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問鏡 作者:減肥專家(已完成)

   
karobi 2011-2-20 10:32:1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22 4799356
yht 發表於 2015-6-23 18:42
紫極 第二百一十一章 滄海橫流 平等封固(上)

  變生腋肘,誰也沒有想到,已經局面抵定的情況下,突然又有人殺出來,而且這一位,鴉老分明是認得的。

  昊典!她怎麼會在?

  鴉老先是震驚,又是暗中欣喜,這樣……最好啊。

  按照魔門體系規矩,像帝天羅這樣,身承元始魔主根本加持,又「有幸」成為魔主降臨的肉身,就算只是一剎那的功夫,其身份地位,也將有天壤之別。

  只要其靈性不被元始聖道徹底消融,毫無疑問就是魔門第一主祭的身份,這會讓包括無量地火魔宮在內的魔門各宗,非常頭痛。

  之前所謂的「利用」的想法,此時也沒了意義。

  真要被昊典劍指了結,倒也算是一了百了。

  一念至此,鴉老又是苦笑:都這種時候了,想這些又有什麼意思?

  他不就是因為在類似的問題上太過糾結,這才落得今日的下場?

  幾個念頭恍惚過去,鴉老再看時,卻愕然見到,被劍芒直貫眉心的帝天羅,此時竟然又睜開眼睛。

  此後只一邁步,就又站上了九層平臺。

  現在鴉老已經能夠確認,她已經與先前大為不同了。

  已經不是剛剛看似「茫然」的狀態,靈性的光芒重新凝聚,只若有所思,乍看去,竟是一點兒也沒有傷損。

  鴉老心神再度移轉,探視《聖典》,但依舊沒有發現,剛剛穿透帝天羅眉心的劍芒好像憑空消失了。

  那麼……

  他猛地想到了什麼,猶豫了下,終還是按著平日禮祭的方式,接入那特殊的層面,正好捕捉到那犀利通透的劍芒「尾光」。

  這一刻,鴉老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

  這群瘋子!

  一時意緒紛亂,等他還魂過來,忽又醒悟,暗叫一聲不好,忙收攝心神,穩固氣機。

  他這次還有預見性的,只稍遲一線,所有在天魔體系覆蓋下的天魔、外道、生靈等,反應都是猛然一滯。原本運轉周密的氣機,彷彿是被什麼給硬截了一段,無論如何都無法合攏周全。

  那些境界、見識到了一定層次的,還知道以心神探查,驚覺不妥之後,及時規避,雖然也有傷損,尚不至於特別嚴重。

  可大片念魔、煞魔之屬,還有外道魔頭中的噬原蟲、火瘟之類,則根本沒這份感應,傻乎乎地撞上去,氣機反噬之下,瞬間崩解。

  也就是這一眨眼的功夫,肆虐一界的魔潮,莫名就是稀淡了許多。

  而這還是真界一域,其真正的影響範圍,不可妄測;其導致的天魔、外道殞滅數目,更不可估量。

  這處「破損」,也只是存在了剎那功夫,便在天魔體系的強勢力量下,迅速彌合。

  可是,那些能夠感應體系微妙處的強者,都是發現,便在之前的「斷裂點」上,有一條極細極微的「裂痕」,無論天魔體系如何作用,都無法將其徹底抹除。

  劍意深透強硬,一至於此。

  域外星空中,羅剎鬼王搖頭,又嘆了口氣,目視葉繽,微微笑道:

  「你知道的,我最討厭昊典,第一,海人異族很聒噪,我看得心煩;第二,她大概是專門為毀容而生的那種人吧……和她戰起來,太麻煩了。」

  葉繽的視線,只是定在血契咒劍的鋒刃上,略微調整角度,簡單回應:

  「吾輩唯有『見賢思齊』而已。」

  「嘖,學誰不好,怎麼能學她呢?好吧,其實我是想說,不去見你祖父最後一面嗎?」

  葉繽沉默了片刻,忽爾一笑:「不雪前恥,有何面目再見尊長?」

  「……」

  話音未落,劍光虛化,整個人都化為一道血色的霧氣,撲入虛空。

  羅剎鬼王同樣化為一道煙氣,兩邊交錯,外域星空沒有衝擊震音之類,卻有無數扭曲「紋路」,像是一層層綻開的花朵,剎那盛放。

  便在這絢麗的虛空震紋之中,羅剎鬼王的意念寒徹:

  「也可以的,我可以送你去見他!」

  葉半山驀地睜眼,雖然剛剛是昏迷了片刻,但劍心時刻照映,不妨礙他對周邊環境、當前局勢,有基本的把握。更何況,劍仙之間、同源劍意之間,自有一份微妙感應,許多信息,都可以從中解析出來。

  所以,他對所處的這處道境仙宮,一點兒都不意外,只是沉默而已。

  域內、域外的連番變故,就算是他,也要仔細消化一番,當然,還有已經可稱之為「致命」的傷勢,需要暫時加以穩定,才有餘力再戰。

  他就這麼半支著腿,坐在地上,直到一聲劍吟,響在耳畔:

