此人,還有用處呢!
georgek615 發表於 2010-11-5 22:12
第三十八章 邊塞風雲(10)

    完顏博眼見李心武毅然下令,命親衛射殺了布赫伊朗,他雖然驚怒,卻無可奈何!……完顏博實在沒有料到,那大趙太子不過十幾歲,行事卻如此果決霸道,絲毫不考慮身為黑水部首領的他會因此產生何種想法。

    可即便如此,完顏博又能怎樣呢?

    周圍有一萬大趙邊防守軍橫刀立馬,雖然趙軍沒有發動攻擊,但是其淩厲的氣勢卻讓完顏博和他的族人們在心中生起了畏懼。完顏博小心地審時度勢,豁然之間,他由大趙太子對自己的態度,迅速想到了一件極為可怕的事情…….大趙人不但沒有在黑水部民眾面前幫助他樹立威信,反而還在部落眾人面前重重落了他的面子!這一切足以讓完顏博明白,大趙朝廷並不需要依仗他來治轄黑水部,大趙人對他並不感興趣!

    完顏博霎時冷汗淋漓,他很是後悔之前把自己看得過高,總認為自己身為黑水部首領,趙人當不敢輕易得罪自己,但是卻忽略了趙人絕對擁有扶持或更換地方代言人的實力。

    一念至此,完顏博再看看眼前已經分為三部分的族人,心中更是知道,不但他自己完了,就是不團結的黑水部也已經完了,趙人必將利用黑水族人的不和掌控黑水部。

    完顏博輕歎一聲,他記起了中原人的一句俗語……識時務者方為俊傑!

    於是,完顏博沖著面前正怒不可竭的布赫甲金喝道:“甲金,既然你不能公正執刑,有太子殿下遣人相助與你正是好事。你還不上來謝過太子殿下!”

    布赫甲金聞言猛然抬頭,望向完顏博,卻見到主子的眼神異常淩厲。布赫甲金低下頭,咬咬牙,依言舉步上前相謝太子。

    這一切,都讓旁觀的完顏斷看在眼裏,於是他臉上的笑意更濃……完顏斷不是笨蛋,趙人對哥哥的態度讓他立即意識到:趙人對他哥哥完顏博不感興趣!既然如此,趙人必將會在黑水部另扶持一個首領來治轄族人,而黑水部中只剩了他與侄女有做首領的資格。其中他的侄女完顏爾瑪不但身為女子,且威望與資歷與之相比均是太差,那首領的人選當非他莫屬!

    完顏兄妹也將李心武對完顏博的態度看在眼中。與完顏斷所想不同,完顏兄妹三人卻是知道,這正是大趙太子在兌現承諾……相助完顏爾瑪登上首領位置的承諾。

    場中,李心武坦然接受了布赫甲金滿懷恨意的謝禮,他甚至還出言安慰失去幼子的布赫甲金。隨後,留下了相關人等處理善後事宜,太子與隨行官員返回了邊防軍駐地。

    ……

    ※※※※※※※※※※※※※※※※※

    九月初九,清晨,晴。

    東方已經有朝陽升起,照著茂盛的樹林。

    完顏斷騎著馬兒沿著黑水緩緩行進,幾名親隨緊緊跟在他的身後。與完顏宗罕兄妹一樣,完顏斷也沒有離開道衡州,他在等待趙人的抉擇。

    趙人自從在以強悍手段處置布赫伊朗之後,便明顯表現出了對完顏博的厭惡和疏遠。對此,完顏斷甚是欣喜,他已經看見了首領之位在向自己招手。

    清晨,懷著舒暢的心情,策馬緩行,審視著這即將屬於自己的領地,這已經是完顏斷近來每日必做的一件事情。

    此時的完顏斷可以說是躊躇滿志。

    就在完顏斷舉目掃視黑水兩岸,自感春風得意之時,自他身後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算得上是久經沙場的完顏斷立時心生警兆,他迅速扭頭一看……只見遠處有十數人催馬直向自己幾人衝刺而來!

    完顏斷心知不妙,來不及去判斷來者是什麼人,他立即大喝一聲,招呼幾名隨從催馬便逃。可那原本緩緩而行的馬兒哪能在驟然之間就提到極速?完顏斷幾騎逃出不遠,就被全速追擊而來的十數騎團團圍住。無奈之下,完顏斷只好停止了逃跑,並抽出佩刀準備迎戰。此時,他方才得以仔細打量來襲之人……只見對方十余人俱都以青巾蒙面,身穿一色的對襟短衣,手中高舉靺鞨馬刀,這正是本部騎士最常見的打扮。

    見得這些騎士人多勢眾,而且明顯個個強悍,完顏斷不由得面上神情大變,心頭禁不住砰然打鼓。但是,完顏斷怎麼也算是一個久經沙場之人,此時他雖然有些驚懼,卻還是從容地問道:“你們是什麼人?打算做什麼?”

    對方沒有人開口答話,回答完顏斷的是他們手中的馬刀。只見這十幾人在接近完顏斷之後便迅速分為了三隊,一下子就將完顏斷與幾名隨從分割開來,展開了攻擊。

    此時完顏斷心中更是大駭:這些人在瞬間便可組隊攻擊,行動間分明訓練有素,看來,不是哥哥完顏博的衛隊,就是完顏宗罕訓練的騎士!……今日只怕要命喪此地了!

