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五代末年風雲錄 作者:肖申克117 (連載中)

mk2257 2011-2-11 12:57:1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3 33519
mk2257 發表於 2011-2-11 14:48
第二卷 不知今夕是何朝 第五十六章 驚變 


    明沌估二年的深秋,鄆州城外被數百里水泊包圍的梁山絲愕客。

    當中為首的正是微服的天平軍節度使韓奕,從者有都押牙劉德,鄆州兵馬使蔡小五,義弟鄭寶,除此之外,還有新任的天平軍掌書記李滙。

    妹居潤與沈義倫二人,因新任西京留守高行周的極力挽留,所以沒有隨韓奕來鄆州。考舟到在鄆州的軍政事務,韓奕便聘在京城小有名氣的李滙為掌書記,掌管四方文書往來及機要。李滙在京城里過得不太順心,因自己族叔李歉的關系,他害怕在京城里遇到陶殷,見韓奕主動聘用自己,便欣然來鄆州履新。追隨藩臣,或許是一個小文官,走向升遷之路的最好途徑。

    韓奕對李滙極厚,李滙平日里並不忙碌,也樂得跟著韓奕巡視轄地。順便游山玩水。此番登臨梁山。正是韓奕查勘漕運河道之余,順便來此游覽的。李滙為人厚道,又從不搬弄是非。待人接物彬彬有禮。這樣的人別人也愛與他相處。

    登臨高處,極目西北望,天高雲淡。鴻雁南飛,水面上煙波浩渺,使人心曠神怡。落日余輝未了,一輪彎月早已升了起來。

    一行雁南飛,年帆湖畔休。

    水光先見月,露氣早知秋。

    李滙寬衣博帶,秋天傍晚的風將他的衣帶吹起,顯得風度翩翩。他輕聲吟誦著,轉頭看向韓奕道︰

    “韓侯今日可有新作?。

    “弗某雖讀過不少書,也背過不少漢賦唐詩,但作不得拜”韓奕笑道。

    “韓侯果真如此嗎?”李滙深表懷疑。

    他事韓奕已經有一段日子了。一次偶然從廢紙簍中撿到幾頁格調高雅的詞作來,其中有“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之語,那是弗奕練習書法時所寫,其實是準備寄給李小婉的。若是當面問起,韓奕又說那是亡父所作。李滙百思不的其解。

    韓奕沒有答話,指著山下橫斜的漁船道︰“鄆州雖屢造戰亂,但我鄆州其實大有可為。這方圓數百里的大凍,有漁業之利,或是將來能開通漕運,則更有通商饋運之利。就是我等公務之余,來此游歷,也可怡情自娛。”

    “軍上這話未免言不由衷了劉德在旁說道。

    李滙知道都押牙劉德在韓奕心中的地位極高,劉德參贊軍伍協理經濟民事,居功至偉,但並不倚老賣老,凡事謹守以下事上的本份。他听了劉德這潑冷水的話。不免感到驚奇︰“劉公,此話何解?。

    “明遠或許還不知道。”劉德說道,“三日前,三司使王相公在府中設宴,為的是借一場酒宴彌消將相之間的仇隙

    “文武不和,在下亦有所聞。”李滙答道。

    “明遠與同窗同年飲酒時,不知是否要行酒令?”劉德問道。

    “酒至半酣,當然免不了要行酒令以助興,通常酒令有誤者,不是罰酒一樽,便是罰詩一首。”李滙回道。

    劉德撫掌笑道︰“那是你們文人墨客的拿手好戲,要是換成我等粗鄙武夫,卻是摸不到門道。通常武人飲酒,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講究的是豪氣,哪里懂得附庸風雅呢?”

    “劉公說的是,但這也不奇怪。”李滙不禁面含笑意。

    “听聞王相公召集權貴飲宴,酒至半酣處,倡議行酒令,拍手為節。節誤須罰酒一樽。滿堂緋紫皆願遵從,惟有史弘肇覺得這強人所難。適逢客省使閻晉卿坐在史弘肇身側,他說一學便會,主動以身示範。史公瞧了,也覺得不難

    “後來呢?”李滙不禁被話題所吸引。

    “史公乃武將,網學了一手酒令,真正用時,難免手忙腳亂,但因為有閻晉卿在身側指點,倒也可以勉強對付。明遠或許應該知道,甦逢吉甦相公與史公有隙,他隨口說因為史公身後有姓閻的,所以才免了罰酒之虞。史公聞言,立刻大怒。將席案掀翻在地

    “史公未免太欺人了李滙道。

    “史公雖然強橫,但這次卻是有緣由的。明遠有所不知,史公原本是鄭州農家之子,老夫隨軍上在鄭州任上時,听他同鄉里人說,史公少時好勇斗狠,專喜惹禍,但凡見有不平事,頗能扶弱鋤強。當地有酒故冉氏,為勢家所逼,被史公知曉,史公拔刀相助,代為解決,這閻氏始得脫禍。這閻氏多情,願以身向報,又自出私蓄,令史公投軍去。掙個前程來。史公後來反到感念閻氏之恩,便將閻氏娶來作為妻室。”

    李滙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走了,史公定是疑甦公恥笑自己結發之妻出身低賤!”

    “你想想看,史、甦二人本來就水火難容,腹中又有了三分酒氣,再加上這涉及自己內室之事,史公焉能不怒?他盛怒之下,找王相公索劍,揚言要當場殺了甦相公。幸虧楊相公王相公一左一右將史弘肇拉住。甦相公這才奔馬而還。史公怒氣未消,也上馬徑去,楊相公怕他追殺甦相公,只好跟著。一場本來用意極好的酒宴,就這樣收場

    李滙听了劉德的解說,感到極其驚訝,又問道︰“我身在鄆州,常與京城通信。我尚且不知,劉公如何能知?”

    劉德指著浩瀚煙波,笑道︰“出鄆州,經壽張,沿著這梁山泊西畔。再溯五丈河西去,可直達京師,一馬平”尋常人步行須七天但快馬急遞也不過是一晝夜的時間。”

    “韓侯是擔憂朝廷嗎?”李滙瞧了瞧已經皺起眉頭的韓奕。

    “甦相公與王相公都想著外放。離開京城是非之地。我焉能不擔憂朝廷?”韓奕道,又強顏歡笑道,“不過今日我等出游,不必去關心這些大事。這良辰美景,應當對酒當歌。”

    “那韓侯應當當面作一首詩來。”李滙亦笑道。

    “好吧,我韓奕舍命陪君子。就“作,上一首詩來。”韓奕大笑。

    韓奕吩咐隨從,將帶來的酒食奉上,跟劉德、蔡小五、鄭寶與李滙等人,席地而坐,談天說地,將所有煩心事拋到了一邊,倒也心愜意滿。一直到深夜秋霜下降之時。

    他們在梁山下宿了一夜,第二天才滿意而歸。

    行至鄆州城外一村舍,只听一陣孩童的朗朗讀書聲傳來︰

    奕奕梁山,

    維禹甸之。

    有綽其道。

    韓侯受命,

    王親命之︰

    “瓚戎祖業,

    無廢聯命。

    夙夜匪解,

    虔共爾位。

    聯命不易,

    干不庭方,

    以佐戎闢田。”

    眾人不禁心奇,只因如今鄉里窮困,就是大戶人家也過得緊巴巴的。哪里還有余力供養子弟求學呢?

    韓奕與李滙等人尋著讀書聲行去。繞過一條小河,在翠拍懷抱之中的幾間茅舍前駐足,湊近窗前,探著腦袋往里面瞧。

    十余位幼者七八歲,大者不過十來歲的童子正坐在席案前,搖頭晃腦著背書,稚嫩的嘴巴中吐出的是光明大義。

    私墊師長是一位三十來歲的文士。只見他一襲素衣,正襟危坐在席案前,頭略向前傾,微閉著雙目。面含笑意,偶遇童子們背錯了,立玄向背錯者投去嚴厲的目光。

    “王師、王師!”背誦了一段,有童子高聲喊道。

    “我說過多次了,不要當堂聒噪。凡有疑問,盡管伸手示意。”那教書文士微皺起眉頭。

    “王師,這書中的梁山是不是就是我們鄆州的梁山?”那童子指著書本問道。

    “非也!書中所言之梁山地處關西,非是我鄆州梁讓”文士說道,“相傳大禹治梁山,除了水災,造福一方百姓。此文篇首以禹治水為始,比況周宣王平大亂命諸侯之功績是也!”

    “那這韓侯是不是就是我們鄆州的韓侯呢?”另一童子好奇地問道。

    “非也、非也。”文士連連搖頭道。

    “我們鄆州明明既有梁山,城內又有韓侯,書上說的可不就是我們鄆州呢?城里的韓侯不是發出號令。既要在梁山泊修治圍堰,還要俊通五丈河嗎?韓侯是否就是大禹?”童子們又嘰嘰喳喳地議論起來。

    窗外的鄭寶听到童子們這一知半解的議論聲,立刻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斯文之地,何人喧嘩?”文士沖著窗外怒道,起身邁出茅屋,看那架勢,仿佛要與不速之客拼命。

    “文伯兄、文伯兄,息怒、息怒,是小弟李滙!”李滙眼前一亮。趕緊迎上前去。

    那文士不由得止步,指著李滙詫異道︰“原來是秘書郎啊!听說你在鄆州任職,我正想著去拜會賢弟呢。”

    “文伯兄羞煞小弟了,我來鄆州任職已經有數月,竟不知文伯兄已經自京返鄉,慚愧、慚愧!”李滙連連連說道。

    “愚兄也只是上月才返鄉,賢弟不知曉此事,也不奇怪。”那文士淡淡地說道。他的目光越過李滙。打量著韓奕。

    韓奕微服巡視轄地,帶的隨從也不多,但他位兼將相,久為人上,在軍中說一不二,自然而然地在外表發生巨大的變化,卓爾不群。氣度不凡。所以即便掩在隨從當中,別人一見便知他身份不可視。

    “明遠兄能在鄆州遇到好友,何不為韓某引見一番?”猜奕走上前說道,“人生有四喜,所謂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久早逢甘霜,還有他鄉遇故知是也!”

    “失禮、失禮!”李滙連忙道。他正耍對那教書的文士介紹韓奕,不料這文士卻拱了拱手道︰

    “閣下莫不是韓侯乎?”

    “正是韓某!”韓奕感到突兀。因為這文士語氣冷淡,雖然並無,失禮之處,但有拒人于千里之外之態。

    李滙尷尬地介紹道︰“回韓侯。這位仁兄乃本地杰出俊彥,姓王,名樸,字伯文。”

    “哦,原來是王狀元,久仰、久卑!”韓奕恍然大悟,連忙說道。

    “韓侯果真久仰王某的微名嗎?”王樸反問道。他這話對別人可以說的,但對韓奕卻說不得。韓奕確實對他“久仰”絕非是寒暄之辭。

    這王樸與李滙是同科進士,是當科第一名,中了進士,李滙是秘書郎,王樸是校書郎。王樸依附楊鄰門下,那楊鄰原本不喜文士,近年有了大轉變,也館集文士。弗奕去過楊鄰府第,王樸也曾遠遠地見過韓奕,所以一見面王樸便認出了他。

    “你這人真是不可理喻。”蔡小五怒道,“天底下讀書人能有幾人如你這般無禮?”

    “獨此一家,別無分號!”王樸不為所懼,直視蔡小五。

    韓奕用眼神止住蔡小五,大方的說道︰“世之大賢,必有異于常人之處。今日一見王狀元,果然異于常人。”

    意有所指。

    “伯文兄性性悶烈,請韓侯擔待一二。”李滙是忠厚之人,會錯了意,他到是畫蛇添足地替王樸說起好話來。

    茅舍中的童子們早就放下書本,個個擠在窗邊瞅著韓奕看。韓奕信步踏入茅舍當中,見這茅舍還算寬敞,四面牆壁上刷著白粉,也顯得亮堂,唯有屋頂看上去很有些破舊了。怕是擋不住下一場大風雪。

    韓奕當即命人去找來村正,自己出錢雇人翻修茅舍,將真正的主人王樸晾在一邊。他見席案前放著文房四寶,便走到前面,鄭寶知韓奕想要干什麼,眼疾手快,將一張白紙攤開,替韓奕磨墨。

    韓奕氣定神閑,握著克毫,略忖了一番,奮筆疾書,

    選自《詩經一大雅一韓奕》,全文及注釋。參見本書作品相關。

    大多認為此詩專美韓侯,毛詩則說此詩美周宣王。

    陳奐在《詩毛氏傳疏》中說︰“韓,韓侯,奕,猶奕奕也。宣王命韓侯為北方侯伯,奕奕然大,故詩以《韓奕》命篇。”

    詩中敘述韓侯朝周,受王冊命,周王賜他許多貴重的財物。他離開稿京,路經屠邑,抵達蹶里,與韓結結婚。還描述韓地的物產豐富。韓結的樂得其所。最後寫周王任命韓侯為統率北方諸侯的侯伯。

    此詩中的“梁讓。”大多認為指的是今陝西韓城,也有說是指令河北安縣附近。
mk2257 發表於 2011-2-11 14:49
第二卷 不知今夕是何朝 第五十七章 驚變 

    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

    “軍上近來的書風有大轉變,以前的字秀雅、圓潤,雖然也極好,便難免有文弱之態,現在的字則顯得方正、堂堂正正,有沉著與內斂之氣度劉德捋須贊道。

    “似有顏警聳之風仁”卓滙湊近評品,側臉問王樸道,“文伯兄以為如何?”

    顏魯公指的是唐中興名臣顏真卿,唐時的書法到了他的手里,真正達到了頂峰,一篇《祭佷稿》被稱為天下第二行書。相較于書法。後世之人對他的人品與道德風範更是欽慕,安史之亂,顏門滿門忠烈。那《祭佷稿》就是顏真卿為紀念他被俘不屈被殺的佷兒所作,因是草稿,就沒有一般書法作品的裝腔作勢,全文起初冷靜,漸趨飽含悲憤之情,最後多處有反復涂改之處,觀其書,人們完全可以想像顏真卿在書寫時的精神狀態。

    韓奕因為愛好書法,借助自己的身份與地位,平時酷好收集名家字帖,短短幾年之內收藏量已經頗為可觀,只恨未能一見《祭佷稿》的真跡。

    “韓侯的墨寶確實有顏魯公之風。”王樸實事求是地評價道,“唐人因太宗而崇拜王右軍,雖然有虞、柳、馮諸大家,但未免自陷狂擋。顏魯公一出,則書法一道,為之大變,至今無人可以望其項背。王某觀韓侯之書。雖然頗為可觀,但也不過是拾人牙慧。”

    左右眾人覺得這王樸未免太不近人愕,韓奕毫不在意︰“學無止境,韓某當謹記文伯兄之良言

    王樸見韓奕如此說,又稱他為“文伯兄。”他反倒覺得有一絲愧疚︰“韓侯的書藝已經不錯了。��非其人,不得其書,韓侯既慕顏魯公之寶,那就是欽佩顏魯公的忠烈。但依王某拙見,韓侯今日或許更在意這詩中真意?”