  「你這莽牛,脾氣比當年還要糟糕透頂……」

  葉半山搖頭:「你的評價還是免了,學了十幾劫時間,說話都還是病句呢。」

  刑天冷淒淒道:「老子悶在離塵宗快兩萬年,你能指望什麼?」

  「……呃,抱歉。」

  「得了,一窩子唯曲無劫馬首是瞻的悶貨。也就這種時候,才有點兒用處。」

  連番大戰之後,刑天此時的心態,已經有些變化,只是諷刺幾句:「我們都猜你會過來,可誰他娘的會想到你會硬撞到地心深淵裡去?你們這些人,難道活得長了,真會膩歪?」

  「嘿,所以你就別一天到頭兒想著渡劫化形了,反正都要活膩歪的。」

  「滾你的!」

  「別滾哪,陪我說說話。你說『悶貨』,我認!以前還有陳龍川唱唱曲,舞舞劍,現在連自家孫女兒都看不住了,悶得很……是不是我腦子發熱,給你們惹麻煩了?」

  「還好,除了最後找死的那一下,其他的超出你的正常水平。至少讓昊典那一記劍指,用得恰到好處。」

  葉半山推了推頭頂鐵冠:「多年窩在島上,跟不上局勢變化啊。連元始都要下場坑人……唉!」

  他重重以拳捶地:「就差那麼一點兒,老子就算是斬中元始魔主的劍修第一人了!」

  「余慈那小子再慢一點兒,你就是死在元始魔主手下的劍修第一人了!真以為這是什麼好名聲?」

  葉半山放聲大笑,又嗆出血沫,刑天也不阻止他。

  兩人其實都在試驗一件事——好像,沒回來?

  「連叫了兩聲都不應,那就真回不來了。要麼說,你這個靶子當得好呢,原本影鬼那貨……」

  「影鬼?」

  「嗯哪,一個沒臉見人的玩意兒,不用理他。我的意思是,原本那傢伙是想著用靈綱劍圖,和昊典一明一暗,先給《聖典》來一記,爭個機會。只是這是冒險,誰也估量不到被打落玄德之後,那邊的反應……現在看看,確實是冒險沒錯。」

  刑天此時也是心有餘悸:「計劃中至少是要兩擊才有效果,可如果這樣,靈綱劍圖也好,昊典也罷,一時都難以為繼。正碰上天魔體系運化,元始垂顧,『以高就下』,順勢而發,前面的戰果,都能給抹盡了,到時肯定麻煩透頂。

  「誰想到你這頭莽牛撞進來,省了昊典一記劍指,讓她追著元始的屁股打了一記,哈!」

  葉半山這才真正明白自己起到的作用,長吁口氣,乾脆躺倒在地下,看著道境夜空,呵呵發笑:

  「妙得很!如果那邊再來,就是逆勢而為,什麼玄德、自在,都是狗屁,必然要變化形態,一變就著了相……真來了又如何?」

  「真來了大家全就是個死字,統統起來幹活!」

  影鬼冷著臉,揪著還有些羞澀的玄黃,從宮殿建築的陰影中出來,全不理會葉半山瞠目結舌的表情,咬牙道:

  「昊典劍意不可能保存太長時間的,成敗在此一舉,誰也別給我拖後腿……姓余的,你嘛呢?」

  「……你閉嘴!」

  余慈現在真的是非常緊張。

  元始魔主的「一瞥」不當緊,留下的就是滿目瘡痍。

  也許對那位來講,這並非是「主觀故意」,可現在糾結於此,又頂個屁用?

  諷刺的是,元始魔主的剎那介入,對每個人都造成影響,但最為難受的,不是與之為敵的各方修士,而是試圖「出離」的魔門強者。

  在九宮魔域處,等於是徹底打破了天魔體系與無量虛空神主剛剛建立起來的平衡關係,將後者重新拉入了體系的絕對束縛之中。

  在參羅利那處,那位像是瘋了,他本來是比無量虛空神主好上一些,可就因為受了這一瞥,此前數十劫不斷努力的成果,至少塌陷了一半,天魔體系的束縛,強出何止十倍、百倍!

  就算昊典一劍打斷了天魔體系運化的關鍵節點,甚至可能是「傷到」了元始魔主的本體,影響波及,使魔潮中億萬天魔、外道,差點兒給打個了對折。

  但在高層戰力方面,其實是不減反增。

  那些本沒有想著「出離」的魔門強者,等於是受了一次絕大的加持……

  別忘了,還有蕭聖人。

  這位大劫至今,砥柱中流的強者,真的快要支撐不住了。

  偏就在這要命的時候,另一頭又起了變化。

  元始魔主的驚鴻一瞥,從本質意義上講,也是一種觀照。

  僅從認知層面而言,受到影響最大的,無疑就是正處在這一狀態中的余慈、蕭聖人、無量虛空神主,還有……

  黃泉夫人。

  七祭五柱體內中,黃泉夫人是怎麼一個狀態,余慈暫時把握不準。

  可在心內虛空、平等天,在平等珠擬化的緣覺法界禁錮之內,黃泉夫人分明在發生著微妙的變化。
yht 發表於 2015-6-24 16:21
紫極 第二百一十一章 滄海橫流 平等封固(中)