    就在完顏斷心念急轉之間,對方一騎的馬刀已經劈到面前。完顏斷剛自舉刀奮力架住當頭劈下的這一刀,不料卻感覺到身後腰際一涼,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劇痛……雙拳那敵得四手?完顏斷已被身後一騎刺中腰際!

    只見完顏斷身後的騎士抽出血淋淋的馬刀,毫不留情,尋得空隙,又是一刀向完顏斷的頸項砍去!

    完顏斷腰間才負重傷,前方又有騎士糾纏,那能回身抵擋?……只聽得一聲慘叫,完顏斷被其身後騎士一刀劈落馬下!

    隨著完顏斷的落馬,他的幾位隨從相繼被圍攻的對手砍落馬下。而那些實施攻擊的騎士行事極為小心,在離開之前,甚至還有人跳下馬來,對已經死去的人、或是氣息奄奄的傷者再補上了一刀。

    ……

    當日,完顏斷被殺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道衡州,黑水部完顏斷一派在震驚之餘,立即發動該派勢力在該地區大舉排查,並將此報與了大趙駐軍。

    一時之間,道衡州謠言四起。有人說完顏斷是被趙人所殺,又有人說完顏斷是被與他一直不和的哥哥完顏博所殺,甚至有人說,完顏斷因為奪了自己族人的老婆,所以被自己的族人所殺……

    在事發的當天,大趙太子李心武便親自領人著手調查,並命李靖加強了對道衡州的軍管力度。有大趙邊防軍嚴密控制,再有完顏爾瑪與完顏博兩派都持觀望態度,而完顏斷一派也表現的甚為理智,因此道衡州雖然謠言滿天,卻並沒有出現大的混亂。

    事發三日,隨著大趙駐軍協助完顏斷一派找到了幾位靺鞨目擊證人之後,原本懷著幸災樂禍的心情在一旁看熱鬧的完顏博緊張起來……因為那些證人聲稱,就在完顏斷被害的當日,他們在事發地點不遠處捕魚,曾見十幾騎蒙著面的本部騎士狂奔而過!

    黑水部分為三派,完顏爾瑪一派一直都全力與完顏博對持,其間雖然與完顏斷一派沒有結盟或是示好,但是也未有什麼衝突,兩派彼此之間相處還算平和。可是完顏博與完顏斷之間就不同了,因為首領之位,他與完顏斷結怨甚深,兩派之間的矛盾也很是尖銳。

    此時既然有人指證是黑水部的騎士涉嫌殺害完顏斷,自然所有的矛頭立時齊刷刷都指向了完顏博,於是新的流言又起。但是此次的流言不再像前幾日般雜亂無章,而是條理清楚,將完顏博與弟弟完顏斷的矛盾衝突都一一凸現,分明就是有人刻意施為!

    ……

    大趙道衡州駐軍大營。

    民部總管程克儉在李心武面前躬身稟奏:“太子殿下,完顏斷已經喪命,咱們散播的流言也起了效用,如今完顏博在族中的地位一落千丈,此時正是扶持完顏爾瑪登位的大好事機!”

    軍部策劃司都督虞永良也附和道:“殿下,年前黑水部大軍兵敗,首領完顏凱與眾多部落中掌握實權之人也隨之陣亡,黑水部急需領頭之人,而其時完顏爾瑪卻躲入深山,以致完顏凱後繼無人。如此,完顏博方能坐上首領的位置。如今完顏爾瑪既然出了深山回到了黑水部中,又有我大趙為其掃清障礙、大力支持,如今正是助她繼承其父首領位置的大好事機!”

    李心武不置可否,卻扭頭向侍立身旁的近衛軍統領穀擎天問道:“那十五名近衛軍士卒已經返回中原了吧?”

    谷擎天上前一步,道:“回殿下,末將遣了一百近衛軍將士與邊防軍一道護送貢品返京,那十五名戰士便在其中。”

    李心武又問:“那十五名戰士用過的靺鞨騎士服飾可焚毀了?”

    穀擎天答道:“已然焚毀,就是那些馬刀也已經沉入了黑水之中。”

    李心武此時方才回頭對程克儉、虞永良二人說道:“程總管、虞將軍,完顏博雖然在族內的地位不復往昔,可是畢竟尚有不小的勢力,此時完顏斷事件未平,若過早將完顏爾瑪推出,恐怕適得其反啊!”

    虞永良搖搖頭,道:“殿下,正因為完顏斷事件未平,方才是將完顏爾瑪推出的大好事機!”

    “哦?”李心武心中念及父皇曾叮囑自己,要自己在此行中多向幾位大臣學習處事經驗,於是便誠懇問道:“為何?”

    虞永良道:“此時完顏斷一派雜亂無首,族人們正需有人出頭為他們討回公道,若此時咱們扶持完顏爾瑪上位,並由完顏爾瑪出手將‘兇手’繩之以法,如此,她必會得到完顏斷族人的全力支持,而完顏博麼……就正好按照咱們的原定計劃,由其來承擔‘兇手’的罪名。”

    李心武點頭認同,道:“有道理!可是,虞將軍,如此一來完顏爾瑪必將一統黑水部,勢力亦會隨之大增,其時我大趙對黑水部的控制不就更加費力了嗎?”