    “人才難得啊”。韓奕嘆道,“今見文伯兄雖居陋室,教書育人,傳播真言大義,為國朝培養人才,我心中自愧不如多也。”

    “韓侯謙虛了,听聞韓侯一來我鄆州。便罷免了一干貪讀之萃,賞賢拔能,治政以寬簡為首,但推公正廉慈之心,鄆州內外為之一新。王某不過文弱書生,只不過能教鄉里童子識些字罷了王樸道。

    韓奕的名聲如雷貫耳,但真正見到了韓奕,這改變了藩帥一向在王樸心目中的狂妄、貪暴與橫行不法的形象。

    身為主人,王樸將韓奕等人引入後宅,命僕人準備酒食。

    有李滙在旁作陪,韓奕平易近人,又刻意結交,饒是王樸,也漸漸地變得健談起來。王樸身負才學,涉獵又廣,兼通天文與音律,只是一番交談之下,韓奕感覺此人太過網烈,在韓奕面前仍然正色高談,讓人不敢捋其談鋒,只能表示佩服,但卻不敢親近。

    此人雖有才學,然非有大胸懷者,不敢用之!韓奕如是想。

    “我觀文伯兄才學俱佳,正是不可多得之才,文伯兄為何辭官返鄉,以教書為業呢?大材用了”。韓奕問道。

    王樸沒有回答,只是連飲了三杯,情緒有些不佳。

    “世事紛亂如此,韓侯以為王某該當如何?”王樸反問道。

    “當知難而上!”韓奕斬釘截鐵地說道。

    “好一個知難而上,王某自愧不如。”王樸淡淡地說道,“朝扣富兒門,暮隨肥馬塵。還不如悠然見南山,平時教書,閑時讀書,來得舒坦些

    韓奕的目光透過窗外,見院角果然種了一叢秋菊。那菊花正在瑟瑟秋風中,傲然迎風而立,再打量王樸時,見他雖說想做個陶淵明,但臉上掩飾不住有落寞與失望之色,有陶氏之形卻無陶氏之真性情。

    王樸中進士後,原本依附楊那門下,這本來應該是別人求之不得之事。但他敏銳地意識到朝中文武不和,正在醞釀著一場大風暴,身為楊鄰門下文士,王樸既感覺到自己一無用處,反而會引火燒身,便辭官返鄉,做起了教書先生。

    朝中文武不和,並不算新聞。但能感覺到有風暴即將到來,並且抽身離去,則讓韓奕十分欽佩。假若真正覆巢,王樸不過是只螞蟻。連韓奕都是在某種意上來說,都借助武人專政的形勢,而位兼將相成為封藩大吏的。

    知難而上,說的容易做起來卻難。弗奕捫心自問,他自己不也是靜觀事變嗎?如果他真有知難而上之意,他至少應該為改善朝中文武關系盡點心力,但韓奕什麼也沒做。

    這時,蔡小五從外面走了進來,稟報道︰“軍上,你要找的人,都帶來了

    “總共多少人?”韓奕問拜

    “城內三家印書館中,所有會刻字的匠人,都請來了。總鼻有十人蔡小五答道。

    “韓侯這是何意?”李滙奇道。

    “嘉慶節時我跟你說過。我要改變一下雕板印書之法。今日我見文伯兄私基之中的童子,大多只有手抄之書,想來是書籍太貴使然。”韓奕回道。引︰卓滙擊掌贊拉起不明所以的王樸,跟在韓奕的才心,往院外走去。

    鄆州城內只有三家印書館,所有會復字的匠人,包括學徒、雜役與掌櫃,滿打滿算也只有十人。蔡小五雖說是請,態度也還隨和,但匠人們听聞節度使有請,個個。心驚肉跳,紛紛在想自己到底在什麼地方一不小心得罪了節度使大人。

    韓奕二話沒說,命匠人們各去村外取半籮泥來,要求是質地、粘性與顏色各異的。匠人們面面相覷,但既然使相有命,各自去取了半籮泥土來。韓奕又命當地村正、里正,去找來幾位泥匠、木匠。

    將枯性不同的泥土,分別過篩,剔除沙石雜質,再澆上清水攪拌,就像做土坯、瓦當一樣,只不過塑成的是印章模樣,然後放在陰風處晾干。這活計泥匠們最拿手,韓奕也不計較他們活干的好不好。

    待泥方塊稍稍陰干,韓奕便命人刻成陽文。李滙饒有興趣地站在旁邊觀看,見韓奕果然命匠人們刻上《千字文》。

    韓奕見天色不,便向王樸告辭。

    隔了一天,韓奕又帶著從人返回,只是多了一些從事制陶的匠人。如燒陶一樣,將刻字泥方塊小心放入火中燒制,這立刻顯現出不同土質的優劣。一些泥字當即被燒裂。

    但既便是烏黑難看,弗奕仍命人挑出一些可堪一用的泥塊,勉強拼出一篇《千字文》來。以一塊平整的鐵板鋪在地上,用一鐵範框住鐵板,在鐵範內的鐵板平面上涂上一層松脂蠟與紙灰之類的,將字印密布其上,再用一平板蓋在字印上,向下用力按壓,將字印壓平,然後再放在火上炔焙。

    因受熱。松蠟融化,就牢牢地將字印粘住在鐵板上。至此,就是王樸也明白韓奕的用意,更不必說那些以刻字謀生的印書館匠人們。

    史上第一都有明確記載的活字印刷書籍就誕生了,盡管字跡有些模糊,並且每行字都歪歪扭扭。玄字匠人們是識貨的,一旦有人給了啟發,便豁然開朗,紛紛建言可試刻陶活字、木活字、錫活字、銅活字。

    王樸見韓奕雖身兼將相,但與短打扮的匠人們混雜在一起,或蹲或立,不是瞎指揮,就是親自動手做粗活,忙得不亦樂乎,並不覺得有失身份,這給他留下更深的印象。

    “若是馮太師知逝世上還有如此速印之法,也就不用費心費力,花上近二十年去印九經了李滙笑道。他也效仿韓奕,親手刻下自己的名字,結果一個“滙” 字被燒裂成兩半。

    “今日不過是小試,若是真能成功,那天下書籍的價錢可以立即下降韓奕又沖著那印書館的掌櫃們道,“就是不知印書館是否有錢賺?”

    掌櫃們知道韓奕的意思,這種法子是韓奕“想”出來的,在韓奕的治下,誰敢私自剿竊韓奕的知識產權?

    以前他們印書都是雕板印書,不熟練的匠人要是偶爾刻錯了一個,字,要麼將整塊雕板廢棄,要麼就將就著使用,這樣一來,印成的書中往往會有錯別字,誤人子弟。熟練的匠人一年也刻不成多少板,費時費力,最後印成的書自然就貴了,能買得起的人也就不多,更何況現在文章不興。如果能用活字印刷,雖然達不到雕板印刷的精美,但只有擁有了千來個常用活字,天下大部分書就可隨時印制,能買得起的人自然就多了。

    所以,這里面是有賺頭的。

    “要賺就賺別處的錢,賺全天下人的錢。”劉德點出了掌櫃們的心思,順便也說出了韓奕的意思,“咱鄆州沒什麼了不起的特產,就走出得了質優價廉的好書本。若是全天下的讀書人,讀的都是咱鄆州印的書,怎麼說也是咱鄆州人的榮耀”。

    “劉公說的對,要販賣天下,將咱鄆州印的書,賣給全天下讀書人掌櫃們巴結似地說道。

    “不”。韓奕卻搖頭道。“書籍之上滿紙寫的都是學問,微言大義,怎能說是販賣呢?你能將孔聖人的話販賣嗎?”

    “請韓侯指教?”掌櫃們不禁愕然。

    “這叫傳播知識、傳播學問。爾等都是與書籍打交道,應當比讀書人還要斯文,你們就是聖人的門徒!”韓奕說道。

    “是、是,還是韓侯有學問!”掌櫃們又都拍著馬屁,“我等自嘆不如

    “好吧,你們都回去忙吧。一個月後,你們都各自帶著自家最好的作品來我衙府,最好每種材質的活字,各一種。我請咱們的掌書記與王狀元來評判,能與雕板媲美者,我將有重賞。今後我將準你們自由經營活字印書事業韓奕吩咐道。

    “遵命!”

    望著告辭而去的匠人與掌櫃們,韓奕有些得意。他相信利之所在,印書館的主人們會拼命地去改進他今日指出來的方法。

    “韓侯,請受王某一拜!”王樸走到韓奕身前,一躬到底。
mk2257 發表於 2011-2-11 14:50
第二卷 不知今夕是何朝 第五十八章 驚變 

    皇宮內,皇帝劉承估從睡夢中驚醒,他猛然坐起身來。

    “愛妃、愛妃!”黑暗中,劉承佑在龍榻上摸索著。對了,他最寵愛的耿美人已經香消玉殞了,生前沒能做上皇後,死後連個追增為皇後的名份也沒有,這全是楊鄰這個權臣的阻撓使然。劉承估一想到這件事,就耿耿于懷。

    “皇上、皇上!怎麼了?”太監們听到皇帝的驚呼,紛紛掌起燈火。

    亮光讓劉承佑感覺好點。

    “你們听到宮外有異常的聲音嗎?像是鍛造鐵器的聲響。”劉承估問道,“就是兵器坊那個方向!”

    太監與宮女們紛紛屏氣凝神,側耳聆听,卻什麼也沒有听到。

    “陛下,外面只有風吹聲,大概是要下雪了。哪有什麼鍛造兵器的聲響?”太監們說道。

    皇帝打小就是癲癰病,現在看來不僅日趨嚴重。連腦子都有問題。深更半夜地瞎折騰人。太監們都這樣想。

    劉承結不信,直到每一個太監與宮女們都如此回答他,才將信將疑。他仍然抱著錦被,蜷縮成一團。在冬夜中哆嗦著。

    劉承佑感到害怕,因為近來不僅朝中文武之間爭斗越來越凶,他甚至擔心楊鄰與史弘肇提兵入宮,將他的腦袋借了去。他有理由如此想。

    軍國大小諸事,楊脹一手包辦,沒有楊鄰點頭同意,就是一個小的主渮的任免也不能通過。他還以後生看待堂堂皇帝,皇帝心愛的女人。死後連一個名份都沒有,這怎能讓劉承傷心甘?

    太後有位鄉親,幾十年未曾謀面,忽然得知鄰家妹子成了國母,自然想進宮拜見,順便提出了一個小小的要求,那就是想給自己的兒子在軍中謀個差事。誰料,那鄰家之子帶著太後的懿旨去見史弘舉,趕上史弘肇不高興,竟將這鄰家之子一斬了之。可見史弘肇不僅目中無人。更是凶殘了。

    劉承佑一存未睡,第二天稱病不朝。

    他稱病不朝,滿朝文武都不覺的奇怪,一來他時常發病,讓大臣甘習以為常,二來這個國家有皇帝跟沒皇帝一個樣,朝事不決問楊鄰。當然。他的近臣如聶文進、後匡贊、郭允明之輩不在此列,今天聯袂入宮探視皇帝龍體的,還多了個國舅,那便是李太後最小的弟弟李業。

    這四人最近也在爭吵,因為宣徽北院使吳虔裕出鎮鄭州,朝中就多了個空缺,這個職位既顯要,又是個。肥缺。他們雖然都想得到這個職位。但是楊鄰不松口,他們誰也無法染指,所以他們之間既便為這個職位鬧紅臉,但一說到楊鄰,個個恨的咬牙切齒,立場一致。

    皇帝劉承佑蒼白的臉色,讓這些人嚇了一跳。

    “陛下要保重龍體啊!”郭允明抱著皇帝的腿,大聲地說道。郭允明長著一副好皮囊,細皮嫩肉,說話細聲細氣,如同婦人,他其實是皇帝的男寵。

    “哦,愛卿來了!”劉承佑見到了老熟人,這才恢復點知覺。

    李業察顏觀色,見皇帝並非是癲痛發作,問道︰“陛下是否一夜未曾合眼?陛下身為九五至尊,應當以江山社稷為重。臣願效犬馬之勞。”

    身旁發出一聲冷笑,聶文進故意說道︰“陛下果真是九五至尊嗎?今日陛下龍體有恙,除了我們幾個。也沒見別的大臣入宮探望。”

    劉承佑喝了一盞熱湯,這才感覺好了些,問道︰

    “聯昨夜整夜未睡,聯听宮外兵器坊中有鍛造兵器之聲,心中不安。諸位都是聯的手足之臣,不知有何教聯?”

    幾個人相互望了望,都不開口說話。眼見劉承估臉色越來越差,郭允明陰陽怪氣地質問劉承佑道︰

    “臣到是有一計,就不知陛下有沒有膽氣做?”

    “郭允明,這是一個臣子應該說的話嗎?”後匡贊怒道,一邊觀察著皇帝的臉色。假如皇帝對自己的話有不悅之色,他立刻會收回自弓的話,如果相反,那他就會立刻說得再重些,總之,他要讓皇帝覺得自己才是最貼心的人。

    “卿勿須多言,諸個都是聯最信任的人,聯當然不會因言問罪的。”劉承估擺了擺手道,他向郭允明投去殷切的目光。

    郭允明只是用右手簡單做了一個向下劈砍的動作。

    殿中一時寂靜無聲,個個相顧失色,人人都明白皇帝憂慮什麼,人人也都明白郭允明的意思是什麼。郭允明見別人不說話,佯怒道︰

    “爾等深受皇恩,平日里都在陛下面前豪言自己如何忠誠,如今陛下有用到諸位之時,爾等都成了鼠輩不成嗎?”

    “郭大人何必激我?”聶文進捏著拳頭道,“楊、史、王、郭四匹夫。執掌內外一切大權,我等只能仰起鼻息,他們權位日固,只手撐天。視我等如同卒。如果不早作決斷,他日,我等將死無葬身之地。”

    “臣附議!”見聶文進也贊成,後匡贊也道,“為了陛下恩義,臣願赴湯蹈火。殺此四賊。為國除害,有何不可?”

    國舅李業本就是依靠裙帶,才任武德使的,掌管四方進貢及兩宮錢帛。性好權力,向來無所顧避。因為楊鄰的阻撓,他久未升遷,對楊鄰早就恨之入骨,見這︰人都贊成用武力奪回權力。思索再三,對權力的欲望,令他雄心大起︰

    “臣亦願赴湯蹈火!”

    劉承估起初並未有殺權臣之心。見自己最親近的臣子們想出了這條毒計,心中不禁一熱。他那原本蒼白的面孔,因為興奮而發紅。

    樞密院承旨兼領屯衛大將軍聶文進,以為皇帝膽便進言道︰“郭威將京內禁軍大部帶往郜都。城內所剩兵馬不多,其中亦有不少人與臣有交往,容易控制。一旦將楊、史二人除去,群龍無首,只要陛下盡散錢帛,包管這些人听陛下號令行事。”

    “是啊,陛下!”後匡贊在旁鼓動道,“陛下可急詔京外近藩率兵勤王,一來可以控制鄰近藩鎮,二來亦可增強京師可用之兵,以備不測。”

    “我看,應遣人攜密旨赴郜都軍中,許下厚諾,命兵將除去主帥郭威。如今兵將們大多有錢便是娘。陛下不要忘了,您另外一個舅舅李洪義是澶州節度使,陛下派心腹詔其殺掉正駐扎在澶州的侍衛親軍步兵指揮使王殷,一旦殺掉王殷。可奪其兵馬,剪去郭威羽翼。如此一來。可保無虞。”

    “禁軍中人大多家眷在京城。可以以此為人質,令郜都兵馬不

    “充州慕容彥超乃皇親,又是沙場老將,可堪大用。除此之外。開封府尹侯益亦可為將。內知客省使閻晉卿,高祖鎮並門時,便隸于高祖帳下,頗知將略,臣听說他也對宣徽使之職有些想法,按資歷來說,他也應該得到這個職位,但楊鄰老匹夫卻奪了他的念想,听說閻晉卿頗為不滿。除此之外,還有前青州節度使劉妹,此人久不授職,常常戟手于楊、史私第前,令人側目。陛下如若稍有許諾,臣敢保劉妹必會誓死效忠。凡是對楊、史、郭等人的不滿的臣子,陛下授其詔命”

    近臣如此循循善誘,劉承佑龍顏立時大悅,這是他自耿美人死後,最不開心也是最開心的一天。然而郭允明的一句話。讓他又焦慮起來︰

    “諸位忘了一個姓韓的!”

    出了曹門,過了不大的曹州地界,便是鄆州天平軍節度使韓奕的治下。天平軍一鎮作為京師的東邊門戶,極其重要,在郭威領禁軍大部出鎮郜都之後,韓奕旗下的四千余義勇軍就兀顯得出重要性來。更不說義勇軍的精悍,慕容彥超與劉妹二人被弗奕玩弄于鼓掌之下的事情,滿朝文武仍然歷歷在目。

    “依國舅之見,韓奕會為聯所用嗎?”劉承佑問李業道。

    “這個”李嶇感到頭疼。“听說韓奕與郭威走得很近,征河中時。弗奕每有獻策,郭威無不采納,曾言生子當如韓子仲,郭威養子郭榮與韓奕也一直以兄弟相稱。此前慕容公與劉公與韓奕交惡,听說楊鄰本想削去韓奕的兵權,郭威也沒少替韓奕擔待。”

    “這麼說,聯不能詔他來勤王了?”劉承佑憤怒地打斷李業的話。

    “陛下,臣以為何懼區區一個韓奕呢?”後匡贊道,“義勇軍既便能征善戰,也不過四千余人。陛下可依前計詔他來勤王,他若來,便一刀殺了他,奪了他的兵馬。他若不來,可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

    “卿有何妙策?”

    “陛下忘了劉妹是怎麼離鎮的了嗎?”後匡贊陰森地笑道。

    “卿之意。是遣死士去鄆州,將韓奕殺了?”劉承佑不禁被後匡贊的奇思妙想給弄暈了,連連搖頭道。“不妥、不妥。萬一事敗,聯不啻為親樹一敵!”

    後集贊急道︰“陛下,事已至此。當盡早為定計,否則晚矣!”

    劉承估惶急︰“再商議商議,定要周全!”

    “請陛下三思!”寵臣們紛紛請命道。

    寵臣們的請命,令劉承佑在這一外已經熱血沸騰起來,他起身道︰“今日之事便如此,爾等隨聯去進太後。”

    李太後安居在深宮之中,安享天年。雖然還未到數九天氣,懷中抱著暖壺,仍覺得這個冬天無比寒冷。

    她已經老邁,每當她回想起自己少年時代。就覺得世事不可思議。先帝劉知遠並非是明媒正娶她的。而是用搶,這一搶就搶出個皇後來。然後皇後就變成了太後。

    作為一個女人,雖然不完美,但李太後已經感到自己足夠幸運了。但作為一個母親,她也是不幸的。長子雖可堪繼承大統,但卻不幸早逝。幼子又常年臥病在床,至于如今做了皇帝的次子劉承估,既患有癲病。又少不更事,大臣們私下里常非議他無人君之風。

    今日皇帝又病了,李太後想到此處。便覺有些難過。她正要遣太醫去給陛下看病,听到宮人急匆匆地來稟報說陛下來了。

    劉承佑網跟寵臣們商量好了一件天大的事,因為心中急迫,這雙腿便健步如飛起來,看上去一改往日給人的柔弱之態。

    他一進了殿,不待施禮,便喝令太監與宮人們離開,然後,迫不及待地將密事告訴李太後。

    李太後還未听完,便騰地站了起來,睜大了雙眼,無比震驚︰“此等大事,焉能草率?皇兒應當跟宰相們詳議。”

    “姐姐說的是甦逢吉、甦禹窪嗎?”李業在旁勸道,“先帝在世時。常說朝廷大事不能跟書生輩定議。書生懦弱,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先帝雖有此言,但爾等敢保證萬無一失嗎?”李太後質問道。“我皇兒沒有歷練,你們也在旁慫恿。萬一事敗,你們喪命事萬萬不可害了我皇兒!”