  余慈能夠隔絕黃泉夫人與外界的聯繫,卻隔絕不了元始魔主洞徹根源的眼睛。這一刻,元始魔主在「觀照」一界,「順便」光顧了余慈的心內虛空;平等天也不例外。

  黃泉夫人的本源之力雖在禁錮之中,卻因此與元始魔主發生了接觸,這種接觸毫無疑問就是「觀照」,黃泉夫人也好、元始魔主也好,都是如此。

  二者在某種意義上形成了「對照」。

  很久之前,余慈就覺得,黃泉夫人和元始魔主非常相似,特別是那幾近於「人人心中都有一個黃泉夫人」的狀態,實是他見過的最為不可思議的存在方式。

  當然,那也只是「幾近於」,和元始魔主天然就是存在於每一個具備「靈昧」的生靈心中不同,黃泉夫人需要她的「寄生者」對她有一定的概念和認識,也需要有最起碼的感知。

  大概就是一者先天,一者後天的區別。

  因其相似,現在她對元始魔主形成了「觀照」,毫無疑問是有益的,也是極具刺激性的。

  平等珠內,黃泉夫人的本源之力,正依循著本能,持續不斷地進行衍化。

  余慈認真觀察,這其實也是一種「觀照」。

  可由於平等珠擬化的緣覺法界的存在,余慈的「觀照」就是單方面的,他能得到黃泉夫人的信息,黃泉夫人對他的關注卻一無所知。

  余慈越看越是心驚。

  必須要承認,黃泉夫人雖然捨棄了修為,但在認知、境界上,肯定要超過他,就算他有萬古雲霄、真文道韻加持,也有所不如。

  比如現在,他就看不太懂黃泉夫人衍化的內容,就算有部分理解,和他本人的認知也有微妙的差異。

  余慈嘗試著排除掉「人之三法」、「天人三法」等比較個性化的內容,僅從「天之三法」之類純粹客觀的方面去把握,認識的差異和距離,細究來也是觸目驚心。

  「以人為鑑,可以知得失啊。」

  感嘆聲裡,余慈不免慶幸,若非有平等珠,若非擬化了緣覺法界,只這些差異認知,足以讓黃泉夫人在他這裡寄生一百遍了。

  如今他有恃無恐,可同在「一域」之內的其他「幾位」,就不太妙了。

  此時的「緣覺法界」之中,無量虛空神主、參羅利那、羅剎鬼王的本源之力都在,以黃泉夫人的特質,只要是開始「觀照」,就是寄生的開始,各方都要受其影響。

  較量就此展開……非常精彩!

  在黃泉夫人「滲透」之下,各個本源之力都進行了「防禦」,其方式就像余慈和極祖交手時,彼此對於「天人九法」的理解、應用逐級衍化,一旦有破綻,就是窮追猛打,直至崩潰。

  這是一場本源之力層面的頂級亂戰。

  如果放到真實世界,恐怕比當前圍繞著九宮魔域的戰局也不遑多讓。

  讓人驚訝的是,無量虛空神主也好、羅剎鬼王也好、參羅利那也好,面對黃泉夫人的時候,似乎都要差了一線,其法則衍化先後露了破綻,崩潰還不至於,但「寄生」難免。

  故而緣覺法界裡,就出現了本源之力「寄生」本源之力的古怪情形。

  說是「寄生」,對本源之力這樣的玄妙之物,不如說是「變異」或「修正」——也沒什麼現實意義,除非余慈把它們再移出「緣覺法界」,重新與外界氣機勾連。

  余慈若有所思。

  片刻之後,他回過神來。

  禁錮之中都如此,禁錮之外還了得?