    虞永良搖搖頭,道:“非也!殿下,控制黑水部極是容易。簡單一點,咱們可以採取和親政策……”虞永良頓上一頓,有意無意地瞟了一旁的程一郎一眼,“……只是和親政策的作用不易保持長久,而且不算牢固。除此之外,咱們可以在完顏爾瑪勢盛之前,在黑水部中扶持另一勢力與之對立,之後用這一勢力逐漸取代完顏爾瑪,其後,又再扶持一股勢力與新興的勢力對持,如此周而復始,當可使大趙千秋萬代都對黑水部擁有完全控制權!”

    李心武若有所悟:“哦!……不錯,我大趙對南詔、馬來地區的控制似乎就是屬於後一種方法吧?”

    虞永良點頭稱是。

    雖然此時討論的是國家大事,可李心武終究是少年心性,他忽然一笑,對著在旁充作護衛的程一郎道:“程一郎,你說咱們對黑水部是施行那‘和親政策’好呢,還是……”

    程一郎對完顏爾瑪有意思,這可是眾人皆知的事。此時聽得太子如此發問,程一郎知道太子是在故意捉弄自己。可即便如此,那程一郎卻不見絲毫羞澀或是驚惶……程咬金的兒子莽撞或許是有,但機靈和厚臉皮卻是肯定同他父親一樣。

    只見程一郎不慌不忙上前一步,一本正經地答道:“稟太子,末將以為,兩者兼顧最好!”

    李心武微微一怔,旋即大笑。

    “好!待我哪日啟奏父王,請他准和親之事!”

    這本是李心武的一句戲言,但程一郎反應不慢,已是“撲通”一聲跪倒地上,道:“太子殿下,若陛下准許和親,尚請太子舉薦末將做那和親之人!末將願意為大趙犧牲自由,紮根邊疆!”

    此時不但李心武,就是程克儉等人也是哈哈大笑。李心武的眼淚都快笑出來了,笑駡道:“好個程一郎,你倒是想的美!先不說父皇答不答應和親一事,就是答應,憑什麼輪到你?……大趙功臣將相之子不知多少,還不一定選上你呢!”

    程一郎拿出他父親的招牌形象————憨厚。

    呵呵憨笑中程一郎道:“有太子舉薦,陛下一定會同意的……再說了,朝廷提倡自主婚姻,末將喜歡完顏爾瑪,她也喜歡我…….想來,成人之美的事情太子殿下一定不會拒絕吧?”

    李心武笑聲不止:“這程一郎倒是會算計……好!今日本太子就答應你,即刻上報朝廷請准和親一事,竭力為你爭取和親,如何?”

    程一郎大喜,不住叩頭拜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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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築基(1)

    九月,在黑水道道衡州發生的所有事情,無一遺漏地以文書的形式傳到了身處京師的武帝手中。

    是夜,大趙皇宮偏殿,武帝李元霸與太師薛道衡正在煮酒論事。

    “以刺殺一個完顏斷來達到整合靺鞨黑水部的目的,也算是個不錯的主意!……看來,今後邊疆的大小事宜大可以交由心武去處理了!”李元霸微笑著對薛道衡說道。

    邊疆的穩定一直是李元霸心頭的一件大事,對兒子以刺殺完顏斷來分裂、制約黑水部的方式方法,李元霸很是滿意,同時,對兒子提出的在黑水部施行“和親政策”、以及大力扶持完顏爾瑪等事宜他也基本上同意。但是,具體怎樣去操作,李元霸卻沒有去制定太多的規則,他相信,讓兒子在民部總管程克儉等人的幫助下自由發揮,當是使其迅速提高處理政務能力的最好方法。

    薛道衡對李元霸所言亦是點頭表示贊同,並感歎道:“嗯,心武此計甚妙,這孩子可是長大了!只是……此計雖安撫了邊塞,卻太過狠毒了一些。”

    李元霸聞言,搖頭道:“老師所言差矣!……為王者必須如此,心武不過是在為大趙國的輝煌昌盛盡心盡力罷了!試想,一將功成便已是萬骨枯,何況一國!回首看看,唐、突厥、高麗、室韋、靺鞨……這些國家的衰亡崩潰鑄就了大趙的輝煌。這說明了什麼?”

    李元霸站起身,背負雙手來到書房窗前,一眼望去,窗外繁星點點。

    “……一個國家的強盛總也少不了掠奪和奴役,而掠奪奴役又離不開卑鄙的陰謀和殘酷的殺戮。遠的且不說,我大趙國的整部強盛史,就是一部血淋淋的殺戮、掠奪史!這很殘忍,但是,這個世界,不論古今,只有強者才能得到尊重。而一個國家要想成為強者,得到被他國尊重的地位,其國家君王就必須遵循國家利益高於一切的法則,就必須玩弄權術耍盡陰謀,甚至……殘酷殺戮!”

    回過頭,面對沉吟中的薛道衡,李元霸歎道:“是啊!正如老師所言,心武長大了!……”李元霸緊繃的臉上露出了微微笑意,“老師,眼看我倆到這世間已經快五十年了,其間征戰殺戮、治國理政也去了三十幾年……唉!說實話,我真是厭煩了!心武如今成人,我倒是想將政務一併交卸與他,自己和曉蓉去過那清閒灑脫的日子!”