    劉承佑听母後將自己說的不堪,不禁怒道︰“母後太小看聯了。閨門之內,焉知國家大事!”

    言畢,劉承估拂袖而出。望著皇帝憤怒而去的背影,李太後顧喪地跌坐而下,她有一肚子的反對意見卻得不到宣泄,這讓她再一次感到這個冬天的寒冷。

    夜幕降臨之時,內客省使閻晉卿一個人走在大街上。

    大梁城內已經是萬家燈火,經過幾年的粗安,大梁城已經恢復了不少元氣。閻晉卿回想起四只前他隨先帝劉知遠入城時大梁城內殘破、混亂的情景,他真切地意識到安定才是最大的財富。

    今日國舅李炬親自來找他,態度極其恭敬,這令閻晉卿感到十分驚訝,直到李業告訴自己一今天大的秘密。

    楊都、史弘舉與王章,三位重臣就是那麼好殺的嗎?閻晉卿雖然惱怒楊鄰、史弘舉不給自己升官。但從未想過要如此解決私怨。

    在震驚之余,閻晉卿渾渾噩噩地走在大街上,洗惚之中他停下了腳步。他發現自己竟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史弘肇的府第前。

    進與不進,是一個難解的問題。

    進一步未必萬丈深淵,退一步未必海闊天空,他心亂如麻。

    閻晉卿在史府門前足足站了一個時辰。扯斷了無數根頭發,這才咬牙下定決心,叩門求見史弘肇。

    “史公今日不見客!”史府的家丁回報說。

    “你是否告訴了史公,就說內客省使有十萬火急之事,要親自向史公稟報!”閻晉卿急道。

    “知道你是閻大人!”那家丁站在台階上,趾高氣揚地鄙夷道,“這里卻是史府,史公說不見就不見,就是楊相公來了,也得禮讓三分。閻大人如果真有要事,明日可去侍衛司候著!”

    “嘩!”史府的大門被重重地關上。

    “嘿嘿!”

    望著冷漠的史府大門,閻晉卿發出冷笑聲,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是在嘲笑自己,還是嘲笑府門內的主人。

    這一夜,閻晉卿一夜不眠。
mk2257 發表於 2011-2-11 14:51
第二卷 不知今夕是何朝 第五十九章 驚變 

    呂日。也就是乾估二年十月十二日,閻晉卿帶具明四,早早在站在廣政殿的東龐外。

    昨夜一夜無眠,他將高祖劉知遠的御容懸掛在中堂,跪在畫像前泣禱了一夜,猶自心驚肉跳。遠遠的,就見楊鄰、史弘肇與王章三人走來。

    離早朝還早,他們三人按慣例坐在一個亭閣內商議國事,好為接下來的朝會做準備。楊鄰偶爾回頭。見閻晉卿站在廣政殿外,覺得十分驚訝︰

    “晉卿今日怎麼來得這麼早?離朝會還有半個時辰呢!”

    楊都忽略了閻晉卿今日一身戎裝。史弘舉瞧見了,卻嘲笑道︰

    “晉卿何時改做宿衛了?”

    閻晉卿不知如何回話,只听廣政殿朱門忽然洞開,發出一聲巨響,數十甲士手持長槍大槊,氣勢洶洶地直奔閣下。

    楊郡、史弘肇與王章三人騰地站起身來,見勢不妙,正要出聲喝斥。凶悍的甲士已經將他們團團圍住,不待別人命令,便是亂捅一氣。三位重臣連慘叫也來不及,身邊更為一個衛士,又是手無寸鐵,頓時被斬成數段,血流遍地。

    殺人不過是一件極容易的事。縱是三大臣此前的不可一世與氣焰囂張,縱是史弘舉身為禁軍最高統帥,在毫無準備之下,他們就是三只羔羊,毫無反抗之力,便嗚呼哀哉工

    閻晉卿立在寒風中,面無表情的注視著軍士們提水沖洗地上的血跡。郭允明見甲士將楊鄰等三人砍翻在地,才敢現身,他揚著興奮的臉,笑道︰

    “大事已成就了一半,閻大人快隨我入宮見陛下,陛下還有要事要交待你。”

    閻晉卿跟著郭允明入了內宮,劉承佑正在宮內煩躁地踱著步,見郭允明來了。連忙拉住郭允明道︰

    “大卓如何?”

    “臣不辱使命!”郭允明按捺不住心中的興奮。

    劉承佑猶自不敢相信,他的心房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如戰鼓一般劇烈跳動著,用顫抖並夾雜著興奮、驚喜與疑惑情緒的聲音問道︰“大事竟如此順利?”

    “臣殺了那三匹夫,也不過是順手之舉。”郭允明自負地回道他忘了不久前他的雙腿也在打顫。

    國舅李業在旁急道︰“郭大人還是暫且住嘴!陛下眼下最重要的是急詔宰臣百僚,當庭宣布楊、史、王三人陰謀叛逆,將事情弄得既成。

    另外趕緊派人誅殺這三賊的親屬、黨與、謙從,控制城防,以防有變!”

    “舅舅說的是!”劉承估這才從殺掉權臣的興奮中醒悟過來,命閻晉卿道,“事貴急速,卿即廢去辦,凡是逆黨之流,一個不留!”

    “遵旨!”閻晉卿見木已成舟,也鐵了心干。

    轉眼就到了上早朝的時候,凡是有資格的參加朝會的文武大臣都聚集在崇元殿外,他們只是奇怪今日為何要在崇元殿升朝議事。無,人知道離著不足二百步遠的廣政殿外剛剛發生過一場駭人听聞的命案,血跡仍鮮。

    甦逢吉百無聊賴地打量著一片緋紫人群,見楊鄰、史弘肇。還有三司使王章三人同時沒有現身,十分驚訝。

    他雖然不認同這三位權臣,甚至因為他們排擠自己而無比怨恨,但他還從未見過這三人同時不參加朝會的情況出現。盡管他瞧不起楊鄰。楊鄰才能也不高,但他也不得不承認楊鄰從來就不會對政事懈怠,這幾年國朝粗安,楊鄰應該說居功至偉。

    “或許這三人在宮中問陛下起居呢!”甦逢吉自忖道。

    問皇帝起居,便是在上朝之前,宰相近臣與皇帝先在寢宮或者偏殿開個小會,有事沒事先互相通個氣,不久前甦逢吉也是當中的一個。往往朝會之後,宰相們也會被皇帝留下來,在偏殿中繼續商議朝廷大事,人人均是坐著議事,這叫坐而問道。

    “宣文武百官入殿覲見!”有太監操著尖細的嗓子,高聲宣布。

    甦逢吉、甦禹佳與箕貞固三人走在最前面,群臣們依次入內,按尊卑列班站定。等了好一會兒,還未見皇帝出現。

    朝臣們相顧竊竊私語,沒人意識到情勢的凶險,甚至有人在聊些風流韻事,打發時間。甦逢吉眯縫著眼,偶見維幕之後影影綽綽,似有軍士褐衣與刀光劍影顯現,不禁面色變了變。

    正在這時,丹輝一側的黃幔被人掀開,甦逢吉見樞密承旨聶文進闖了進來。

    聶文進的目光在甦逢吉、甦禹佳與竇貞固三人的臉上一掃而過,顯得志得意滿,尤其是當群臣的目光都盯著他看的時候。

    聶文進站到了丹揮台階上,將手中的黃帛打開,高聲宣布︰

    “楊徘、史弘肇、王章三賊,居功自傲,妄自尊大,橫行不法,又欲陰謀篡逆,危難宗社。聯賴忠臣義士相助,今日辰時,聯已誅此大逆。與卿等同慶!”

    崇元殿內寂靜無聲,群臣個個睜大了雙眼,一時失聲。三個權臣,說沒就沒了,這讓群臣們大為驚愕。

    “退朝!”聶文進不待群臣問話。立刻宣布散朝,晾下群臣,匆匆往內殿奔去。

    殿中群臣很快從震驚與失聲中醒悟過來,一陣賽過一陣的嗡嗡聲充斥著大殿,人們擁擠著往殿外奔去,卻被軍士們攔住了。

    皇帝與寵臣們的行動,看上去極為迅速果斷。劉承佑遣軍士守捉宮城、皇城與外郭諸門,這些要害之的已經都被忠于他們的力量控制。而各軍將校,包括閑賦在京的前節度使、刺史都在知道真相之前奉命聚集在萬歲殿覲見皇帝。

    “鄰等以稚子視聯,從今日起。聯始得為卿等之主,卿等從此可以無憂了!”皇帝也志在必得。

    前西京留守王守恩自罷職歸京以來就是個寓公,正愁沒有門路恢復昔日的榮耀,聞听此事,感覺機會來了。他越班而出,興奮地對皇帝說︰“陛下從今往後,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劉承佑正在意氣風發之時,聞听王守恩出此鄙俚之辭,!中雖然不喜。但此時此刻他也不便與他計較︰

    “逆臣余兵仍在,叭萬水定。聯正愁無良將猛十相助,卿等都是久經沙場!書心口日助聯。聯必保其榮華富貴,高爵厚祿,封侯拜相,即便是封一字王,亦有何惜?”

    劉承估的目光投向了劉妹。

    這個前不久還令他無比憤怒的前青州平聲節度使,此時此刻更是覺得機會來了。他被罷了使相之職。來京師大半年,朝廷考慮到此人的民憤與名聲看在他有佐命大功的份上,沒有殺他已經算是格外優待了。所以沒有授他新職。然後劉襪卻常常跑到楊鄰與史弘舉的宅前,不依不撓地戟手謾罵,倘若楊徘地下有知,定會後悔莫及沒有殺了他。

    “陛下但請放心,臣最擅長的本事便是殺人,有誰敢不服,臣便剮了他!”劉妹豪言道。

    “先帝在世時,卿便是開國功臣,今朝廷有難,卿仗義執言,聯心實慰。”劉承估好言撫慰。又許下重諾,“卿可權知開封府事。待平定叛賊余黨,聯將封卿為齊王!”

    “謝陛下!”劉妹厚顏無恥地拜伏在地,抬頭說道,“陛下且看臣的手段!”

    有劉妹的帶頭,再加上皇帝親口許諾,還有皇帝立刻兌現的無數金銀財帛,殿中將校們紛紛請命,正所謂有利可圖,就是將腦袋別在腰上也在所不惜。

    劉承估躊躇滿志,他坐在御座上,雙手無意識地撫摸著牙床扶手。似乎已經看到自己離真正君臨天下號令四方的日子不遠了。受到的激勵的將校,紛紛四處。

    城內在半個時辰之內已經遍布軍士,喧嚷之聲甚至都傳到了崇元殿之內,那些因上朝而被暫時扣押的群臣面面相覷,擔心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楊都子比部員外郎延侃、右衛將軍延偉、右贊善大夫延倚等。史弘肇之弟小底軍都虞侯宏朗,王章的佷子、女婿全部被殺,另外這三人的部曲、幕府,全都被一網打盡。

    終于捱到了午時,崇元殿內的群臣們被允許出宮。這一天晴空無雲。但街道上彌漫著輕塵,如同霧雨,街道上的商戶緊閉,偶爾出現的行人也行色匆匆,中外人情惶惶。

    來回奔馳的軍士,手執利刃巡視著,大亂之時,軍士總免不了有剩掠之舉。大粱市人記憶深處的恐懼感。又回來了,大粱城也在這個冬日里瑟瑟發抖。

    前青州節度使,未來的齊王劉妹,騎在高頭大馬上,耀武揚威。他的身後是幾輛馬車,車上赫然堆著十余具尸首,甦逢吉從一具有著花白胡須的尸首上,認出那是楊鄰。楊鄰就是化成了灰,甦逢吉也不會認不出這個老熟人。

    一生最大的政敵橫死,甦逢吉心頭油然而生一股快意,但這快意也只是一閃而過,代之而起的仍是震驚與焦慮。

    “二個甦相公請了!寞相公請了!”劉鎩騎在馬背上,紋絲不動,他的口氣中也听不出絲豪的恭敬之意。

    “劉帥這是往哪里去?”甦逢吉與另兩位宰相站在道邊,同時想到什麼叫做小人得志”

    “奉陛下欽命,將楊逆一黨尸首分暴于南北二市,以倡公義。”劉妹拍了拍腰側的佩劍,興奮地說道。“大事降臨,還是我等武將才能鎮的住。天降大任于劉某,劉某雖然沒有什麼大本事,也只好勉力而為。這不,我還要馬不停蹄地去郭府去一趟。”

    “郭威府上?”竇貞固失聲問道。

    劉妹瞪了箕貞固一眼︰“那是自然!郭老匹夫與楊、史、王三逆同流合污,本是一黨,既誅三逆,何必留著郭氏家眷。須知斬草不留根。這才顯得吾輩武將的本事。”

    劉妹說畢,帶著眾多甲士,載著楊鄰的尸首揚長而去,三位宰相目送著他離去良久。

    “甦相公,我沒听錯吧?”竇貞固拉著甦逢吉的衣袖,仍然不敢相信。

    “竇公是擔憂郭威嗎?”甦禹佳問道。他與寰貞固畢竟是歷經數朝的官員,經歷過的事情太多,他們與甦逢吉想到了一塊去了。

    郭威雖與所謂的三逆是同黨,但郭威畢竟與同這三人不同,素來在朝野有忠厚謙和之聲。況且郭威領重兵在外,要是將郭威在京親屬一並殺了,那不就是逼郭威造反嗎?如果皇帝好言撫慰,保其全家說不定會讓郭威拜伏重敘君臣之義呢。

    甦逢吉的面色忽紅忽白,良久嘆道︰“此等大事,豈能如此草草?倘若陛下事先以一言見問,也不至于此!聶文進、郭允明等毫無經歷可言,何曾能擔當此等大任?劉妹殘忍好殺,毫無智慧,他若掌大權,只會壞事。”

    他越想越不對,狠跺了一腳道︰“我得入宮,覲見陛下。”

    甦禹佳想了想,也跟著甦逢吉折返入宮。寰貞固心中躊躇,想了想,卻去找閑賦在家的太師馮道。

    郭府內一片驚惶,人人如驚弓之鳥。覆巢之下。豈有完卵?

    郭威的繼室姓張,因郭威而顯貴,今年初網被封為吳國夫人。張氏的身邊環坐著一班最大不過十來歲的少年人,當中有郭威還未成年的兒子青哥、意哥、定哥,郭威之佷郭奉超、郭遜古,而養子郭榮的三個,兒子郭宜哥等還太幼稚,茫然不知宅外的凶險。

    陪伴張氏的,唯有郭榮之妻彰城縣君劉氏。兩位女流之輩摟著孩子們。瑟瑟發抖,等待著屠刀降下。大難臨頭各自飛,家僕們大多已經逃走,剩下不肯走的也被這兩位女人遣散了。

    坪!

    宅門被人踢開。張氏听得前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不由自主地與劉氏靠在了一起,兩位女人慌張的神情也感染了身邊的孩童,有人哇哇大哭起來。

    從前院到後宅直線距離不過幾十步之遙,但她們覺得如同在熱鍋中煎熬了一輩子之久。門口終于出現了一個身影,那人穿著一身普通褐衣。腰佩橫刀,挺著一支鐵槍,威風凜凜地站到了兩個女人的面前。

    “將軍!救我!”兩位女人卻喜極而泣。
mk2257 發表於 2011-2-11 14:52
第二卷 不知今夕是何朝 第六十章 驚變 


    里面奔來一支五十人的馬軍隊伍。行色匆匆,隊伍中還夾雜著兩輛密封大車。趙鳳“咦”了一聲,覺得奇怪,因為這三十人的隊伍個個刻悍異常,每人一弓一刀,再加一把長兵刃,就是接車的馬匹也都是上等的回鶻良馬。

    “站住”。趙鳳喝拜

    這隊精壯的小部隊。正是韓奕與徐世祿親率的精干力量。韓奕此時正身著普通戎衣,行在隊伍的中間。徐世祿則光明正大的行在隊首,充當名義上的最高指揮,只因徐世祿在京城是今生面孔。郭威的家眷被韓奕藏在兩輛馬車之中。

    韓奕此時出現在京城內,不僅令郭威的家眷們感到驚訝,就是他的部下們也感到驚訝。

    韓奕不解釋,徐世祿也不問。

    踫到了趙鳳,韓奕心中不由得緊張起來,因為這趙鳳可不是別人。而曾經是他的手下敗將,況且趙鳳盡管幼時舉過童子,不過長大成*人後便混跡于草莽,平生殺人無數,難保他會趁機要了自己的命。韓奕低著頭,害怕被趙鳳認出來。

    徐世祿故作隨意地問道︰“這位將軍有何貴干?”

    “閣下面生的很,不知在何處高就啊?”趙鳳問道。

    “噢!在下姓徐,原本隸充州慕容公帳下,月初網從充州調入京師。將軍不認識在下,也實屬平常。”徐世祿面色如常,“不知將軍尊姓大名?”