  現在最重要的,無疑就是將黃泉夫人這個極不穩定而有極具威脅的傢伙,納入到可控的範圍中來。

  至於何為「可控」,在余慈看來,毫無疑問,在「緣覺法界」束縛下的黃泉夫人為可控;在「七祭五柱」體系中,隨時可能進一步「擴散」的,則是最糟糕的情況。

  事實上,在「七祭五柱」體系中,只要有關於黃泉夫人的理論、教義傳播開來,為人所知所感,她就有極大的機率「寄生」過去,進行她廣泛而持續的「觀照」。

  只不過,由於黃泉夫人本體實力太弱,無法控制「五柱神明」,在羅剎鬼王破壞巫神體系、無量虛空神主魔染一界等等變故之後,「七祭五柱」體系已經失去了運轉的動力。

  所涉各根本法則中,唯有造化劍仙的替代「陰陽」的「靈變」之法,反客為主,覆蓋了靈綱山周邊。

  可就是這根「獨苗」,黃泉夫人滲透進去的可能也並不高。

  靈變之法,以前從未見著於任何典籍,真界也從未出現過此等法則,在這個領域,就算以黃泉夫人之能,也很難敵得過老辣縝密的造化劍仙。

  如此一來,「七祭五柱」體系架構雖成,實際上是處於半封閉、半沉睡狀態,實際出口只有與六道輪迴、真界體系相通的太玄魔母一處。

  余慈正是以此為資本,和黃泉夫人訂立城下之盟。

  可隨著元始魔主的驚鴻一瞥,真界的平衡被徹底打破。

  這段時間,一界人心動盪,玄門、魔門、七祭五柱、六道輪迴等等體系沉浮變化,就算余慈這種掌控了整個玄門體系的強者,也很難把握局勢變化。

  倒是已經進入角色的的太玄魔母,出於對「動靜法則」的精深理解,僅從「動力」這個角度,給余慈持續不斷地通報有關「七祭五柱」體系的具體狀態。

  這無疑就是黃泉夫人最欠缺的……也是最立竿見影的影響。

  當「動力」復甦,「七祭五柱」體系重新運轉,足以將黃泉夫人的億萬分身,灑播到千千萬萬生靈心頭,那邊還會嚴格按照協議行事?

  與元始魔主的「對照」,一次有可能是無以倫比的衍化提升,黃泉夫人會眼睜睜看著良機消失?

  顯然不可能。

  把剛剛達成的協議撕毀掉,黃泉夫人是幹得出來的。

  也許……不,她正在幹。

  太玄魔母已經感應到了黃泉夫人的存在。

  問題是,只要黃泉夫人不願暴露,又有誰能從「七祭五柱」體系中,輕易捕捉到她的蹤跡呢?

  「小心!」

  感應相通,彼此觀照,正是黃泉夫人「寄生」的重要手段。

  顯然,黃泉夫人已經動起來了!

  「忘性挺大……黃泉,你要想清楚後果!」

  余慈的警告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黃泉夫人的態度出奇地堅決,也可以確證,元始魔主的「觀照」,對她來說,是多麼地重要。

  也許她還有別的什麼謀算,可對余慈而言,已經沒什麼好說了。

  「太玄前輩,借光!」

  余慈在逼迫黃泉夫人簽訂城下之盟之前,為了防止這種情況……也許可以說,是等著這種情況出現,已經做了些準備,現在就是具體施為之時。

  關鍵點就在太玄魔母這裡。

  太玄魔母是連接七祭五柱、六道輪迴、玄門體系的中繼點,但只有餘慈知道,她聯繫的還有心內虛空、平等天。

  使太玄魔母清醒過來的本源之力,就是平等天的一部分。

  這裡面還有別的——緣覺法界,束縛著黃泉夫人本源之力的緣覺法界。

  緣覺法界為什麼能限制住黃泉夫人,又究竟限制了什麼?

  一言以蔽之,靈昧的獨立性。

  緣覺法界限制不了黃泉夫人持續豐富其體系,擴大內涵外延的進程,就像之前因元始魔主的「觀照」而形成的衍化,是絕對無法控制的。但它能以其獨特的「平等」概念,通過模糊靈昧的個性,給黃泉夫人套上「枷鎖」,

  明確地說:黃泉夫人就算做了所有的一切,把萬物法理、人心變化推至了極限的圓滿,也無法將她的靈昧本質與法界內的其他存在「區分」開來。

  做不到「對比」也就分不出「上下」,永難實現超拔。

  換句話講,她所做的一切都無法「出圈」。

  也許黃泉夫人能夠「證明」,她的體系比緣覺法界所劃定的領域更完美——事實也正是如此。

  畢竟平等天裡的「緣覺法界」,不是當年的原版。它不但在心煉法火的作用下,化為了「平等珠」,之前更是已經截取了部分,化為了餓鬼、地獄兩道,遠遠算不得完美。

  黃泉夫人衍化法則之時,「緣覺法界」都無法完全容納她的體系,法則結構上已有多處為之扭曲、異化,似乎隨時可能被黃泉夫人近乎完美的衍化撐破。

  然而,緣覺法界最無賴的一點就在於,它不和你比這個。

  它要比的,它設立的標準,只在「靈昧」之上,更確切地講,只在「正覺」之上,是用「靈昧」的「正覺」來做比較的標準。

  什麼正覺?

  使用平等珠時,梵音法咒說得再清楚不過: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用最樸素的話講:佛祖的覺悟!

  想余慈這等人,用萬古雲霄,接引道尊遺痕,衍化真文道韻,終究還是有所闡發,是人所能懂的道理,只不過自具無上威能,常人難以承受罷了。

  然而,西方佛國造就緣覺法界,不是拿佛祖「如是我聞」的經義,和你辨理,而是等於直接截了一絲佛祖的「無上平等正覺」,囫圇打入其中。也是沒有任何的法力、神通,可就是那麼一個「覺悟」,就算只是一絲絲,一旦入套,就請你先在「正覺」這個領域,勝過佛祖再說罷!