    薛道衡聞言,暫時拋開了因李元霸直言為皇者的殘酷而帶來的不適,苦笑道:“過清閒日子?……我也想啊!想想,自從靈魂附體在薛道衡身上,強佔了他的軀體,轉眼已經五十年了!要依照今世薛道衡的年齡,我應該是百歲的壽星了吧?可是我還不是一樣的在終日奔忙……確實,元霸,咱們也該享受了吧?”

    李元霸深有感觸,道:“當初來到這世間,只想在大唐盛世瀟灑活上一回,可誰曾想終究沒能免卻戎馬一生、征戰天下!……唉!是該歇息了!”李元霸頓上一頓,毅然道:“老師,待我為心武把基礎牢固,咱們相約一起遊歷天下可好?”

    薛道衡面上隱現嚮往的神色:“好啊!元霸,說實話,我一直盼著能寄情山水之間呢!”

    李元霸緩緩道:“民部、政務部和軍部我都已經為心武選定了主要大臣,如今就只有監察系統尚未定奪……國安部總管蘇定方對其職算得上勝任,可他畢竟年歲已高,當在兩年之內為其考慮接班之人,而監察部總管屈不歸統領特戰隊尚可,管理整個監察部實在是差了一點,這從前年監察部腐化嚴重當可見一斑。而且,說實話,我早就有意將屈不歸卸職,奈何此人不同于徐世勣,他雖同老徐一樣對朝廷並無貳心,但其人性格陰沉,又不願放開手中的權力,再加上他在特戰隊中根深蒂固,我並不敢對其輕易下手……若對之處置不當,極易因此起禍……難啊1

    薛道衡眉頭微蹙,勸慰道:“元霸,人總有弱點,屈不歸也是一樣,一定會有辦法的!……慢慢來吧!”

    ……

    ※※※※※※※※※※※※※※※※

    冀州西城郊有一處垃圾焚毀場,冀州民眾的日常廢棄物就由官府專門遣人集中在此地焚毀。

    在那一年江淮發大水之後,有上千流民一路乞討來到冀州,便選擇了在焚毀場附近掏窖搭棚居住,使得此地成了冀州的貧民窟。後來雖然朝廷在江淮災區大力賑災,並號召背井離鄉的百姓回歸故土,但也只有一部分流民返回了故地,餘下仍有好幾百好吃懶做的、或因家園被毀而心灰意冷的流民繼續滯留此地,形成了遊民乞丐。

    天長日久,這些遊民乞丐為了生活和生存,由幾個強悍之人領頭,將數百乞丐組織起來,為大夥兒劃分地段行乞,而乞丐們則將每日乞討所得上交給丐頭,由丐頭統一再分配。

    但是,其間也有幾位膽大有武藝的退伍士兵雖然混跡在這乞丐群中,卻並不聽從丐頭的號令,而是每日裏我行我素,自成一派。並且,這幾個乞丐的乞討方式也與別人不同。普通乞丐大不了就是伸手軟語相求,以可憐的扮像換取同情和施捨,可這幾個乞丐卻是專找為富不仁者乞討,而且不討則已,一討便要施捨之人必須給予其滿意的錢物方會甘休。不過,這幾個乞丐雖然每每強討,但是他們也經常將乞討所得贈予丐群中的年老寡幼之人,因此他們也深得乞丐們的擁戴,被乞丐們稱之為“義丐”,就是丐頭很多時候也要看幾人的臉色行事。

    ……

    沈宏儒是大趙首富沈逸之的曾孫,今年正好十六歲,這日剛隨四爺爺沈天放來到冀州沈家的絲綢商號進行每年一度的帳務盤查。在屋裏呆了一會兒,沈宏儒就覺得無聊,於是便來到了前鋪櫃檯上觀望著往來人流。就在這時候,街上出現了一個衣衫襤褸中年男子。

    此人面帶微笑,不停與街道兩旁店鋪的掌櫃、夥計打著招呼,不少掌櫃的叫夥計向他肩頭的紅色布袋中放上些散碎銀錢或是吃食,而那些沒有向布袋裏放錢物的店鋪掌櫃則笑著向此人作個揖,道一聲:“三爺,這些日子生意不好,改日一定好好招待三爺!”

    那被稱做三爺的人每逢此時也只是點點頭,微微一笑。

    轉眼,那三爺來到了沈家商鋪面前,沈家掌櫃的和夥計們因為店裏一時活忙,沒有留意到,而在店前觀望的沈宏儒見了幾家商鋪給錢物與三爺,心中甚覺好玩,他一時興起,掏出一枚銅錢拋向三爺。

    “喂,給你!”

    “噹啷啷”……出乎沈宏儒意料,三爺並沒有伸手接住銅錢,而是任由銅錢跌落地上。

    三爺姓秦,正是西城郊乞丐群裏的大丐頭,只因時近歲末,今日特地親身前來城中向各商鋪討取錢物。城裏的商人、店家們大都認識他,為了免卻乞丐們找麻煩,因此在秦三乞討時眾人都很是恭敬。那沈宏儒從外地來,哪里知道這些事由?