    趙鳳按著劍柄,搖頭說道︰“你不必知道我的名姓,我先來問你,這車中載著何物?。“奉陛下欽命,出城勞軍,這車中載著的都是宮中財物徐世祿緊張起來,故意反問道,“難不成將軍想私取財物嗎?”

    趙鳳打量著徐世祿身後的部下。他的目光在當中的一人身上停了下來。他走到了弗奕的身側,指著韓奕喝問道︰“你,抬起頭來

    韓奕暗叫晦氣,徐世祿與部下們已經作好了血戰的準備。韓奕見躲不過,只好勇敢地抬起頭來,光明正大地迎上趙鳳審視的目光,右手握緊了鐵槍。

    趙鳳的腳步立刻停了下來,他雙目圓睜,嘴巴微張,驚愕的表情仿佛在臉上凝固。他愣了好長時間。終究沒有驚叫出聲來。很顯然,趙鳳認出了韓奕。

    “你知道我是誰嗎?”趙鳳穩住了自己心神。

    “在下識得,你便是右千牛衛趙大將軍!”韓奕回道。

    韓奕盯著趙鳳看,趙鳳盯著韓奕看。如果說目光可以殺死人。那麼趙鳳已經死過無數回了。

    危難識英雄,險惡見忠義。在趙鳳的眼中,世上沒有太大的事非,所以他可以為盜,可以投效契丹,也可以歸附中原,完全是見風轉舵。就看誰的大腿粗。眼下京城劇變。趙鳳雖然被起復,但他更擔心將來。韓奕親率精干力量,置身于險惡之境,這等膽氣令他折服,當初在毫州,他親眼見過網成軍不久的義勇軍,就敢于向遼軍精銳的皮室軍發動反擊,並且戰而勝之。正因為曾是韓奕的手下敗將,趙鳳對韓奕的智勇雙全的名聲一向關注。

    趙鳳的內心,在做激烈的思想斗卓。

    自己親手將弗奕擒住是不可能。他相信自己只要稍稍輕舉妄動,在援軍到來之前,自己就要血濺當場。

    如果暫且放過。待韓奕離開。再發出警訊。或許,,

    如果能不動聲色地放過棒奕。或許”,

    “趙將軍是要查看嗎?。徐世祿怒道,“要看便趁早看,否利徐某便要出城了!”

    “你的膽氣到是不”趙鳳啞然失笑,他奇怪自己竟然還能笑得出來,他對徐世祿說話,目光卻望向韓奕,“趙某平生殺人無數,也見過無數英雄豪杰。但平生最服青州韓子仲,閣下與韓帥長得倒是有幾份相像,故而多看了幾眼,莫怪、莫怪!”

    “趙將軍說笑了,陛下欽命在身,不敢耽擱。如果將軍沒有其他事。徐某便要走了。”徐世祿不免有些焦急,他恨不得立刻殺了趙鳳,是死是活,趁早作個了斷爽快。

    “走吧!不過將軍要是想出城搞軍。還是從宋門出城。曹門人多。怕擋了將軍的車道。”趙鳳揮了揮手道。

    徐世祿深深看了趙鳳一眼,帶領眾人往宋門奔去,趙鳳就是去告密。他也管不了那麼多。

    徐世祿與韓奕的身影網在街角消失,趙鳳又開始起了思想斗爭,如果現在發出警訊,恰如其時,完全可以將韓奕攔下,要是能抓住韓奕,自己立剪就能得到高官厚祿,就是不知將來是否有福享受。

    趙鳳站在街中央,忽然奔來大隊馬軍。趙鳳正在做思想斗爭,一條馬鞭從下而降,正鞭在趙鳳的臉上,立刻在他臉上留下一道火辣辣的鞭痕。

    “好狗不擋道,快給本帥讓開!”來人怒斥道。

    回頭見是劉妹率軍氣勢洶洶舊竹不,趙鳳心頭大怒,自只吊嘉個並汞實權可有可丹的航比圳軍,但劉妹這匹夫未免太目中無人了。

    劉妹本是去郭威私邸,不料卻撲了個空,他料想郭府中人離開不遠。便急急忙忙地去追,但見趙鳳等一干人馬堵在街中尖,擋住去路。心頭大恨,不管青紅皂白,摟頭就是一鞭。

    “擋我者,死!”劉妹咆哮燕

    刀光劍影之中,胳膊扭不過大腿。趙鳳只好忍氣吞聲讓開道路,這一插曲倒讓他做了對韓奕不管不問的決定,一個改變自己人生軌跡的

    定。

    “跑吧,都趕著投胎去吧!”趙鳳自言自語,若無其事地帶著從人離開。

    徐世祿在前,韓奕在後,五十位義士理直氣壯地往宋門奔去。宋門顧名思義,就是通往宋州的城門,就如同鄭門通鄭州,曹門通往曹州。

    一路上不時有南來北往東奔西的軍隊調撥,或許是因為兵荒馬亂的大背景下,再也沒有人過問。望見了宋門,韓奕稍松了一口氣,趙鳳說的沒錯,宋門內外的兵馬不多。

    短短半個時辰之內,大梁城已經處于半封閉狀態,蒂奕入城時還是風平浪靜,現在則是嚴加戒備。

    平民百姓禁止出入,軍隊則需要可靠的文書才可通過,韓奕一行人也被攔了下來。

    徐世祿騎在高頭大馬上,那回鶻種的駿馬瓖金嵌玉,光是馬鞍便值一匹回鶻良馬的價錢,他掏出像是聖旨模樣的黃絹軸,托在手中,並不打開,擺出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來︰

    “奉陛下欽命,欲往克州,向泰寧節度使慕容令公宣示陛下旨意”。

    “既是去充州,為何要從宋門出城?”有小校好沒眼色。

    “大膽!天使面前,但敢藐視陛下龍威?”徐世祿佯怒道,手中的馬鞭在空中甩了個漂亮的花式,狠狠地抽在那小校的臉上,直接將那人掀翻在地。

    韓奕使了個眼色,三位部下擁將上去。當著守門官兵的面,將那校揍得面目全非。守門的軍士面面相覷,說陛下身邊人,果然囂張,惹不起躲不起。

    徐世祿見好便收,連忙通過城門,就在這冒充皇帝使臣的一隊人馬。將要未要出城之時,身後數百步遠有人高聲大呼︰

    “攔住他們,他們是叛黨!”

    “快撤”。韓奕大聲疾呼。部下們紛紛快馬加鞭,護著兩輛馬車沖出了城門,在守軍反應過來之前。已經越過了護城河上狹窄的吊橋。

    守城兵將慌忙追趕。大敵在後,韓奕與徐世祿二人不約而同地立馬護城河外,威風凜凜,猶如天將降臨人世,同時搭箭引弓。

    嗖、嗖,兩支黑色的箭矢閃電般地飛舟對岸。奔在最前頭的兩個,小卒里面倒下,成了箭下之鬼。

    韓、徐二人不計戰果,瞬間又有兩支箭矢飛奔而去,支支中的,追兵之勢為之一滯,頓足不前。

    來將正是劉妹,他遠遠地就瞧見護城河對岸的熟悉的身影,待靠近了。見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韓奕。正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更何況韓奕膽敢輕身犯險,要是抓住了他,不僅前恥可雪,還是一件天大的丁勞。

    “逆賊正是天平軍節度使緯奕,爾等若是抓住他,無論死活,立刻便得封賞,奇貨可居,更待何時?”劉妹對著左右高聲激勵。

    城門下的軍士越聚越多,其中當然不乏神箭手。韓、徐二人無奈後退,不忘回頭怒射。

    箭無虛發,追兵為之奪氣!

    韓、徐二人追上了前頭的部下,再回首望去。見劉鎩也追了上來。馬車行得較慢,韓奕憂慮自己在天黑之前會被趕上,要是被重兵包圍,他就是再生十副膽,再有十倍的人手,也無濟于事。

    “軍上,大敵餃尾,豈能讓軍上斷後?我等願誓死拒敵,請軍上火速離開”。部下有人急呼道。

    韓奕循聲望去,見是自己這次從牙軍挑選出來的一位名叫呂福的中年漢子。此人在家排行第三,自從開運末年楊齊潰敗以來。呂福就是追隨韓奕的老資格部下,自光復毫州之後,便一直充任韓奕的掌旗官。人稱“拼命呂三”而在他之前的掌旗官,全都陣亡了。

    “軍上曾經不止一次地說過。人在旗在,旗到人亡!今日屬下並未掌旗,手中卻有一只鐵槊,願為軍上斷後!”呂福隔著數人喊道。“願為軍上斷後”。部下們紛紛請命。

    “壯哉”。韓奕自豪地說道,“此時此地,唯有英雄留其名。爾等可留下十人和我與敵周旋,其余務必護得郭氏婦孺周全!”

    除了御車者,部下們都停出來,誰也不肯先走。

    敵軍卻已只有一箭之遙。

    呂福不待韓奕命令,挺著一支大槊回馬拒敵,其他人也各執刃,殺了個回馬槍。弗奕與徐世祿在前。呂福等人在側,長槍大槊左挑右擊,氣壯山河,。省披們的豪勇將追兵嚇盤百步!心※

    韓奕見好就收,連忙回身追趕馬車。敵軍稍作調整,又鼓足勇氣重新緊追不舍,生死關頭,韓奕只覺得後背一陣劇痛,險些摔下馬去。

    “軍上,您中箭了!”徐世祿驚呼起來

    韓奕大怒,掉轉馬頭,上半身伏在馬背上,單手持槍,往前怒奔。

    追兵見他後背上露著一大截箭桿與箭羽,卻仍然忘我卻殺了個回馬槍。追兵們驚駭萬分,轉眼間,韓奕已經殺到,一雙凌厲的雙眼緊盯著一位射手。

    那射手意識到自己似乎犯了個大錯。他已經挑起了隱藏在韓奕內心中的野性與狂妄、嗜血。

    擋在韓奕的面前的軍士被韓奕挑飛了起來,砸倒了一大片,戰馬飛速地交錯之間,韓奕已經閃電般地擊出七八次。

    “不,別殺我!”那射手眼睜睜地看著韓奕擊翻擋在自己身前的袍澤。如一只瘋狂的猛虎,殺到了自己面前。

    他感覺自己的手腳似乎被插綁起來,不能移動半寸,然後他看著鋒利的槍鋒,刺破自己的身上的皮甲,他甚至能听到槍尖刺入自己胸口。並且擊碎胸骨的聲響。他忘記了疼痛,感覺自己飛了起來。看到自己的袍澤驚恐地向四周散去”,

    烽煙滾滾少將軍,笑看何人不丈夫!

    韓奕未來得及拔出背上的箭矢,再一次回到本軍中。突然奔在後面的一輛馬車轆驢不堪重負,將整輛車掀翻在道邊。張氏和郭氏的幾位稚子也被車輛拋了出來,凶猛的敵軍再一次追了上來,並且分出了數股力量包抄過來,弗奕眼睜睜地看著張氏與諸子淪入敵手。

    追兵越來越多,韓奕心中更加沉重,前方也出現了堵截人馬,只能憑借血肉之軀殺出一條血路。

    身邊的部下,也越來越少。

    “將軍!”郭榮之妻劉氏掀開車簾,露出她紅腫悲憤的雙眼。

    “夫人有何吩咐!”韓奕問道。

    “將軍對我郭氏恩情,義比天齊。將軍不如留下我等婦孺”

    “不,韓某只求問心無愧。”韓奕打斷了劉氏的話,“夫人稍後,看我如何射殺鼠輩!”

    說畢,韓奕再一次回射出一箭,無人能擋這憤怒一箭。再摸腰側箭壺。已經空空如也!

    “他已經沒有箭了,快抓住他。升官發財就在眼前!”劉妹欣喜若狂,向著部下們吶喊。

    “殺啊、殺啊”敵軍紛紛壯著膽子靠近。

    韓奕伸手往背後一抹,那支插在自己後背上箭矢,帶著他自己的血肉。已經握在了手中,渾然不覺背上流血的傷口。

    “我有箭在此,鼠輩誰敢一試鋒芒?”韓奕臨危不懼,對著敵軍嘲弄似地喊道。

    韓奕的頭盔早已經丟失,他的頭發在風中散亂著,笑看千軍萬馬,引弓如滿月,箭矢所指的方向。敵軍紛紛勒馬不前,相顧失色。

    黑色的箭矢,帶著韓奕身上的血肉。破空而出,奔如閃電。

    劉妹被這挾怒而發的一箭的射程給驚住了,慌亂之中躲閃不及,摔下馬去,弄得灰頭灰臉。

    “哈哈!”韓奕隔著數十步遠,放肆地大笑。

    敵軍的士氣為他所奪,靠得近的箭手甚至忘了還擊。

    “不殺此人,誓不為人!”劉妹受此大辱,跳上了戰馬,親率著牙軍,奮起直追。

    身邊的人只剩下不過七人,就是武藝超絕的徐世祿也身受數處創傷。韓奕的心往下急沉。

    劉氏絕望了,她抱起郭榮的長子宜哥。奮力地拋向與車並行的韓奕。奔馳之中,韓奕只好接住。

    “夫人意欲何為?。韓奕驚問道。

    “天命如此,將軍恩義,義薄雲天,豈能因此而命喪賊手?願將軍帶著此子逃去,留下有用之身。賤妾縱是身死,亦有何憾?”

    懷中的郭宜哥嚎啕大哭,韓奕將他緊摟在懷中,再看劉氏時,她的胸口上已經插著一把短刃,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

    韓奕虎目欲裂,而數十騎已經追了上來,他的背上又中了一箭,這一箭幾乎讓他痛不欲生,傷口扯動著雙肩無法揮槍。

    徐世祿暴喝一聲,右臂猛得一擲,將手中的鐵槍拋了出去,那鐵槍飛出了十來步遠,準確地將一個偷襲韓奕的敵軍,刺了個透心涼。

    “軍上,事已至此,不可戀戰!”徐世祿呼道。

    徐世祿、呂福,和另兩位渾身是血的部下,護著韓奕,拼命地沖殺。硬是從即將完成的包圍圈中跳了出去。夜色終于降臨,望著茫茫夜色,劉妹不得不撫腕長嘆︰

    “當今堪稱英雄者,唯有青州韓子仲”。

    擺脫了追兵,韓奕終于長出了一口氣。重重地摔下了戰馬”
mk2257 發表於 2011-2-11 14:53
第二卷 不知今夕是何朝 第六十一章 驚變 


    邯都留守、天雄軍節度使兼同平章事、樞密使郭威帶著從人出外巡視歸來。郜都城已經遙遙在望了。郭威放慢了奔馳的速度。

    望眼望去的,是大片平整的田地與昏黃的衰草。冬日里,天地間的原野似乎更加遼遠、空曠,數面軍旗在寒風中獵獵作響。郭威跳下戰馬。與監軍王峻找了個避風的地方,席地而坐,一邊休憩,一邊議論著

    事。

    此時此刻的郭威,雖然有些疲憊,但心頭卻是一片愜意,日漸寒冷的天氣也無法令他冷卻。自從春三月出鎮邯都以來,遼人望風而退,不敢來犯,在鎮之日他盡去煩弊之政,撫慰百姓,不出數月,邯都四方晏然。初見生機。陛下屢有的褒獎之辭,而朝廷從此對邊事不再憂心仲仲。而這一切,都是他郭威所做的,郭威為此感到欣慰與自豪。

    監軍王峻揚著馬鞭笑道︰“河北沿邊遭受遼人肆虐日久,郭老弟一來。遼人莫敢南犯。放眼當今朝廷。唯有郭老弟才能鎮得住。”

    “秀峰兄,你這話我不愛听!”郭威搖頭道,“我在郜都能有些成就,全是拜秀峰兄所賜。”

    王峻表字秀峰,他與郭威同隸于劉知遠帳下,當然是老相識。因比郭威年長一歲,郭威稱他為兄,並不分尊卓。王峻私下里甚至常常以郭雀兒稱呼郭威,那是郭威的外號。

    郭威夸獎的話,出自赤誠之心,王峻也坦然接受。王峻雖然是伶人出身,但他頗有才干,做事又麻利果斷,此番出任卑都行營監軍,幫助郭威出謀劃策,參贊軍務,協理民事,居功至偉。

    “不過,遼人如同群狼。環伺在側,伺機作亂。兵少不足以卻敵。兵多則要輸錢輸糧,負擔太重。你駐軍于此,並非長久之計啊。”王峻憂慮道。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郭威在沙場之上何曾怕過誰?”郭威豪邁地說道,“就是以昔日耶律德光之狡黠,也不過客死中原。今遼主不過是中人之才,何懼之有?若非陛下有旨,我早就率兵攻入寇境了。”

    “話雖如此,但你不可能永遠將帥旗樹在這里。”王峻手指南方,“朝堂之上。才是郭兄弟應該待的地方。”

    “朝中有楊、夾諸公,何勞郭某牽掛。”郭威曬笑道。

    “你果真如此想嗎?”王峻手捻胡須,輕笑道,“郭兄弟這話怕是言不由衷吧?既便你真是如此想,但俚語有雲,人走茶涼!”