  所以,緣覺法界雖曰「界」,也是一處相對完整的法則體系,但它並不是用來闡釋、彰顯西方佛國法理的,而是自「生來」便擺明了其唯一的「功能」:

  這就是一個專門為困鎖「外道修士」而設的「監牢」。

  只要進去,就別想再爬出來——除非你合入佛祖正覺,求證涅槃。

  余慈不免要佩服西方佛國的那群大和尚了。

  當然,完整的緣覺法界已經不復存在,現在的「平等珠」,只是保留了部分法理,裡面佛祖的「無上平等正覺」,是否還有是完整面目,也不好講,但暫時對付黃泉夫人,足夠了。

  只要黃泉夫人進來,在一個相當長的時期內,就別想出去!

  到此刻為止,余慈的思路都還算是比較清晰的,解決問題的方式也還對癥。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怎麼讓黃泉夫人進來呢?

  雖然早已封禁了黃泉夫人的靈樞,禁錮其本源之力,可那幾乎沒有意義。

  就算靈樞遭禁,她的一具分身,依然可以成為「七祭五柱」體系的核心,完美替代大黑天佛母菩薩,做出不可思議的成果。

  誰也不知道,現在的黃泉夫人究竟有多少具「分身」,又散佈在何等範圍之中。

  余慈只能估計大概邊界。

  黃泉夫人多年籌謀,也是有備而來,其寄生對象,明的暗的應該頗是不少。不過受多種條件所限,寄生到地仙之類頂級強者身上的可能性並不大,也不至於超出以前九天外域的範圍。

  就算有那麼有限幾個,現在來講,意義也不大。

  所以,余慈劃定的大概範圍,就是原巫神法則體系,以及現在七祭五柱體系涉及的水世界、血獄鬼府等已經對接的幾處虛空世界。

  理論上,只有把這幾片區域徹底控制住,把區域所有的分身全部抓到緣覺法界裡去,才能確保黃泉夫人這種「瘟疫式的存在」,不至於持續蔓延、擴散。

  這是一個最直白、也最蠢笨不過的思路、最低效不過的辦法。

  是讓全天下九成九的修士都要瞠目結舌,然後舉手投降的難題。

  可餘慈認為,對付黃泉夫人,只能用這種毫無花巧的方式。

  況且,這也正是為他自己量身訂做的手段。

  平等天之上,彷彿雲氣聚合而成的「平等珠」緩緩升起,化為一道光霧,與心內虛空中的明月、同樣也是與中天懸照的明月合為一處。

  當此元素投入明月之際,正在安排下步如何行事的影鬼、葉半山等都生出感應。

  對劍修來說,這種感覺真的不太好。

  葉半山唔了一聲,正想說話,影鬼冷聲道:「專心,不要管那邊,現在除了無量虛空神主,別的都和咱們沒關係……不要讓造化把咱們看輕了。」

  「正應如此。」

  葉半山呵呵一笑,忽又嘆道:「這時候才看出來,你確實還不太一樣……這種話,以前可沒從這邊聽到過。」

  影鬼呸了一聲:「他是他,我是我,這種話,老子不說第三遍!」

  幾乎是追著他的尾音,「嗡」聲震鳴,近於無色的光波,驟然外爍,以中天明月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擴散。

  光波所到之處,玄門體系覆蓋下,法則結構急劇變化,彷彿是多了一層天穹,換了一處虛空。

  長此以往,對玄門體系的諸天世界的穩定,當然不是好事。

  可是余慈早料到這一點,「光波」的收放節奏極快,更像是一個不斷擴張、收縮的光環,一次比一次擴張得更遠,也一次比一次收縮得更快。

  正是通過這種方式,在光波擴張之時,利用「平等珠」裡的黃泉夫人靈樞,感應同源的存在;在光波收縮之際,則利用「緣覺法界」的禁錮手段,將最具可能性的嫌疑目標攝來,關入「監牢」,再逐一進行甄別。

  與之同時,玄門體系還在不斷地擴張,早就漫過了真界四方的邊界,向著血獄鬼府等虛空世界,還有域外星空進發。

  可以說,這一刻的余慈,將「玄門體系掌控者」的身份,發揮得淋漓盡致,也是甩開了一切的顧忌。

  而更肆無忌憚的手段,是用在了「七祭五柱」體系之上。

  剛剛還在聯手「六道輪迴」已經遠遠避開,免得殃及池魚,倒是給余慈創造了更適宜的環境。

  由於太玄魔母已經事實掌握了「七祭五柱」體系的控制權,除了黃泉夫人以外,她的權柄再無人能夠動搖。此時,她就藉著諸方體系連接樞紐的的便利,將「緣覺法界」的神通法力,盡都導入「七祭五柱」體系之中。