    自從乞丐們結幫以來,還不曾有誰這樣無禮地將銅錢扔與秦三。只見秦三收起面上的微笑,冷冷看了沈宏儒一眼,隨即自地上撿起一張不知誰家包了物件後扔棄的紅紙,三兩下就將紅紙折作了一隻小船。然後,秦三將紅紙船捧在手裏,在沈家商鋪前席地坐下,口中兀自大聲念叨:“船兒來,船兒來,恭喜老闆發大財!大元寶不裝,小元寶進來,船出碼頭,再也不來!”

    沈家商鋪裏生意正興隆,掌櫃和夥計們無暇注意到鋪門外發生的事情,而沈宏儒此時還不知厲害,猶自笑眯眯地向秦三問道:“喂!你這船要行到哪里去呀?”

    秦三嘴角一揚,竟然笑答道:“好說好說,我這船走過三關六碼頭,找不得關,靠不得天,今日就在此處靠了。”言罷,再也不開口,只在店前靜坐。

    沈宏儒不知他要做什麼,心中納悶,於是便在一旁觀看。不一會兒,有幾名衣衫襤褸的男子從此經過,見得丐頭秦三手捧紅船靜坐,便上前叩問。

    秦三微微一笑,道:“夥計們,秦三今日在此靠碼頭,兄弟們搭個船罷!咱兄弟就此開頭,一帆風順,前程萬里!”

    幾個男子面現喜色,連忙團團圍坐下來。沈宏儒此時隱隱覺得不妙,連忙進得店裏,叫出掌櫃。

    掌櫃一見秦三手捧紅紙船與幾名乞丐坐在店前,知道大事不好,連忙叫夥計自櫃檯中取出幾兩散碎銀錢給秦三送上前去。可秦三今日被不通俗務的沈宏儒傷了面子,哪能輕易甘休?此時雖然有沈家掌櫃恭敬送上銀子,秦三卻看也不看,依然無言靜坐。

    轉眼半個時辰過去,沈家鋪子前的乞丐越聚越多,漸有近百之眾。沈家掌櫃急得直頓足……這些乞丐如此圍坐下去,綢緞鋪子的生意可怎麼做啊!

    店鋪外的響動終把在里間查帳的沈天放驚動,他來到店外,見到門前幾十名乞丐席地而坐,不由得大驚。沈家掌櫃連忙上前將事由講與沈天放知曉。由於常年在各地走動,沈天放終究是見識不同,他沉吟半晌,便在掌櫃耳邊輕語幾句。只見掌櫃的面露喜色,連連點頭,隨即抽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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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築基(2)

    時已過午,沈家綢緞鋪前的乞丐越圍越多,怕不有二、三百人,以致商鋪面前的街道都被乞丐們佔據。

    眼見還不斷有乞丐在加入,不知事態還會怎樣發展,素來沉穩的沈天放也焦急起來,不住地向掌櫃離去的方向眺望。

    時間流逝,就在沈天放額頭隱現汗珠之際,沈家掌櫃領著一名大漢匆匆來到。

    大漢雖然衣衫襤褸,卻有一股不凡的氣度。秦三見得他來,眉頭一皺,似乎有話要說,隨即卻又不知怎的複又靜坐,甚至還閉上了雙眼。

    即便在沈家掌櫃的引見下,大漢也只沖著沈天放微一抱拳,並不和他說話,態度不卑不亢。見禮之後,大漢吩咐沈家商鋪的夥計取來一滿盆水放在秦三面前,又叫夥計買來一掛爆竹。

    做好這些準備,大漢來到秦三面前,拱手道:“三爺,起航罷!”

    秦三睜開雙眼,沉聲問道:“為何要助他?”

    大漢道:“我並不知,周老大親口吩咐的!”

    秦三接著問道:“周老大定要插手?”

    大漢面現不耐神色,道:“不錯!……三爺,起航罷!”

    見大漢將禮數做到,秦三雖然面色鐵青怒火中燒,但他也只猶豫一下,終究還是將手中捧著的紅紙船放入了面前水盆中。大漢見狀,便自沈家掌櫃手中取過一個紅包雙手敬與秦三,隨即又接過夥計手中的爆竹,口中還說道:“沈氏商號敬上菲薄盤纏一份,吃飯不飽喝酒不醉,眾兄弟擔待著,在路上喝杯清茶罷!”言罷,點燃爆竹。

    就在爆竹聲中,秦三咬著牙,強作笑臉向沈家掌櫃還禮道謝,然後自盆中取出紙船,率領一班乞丐一哄而散。

    大漢待手中爆竹放完,又自懷中掏出一張黃紙貼在沈家鋪子門前,眾人抬眼望去,只見那黃紙上寫著幾個大字:西郊討要周不破。

    知道這大漢貼出他老大的名號,是要防止乞丐們再來搗亂,沈天放與沈家掌櫃連忙向大漢拱手致謝。大漢卻不受禮,只對沈家掌櫃說道:“大掌櫃,我周大哥叫我提醒你…….咱家保了你家平安,你家可得記住承諾!”言畢,大漢也不等沈家掌櫃回話,自顧轉身大步而去。

    目送大漢離去,沈天放吩咐夥計收拾店外的一片狼籍,隨後叫上掌櫃和侄孫沈宏儒進得商鋪里間。

    “沈六,那大漢也是丐群中人麼?你應下的承諾又是怎樣的啊?”沈天放問向掌櫃。

    掌櫃沈六适才被沈天放遣派去找冀州地面能壓制住秦三的勢力,並准許沈六給予對方一定數額的錢物。此時沈天放雖然不知道沈六找來的是什麼人,但是他方才聽那大漢臨走時所言,似乎那大哥周不破與沈六交易的並不是錢物。

    沈六聞得沈天放詢問,連忙答道:“四爺,來幫忙的大漢也是西郊的乞丐,他們雖然只有幾人,但因為藝高膽大,又是上過戰場的士兵,因此平日裏自成一派,並不與秦三結夥。小的此去求助,他們周老大表示不要財物,只要通過我沈家的關係認識一下監察隊的劉隊長。小的見不是什麼難事,也就應下了。”

    沈天放微微一愣,心道:幾個走單幫的乞丐居然想法要結識監察隊的人,這周老大究竟想做什麼?