    王峻這話正說中了郭威的心事,更何況近來朝內的爭吵與洶洶人情。郭威當然不會不知道。他現在雖然身居要職,位兼將相,說不定明日一個詔命,自己就什麼也不走了,況且自己手握重兵在外,一舉一動都受到朝廷的觀察,而朝廷要是有什麼風吹草動,他不僅遠水解不了近渴。且憂被蒙在鼓里。

    郭威的臉色有些不自然。故作釋然道︰“還是秀峰兄知我!”

    “依我看,郭兄弟還是盡快上表。請求還師。”王峻進言道,“一來沿邊粗安,並無戰事。二來戍兵的家眷都在京師,都思親心切。就是王某也盼著早日還京呢!”

    “嗯,秀峰兄之言甚善。我明日便擬表,請求陛下允可。”郭威略想了想道,“今日听你這麼一說,我到是想念起妻兒了。”

    駕、駕!通往郜都的官道上。十余騎急馳而來。郭威定眼一瞧,見長客押牙向與外甥李重進引著一人匆匆而來。來人名叫陳光穩,身邊軍士卻是侍衛步兵都指揮使王殷的部下,軍士們說陳光穩是皇帝派往澶州的副使。

    “陳副使何故來我郜都?”郭威驚訝道,他看陳光穩的模樣像是被軍士們挾迫而來,狼狽不堪。

    陳光穩跳下馬,衣冠不整,他暗叫倒霉,膽戰心驚地跪拜在地,將一副幫黃色的卷軸遞給年威。

    郭威疑這是皇帝的詔書,迫不及待地定眼一瞧,神色立刻大變,只覺得一陣天暈地眩,踉蹌著幾乎摔倒在地。

    “有何大事?”王峻好奇地問道。

    “沒事!”郭威好不容易穩住了心神,將那密詔塞入衣袖,裝作若無其事地答道。

    王峻見郭威神情不動,又瞧了瞧膽戰心驚的陳光穩,疑心郭威似是有什麼事情瞞著自己,心中略有不滿。

    原來,這正是皇帝的詔書,只不過這是一份密詔,卻是給澶州節度使、國舅李洪義的,皇帝密令李洪義殺掉駐守在澶州的侍衛步兵都指揮使王殷。

    密詔是在本月十二日發出的。第二天便是楊、史、王三人被殺之日。密詔同日稍晚些時候就到了澶州。李洪義是靠著外戚關系做上節度使的,膽小怕事,尤其面對一個久經沙場的將軍,他害怕不能成事,反而將密詔交給了王殷。王殷是史弘肇的嫡系部下,史弘肇對他一向很不錯,王殷聞听長官被殺,立刻就就派心腹押送著陳光穩將這詔書送到了郭威面前。

    風雲突變,江山變色。不亞于冬日里有一聲巨雷,就在郭威的頭頂上炸響。

    郭威得到了密詔,心中塞滿了震驚、不解與滿腔憂憤,此時此刻他還來不及知道自己的家小也慘遭毒手,否則他就不僅是精神恍惚了。

    “舅帥小心!”李重進見郭威連上了三次馬,卻一次也未成功躍上馬背,甚至差點摔跟頭,連忙走上前去攙扶。

    “滾開!”郭威猛地一揮胳膊。將李重進推到了一邊,躍上馬背,往郜都急馳而去。

    李重進與向面面相覷,不知所以然。

    樞密院兵房主事魏仁浦,急匆匆的去牙署見郭威。郭威的命令,那就是軍令,魏仁浦不敢耽擱,扔下毛筆,就匆匆來拜見郭威。

    會面的地點在郭威的臥房,房外數十步以外由向、李重進與郭榮把守著,魏仁浦見到郭威時,見郭威正滿臉憂色地沉思著。

    “道濟來了啊!”郭威抬起頭來,勉強笑道。

    魏仁浦雖然不過是小吏,但做這個職位。第一要務是要會看上位者臉色,他見郭威居室擺出這副森嚴架勢,暗道不妙。不過,魏日08姍旬書曬譏口齊余一網二會天真地認為。自己已經重要到了要被郭威引入臥房臨旨刑地步。

    “上下有別,郭公還是直呼在下的姓名。”魏仁浮施了一禮,站在郭威面前,眼觀鼻,鼻觀口。

    “道濟這太見外了。我觀樞密院中錢糧、兵員與公文處分,道濟無不井井有條。”郭威贊道。

    “郭公言重了,這不過是屬下的本份。”魏仁浦見郭威繞著彎子。便直言道,“郭公若是有事吩咐,請盡管直言。”

    郭威一雙威嚴的眼楮盯著魏仁浦,眼神中既有審視,也有警怯疑惑之色,還夾雜著一股期翼之情。

    此時此刻一個身著金紫的當朝第一等的人物,與一個不入流的小吏共處一室,默默無語,這氣氛讓魏仁浦覺得太過詭異,郭威嚴厲的眼神更讓他感到難受。

    “我可以信任你嗎?”郭威最終打破了沉默。

    魏仁浦心中一 ,心髒劇烈地跳動起來,機敏地反問道︰“那得看是什麼事情,讓屬下為郭公效勞的。如果郭公讓我領兵去打仗,那郭公還不如先以作戰不力之罪殺了我。那樣既省事又省心。”

    “當然不是要你去替我打仗。”郭威道,“那是武將們的事情,你素有智謀,我正有一事需要你替我想出個計策。”

    “願為郭公效勞。”魏仁浦坦言道,盡管他納悶郭威為何不去找別人。偏要找上自己。想為郭威排憂解難的,正愁排不上隊呢。

    郭威似乎有些猶豫,他伸手入懷,像是掏什麼東西,卻總是掏不出來。魏仁浦只好空伸著雙手。

    “此事絕非等閑之事,一個不小心,便死無葬身之地,你可要想好了。”郭威低聲問道。

    “郭公位兼將相,當朝重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都不怕,我一個小吏又有何懼?”魏仁浦激道。

    郭威聞言,終于從懷中掏出那份密詔交給魏仁浦,盯著魏仁浦的臉看。

    魏仁浦不看則已,一看之下。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密詔簡要地說明皇帝誅殺權臣的計發”還密令李洪義殺掉王殷,還說已經遣密使入郜都,詔郜都行營馬軍指揮使郭崇威與步軍指揮使曹威這“二威”殺郭威及監軍王峻。

    “道濟以為如何?”郭威問道。

    “果真是大事!”魏仁浦長出了一口氣,“公乃國家大臣,功名素著,今又手握重兵,據重鎮,一旦為群小所構,非言辭所能避免”

    “我意正是如此,道濟可願助我。教我脫此大難?”郭威折身下拜,心說魏仁浦的見識沒有讓自己失望。

    此時此玄他已經顧不了自己的身份。這恐怕是郭威此生最艱難的時候,帳下雖有千軍萬馬,但他左思右想。只想到一個小小的魏仁浦。要是被兵將們知道事實真相,自己項上人頭恐怕就成了別人邀功請賞的最佳貢物。

    “使不得、使不得!”魏仁浦連忙避讓。魏仁浦已經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有道是富貴險中求,他決定要搏上一回,內心當中涌起一股狂熱。

    “道濟可有良策?”郭威緊拉住魏仁浦的胳膊,似乎擔心魏仁浦會。

    “當今之計,是不能讓將士們知道陛下的旨意,否則將士們貪念榮華,便要嘩變了。”魏仁博湊近郭威耳邊,低聲說道,“大帥可盜用留守印,偽造一份皇帝詔書。

    反說陛下密令你殺掉邯都行營將叭…”

    魏仁浦的聲音越說越低,郭威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連連點頭稱是。

    “然後呢?”郭威不禁脫口而冉拜

    “舉義師,清君側!”魏仁浦斬釘截鐵地說道。

    “然後呢?”郭威繼續問道。

    “至于以後嘛,非魏某所能定策。全憑郭公處分。”魏仁浦淡淡地說道,與郭威交流著眼神。郭威是明白人,魏仁浦從郭威眼中分明看到了一股雄心。郭威對魏仁浦言听計從,當即召集帳下將校聚集,將魏仁浦親自偽造的皇帝詔書當眾宣示。這假詔書上,除了宣布楊、史、王謀反之外。還說郜都將校也是其黨羽,密令郭威殺掉他們。

    帳下將校們被郭威這一激,立玄勃然大怒,帳中如同炸了鍋。

    “想當年,郭某與楊、史諸公追隨先帝,披荊斬棘,撢精竭慮,為國操勞,卻不料陛下為群小所誤,擅殺大臣。我听聞諸公死狀悲慘,郭某何忍��活于世?更何忍向爾等將士下此毒手?”郭威面容淒恰。一半當真是不免有兔死狐悲之嘆。一半卻是裝出來的,此時此刻,他也只有如此。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說畢,郭威便要拔出佩劍自別。郭崇威、曹威連忙搶過來,說

    ︰

    “天子幼沖,此必是群小所為。倘若此輩得志,國家豈有安定之日?我等願隨公南下入朝自訴,蕩滌朝廷鼠輩,討還個公道!”

    “對,討個公道去!”李重進、向刮等人也齊聲說道。

    當魏仁浦略施小計,顛倒是非,挑起了萬余將士的怒火,就是郭威也不禁暗自為之咋舌。

    “大軍南下,並非有陛下詔命。郭某恐引陛下猜忌與京師震動,不如諸位稍安勿躁,冬自上表訴說冤情。”郭威勉強擠出了一兩滴眼淚。

    “報,澶州急報、京師急報!”有軍士揮舞著黃面令牌,匆匆來報。

    郭威接過來自不同途徑得來的急報。一看之下,立刻眼冒金星,如遭雷擊,跌坐在地上,淚如雨下。如果說方才他流的是急淚,眼下流淌的卻是發乎于情出自于心的眼淚,他的神情如同在瞬間蒼老了十歲。

    王峻與郭榮二人從地上撿起密信。頓時也如墜深淵。京城傳來的噩耗,郭威與王峻二人的親屬全遭毒手。

    “虎毒尚且不食子,劉妹歹毒如此。我王峻必殺此梟!”王峻勃然大怒,拔出佩劍,請命道,“事已至此,郭帥還等什麼?發兵南下!”

    “王監軍說的是,父帥還等什麼?我兒尚處幼稚,卻遭此毒手,不報此仇,恥為人父!”郭榮怒目圓睜。聲嘶力竭地咆哮著。

    “南下、南下!”眾將校異口同聲地呼道。
mk2257 發表於 2011-2-11 14:54
第二卷 不知今夕是何朝 第六十二章 驚變 

    馬蕭蕭,

    行人弓箭各在腰。

    郭威的大軍,擺出一條長蛇大陣,往南急馳。從決定率軍南下,到真正啟程不過幾個時辰的準備時間,與其說郭威是歸心似箭,不如說他報仇心切。

    盛怒之下,他命養子郭榮留守耶都,自己馬不停蹄向南進軍。既便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郭威不忘第十八次冉起魏仁浦︰

    “可有韓奕的消息?”

    關于京師的消息,起初極少。而後漸漸多了起來,甚至自相矛盾。有消息說天平軍節度使韓奕輕身犯險。護著郭威家眷逃離京城,但不幸全部被殺。還有消息說,韓奕沒有死,但身受重傷,生死不明。甚至還有傳言說,韓奕兵少被俘,索性投靠了朝廷。

    “回郭公,暫還沒有關于韓侯準確的消息。”魏仁浦老實地回答道。他見郭威眉頭緊鎖,成了一個,字,連忙勸慰道︰

    “公是擔心格侯受陛下身邊的群小蒙騙嗎?以屬下拙見,韓侯智謀過人,極有遠略,豈會看不清形勢?”

    “道濟這是誤會我了。”郭威卻道,“倘若韓子仲真的為了我的家眷,以身犯險,太不值了。我郭威何德何能,能讓如此豪杰誓死效命?他現在生死不明,我心有愧疚。”

    魏仁浦見郭威篤定韓奕不會站在對立面,正與他想的不謀而合。他雖與韓奕地位相差懸殊,但韓奕給他的印象極佳,難得的是韓奕能對自己這樣的吏也能禮讓三分,所以他本能地將韓奕當作自己人。

    “吉人自有天相,如韓侯這樣的仁人志士,是受上天庇佑的。倘若韓侯大難不死,我料他必會率軍來會……魏仁浮再次勸道。

    “但願如此吧。”郭威嘆道,“如今小人當道,忠臣義士反遭讒誤”。

    大軍繼續往南方急行軍,郭威內心悲楚,他的部下們大多興高采烈。只因王峻在軍中揚言,一旦入京城後,準許將士們搶劫十天。沒有人去思才,何為仁義道德,也沒有人認為軍隊唯一的職責是保家衛國,這一切似乎都是順理成章天經地義的事情。

    這得到了郭威的默許。萬軍叢中,郭威緊繃著臉,此時此刻他只想著興師問罪,他要將群小碎尸萬段。他要讓皇帝明白他郭威不是泥塑的。他沒有時間去思考後果,更沒有閑情逸致去思考武夫們為什麼視搶劫無辜百姓為天經地義之事。

    三年前如此,三十年前如此,百年以內都是如此。惡性循環著,一代又一代。成功了,人人升官發財。封妻蔭子,失敗了,就將主帥們的頭顱押上頂罪,自己則改換門庭。如此好買賣,焉能不做?

    當武夫們內心中對金錢、財帛與嬌娥的貪欲被煽動起來之時,就成了穿著軍衣的野獸,就是郭威也不敢說一個不字。他需要用金錢與欲望去武裝部下,除非他自願失去自己的腦袋。

    郭威其實也是受害者,他有足夠的理由為自己叫屈,也有足夠的理由為自己的不幸而痛哭流涕。他絕非是這些上最忠厚老實之人,但他也絕非應該承受滿門婦孺皆被誅殺的悲慘結局,只有他這種人,在塵埃落定之後,才能真正體會到孤家寡人的痛苦與辛酸。

    但此時此刻,郭威只想到仇恨與血債血償,他一想家門的不幸,便渾身顫抖,不能自持。冬季里的獵獵寒風,也撲面不了他滿腔的怒火與悲憤。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你殺我。我殺你,甚至沒有什麼理由。大概直到有一天,當武夫們自己也感到害怕與疲倦時,殺戮才會停止。

    自十一月十四日夜,郭威率軍離郜都南下,十六日午時便到了澶州。一路上不斷有人馬投到郭威的旗下。

    當中除北面行營馬軍指揮使郭崇威、步軍指揮使曹威,護聖都指揮使白重贊、索萬進、田景咸、樊愛能、李萬全、史彥超外,還有奉國軍指揮使張釋、王暉、胡立,弩手指揮使何貸等,另外還有前曹州防御使何福進,前復州防御使王彥超,前博州刺史李榮,徑領兵師,前來效命。

    當真是將星雲集,兵強馬壯。

    當初,郭威以樞密使的身份出鎮郜都的詔命,在這關鍵時刻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由此可見,當初甦逢吉反對此項任命,完全是合情合理的。

    時代畢竟不同了,誰控制了禁軍,便有了問鼎天下的膽氣,而藩帥們呼風喚雨的時代已經開始降下帷幕。而這一切,從郭威開始,李守貞、趙思綰之流注定成了注腳。

    面對郭威挾怒而來的邯軍,澶州鎮寧節度使李洪義不敢抵抗,立刻倒戈投降,盡管他是皇帝的舅舅。

    侍衛步軍都指揮使王殷迎偈慟哭,郭威好言相勸,這才讓王殷抹干了眼淚,王殷旗下的兵馬立復加入到了郭威的帳下。

    “可有南邊傳來的消息?”郭威關切地問王殷道。

    “听說內難發生之日,陛下以甦逢吉權知樞密院事,以前平盧節度使劉鎩權知開封府。侍衛馬軍都指揮使李洪建權判侍衛同事,內侍省使閻晉卿權侍衛馬軍都指揮使。又急詔四方兵馬,其中有西京留守高行周、平盧節度使符彥卿、永興節度使郭從義、泰寧節度使慕容彥超、匡國節度使薛懷讓、鄭州防御使吳虔裕,還有陳州刺史李殷入朝王殷答道。

    “符彥卿與高行周二人,是萬萬不會參與的,他們二人只會循例做壁上觀。李殷是文官,他既便受詔,也無濟于事。郭從義、薛懷讓離的太遠,遠水解不了近渴。吳虔裕也非能征善戰之輩。”王峻冷笑道。“唯有慕容彥超,可堪一戰

    王殷接口道︰“王監軍所言極是。不過在下以為,王監軍恐怕忘了還有一今天平軍節度使!劉妹也好。慕容彥超也罷,他們抵不上韓侯一根手指頭!”

    “王帥可有韓侯的消息?。魏仁浦連忙追問道。

    “稟郭公!”王殷對著郭威說道,“听說內難之日,韓侯親率五十義士潛入京城,在劉妹欲殺尊夫人及諸子佷之前,便將他們接走,不料劉錚率重兵追擊。韓侯且戰且退。背插一箭,仍力戰群敵,渾身是膽。三軍為之奪氣,有萬夫不當之勇!奈何韓侯從人太少,終究只搶回郭榮長子宜哥一人,”

    眾將校圍在身旁。听王殷敘說韓奕的壯舉,不禁為韓奕的英雄無畏而暗自陶醉。危難見英雄,他們的腦海中浮現著一位年輕的將軍面對千軍萬馬視死如歸的情景。

    “韓子仲眼下身在何處?”郭威急問道。他的全身因為激動而顫抖著,如果能夠,他希望現在就能見到韓奕。

    得人如

    “听說他身負重傷,逃出得圍。

    至于他是死是活,屬下暫無準確消息。”王殷道。

    郭威大失所望,他的目光在左右將校中搜索著。

    “郭公是想遣人去鄆州嗎?”魏仁浦問道。

    郭威的眼中閃過贊賞之色,魏仁浦正說到了他心頭上。郭威點頭道︰“韓子仲對我郭氏義薄雲天。我只能他日再報。倘若我對他生死不管不問,郭某他日有何面目見他?願他早日恢妾健康,為朝廷效力。”

    “在下願往!”魏仁浦當即請命道。

    “不!”郭威卻搖頭道,“我還需你在我身邊參謀計劃,離開不的。”

    知客押牙向刮道︰“屬下願往!”