  像是風暴過境,掃蕩各個層面。

  相較於玄門體系範圍內的搜檢,「七祭五柱」這邊的戰果,可謂輝煌。

  不出余慈所料,大黑天佛母菩薩、十方魔靈、羅剎教上師、燭龍王,乃至於太玄魔母身上,其實都已經被黃泉夫人「滲透」,施以「觀照」,只是程度不同罷了。

  太玄魔母牽引緣覺法界「過境」,正如犁庭掃穴,將潛藏的危機一發地暴露出來;又如撒落的漁網,帶著滿滿的魚獲,徐徐收起。

  其餘幾處地方都很順利,只是在燭龍王那邊,略有些波折。

  「緣覺法界」的神通法力,撞不破靈變之法形成的「屏障」,也進不去那一處「獨立王國」。

  不過余慈所做的這些,造化劍仙在洗玉湖底,亦有所覺,冷笑一聲,意念主動接入燭龍王殘軀。

  要知燭龍王歸位之時,就被造化劍仙候個正著,強殖靈變,改易陰陽。

  黃泉夫人雖也安插分神,卻已經給排除在核心之外。只是造化劍仙還要「七祭五柱」的架構,這才有所保留而已。

  此時他強橫意念往來搜檢數遍,便將潛藏在某個角落裡的黃泉夫人分身意念鎖定,直接「禮送」出境。

  至此,「七祭五柱」體系中,黃泉夫人的分身、意念,可說是給掃蕩一空。

  然而在體系最深處,黃泉夫人的「核心作用」,依然不可動搖。

  畢竟這是「七祭五柱」體系的立身之基,無可替代。

  除非將整個體系打垮……那時候造化劍仙大概會一劍劈過來。

  對此,余慈只是稍稍遲疑片刻,便有月光凝注,將平等珠所擬化的「緣覺法界」神通法力一股腦兒地映射而至

  撒網、回收。

  黃泉夫人沒有反抗,也不可能反抗。

  可也在此刻,「緣覺法界」在膨脹、扭曲、變異,這是吞下了更勝過它一籌的完整體系的後果。

  平等天同樣動盪。

  「七祭五柱」有這個份量。

  此時此刻,余慈等於是利用緣覺法界的威能,通過禁錮黃泉夫人,間接控制了整個「七祭五柱」體系,將體系的運化中樞,移到了平等天上。

  是收穫嗎?

  余慈不這麼認為,現在吞噬還在進行中,「無上平等正覺」的牢獄依然穩固,可誰也不知道,在黃泉夫人這個妖孽面前,能堅持多久。

  他等於是吞了一顆毒丸……誰也不知道包裹在外面的蠟殼什麼時候融化掉。

  也許永遠不會,也許就在下一刻。

  影鬼傳來問詢的意念,這傢伙說著要「不要分心」,私下裡問得比誰都勤。

  葉半山的評價,著實中肯。

  對此,余慈只回了句「專心做事」,便斷開了聯絡,同時也是斷去了幾乎所有與外界的關聯。

  其實這個時候,玄門體系的擴張、搜檢還在進行,參羅利那也在狂飆突進,他的時間並不充裕。

  可現在,他要專心致志做一件更重要的事,一個讓他甘願吞下「毒丸」冒險而為的事!

  他取了太霄神庭中一些材料,用心煉法火做一個模子。

  模子四四方方,徑長不過半尺左右,其上密密麻麻排佈著數千道同心回路,高低起伏不定,正中央則有方寸空白,以之為中心,還有百零八個陰蝕小孔,分佈在各層回路之上。

  這是一個符盤,一個已經幾乎消失在他記憶中的物件。

  「就要成了,就要成了。」

  在幻榮夫人看來,一隻貓趴在地上喃喃自語,已經是殊為可怪,而指尖再扒拉一個符盤,那就是怪上加怪。

  她已經懶得去規勸什麼,反正這隻貓看似粗疏隨意,其實心裡敞亮得很,行事都有其明確的目的。

  可問題在於,現在這事,未免也太異想天開!

  正琢磨的時候,便在符盤中央方寸之地,連續刷過兩道光華,凝而化形,猙獰醜陋,陰詭難測。

  其實就是一頭千毒龍;一隻玄陰血影,在此憑空凝就。

  幻榮夫人愕然:竟然真成了!
yht 發表於 2015-6-25 20:35
紫極 第二百一十一章 滄海橫流 平等封固(下)

  幻榮夫人也曾聽說過,湛水澄在符法一項上,是當之無愧的宗師人物,其最經典的「九命幻靈符」,可以擬化貓兒神態靈性,惟妙惟肖。

  可是,眼看著她在短短的時間內,從無到有,以符法塑造出兩個外道魔頭,而且一眼看過去,全無破綻,絕不是什麼幻術之流……

  她打出一道指風,正中「千毒龍」頭部,這個猙獰的魔物剎那間千足齊動,身子下挫,施展了類似於土遁的手段,臨入地前,還一口毒液噴出來。

  幻榮夫人沒有躲閃,硬受了一擊,看著瞬間消蝕小半的護體罡煞,她分明就是看到了一頭實實在在的千毒龍,絕不只是擬形而已。

  毫無疑問,湛水澄的符籙,真真切切地摹畫出千毒龍的本能反應,一切都出自「天然」,毫無斧鑿痕跡。

  「這毒液又是怎麼回事?」

  「臨時造出來嘛,萬物造化,莫不有本,有這樣的結構,自然就有這樣的毒液。當然,由於材料問題,比原版的還是要差很多,這樣的強度,噴兩次就沒了,也唬弄人的。」

  ……這可當真不得了。

  此刻,幻榮夫人對湛水澄的符法造詣,唯有讚佩而已。

  可話又說回來,這有什麼用?