    沈天放思索一會兒,覺得這對沈家並無什麼大的影響,於是便開口對沈六道:“既然你已經應下了就得遵守承諾,隨便選個日子將雙方請到止步齋聚聚罷!”

    沈六點頭應下。

    ……

    三日後,沈天放盤查冀州商鋪的帳目完畢,當日便攜著侄孫沈宏儒離開了冀州。而就在他離開後的第二天,掌櫃沈六就依照他的吩咐,請了西郊周不破與冀州監察隊隊長劉雄文相聚止步齋。

    這一切對沈天放來說,不過是他在巡察全國商號中遇到的一個小小波折,或者說,連小小的波折都說不上。因此,在離開冀州不久,沈天放就已經將此事淡忘。可是,沈天放卻不知道,正是這連波折都算不上的小事,竟然成為了沈家敗落的禍根!

    ※※※※※※※※※※※※※※※※※

    冀州,止步齋。

    雖然止步齋的總店已經由冀州遷往了京師洛陽,而且店主華清流也已過世,但是武帝對止步齋的照拂卻是依然。如今止步齋由華清流的女婿和女兒經營,其分店不但遍佈大趙國,甚至在新加坡等地都有好幾家之多。

    周不破端起酒杯盛情相約,劉雄文與沈六舉杯相應。

    三人在這雅間裏飲酒已經多時,劉雄文能夠前來,完全是沖著沈家那大趙國首富的招牌,雖然他心中對沈六讓自己同乞丐頭子見面甚覺不滿,可在周不破那頗有水準的奉承和沈六的刻意托襯之下,劉雄文倒也很快就拋卻了不愉快,與二人把酒歡顏相敘。

    眼見酒正酣時,沈家商鋪掌櫃沈六卻舉起酒杯一口飲盡,開口道:“二位,對不住了!在下還得回去結算店鋪帳目,二位請在此慢用……”隨即站起身,沈六招過店小二,道:“今日的酒資儘管記在我沈記商鋪帳上!”言罷,不顧劉、週二人的挽留,沈六快步出門而去。

    實際上,沈六卻不是因為店中真的有事,只是因他見周不破刻意要與劉雄文結交,心中猜測周不破肯定是有所圖謀,沈六可不願摻和其中。

    果然,就在沈六離開之後,周不破將面色一整,對劉雄文道:“劉隊長,你也是個豪爽的人,小弟有一事相告,就與你直言了吧!……”

    劉雄文聞聽之下,連忙放下手中的筷子,抬手止住周不破的話語,道:“周先生,我倆今日只是泛泛而交。我能坐在這裏,完全是沖著沈老闆的面子而來,因此,今日我也就是作了一個普通百姓與朋友聚聚,出格的事咱們一概不談!”

    雖然劉雄文毫不客氣地將話說死,可周不破卻並不在意,他微微一笑,道:“劉隊長,小弟要說的事,卻是一件為國為民的大好事呢!”

    劉雄文並不為其言語所動,畢竟,年前的“清汙肅貪”對監察部官員的震撼實在太大,劉雄文可不想犯下過失斷送了大好前途。

    “周先生,我先前就說過了,今日我倆只能作朋友間的相聚。若周先生不能把持,我可要告辭了!”劉雄文語氣漸重。

    周不破臉上的笑容不變,道:“劉隊長,你且將小弟所言當作玩笑,若聽得,咱倆就詳談;若聽不得,你起身就走,可好?”

    見周不破的模樣似有所依持,劉雄文心中一動,當下不置可否,又拿起筷子大口吃起菜來。

    周不破見劉雄文沒有離開的意思,心中不由暗自得意。他收起笑容,輕聲道:“劉隊長,如今在冀州的乞討之人越發多了,怕不有上千之眾吧?可是,這乞討的人雖然多了,但身為丐頭的秦三卻無力約束!……劉隊長,你可知近來冀州城裏的一些大小案子就有多數是丐群中人犯下的……”看看劉雄文那無謂的面色依舊,周不破接著說道:“劉隊長,雖說冀州的治安不關你的事,可是劉隊長不知想過沒有,既然是丐群犯事,為何冀州官署沒有大力清肅西郊丐群?”

    劉雄文知道正文來了,方自出言問道:“為何?”

    周不破仰頭喝下一杯酒,重重放下酒杯,沉聲道:“因為,秦三已經與刺史府記室童惜山勾結,每月進獻黃金百兩,就為保得丐群中犯事人等的平安!”

    劉雄文一驚,他萬萬沒有想到,就在“清汙肅貪”風潮剛過,便有人無視王法收受賄賂。當下劉雄文雙手按住桌面,身子幾乎站起一半,問道:“果真?”