    郭威眼前,亮,向是自己的心腹之一,派他前往,也顯得自己重視韓奕,另外向與韓奕私交頗好,二人的年紀相仿,又談得來。所以向是最佳人選。

    “好,星民可以前往郭威略想了想,又道,“你見到了子仲,就說我郭盛會永遠記住他的恩義!倘若忘記,”

    郭威抽出佩墟。一劍砍斷部下手中的旗桿,發誓道︰“猶如此桿!”

    “遵命”。向拜道。

    向網離開,李重進怒氣沖沖地走了過來,手中像拎小雞一樣拎著一人,將那人狠狠地摔在郭威的面前。

    “舅帥,游騎抓到一個奸細!是個閹貨!”李重進稟報道。

    郭威打量那奸細,見此人果然是面白無須,看上去有些面熟。這太監忙不迭地磕頭求饒,郭威不耐煩地命令道︰

    “閹奴,本帥問話,你要老老實實地交待,”

    郭威還未真正問起,這位名叫蘑脫的太監便原原本本地將他受皇帝派遣,來刺探郭威軍情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

    “陛下身邊難倒無人可派了嗎?可笑至極!此等閹人小豎,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王峻不屑地說道。

    “舅帥,將這閹貨交給外甥,我千刀萬剮了他。”李重進請命道。

    “郭公饒命啊!”磐脫听李重進要殺他,如小雞啄米般地磕頭謝罪。“奴婢受陛下委派,並非成心與郭公您作對。郭公且饒我性命,奴婢願給郭公做牛做馬。”

    太監的嘴臉,令郭威感到惡心。郭威道︰“我正愁無人稟奏陛下,暫且饒你賤命,將我的奏表送至陛下御前。”

    郭威當即口授,魏仁浦起草。奏疏曰︰

    臣威言︰臣發跡于寒賤。遭際聖明,既富且貴,實過平生之望,唯思報國,敢有他圖?

    臣前日得陛下詔書,延頸俟死。郭崇威等不忍殺臣。雲此皆陛下左右貪權無厭者譖臣耳,軍情洶洶。逼臣南行,詣闕請罪。

    臣求死不獲,力不能制。臣數日當至闕庭。陛下若以臣當有罪,安敢逃刑!若實有譖臣者,願執付軍前以快眾心,臣敢不撫諭諸軍,退歸靴都”,

    郭威這一番自訴,既有理有利,卻不無威脅之辭。

    魏仁浦擬好奏疏之後,郭威親自抄了一遍,心中痛快了些,親自將奏疏縫在磐脫的衣領中,命他回京復命。

    磐銳暗道僥幸,千恩萬謝之後。逃之天夭,好像害怕郭盛會反悔。

    黃河水,仍一如既往地東奔而去。澶州城分居黃河南北兩岸。

    “過河”。郭威下了一條簡短的命令。

    大梁城內,戰爭的烏雲密布。

    皇帝劉承砧此時頗覺有些後悔。他太高估了國舅李洪義的膽量,更是低估了郭威在軍中的威望。他本想出鎮澶州。得了背脫的回報,又听聞郭威率軍過了黃河,直奔滑州,他急忙召集臣子們商議對策。

    諸人懼形于色。劉承砧爾停地抱怨前些日子殺三大臣與郭威親屬聯事情太過草率,然後世間沒有後悔藥。

    “郭威公然反叛,威脅京師。諸卿可有良策?”劉承佑滿懷期望地望著臣子們。

    “郜軍勢大,官軍若走出城交戰。正中郭威下懷。臣以為,不如閉城拒戰,挫傷邯軍士氣。況且郜都將士的家眷都在京城內。可以以此為人質,命他們父母妻子登城召喚,命他們與郜軍通信往來,或可以不戰而勝!”前開封府尹侯益建言道。

    “侯令公老矣!”慕容彥超當即恥笑道,“兵來將來,水來土掩。閉城拒戰,那不過是懦夫所為!”

    听慕容彥超如此恥笑自己,侯益心中大怒,卻也只以沉默應對,心道郭威是那樣容易被擊敗的嗎?

    慕容彥超是充州泰寧節度使,的到皇帝的詔命,他正是吃飯。一得到詔命,他放下碗筷,便馬不停蹄地直奔京城,當仁不讓地要做劉氏江山的守護者。所以。皇帝劉承佑將軍事委托給他。慕容彥超便仗著皇親國戚的身份和昔日的驕橫、威名,京師無人敢犯其鋒。

    劉承砧哪里能分辨出誰是誰非,但慕容彥超的豪言壯語,讓他感到有力量感。

    “劉公以為如何?”劉承裙又問劉鎩道。

    劉妹這幾天十分低調,尤其是當韓奕從他手底下逃走之後。不過不管他如何絞盡腦汁,自己是無法置身事外的,郭威無論如何是不會放過自己,所以自己只能一條走到頭。“慕容令公所言極是,郭威是想做皇帝呢,陛下不可想著招降納叛!”劉妹不忘替皇帝下定決心。更不想打擊皇帝的信心,“城中兵馬還有近萬,加上慕容令公與吳虜裕的兵馬,還有大梁城可退守,到時陛下親至軍前激勵將士,區區一個郭威能奈我何?”

    “陛下,臣以為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陛下還需大開府庫,獎率三軍!”李業道。

    “依國舅之言,聯需要多少財物賞賜三軍?”劉承佑問道。

    “禁軍每人二十婚,下軍每人十維李業道。又補充了一句,“要是少于這個數目,就說不過去了

    “萬萬不可”。宰相甦禹佳連忙反對道,“府庫本就空虛,此賞太濫!”

    “相公!”堂堂國舅李業撲通一聲跪倒在甦禹佳面前,“相公還是以陛下為重,不要吝惜身外之物吧!”

    甦禹佳反對濫賞,若是平時。不失為英明,但此時此刻,就顯得迂腐了。郭威默許部下搶劫十天,天子重賞軍士二十維,全是用錢財收買人心,正應了那一句話︰金錢是萬能的。

    皇帝與眾將校的目光全集中在甦逢吉的身上。甦逢吉無奈地勸另一個姓甦的︰

    “江山社稷為重,先過了這個關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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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不知今夕是何朝 第六十三章 驚變 


    鉛色的蒼穹下,數十騎從北方急馳而來,行過一處名叫陳橋的地方,這隊馬軍停了下來。緊接著又有三百騎遠遠地奔來,在這三百騎人馬的身後,是一面大旗,行得近了,只見那面旗幟上繡著一個斗大的“郭”字,正在寒風中獵獵作響。

    一騎又一騎,一旗又一旗,自北而來,不多時便是一股洪流撲面而來。踩踏著連天的衰草,挾看來自北方的寒流。

    萬軍叢中,郭威感到疲憊。

    對于陳橋這個地方,他很熟悉。凡走出京北行,至陳橋便分為異西兩路,東路自長坦、澶州、大名郜都以至更北,一路經滑州、相州。通往北方,謂之西路。就是今年這一年之內,郭威就經過陳橋兩次。

    陳橋屬封丘縣,封丘縣是大梁城的北郊,所以大梁城的北門便叫做封丘門。大粱城遙遙在望了,郭威命令躍躍欲試的部下們安營扎寨。

    “京城里的人此刻在做什麼?”郭威問部下左右。也由不得他不納悶。因為他自郜都發兵南下,不是集體出游,而是來殺人的,眼看就要摸到了大梁城的城門,竟走出奇的順利。“還能做什麼?這幫蠢材正引頸就戮呢!”王峻罵道。

    “屬下以為,我軍挾怒而來,打著清君側要朝綱的名義,雖然良將不少,但亦不可輕視了京中人馬。”魏仁哺道。

    讖主事此言雖有理,但也太瞧的起慕容彥超之輩了。”王殷卻道。“禍亂發生之日,群小太高估了自己,眼下我軍已抵近畿,卻看不見京師人馬的蹤跡。依王某看,城內用事者不是目中無人,便是散沙一片。甚好、甚好!”

    王殷必勝之情,溢于言表。魏仁浦雖然謹慎,但他也對王殷的話表示同意。

    “命令全軍,抓緊時間備戰口”郭威見部下都有疲憊之色,見京城兵馬未動,也正中他下懷,又道︰

    “諸軍養精蓄銳,多派斥侯,我料今日必有敵軍前來。

    “遵令!”

    當郭威的大軍正忙著安營扎塞之時,皇宮內剛剛結束一場御前軍事部署會議。郭威大軍逼近京城,城內並非聞所未聞。只是他們的行斷不夠快,更不夠果斷。

    商議的結果是,遣劉妹等人嚴守城池,派慕容彥超與侯益二人領軍出城,分別屯于七里店與赤網,與郭威對峙,所屬兵馬每個軍士都得到了重賞,再命郭軍家眷們往郭軍中通信,利誘他們歸正。

    雖然城內人心惶惶,但對于慕容彥超來說,這不算什麼,因為他認為大梁城足夠堅固,城內的兵馬足夠強大,更何況他認為“邪”不勝“正”所以。他在皇帝面前夸下海口︰

    “郜軍不過是小蟲罷了,臣將為陛下活擒其魁首!”

    慕容彥超網闊步走出皇宮,里面見樞密承旨聶文進匆匆從外面而來。大冷天里,聶文進滿頭大汗。

    “聶大人,你這是從哪來?”慕容彥超問道。

    “令公,郭老匹夫已經奔至封丘了!陛下命我出城探知郭威動向。”聶文進說道。

    “這事我早就知道了,大敵當前,“穩,字最重要。要是讓你為帥。你怕是早就尿了褲子!”慕容彥超譏笑,毫不給情面,又問道,“陛下命你去打探敵情,可有發現?”

    “令公,為虎作悵者不少。王峻、王殷、郭崇威、曹威、王彥超、何福進、李榮、白重贊、索萬進、田景咸、樊愛能、李萬全等均在郭匹夫帳下,除此之外,還有史彥超、張鋒,

    聶文進再瞧慕容彥超,見慕容彥超臉色大變,只听慕容彥超喃喃自語道︰

    “此乃劇賊是也!”

    郭威在慕容彥超的眼里,由小蟲升格為劇賊。

    “令公這高,怕是有些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聶文進恥笑道,“倘若令公害怕,不如盡早請辭的好。”

    慕容彥超大怒,拔出佩劍指著聶文進道︰“聶大人只應待在宮中侍捧陛下,這上陣殺敵之事,交于我便可!”

    聶文進也不敢得罪了慕容彥超。訕訕道︰“那麼,聶某祝願令公旗開得勝!”

    “哼!”慕容彥超還劍入鞘。怒氣沖沖地離開而去。

    “匹夫焉知聶某之才?”聶文進望著慕容彥超的背影罵道。

    朝旨既已頒出,慕容彥超仍迅速的領軍出城,奔至七里店駐營,一邊掘塹自守,一邊令坊市出酒色餉軍。袁山義、劉重進與侯益等人領著另一支人馬駐扎在赤岡,兩軍呈犄角之勢,與郜軍遙遙相望。

    郜軍對京城兵馬置若罔聞,慕容彥超待了半日,也未見郜軍到來,見天色已暮,又退回了都城。諸軍未戰先怯!

    京城人馬希望郜軍分崩離析。而邯軍則需要探明對方虛實。

    這一夜,雙方竟然相安無事。第二日,兩軍遇到劉子坡前,相互觀望,並不交戰。

    郭威大軍枕戈待早,不怒自威。皇帝劉承裕最近老是犯病,現在又患上了失眠癥,劉承佑便準備出城勞軍,先向太後稟白。

    “郭威是我家故舊,打你父皇在河東為帥時,他就是我家的常客。先帝待他不薄,郭威本是知恩圖報之人。若非你殺了他全家,他何故至此?皇兒不如緊守都城,飛詔慰諭軍前,郭威必會自解,他若提要求,皇兒只要能答應他,便應了他。若是一時不能應了他的要求,也好再行與他理論,總有解決之道。如此君臣名份。或許尚可保全,萬萬不可輕啟刀兵。”

    李太後仍然抱著最後一份希望,這也是在紛亂之際,她所能想到的唯一解決之道。但劉承砧暗道。如今已成騎虎之勢,倘若示弱,郭威殺了自己的近臣事他自己堂堂皇帝將來結局不難設想。

    有道是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如此,不如搏上一搏,或許自己將來的功業要超過先帝呢!

    劉承砧後悔來見自己母後,他不好駁了母後的顏面,便佯說道︰

    “聯自會計較妥當,請母後勿憂。”

    說畢,劉承砧便匆匆而去。李太後見皇帝沒有听進自己的話,心中更是擔憂,連連向佛祖祈禱了一番。

    劉子坡下,夫軍雲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萬余兵馬齊齊拜倒在地。萬軍叢中旗幟鮮明,精甲齊備。這是皇帝劉承站自成年以來,第一次檢閱自己的軍隊,尤其是在“劇賊”橫臥在側之時,他畢竟是年輕人,見部下們龍吟虎嘯的堂堂氣勢,不禁豪氣大起。

    “聯自登基以來,事必躬親,夙夜操持,唯恐時不我待也。楊鄰、史弘舉、王章等欺聯年幼,橫行不法,擅權作威,視爾等如奴僕。她汕川為爾等除此二梟。唯有郭威竟敢妖言惑眾,經兵來棺心跡從將御敵。”

    劉承砧竭力大聲宣諭,接著說道︰

    “聯今日親自來勞軍,美酒佳肴。金銀財帛,爾等盡可自取!若能殺敵一人,可進階一級,再賞錢二十貫;若殺一將,可進階三級,賞錢百貫,拜其為將;若殺一大將。賞錢千貫,可封其為國公、節度使,食實邑三千戶;若是有豪杰之士擒了郭威,聯將封其為一字之王,永世罔替!”

    “萬歲、萬聳!”

    劉承砧的承諾中令武人熱血沸騰其說軍車個眼典他卓葬了的重諾,還不如說軍士們看在皇帝親自送來的酒食與財帛份上。對于駐扎在七里店的“官軍”們來說,看得見摸得著的才是最重要的。

    聶文進、郭允明、後匡贊等,不管能否真正上得了戰場,個個身著戎服,佩著最上等的兵械,圍在劉承裕的周圍,前僕後繼地大贊皇帝英明皇帝臨危不懼,自己將如何視死如歸報效陛下隆恩雲雲。慕容彥超又恰當好處地命部下們列陣。擺出一副決戰的姿態來。戰馬嘶鳴,長槍大陣,巨盾強弩,堅如磐石。劉承佑對士氣很滿意,他被用金錢與空頭諾言激勵起來軍隊所蒙蔽,以為天下精銳之師,也不過如此了。

    車駕行在眾軍當中,劉承佑早已恢復了匡正祖業的信心來。刀光劍影之中,他感覺自己才是天下真正的主宰,一切膽敢侵犯他皇帝龍顏的歹徒,都將在忠于他的軍隊的鐵騎之下被踐踏成泥。

    “王者之師是也!”劉承佑放聲大笑。他削瘦蒼白的面龐,因為激動而紅潤起來。

    天色又晚,太後見皇帝仍未還宮,便遣內侍去向扈駕的聶文進傳話。聶文進騎著劉承佑親賜的高頭大馬。滿身披掛,十分光鮮,看上去隨時準備殺敵立功。他听了李太後使者轉達的勸戒,大言不慚地說道︰

    “請回稟太後,有臣隨駕,就是有一百個郭威在。也可悉數擒來。”

    不過足足隔著三十里遠的郭威,沒有給慕容彥超面子,除了郜軍散布在外的那驚如兔子般的少量游騎外,慕容彥超沒有得到任何在皇帝面前展示自己勇武的機會。

    “陛下在宮中無事,不如明日再來,觀臣如何殺敵!”慕容彥超揚言道。

    “有令公在,聯就放心了。聯明日再來,令公不要讓聯失望啊。”劉承裙點頭答應道。

    “陛下盡管放心,賊軍來一個。我殺一個,來兩個,我殺一雙!”慕容彥超豪言道。

    第二日,劉承砧起了個大早,果然應約而來。李太後又派人勸阻,怎奈皇帝年輕豪興大起,只得眼睜睜地看著他出宮。

    “陛下,今日定有一場好戲可看!”聶文進騎著馬,當仁不讓地與乘輿並行。

    “卿怎知今日必有戰事?”劉承佑問道。

    “賊軍遠道而來,雖說取了滑州的糧草,但也經不起全軍人吃馬嚼的。郭匹夫若是不盡早來交戰,那不出三日,斷了炊,部下賊眾便要生變了。”聶文進解釋道。

    “卿果然知兵!”劉承佑恍然大悟。

    “陛下,臣有一個請求,請陛下允可!”聶文進得了皇帝的夸贊,連忙奏道。

    “卿是聯股腦之臣,忠于國事。卿但有所求,聯無不應允。”劉承站道。

    “臣觀慕容令公雖然老當益壯。但畢竟從未嘗過禁軍,況且他一人恐怕力有所不及。臣雖未上過戰場,但臣還有幾分力氣,可為陛下效力。”聶文進奏道。他比慕容彥超還要目中無人。還未與郭威交戰,便想著去分去一份功勞。

    “難得卿如此想。”劉承佑大喜。他正要再夸獎一番,御馬忽得無故失足,輿車仍往前沖去,撞在了御馬上,差點將劉承佑掀了下去。

    “護集、護駕!”聶文進、後匡贊等人急忙大喊。

    眾人七手八腳地將御馬勒住,離得稍遠的,恨自己未能搶到表現機會。眾人再看皇帝時,劉承佑受此意外。面色微變,他心中隱有不樣之感。郭允明見皇帝面色有異,連忙知趣地奏道︰

    “博下,這是樣瑞之兆啊!”