  難道要憑這兩個外道魔頭,去偷營嗎?

  「怎麼可能啊,幻榮你太異想天開了!」

  「那麼……」

  「我們怎麼也要一起去才行!」

  「……」

  「快點兒吧,玄陰血影就是給你準備的,我將就點兒,用千毒龍好了。」

  說著,黑貓往前一撲,身體便融入千毒龍猙獰軀體內,不知藏在了哪裡。

  幻榮夫人心有定見,仔細勘驗,一時都沒查出端倪,只聽到湛水澄的催促聲:

  「快快快,這顆葬星直徑幾十萬里,弄不好要跑好幾天呢。」

  湛水澄所說的「好幾天」才真是玩笑。

  葬星之中,各外道魔頭的通行轉移,是有特殊甬道的。其實就是血精源木的枝條,這種交錯在葬星內部,動轍十餘人合抱、甚至粗達數里、數十里的巨大「枝椏」,中心處是一種特殊的材質,可以在氣、液、固三種形態間自由轉換。

  外道魔頭隨時可以通過特殊的氣孔進入其間。

  當運輸開始時,枝椏內部的液體瞬間化為某種特殊的「蒸汽」,裹著一眾外道魔頭,以驚人的速度往來傳輸,絲毫不亂。

  若非如此,各處葵陰魔巢造出的魔物,要幾天才能跨過數萬里長途,輸送出去,就真正笑話了。

  此時,湛水澄和幻榮夫人就「披著」各自的外殼,摻在一群散亂混編的外道魔頭中,進入到了血精源木內部,在四通八達的血精源木甬道裡兜圈子。

  從現實情況看,湛水澄選擇千毒龍和玄陰血影為「外殼」,也是有理由的,

  這兩類外道魔頭,個體戰力不上不下,可以合群,也可以不合群,換了刀蟻、火瘟,無論如何都難做到。

  而再上一個層次的皮魔、金剛魔俑,數量稀少,那是一個蘿蔔一個坑,肯定是做不到混水摸魚的。

  當然,那種程度的存在,湛水澄的手段再高明,也是造不出來。

  不過,這絲毫無損於幻榮夫人對湛水澄的評價。

  她越發體會到,這位蕊珠宮三宮主的精深符法造詣,究竟到了怎樣的程度。

  作為魔門大能之一,幻榮夫人很早之前就知道,在外道體系中,最為通行的「交流」方式,是「靈智集成」的模式。

  最典型的就是火瘟和刀蟻,單個的意識非常弱小,但作為一個整體聚合抱團,就具備了不俗的智慧和強悍的戰鬥本能。

  其實這種現象,在其他類別的外道中,也或多或少地存在。

  真正完全脫離的,只有靈智程度最高的皮魔,以及代表十三外道終極成就的破神蠱。

  就是現在承載著外道體系的葬星,別看其前身,也就是原真界大日,只是個死物,但在受到種液、血精源木改造後,同樣也具備了類似的思維方式。

  葬星的思維,就是其內部所有十三外道魔頭意識的集合,相對來說更空泛,沒有什麼拔尖的智慧,但其中任何一個「思維節點」上出了問題,都可以在第一時間發覺並做出反應。

  可以說,不懂得「靈智集成」的方法,在外道體系之中,就無法交流,就是個明擺著的異類……或奸細。

  本來幻榮夫人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可是,湛水澄竟然真的做到了。

  她的符籙不但超越了「形似」的初級階段,完美再現了驅動外道魔頭的內部結構,形成了全無差別的「本能」,甚至都照顧到了同類信息的接收和編譯。

  要知道,十三外道是一個完整而且相對封閉的生靈系統,幻榮夫人雖身在魔門,見識也算廣博,可對外道體系的內部語言、信息只能說一知半解。

  但現在,通過玄陰血影這層「外殼」,她竟然能理解無礙。她只需謹慎藏在玄陰血影的魔軀角落裡,就可以放任不管,還能接受很多非常有用的消息。

  對十三外道的認知,短短時間裡,就比幾劫以來的積累都要來得豐富詳實。

  可不管這裡面的符法造詣,有多麼神妙無方,相對於葬星、相對於外道體系,兩個外道魔頭都很渺小,就算加上她和湛水澄,也大不到哪兒。

  進入其中,就算捨命破壞,又能做到哪種程度?

  她又提出這個疑問,湛水澄回應得理所當然:

  「誰說只有我們啊。」

  湛水澄頂著的千毒龍外殼,分出一根細足,向上指了指:「你家主人不是在嗎?」

  她是指余慈。

  確實,淵虛天君的神通是越發地玄妙了,即使現在心魔大劫肆虐,半月掩映,難比之前清輝似水的模樣,可那份穿透性的力量,還是時時刻刻,都滲入進來。

  就算是在葬星內層,看不到月亮,也能感覺到了某種與葬星內部魔氣幽光截然不同的光亮,在本應黑暗的區域,尤其明顯。

  這一點,別看之前七祭五柱和六道輪迴兩個體系合力,打得有聲有色,甚至形成了壓製局面,可論穿透力,也遠遠不及。

  好吧,就算三個……接下來又該怎麼做呢?