    周不破點頭:“絕無一字虛言!”

    劉雄文大驚之後,隨即面露喜色:若周不破所言當真屬實,那麼他升官的機會就來了。

    “你可有證據?”

    周不破點頭道:“有!秦三身邊的親信裏就有小弟的人。”

    劉雄文複又坐下,面色凝重。許久,劉雄文方才開口道:“周先生,你今日恐怕不只是為著向我舉報秦三而來吧?”

    周不破爽朗一笑,道:“劉隊長果然料事如神!……”放下杯箸,周不破起身來到劉雄文身旁,伏在他耳邊輕聲低語。隨著周不破不斷地低語,劉雄文臉上開始微現怒色,但隨後卻又露出了猶豫神色,之後更是神情複雜。到得最後,只見劉雄文牙關緊咬神色決然,似是作出了一個重大決定。

    言罷,周不破直起身子,微笑道:“劉隊長,你看小弟所言可有道理?”

    劉雄文面色慎重,毅然點頭,道:“好!就依你所言!”

    二人舉杯相碰,齊齊仰頭飲下滿杯酒。
georgek615 發表於 2010-11-5 22:15
第四十一章 築基(3)

    “大舅,知道州裏的刺史大人就要被發配嶺南了嗎?”

    “怎不知道!咱們縣裏早就傳遍了,聽說是收取了記室的賄賂…….”

    ……

    這幾日,冀州下轄各縣隨處可聞此類言談。其間,原冀州監察隊隊長劉雄文因為監察此案有功,獲旨升任河北道監察使。

    ……

    ※※※※※※※※※※※※※※※※※※

    周不破席地坐在破草席上,目光掃視著圍坐面前的上千名乞丐,心中很是歡喜。

    大丐頭秦三因為賄賂刺史記室鋃鐺入獄,周不破在劉雄文的幫助下乘機奪取了丐頭的位置,而他所依靠的劉雄文也升任了道監察使。周不破終於邁出了施展胸中抱負的第一步!

    周不破遠遠比秦三更有眼光,他沒有去勾結地方官署中人,他利用大趙國體制的不妥,選擇了攀附手中握有算得上是絕對權力的監察系統官員。不過,周不破與朝廷官員合作可不是為了錢財,他要建立一個王國,一個由他全權控制的乞丐王國!

    誠然,周不破如今和無數在趙國乞討的乞丐沒有多大的分別,但是,十年在軍隊的生活,使得他的血液之中始終流動著一股桀驁不馴。他不甘平平淡淡過一生,所以他並不肯真正安份於日出而乞,日落而息,命運註定,他終究會做出點與眾不同的事情。

    由於周不破向劉雄文承諾:不會像秦三一樣違法斂財,而只是將所有乞丐納入轄下統一管理。基於此,劉雄文在權衡利弊之後選擇了與周不破合作扳倒刺史,並存下了利用周不破轄下那些無孔不入的乞丐刺探各類情報消息之心,二人可謂是各取所需。

    “薛貴!”周不破正襟危坐,沉聲喝到。

    只見那日在沈家店前打發走秦三的漢子應聲來到周不破身旁。這薛貴與周不破本是宋州老鄉,又同在軍隊呆了近十年,兩人感情甚深。

    “薛貴,從明日起,咱們要將這些人劃分一下……你將那些年輕力壯的挑選出來,按照軍隊的規矩來訓練,剩下年老體弱的就出去討要……”周不破頓了一頓,指著身旁另兩名彪悍的漢子,“洪濤與你一同訓練挑選出的青壯年,而那些討要的人就由陳彪管轄!”

    三人齊聲應是。

    周不破要將這些乞丐嚴密的組織起來,成為日後乞丐王國的基礎。

    ※※※※※※※※※※※※※※※※※※※※

    十月,大趙舉國喜氣洋洋,不論官署還是民居的房前全都掛上了彩燈。一到夜晚,彩燈齊亮,街頭巷尾如同白晝,人們紛紛出行觀燈,其間喜慶之氣猶勝元宵花燈節。而那些靠海的州縣更是熱鬧,無數從海外而來的大型船隊在各地的深水碼頭停泊,船上的乘客們下岸之後便在各地遊玩,隨後紛紛向大趙京師洛陽進發。這些乘客中有大趙海外殖民地的官員、商人,也有海外各國的大臣,甚至君王、皇族。

    這些人等不論官商,都是為著趙國即將發生的一件大事而來,這件大事,不但對天下人都很重要,對武帝李元霸和太師薛道衡來說,更是重要!……武帝李元霸打算在十一月初一大擺壽宴,為薛師,也為他自己。

    為了確保海外的附屬國家或地區的賀壽人等能夠及時趕到,邀請的函件早在去年就已經送出。

    趙國對周邊的國家或地區採取的是冊封體制,即接受其歸屬的請求,冊封其君王或首領,並逐步同化其民眾,以求讓其徹底融入大趙。當然,其中不乏有該國或其地的有識之士竭力抵觸,但是有大趙的繁榮昌盛為前提,絕大多數的附屬國民眾對大趙的文化還是持無限嚮往、積極接納的態度。因此,收到函件的國家君王或地區首領不敢忽視,紛紛帶上自家的奇珍異寶赴大趙國賀壽而來。而其中相隔較遠的,如西方諸國,更是在去年十月就派使者領隊出發了。