    “噢?”劉承砧問道。

    “御車受此意外,預示著戰事將不會太順利。但陛下龍體無恙,不正預示著我軍終將獲勝嗎?”郭允明讒媚地討好道。

    “恭喜陛下!”左右群小們。紛紛附和道。

    劉承砧這才轉憂為喜,只是他叮囑侍從們牽著御馬往前走,以免再生意外。

    劉子坡下,地勢平坦,兩軍列陣,對峙良久。

    肅殺的氣氛籠罩著兩軍數萬兵馬。誰也沒有先出擊。戰馬打著響鼻。人馬立在寒風中,紋絲不動,呼著白氣,手中的刀槍冷若冰霜。唯有戰旗在寒風中劇烈地飄動著,像是在為一場即將到來的廝殺助威。

    郭威緊勒住戰馬,遙見官軍人馬眾多,陣型嚴整,看上去防守森然。並沒有可乘之機。這倒讓他有些意外。

    “大帥,您下命吧!”王殷、郭崇威等群將請命道。

    “我等是來誅殺群匡扶朝綱的。並非是與天子為難。沒有我的命令,諸軍不準先動!”郭威命道。

    郭威當然不是如他明面上所說,不想與天子為敵,而是尋找機會。官軍的人數與士氣,都已經超過了他的預計,尤其是當他看到皇帝的稍黃色的輿駕赫然停在高卓上。不管郭威如何感到冤枉,也不管這時代的兵將是如何地賣主求榮,但皇帝畢竟是皇帝。

    “事已至此,大帥當速戰速決,遲則生變。”王峻悄悄地在耳邊說道。

    郭威瞥了王峻一眼,王峻正說到了他心中所想。

    驀的,前博州刺史李榮指著左前方喊道︰

    “郭帥,快看!”

    蒼涼、肅殺的東方天邊,陽光從烏雲的縫隙間下瀉下萬千光芒。在這宏大、遼遠的背景下,原野上突然出現了一條黑線,伴隨著一陣悠長的角號聲。這奇異的景象令本就緊張不已的雙方詫異萬分。那條黑線向著雙方預定的戰場,不緊不慢地行來,黑色的線條變得粗大。

    當雙方看清了那是一支軍隊時,已經被這支生力軍所吸引。這支僅有數千人馬的軍隊,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卻如同被一段臨時大壩攔起的洪水,勢如將崩。

    一騎越眾而出,疾馳至朝廷大軍的右側方,將一面大旗狠狠地插在地上。這支軍隊就在這面旗幟下迅速地集結,面向朝廷大軍方向。

    “韓”字大旗,在寒風中獵獵作響。

    郭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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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不知今夕是何朝 第六十四章 驚變 

    “鄆州韓侯來了!”

    戰場上響起了一陣轟然之聲。郭威的部下們見義勇軍擺出一副助戰的姿態來,欣喜若狂,此時此刻就是一支奐插之軍前來助戰,也足以在他們原本必勝的心理上,加上一副籌碼。

    更何況,郭威的部下們大多是禁軍。他們當中的許多人曾經在討平李守貞之亂時,親眼見識過義勇軍的驍勇善戰。

    二十余騎自前方義勇軍陣中奔馳而出,行至郭威軍前,立刻整齊發一地勒馬停住。馬背上的騎士個個英姿颯爽,正是鄭寶率領的十八騎。除此之外,則是赴命赴鄆的向和他的從人。

    “末將參見郭帥,屬下來得晚了些。”向刮單膝跪到在地。

    “不晚,來得正是時候。”郭威頜首道,他的目光停留在向身後的鄭寶身上。

    “我等奉鄙上之命,向郭帥問安!”鄭寶等齊齊拜到在地。

    “我知道你!”郭威親自將鄭寶扶起身來,對著左右道,“這是鄭寶鄭冠侯,敢深入青州城將劉妹擒來的冠侯!”

    “鄭衙內,少年英雄是也!”部下們也都夸贊道。

    魏仁浦深深的打量了鄭寶一眼,見鄭寶面對眾人當面的夸獎,面色如常,年輕英挺的身軀猶如鐵槍一般釘在地上。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韓奕時的情景。

    郭威又撫腕嘆息道︰“只可惜,當初朝廷沒有對劉妹此輩痛下決心。”

    當初韓奕想殺劉妹之心,天下皆知。只是包括郭威在內,還習慣性地對藩帥抱著寬大為懷的想法,直至釀成今日慘遭滅門的後果。然而世上沒有後悔藥。

    “請郭帥節哀!”鄭寶再拜道,“今日郭帥雄兵在手,何愁大仇不報?鄭某雖未曾真正上過戰場,但亦願為郭帥盡力!”

    “有義勇軍相助,此戰操之在我!”郭威也豪芊道。

    王峻問道︰“不知韓侯何在?為何不來見郭帥?”

    “回王監軍,向某未至鄆州時,在半路上遇到了韓侯。他有傷在身。騎不得馬,當時正乘著肩輿領兵來會。”向刮手指義勇軍的方向,“韓侯讓向某向郭帥回話。他這回雖不能親自為郭帥沖鋒陷陣,但尚可坐陣軍中,指揮四千義勇軍將士為郭帥護住左翼。待此戰一了,他便親來拜會郭帥!”

    郭威微微點頭,釋然地對著左右部下們說道︰“得人如此,夫復何求?我今日可以高枕無憂了!”

    義勇軍的方向,傳來呼延弘義一成不變的大嗓門︰

    “眾軍听著!慕容老兒屢辱我軍榮耀,揚言沙場之上,我軍不過是懦夫,非是一合之敵,辱我太甚!今日兩軍對壘,唯用刀槍逞豪,敵軍雖眾,我等只有一敵,那便是慕容老賊。將他擒來,令他跪地求饒謝罪,看誰才是當世英雄豪杰!”

    “活擒慕容老賊!”

    “活擒慕容老賊!”

    “萬勝!”

    “萬勝!”

    義勇軍將士們,歡呼雀躍著,視官軍如無物。郜軍也熱烈地回應著,他們的吶喊聲充斥著陰霾的天空,在天地間久久回蕩著。

    慕容彥超面色陰沉,如同鉛鑄的一般。他緊握著手中的兵器,惡狠狠的盯著義勇軍那高高飄揚的軍旗,恨不得立刻就將義勇軍殺得一干二淨。

    左右心腹部下們則隱隱不安起來,當義勇軍一出現時起,他們就覺的不妙,因為他們不久前也曾跟義勇軍“交手”過,不過卻被義勇軍狠狠地羞辱了一番。

    哪怕是義勇軍早一天抵達,他們或許也不至于如此相顧失色。義勇軍像是經過精確計算好了一般,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就在兩軍就要發動對攻之前趕到,在這個節骨眼上,這無疑會極大地壯大一方的信心,挫傷了另一方的士氣。

    呂福仍擔當著他掌旗官的角色。帥旗在他手中筆直地豎立著迎著勁風招展,凜然不可侵犯。

    帥旗下,韓奕半躺在肩輿上,身下墊著厚厚的褥子。他有傷在身。騎不得馬,但他只要還在軍中,部下們便有十足必勝的信心。

    而看在部下的眼里,韓奕便成了他們奮勇當先的最佳鼓手。獵獵寒風襲面,韓奕掖了掖蓋在身上的褥子。他深邃的目光打量著戰場的各個,角落,最後停留在不遠處的郭軍陣營之上。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明遠兄,此時此景,可有詩意?”韓奕偏頭問侍立在側的李滙道。

    掌書記李滙覺得這天氣寒冷異常。身上臨時被軍士披上去的鐵甲卻壓得他透不氣來。大戰來臨之前肅殺的氣氛,更是讓他難以呼吸。

    “詩意全無,寒意倒是充斥全身。”李滙縮著腦袋道。此時此刻。他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里,站在朝廷的角度,自己就是“從逆”了。

    “這可是你要來的!”韓奕輕笑道。

    李滙見韓奕似乎對戰事毫無牽掛。便有些不安地問道︰“韓侯,您以為此戰將會如何?”

    “一個時辰之內便見分曉!”韓奕道,“明日我們便可入京!”

    “假如我軍獲勝,不知郭侍中將會置陛下于何地?”李滙好奇地問道。

    “那是郭帥考慮的事情,明遠兄以為該如何呢?”韓奕反問道。

    “這個。,非在下所能揣測。”李滙不敢想。

    “听說出鄆州那天,王樸王文伯來找過你?”韓奕問道。

    “確有此事。”

    “他說了些什麼?”

    “不瞞韓侯,王文伯說郭侍中舉兵南下,雖然無可避免。但此番大動兵戈,鼻不是一件幸事。他說。兩軍相爭,震蕩之下,唯有黎民百姓受苦,倘若郜軍入了京城,希望弗侯能以言止殺!”

    韓奕的眉頭微皺,他像是自言自語道二“王文伯是寄希望于韓某一身嗎?他可曾想過,為何近世總是天地倒懸民不聊生?他可曾想過,為何當世兵將視殺掠如平常事?他可曾想過。如何才會有一個根本的解決之道?他想頭痛醫頭,腳痛醫足嗎?”

    李滙木楞地看著韓奕︰“那麼韓侯的意思是

    “就是王文伯不托你傳話,我也會如此勸阻郭帥,盡辦而為。”韓奕答道。

    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戰鼓徐徐敲響,鼓聲很快變得密集起來,左右牙軍將韓奕扶起。站在了高阜上。空曠的天地間,雙方數萬兵馬的心髒隨著鼓聲跳動起來。越來越快。大地似乎也在卑微地顫抖著。

    將士們握緊手中的兵器,緊盯著雙方陣營之間的空曠地帶,屏住了呼吸。寒冷的西北風仍在嗚咽著,扯動著各色戰旗瘋狂地搖曳著。

    朝廷大軍經受不住這壓抑氣氛的前熬,也是求勝心切,首先動了。慕容彥超親率兩千馬軍,躍馬而來。義勇軍首當其沖。

    “兩千對一千。看來,慕容彥超與我今日定要分出個高下來!”韓奕輕蔑地笑了笑。

    不待弗奕下令,陳順與馮奐章二人早已自後陣繞陣而出,迎向來襲者。戰馬咆哮著,挾怒而前,不及閃躲,陳順自領五百馬軍已經與慕容彥超撞在了一起。

    洪水撞上了堤壩,激起無邊的浪花。

    戰馬高高揚起的頭顱,被勢大力沉的大斧砍成兩半,馬背上的軍士騰飛了起來,然後重重地落了下來,被趕上來的敵軍長槍大槊刺成血窟窿。兩支人馬在交手的一瞬間已經親密無間地擁在一起。

    陳順雁型的隊伍,飛速地被削平,以至部下們擁堵在敵軍前列,動彈不得。慕容彥超心中竊喜,當即立斷,親率護衛,意欲將陳順包圍起來。他如一只怒虎,挺著大槊咆哮著左突右擊,硬是突破了數十義勇軍的阻攔。

    陳順不退反進,渾然不顧身後的危險,卻殺向了敵軍重兵叢中。如鐵猝劃過泥土,敵軍翻飛著被他和部下們挑落在地。

    慕容彥超所率領的人馬與義勇軍的馬軍成了戰場上的主角。撕心裂肺的吶喊聲已經蓋過了如雷的戰鼓聲。

    天空中的烏雲忽然低得嚇人。

    尖利的,高亢的,低沉的。悠揚的的聲響,自天而降。那是馮奐章和他部下們的箭矢。他的人馬與廝殺的戰場若即若離,用箭矢發泄他們的怒意,五百馬軍繞著敵陣呼嘯而過,在另一頭又呼嘯而至。

    呼嘯的箭雨無情地降落在密集的敵軍人群之中,十之二三如被勁風吹倒的茅草,齊齊地倒下。

    慕容彥超大怒,當即拔出一隊人馬截向馮奐章。馮奐章領著這隊敵軍在空曠的戰場上來回狂奔,五百部下進退如一人。

    “賊,別跑”。慕容彥超咆哮著。

    馮奐章或許听到了慕容彥超的不滿。他返身來了個回馬槍。追擊他的敵軍陣形已亂,他們作夢也沒想到馮奐章會殺了個回馬槍,追在最前頭的敵軍,瞳孔迅速地放大,來不及反抗,便已經被撞翻在地,被跟上來的義勇軍踩成肉泥。

    “呼 !”陷入重重包圍之中的陳順。發出吶喊聲。

    無窮的壓力只會令陳順感到亢奮。他體內的血液也在沸騰著,血紅的槍尖流血不止,帶起的敵軍一片片血肉,讓他感到快意。

    一千對兩千,義勇軍不曾有一人退卻,他們似乎力大無窮,永不知疲倦,忘我地追隨著自己的主官。奮勇向前。

    韓奕冷峻地目光,緊盯著殺戮戰場。不發一言,他望了一眼立在身側的李威。李威重重地點了點頭,沖著號手大聲呼喝︰

    “變陣!”

    嗚、嗚、嗚嗚,一陣極有節奏的角號聲響起。

    正處酣戰之中的義勇軍馬軍忽然丟下自己的對手,急速地脫離戰場。慕容彥超正要集合兵追趕,義勇軍突然一哄而散,令他無從下手。

    “義勇軍害怕了嗎?。慕容彥超納悶。

    “韓子仲想做什麼?”郭威不解。

    分散開來的義勇軍猶如漫天的繁星,但這些繁星又迅速地聚攏在一起。每一簇恰恰是一都百人。每都人弓或直奔敵陣,或騷擾敵後,或相互配合圍剿著落單的小隊敵軍。竟如臂使指。觀戰的郜軍眾將,不禁為之喝彩。

    慕容彥超無奈,大聲呼斥著部下聚攏起來,讓義勇軍游離在外。他驀然發現,自己人數佔優,竟如被群狼肆無忌憚地攻擊著,四處受敵。極為被動。

    “可恨!”慕容彥超掉轉馬頭。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慕容彥超竟直奔義勇軍的後陣,目標直指非奕的帥旗。

    “娘的,終于輪到我們步軍了!”呼延弘義放聲大笑起來。

    但弓弩指揮使吳大用卻用弩箭告訴呼延弘義,弩兵才是排第二位的。密集的弩箭,挾帶著一陣疾風向前傾瀉著,奔在最前的敵軍承受著這一重擊。

    啊、啊!

    敵軍付出了兩百人代價,穿過弩箭編織起來的箭雨,繼續向前奔馳。弩箭手有條不紊地往後急退。步軍驕傲地立起了巨盾,長槍從巨盾的縫隙中突刺向前,刺入迫近戰馬的胸腹。

    戰馬哀鳴著摔倒在地,將背上的騎士甩入了義勇軍大陣之中,立刻被十余把兵刃砍成肉泥。

    呼延弘義高高舉起自己的陌刀。刀光閃耀著懾人的光芒,那當面的敵軍驚愕著急欲掉轉馬頭,怎奈那陌刀揮出之後便不會強收回去。

    一只大好頭顱高高地飛起,無頭的尸體仍然騎在馬背上,被坐騎帶往它處。

    義勇軍步軍頑強地站在原地。不肯退後一步。他們肩並肩地抵擋著敵軍的猛烈攻擊,收割著無數鮮活的生命。

    “殺啊、殺啊!”陳順與馮奐章見機,張開鋒利的獠牙,凶狠地從背後攻擊敵軍,將敵軍分割、撲到、撞翻、輾碎。

    鐵騎縱橫,勁氣徹骨。

    韓奕的帥旗立在高卓上,不過數百步遠,但卻如同隔著千山萬水。慕容彥超看不清韓奕,但他可以想像得到韓奕嘲諷得意的面孔。

    大地又開始劇烈地震動起來。郭威已經等不及了,更沒將敵軍觀戰的余眾放在眼里。麾下郭崇威、何福進、王彥超、李榮等驍將各領精騎直撲慕容彥超而來。

    黑色的鐵騎洪流,勢如山崩。

    慕容彥超恐懼地看著戰意高昂的郜軍,心頭大震,如墜深淵,曾經不可一世的驕傲自負之心,此亥已被擊得粉碎。

    胯下坐騎發出長長地嘶鳴聲。無情地將慕容彥超拋了下來。
mk2257 發表於 2011-2-11 14:57
第二卷 不知今夕是何朝 第六十五章 冬雪 

    茶容彥超跑了,很不英雄地拋下皇帝跑郭威愕然。皇帝愕然。

    官軍為之奪氣,皇帝劉承裙慌張著想再派兵,左右群小早就嚇得魂,飛魄散,不管皇帝願不願意,紛紛擁著皇帝往後急退,聶文進之流早已忘了不久前夸下的海口。

    一場雙方原本預計的大戰惡戰,網一開始便在半個時辰之內結束,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月,讓郜軍舉起的拳頭打在了軟褥上。

    “窮寇勿追!”郭威制止了部下乘勝追擊的舉動。此時此刻,他已經穩操勝券了。

    “舅帥,南軍新敗,正是我軍乘勝追擊之時,為何不追上痛殺一氣呢?”李重進進言道。

    “何必如此?”王峻接口道,“南軍與我邯軍本無深仇大恨相互之間昔日都是袍澤兄弟,盤根錯節,不是生死兄弟,就是親戚故舊。今日一戰,已經足矣,我料今日必有南軍將士向我等投誠!”