    華紀十九年十一月初一,是李元霸與薛道衡魂至這時代的五十周年紀念日。這一日,對李元霸來說是五十歲的壽辰,對薛師來說亦是重生的五十周年紀念日和一百歲的壽辰……要知薛師可不是像李元霸一樣投胎而來,所以按照實際年齡來算,薛道衡已經有一百歲了,但不知什麼原因,此時的薛師根本就不像是一個百歲老人,他不但身體健康、行動靈活,就是其外貌也不過只有六、七十歲的模樣。

    可也就在這十月,在大趙全國喜氣洋洋準備迎接武帝和太師的壽辰之時,大趙海外殖民地新加坡忽傳噩耗————大趙國新加坡特別行政區總管魏征在五月因病逝世,終年六十九歲!

    隨噩耗一同傳送而來的,還有馬來地區民眾請准為魏總管修建一座陵園的聯名奏摺。其中,不論是趙國移民還是當地土著,均強烈要求將魏總管葬在新加坡,並自發集資黃金七千兩以作葬禮花費和修建陵園。

    二十年來,魏征一直默默在新加坡打理殖民地事務,為大趙建立了一個龐大而堅實的海外基地,為大趙將來雄霸天下打下了堅固基礎,立下不世功勳。對這位大臣的逝去,李元霸很是傷心……原本國家規定,海外官員因遠離家鄉,特准任期為五年。可魏征在海外一呆就是二十年,其間忠心耿耿一心為國,直至身亡都沒有回過故土一次!

    李元霸懷著悲痛,頒旨准馬來半島民眾所請,並命大趙國不論海內外,舉國上下金龍旗半降七日,同時由大趙國庫出資黃金萬兩,與民眾的捐款彙集,要與魏征在馬來半島修建一座豪華陵園,讓千秋萬載後的人們都知曉魏征的功績。

    隨著賀壽的日子一天天接近,洛陽城中熱鬧非凡。此時,天下各國的使節團隊都已經來到,加上聞訊前來觀光的各國人等和前來尋找商機的外國商人,目前洛陽城中滯留的非中原人士已多達二十萬以上!這熱鬧的氣氛多少沖淡了武帝心中因魏征病逝而帶來的悲傷。

    及至十月二十三,太子李心武與民部總管程克儉等人也自黑水道回到了京師,準備為李元霸賀壽。與太子等人幾乎同時到達的京師的,還有遠在冀東駐紮的雄闊海和在望建道駐紮的程咬金,他二人都是因年歲過大而自請解甲還鄉的。見到久未謀面的結拜兄長和程狂徒,又因為魏征逝世的鬱悶心情,李元霸暫時拋卻俗務,好幾日都與雄、程二人、以及薛師、蘇定方等一干老臣子把酒敍舊。

    ……

    夜已經深了,朗月當空,繁星點點,無不預示著明天又是一個好天氣。皇宮御花園中,笙歌不息,其中還間雜著程咬金的大聲吹噓。年歲大了,咬金總愛在人前顯擺自己的征戰經歷,特別是在飲酒之後、美女之前。

    李元霸並沒有去制止咬金在皇宮中的無禮喧嘩,因為李元霸喜歡這種氣氛……熱鬧的氣氛。

    酒正酣、舞正豔時,薛道衡一把拉起李元霸,道:“元霸,走,咱們找個幽靜地方聊聊!”

    李元霸笑笑站起身,喝退了正要跟隨的侍衛,伸手扶著酒醉的薛師走向御花園人工湖中的水亭。這一段時間,薛道衡總是愛找到李元霸聊天閒談,而李元霸也樂意奉陪他。只因為,李元霸知道:老師,終究已經老了,他在緊張著與自己相聚的每一分時光!

    遠離喧嘩,來到亭中坐下。

    薛道衡幽幽一歎,道:“元霸,你說我兩人來到這世間究竟做了些什麼?”卻不待李元霸回答,薛道衡又道:“元霸,你知道嗎,我很想家,我想回家!”語音略帶哽咽,薛道衡抬頭仰望星空,不讓眼中的淚水流將出來。

    抬頭與薛師一同仰望星空,李元霸鼻頭一酸……他知道,老師口中的家並不是他那豪華的太師府,而是前生那八十平米、二室一廳的家!

    星星雖然遙遠,終究還是看得見,可家鄉呢?自己的家鄉呢?

    “老師,我也想家!不知道我去後爸爸、媽媽怎樣了……我多希望這是一場夢,而我倆現在都是活在夢裏,等到夢醒之後我還是每天去學校讀書,每逢寒暑假的時候就回家和爸媽團聚……”李元霸的眼眶已經紅了,他收回仰視星空的目光,望向薛道衡,“老師,你可以叫我一聲‘向書漸’嗎?”

    薛道衡已是老淚縱橫,淚水順著他的面頰流下,他注視著李元霸,嘴唇哆嗦著,“……向……向……書漸同學!”

    李元霸眼眶中飽含的熱淚終於湧出,“瞿教授!”

    一時間二人無言,淚流滿面,心間只覺得天地蕭索,了無生趣。

    許久。

    忽地,天空中一顆流星劃過,微弱而短暫的亮光照出了兩人臉上的晶瑩淚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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