    “秀峰兄所言不虛。”郭威贊道。“南軍不過是烏合之眾,一戰足矣。”

    郭威說畢,徒步向義勇軍方向行去。

    高卓下,義勇軍暫時休憩。牙軍們抬著韓奕迎向郭威,看到那副熟悉的卻略帶病態的面孔,郭威的眼淚幾乎掉了下來。

    “子卑莫拜!”郭威疾步向前。親手將韓奕按在了肩輿上,反向韓奕深施了一禮,“子仲對我郭氏之恩,無以回報,請受老夫一拜!”

    數萬兵馬面前,郭威拜得真誠。也無人質疑郭威這一拜。

    “郭帥太折煞末好了!”韓奕連忙道,“朝廷群小當道,殘害忠良。人神共憤。韓某素重郭帥為人。也曾蒙郭帥厚愛,士當為知己者死矣!”

    “子仲傷勢如何了?”郭威關心地問道。

    “我後背中了兩箭,只需半月康復。唯左腿受了一刀。傷了筋骨。騎不得馬,走不得路,尚有些麻煩。”韓奕回道。

    眾目睽睽之下,郭威解下自己的大氅,將它披在韓奕身上,對著部下們喝道︰

    “速抬至我的大營!再備好酒肉,為韓子仲與義勇軍的壯士們接風!”

    風繼續呼呼地刮著,郭威毫不理會撲面的寒意,仍然徒步與半躺在肩輿上的韓奕並行。他迫不及待地問起弗奕,有關自己正妻張氏及諸子臨難的最後情景,當听到郭榮之妻劉氏不願拖累韓奕而拔刀自創之時。不禁清然淚下。

    他蒼老悲恰的面孔,令人觸目驚心。此時此刻,在韓奕的眼里,郭威就是一個可憐的老人,一個失去家園的孤魂野鬼,而不是一位手握生殺予奪大權的統帥。

    “事發之日,韓侯為何能及時出現在京城內?”王峻疑惑道。

    “群小欲殺大再,慮及我鄆州兵馬威脅京師,曾遣密使來試探韓某心意。我料京師有變,星夜疾馳。跑壞了兩匹坐騎,終于在內難之日趕到了京城。”韓奕回道。

    徐世祿悄悄問蔡小五道︰“真有此事嗎,我平日里不曾離軍上半步。就差同寢而眠。怎未見過皇帝密使?”

    蔡小五想了想道︰“或許有吧。”“噢,原來如此。”王峻听了韓奕的解釋,仍有些疑惑,他看著陪伴在韓奕身邊的徐世祿道,“這位便是徐世祿徐指揮使了?”

    “徐某見過郭公、王監軍!”徐世祿拜道。

    “子仲麾下無懦夫!”郭威親熱的拍著徐世祿的臂膀道,“世祿之勇。我今日方知。由此可見,天下並非無英雄。只可惜識英雄者太少。”

    “郭公,徐某原不過是一卒而已。昔日又曾隸于叛臣李守貞帳下。幸遇韓侯。方得棄暗投明”徐世祿回道。

    郭威打斷他的話,搖頭說道︰“英雄不問出身。我郭威昔日不也是被人稱作郭雀兒嗎?世祿對我郭氏亦有大恩,郭某必有厚報。”

    “謝郭公!”徐世祿拜謝道。郭威見徐世祿面對自己的重諾,仍然不動如山,心中更是高看了他幾份,暗道義勇軍之中當真是臥虎藏龍。

    夜幕已經降臨,郭威的大帳內氣氛熱烈,而韓奕及他的部下將校們才是真正的主角。

    在一片歌功頌德之中,弗奕面沉如水,推功他人,但凡有人敬酒。他來者不拒,但也只是淺嘗即可,並不滿飲。眾人慮及韓奕有傷在身,也不勉強他。

    眾將雲集,當中大多數人韓奕都相識。唯有一人引起了韓奕的注意。似曾相識。

    “韓侯可曾記得在下嗎?”那人面色紅亮,生得孔武有力,坐在位置稍靠帳門口的位置,能在這帥帳之內有一席之地的,地位當然不低,那人隔著十余人,沖著韓奕遙拜。

    “當然記得,青州一別,怕是有五年了。史兄別來無恙?”韓奕驀然想起此人也是自己的舊識。

    那人姓史,名彥超,也是代北豪杰,韓奕當年在家鄉青州臨胸縣以本鄉鄉兵首領的身份參與剿匪時。時任青州軍校的史彥超曾與他並肩作戰過。史彥超此前一直在地方當兵,郭威鎮邯時,他正好隸于郭威帳下為都將,也是一員驍將。

    只不過短短五六年,史彥超如今見到韓奕,只敢仰視。

    “托韓侯的福,史某一向安好。”史彥超見韓奕一口叫出自己的姓氏,面露欣喜之色。

    “史兄言重了。”韓奕笑道。“史兄當年贈予我的那匹馬,倒是日08姍旬書曬譏口齊余

    “哈哈!”史彥超聞言大笑起來,“依我看,那馬也死得其所!況且那馬也不是我出的錢

    “彥超與弗侯是舊相識嗎?我怎從未听你說起過?”上司郭崇威詫

    道。

    “青州楊光遠之亂後,齊魯盜賊橫行。

    史某奉命領兵剿匪,多虧弗侯當時指點。史某方能大勝而還史彥超眉飛色舞地大講特講當年舊事。引起一陣驚嘆之聲。

    末了,史彥超不忘補充一句︰“人們常言韓侯崛起太速,我卻不這麼想,韓侯天生帥才。韓侯能有今日這等英名。理所當然!”

    “是啊、是啊!”眾將校紛紛贊道。

    韓奕卻向郭威說道︰“此戰我義勇軍雖獲勝,非韓某一人之功,全拜將士奮不顧身所致。然我馬軍死傷不少,願郭帥能體諒一二,令我死難將士可以瞑目!”

    面對韓奕婉轉請求的封賞,郭威當然不會拒絕,除了當即下令厚斂死者,又一一對呼延弘義等施予重賞,當面撫慰。即便如此。郭威仍感到過意不去,不無感嘆道︰“財物不過是身外之物,難以承受郭某感激之情。危難見真英雄。郭某一門慘遭奸人毒手。幸有子仲奮不顧身,為我郭氏保一血脈,此即是子仲之賜,又是上天之憐。”

    說畢,郭威眼角又有些濕潤。那郭宜哥雖然僥幸活下來,但卻是養子郭榮之子,其實與郭威並無血緣關系。

    他久經沙潁,殺人可算是難以計數,見慣了生死,但他並非無情之人,相反他是一個有情之人,除了妾室董氏與養子郭榮因隨軍而幸免遇難外,還有被韓奕搶救下來的郭榮長子郭宜哥一人之外。郭威的妻子、親子女、親佷均慘遭毒手。听說還是遭劉妹虐殺,死狀聞者不忍敘說。

    郭威成了孤家寡人,一場勝利不足以彌補他內心的傷痛。想到此處。他神情抑郁寡歡起來,他已經記不起自己上一次想放聲痛哭是什麼時候。帳中眾將校紛紛停止了喧嘩。不敢大聲說話。

    王峻在身邊說道︰“請郭帥節哀!”

    王峻的家眷也在內難中,一同遇害,他心中隱痛,也最能理解郭威此時的心情。

    眾將也紛紛勸道︰“請郭帥節哀!”

    郭威用衣袖一抹眼角,掩飾自己的失態,勉強擠出笑意,卻是笑的比哭還要難看︰

    “今日此戰,幸賴義勇軍力助,還有諸位將校齊心協力,方得獲勝。南軍經此一敗,氣勢已去,明日再觀情勢定奪,爾等還需努力,不可輕敵!”

    “遵命!”眾將校回道。

    “報”有軍士在帳外高聲呼道。

    “何事稟報?”郭威喝問道。

    軍士橡簾入內,大聲宣布道︰“回大帥,南軍眾將各自領軍來降!”

    “噢?”郭威與部下們听到來報。不由得都伸長了脖子。

    “前開封府尹侯益、鄭州防御使吳虔裕,及張彥超、劉重進、焦繼勛等脫離南軍大營,相繼前來拜見郭公,願向公請罪!”軍士稟道。

    “哈哈,如此大事成矣!”王峻驕傲地說道。

    “郭公可命侯益等將校只身前來拜會,以防萬一。”魏仁浦在旁說道,“他們如若真心投誠,公不妨好言撫慰,各遣還營,以觀其行跡。不可驟然納其兵馬入本營,有備無患。”

    郭威點頭稱是︰“魏主事老成持重,行事謹慎,理應如此。”

    時間不大,前開封府尹侯益等將校紛紛前來拜會,諸將無不拜伏在郭威的面前,郭威沒有發話,無人敢抬頭。郭威已經恢復了統兵大帥的威嚴之態,他挺直了腰背,直視著侯益道︰

    “侯公別來無恙?”

    “不敢、不敢!”侯益驚懼地回道。

    “郭某興義師清君側,侯公這是來問郭某不敬之罪嗎?”郭威喝問道。

    侯益連忙拜道︰“郭公此言差矣,侯某先前與郭公為敵,本是受陛下身邊群小蒙蔽所致。今已經幡然改悔,甘為郭公帳下一小車,清君側。匡朝政。”

    鄭州防御使吳虔裕等也紛紛請罪。全都將責任推到群小身上,毫不猶豫地改換了門庭。郭威面色緩了緩,徐徐問道︰

    “若真心投誠,郭某定當優待爾等。我來問你。今夜天子何在?”

    吳虔裕答道︰“天子與甦逢吉、甦禹佳、寞貞固三相及從人數十宿于七里店,帳下諸部大半皆已逃散。”

    “哼,樹到獼猴散王殷冷哼道,“這到讓我等太過失望,國朝若是這些用事,豈有好處?”

    眾將聞听吳虔裕等的稟報南軍軍情,各懷喜色,郭威卻面露憂慮之色。他的目光投向滑州節度使宋延涯。

    這宋延涯可是大有來歷史人,此人乃後唐莊宗外孫,本朝高祖劉知遠之婿,就是中間的石敬瑭也因為曾事莊宗,念及舊情。也曾對年方十一的宋延涅格外優待。近代貴盛。鮮有其比,恰恰就是這樣的人物。當郭威率軍南下向闕之時,他也早早地開門請降。

    “郭帥有何憂慮?”宋延猩拜伏道。

    “天子正處危難之時,我恐小人陰謀加害。公乃皇室近親,不如親率牙兵去陛下處,保護乘輿。公若見到陛下,便向陛下奏明郭威是臣子,為的是清君側,不敢以臣犯君。願陛下乘間早幸臣營,免為左右所圖。”

    帳內眾人面色各異。宋延濕抬起頭來,認真地打量著郭威臉色,不知郭威這說的是不是反話。

    “郭公真乃忠厚之臣是也!”魏仁浦及時地拍著馬屁,又沖著宋延涯道,“宋公還不速速去尋陛下,護的陛下周全?”

    宋延涯識時務,所以身為附馬都尉、滑州義成節度使,早早地向郭威投誠。如今郭威命他去見自己的皇帝小舅子,饒是他識時務,也覺得這事難辦,在皇帝的面前他的臉面將沒處放。

    但是郭威的命令,宋延涯不敢不听。無奈之下,宋延涯也只好領命出帳。他還未至七里店,就見夜幕之下,南軍大營外一片混亂,到處都是如沒頭蒼蠅的亂兵,宋延涯不敢再靠前,只得又返回郜軍大營復命。

    第二日天網明,郭威便領軍向前。遠遠的。郭威便見高阜上立著的天子乘輿,顯得形影相吊,孤掌難鳴。王峻見郭威跳下戰馬,脫下戰甲,便要舉足向前,驚問道︰“郭帥意欲何為?”

    “天子近在眼前,身為臣子。當然不敢不拜!”郭威回道。

    “郭公不可!”左右皆勸阻道。

    王峻瞅了一眼韓奕,見韓奕冷眼旁觀,嘴角掛著一絲戲德之色,狠瞪了韓奕一眼。韓奕連忙勸郭威道︰

    “郭公領兵向闕,雖說秉正義清君側,但陛下已為群小所惑,公此番前往,無異于以身犯險。公若有個三長兩短,我等將群豪無並。豈不正讓陛下身邊弄臣高興嗎?願公以大局為重!”

    “韓侯說的是,當以大局為重。”王峻等人附和道。

    “不,郭某不過一匹夫,身受兩代皇帝隆恩,每憶及往事,不及泣下。這近旬以來,爭擾不斷,我正欲親往陛下御前訴說。請陛下降罪。”郭威堅決道。

    “郭公若執意如此,我等不如一同前往粑見陛下?”韓奕說道。

    “對,同去、同去!”韓奕果然不同凡響,他的提議立刻得到所有人的響應。這既滿足郭威當一個“忠臣”的願望,其實也是雄兵壓上,為郭威張目。

    說的都好听。

    皇帝劉承佑驚慌失措,昨夜他又犯病了,等他恢復點氣色,見身邊的軍隊已經逃走大半。聶文進等愁眉苦臉,此時此刻都忘了自己曾經說過的豪言壯語。

    宰相甦逢吉看著不遠處郜軍的萬千旌旗,感覺大勢已去,就是昨日此時,他還覺得自己一方至少可堪一戰。他真正明白何謂兵敗如山倒。

    “向郭威請降嗎?。甦逢吉斷然否決了內心之中的這一念想。自己雖未參與預謀殺害楊、史、王三位及郭威害家眷,但無論如何,郭威是不會放過自己的。

    萬念俱灰之下,甦逢吉跟著皇帝也往京城奔逃。所以,郭威撲了個空,猶自噓喘不已,對著部下們感嘆有負皇恩。

    玄化耳上,劉錚站在城上,望著狼狽逃還的皇帝與三位宰相,高聲喝問道︰

    “數萬兵馬何在?。

    郭允明正待斥責劉鎩無禮,城頭上降下箭雨,劉妹竟然不讓皇帝入城。

    無奈之下,劉承砧只好繞城轉往它門,行至趙村時,郜軍追兵已遙遙在望。

    慌亂之中,聶文進與李業等人不知逃到哪里,劉承佑忽然感覺後背劇痛,慘叫著落下御馬。他猛的回頭,見郭允明正猙獰著舉著一把流血的劍。

    劉承砧再瞧自己的胸口,正在油歸地流血,自己被這從背後刺入的一劍刺了個大窟窿。

    “鼠輩,為何”殺”聯?”劉承佑忍痛慘呼道。

    “事已至此,陛下還想著做皇帝嗎?國亡君死,與其在亂臣賊子手中受辱而死,不如讓臣親手送陛下一程,願陛下來世投胎做一個尋常人。哈哈”郭允明揚著滴血的劍,瘋狂地大笑著。

    甦逢吉等目瞪口呆地看著郭允明狂笑。他們如同行尸走肉,木然地呆立當場。

    劉承砧感覺自己的力量在飛速地逝去,年僅二十歲的他悲哀地嘆了一口氣,心頭充滿著悲憤與不甘。一雙空洞的雙眼瞪著陰霾密布的蒼穹。終究悲哀的死去。一切榮華富貴。都成了過眼雲煙。

    郭允明嘶啞的笑聲,嘎然而止,他頹然地倒在皇帝的身旁。已經畏罪自別。

    “罷了、罷了!”甦逢吉打破了沉寂,他撿起郭允明的佩劍。

    “甦知…”竇貞固驚叫拜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郭允明說的對,來世再做個尋常人吧,甦某彈精竭慮。榮登宰臣,到頭來也不過是一死。”甦逢吉嘆道,對著塞貞固與甦禹蓮二相慘然一笑,“甦某先走一步,貞固兄與禹佳兄涉事未深,各自逃命去吧,或許郭威念及舊情,會既往不咎。”

    說畢,甦逢吉也伏劍而死。寰貞固與甦禹佳二人,相視了一眼,各自倉惶地逃走,只留下閻晉卿一人呆立當場。

    閻晉卿感到脖頸間有一絲涼意。他抬起頭來,不知何時天空中已經飄起了雪花。真是一步錯,成千古恨。

    鐵騎雷動,郜軍已經發現了到伏在地上皇帝乘輿,飛快地圍了上來。

    雪下得更大了,城廓、鄉村與原野,萬千江山也都飛速地換了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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