  幾度交流的功夫,她們已經在葬星之中繞了快一圈了。

  血精源木內部的傳輸,非常便捷高效,從內到外、由外而內,最高速度之下,不過是一息可至,這是非常可怕的,完全可以視為是一種定向挪移的神通。

  當然,也只有金剛魔俑這類不壞之身,或者是皮魔這樣擅長挪移借力的強者,才能承受。

  其他外道種屬的轉移,至少要慢上十到二十倍左右的樣子。

  但換算過來,也是音速的數十倍以上,遠超過真界神通以下的最高遁速。

  億萬外道魔頭,就以這個速度,在偌大的葬星中繞行,各司其職,各有分派,沒有一個「閒物」。

  這種情況下,兩人要始終保持在一起,可能性也不大,強行維持,很可能會引起外道體系的警覺,故而也有分開的時候

  托「靈智集成」的福,只要進入這個體系之中,對葬星內部結構,就不可能生疏,湛水澄和幻榮夫人都不是小孩子,可以照顧自己,就維持這麼個狀態,時分時合。

  如此往來數次,幻榮夫人覺得不對勁兒了。

  怎麼感覺著,湛水澄完全沒有一個明確的目標呢?

  直到此刻,都在葬星內部隨波逐流,倒像在享受高速傳導、狂飆突進的快感。

  現在外面的局勢可是真正糟糕透頂,天魔體系因為元始魔主的「驚鴻一瞥」魔威大熾,不管無量虛空神主、參羅利那心裡頭打什麼主意,都要整合在一處;

  就算已經在聖典上除名的幻榮夫人,剛剛都是心神動搖,若非已經在余慈照神銅鑑下留下「印記」,又隔一層,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而作為當前玄門第一戰力的蕭聖人,則隨時可能因為魔染而倒下;

  而余慈這個玄門體系的樞紐,情況也好不了太多。

  別看玄門體系如今已經擴張到真界之外,影響範圍越來越大,實際上隨時可能因為兩個支柱的傾折,而瞬間崩潰。

  幻榮夫人相信,湛水澄是有分寸的。

  可是,人力有時而窮,當前這種局面下,時間、節奏、內外配合……等等任何一個環節出了差錯,都會造成全盤皆輸的後果。

  他們這一方,確確實實已經站在懸崖邊上了。

  「三宮主……」

  「耐心,耐心!」

  湛水澄的意念還是非常放鬆:「我不是正在觀察嗎?這種大家伙,不到內部來,不仔細做番比對,根本無從下手嘛。」

  「你這是……要擬化血精源木?」

  幻榮夫人忽然明悟湛水澄的真實想法。

  如果將外道體系比做「人」,那麼血精源木就等於是負責吸收、消化功能的的臟器,偶爾也兼一下手足之用,但「吸收」和「消化」肯定還是最重要的。

  血精源木無所不食,當然最需要的還是精純的元氣,這是它們能夠最高效利用的東西。所以,一些小型的大日星辰,就是外道體系最高等的食材。

  其餘的那些,必須要做多次轉化,像是真界這樣的所在,萬物生靈都含有特殊的「烙印」,要不留任何後患地吸收,是很麻煩的。當然現在參羅利那一門心思寄生過來,要以真界為跳板,出離天魔體系,也就不在乎了。

  如今血精源木確實是在高速、複雜的運轉過程中,只要能抓住機會,確實可能獲得極大的回報。

  幻榮夫人不說話了,湛水澄的思路,給了她一些靈感。

  湛水澄倒是不忘繼續安慰她:「這很難,所以要有耐性,還要看某人配不配合……應該不會在這種時候丟人吧?」

  很可能「丟人」的余慈,正專心致志地打造符盤。

  很久以前,余慈成為離塵宗外室弟子前後,曾經入手一個,好像是叫「射星盤」來著。

  朱老先生曾親手加以改造,他用了段時間,但後來就存放在心內虛空裡,幾次折騰過後,早已經粉身碎骨,現在是憑藉記憶,複現出來,當然,還有相應的修改。

  余慈現在的心思很微妙,因為符盤這件久遠的物事,他想到了早年間一些往事。

  最早接觸有關符盤的知識,是聽解良講課之時。

  當時只覺得神奇,如今想來,那些話語已經是非常粗淺平直,當然,解良此刻的見識定然也是不同了。

  以目前余慈的眼光來看,符盤之妙,在於其形狀結構所蘊的法理。

  他可以肯定,創出符盤的的那位,必定是精通天人九法、而且通曉推衍之術的前輩高人。

  不如此,絕不可能將這一個尺餘見方的小東西,做得這般寓真於樸,由淺入淺。

  觀符盤之形制:

  環繞回路,可為天;

  中央方寸,可為人;

  陰鑿竅眼,可為通。

  如此天人相通相合相搏,天人九法,由此成矣。

  將符盤置於天人九法的層次,以氣機穿繞,最終形成的就是一種天地法則體系模具;當年解良授課時,提起的「周天運盤之術」,則是一種粗淺的「推衍秘術」。

  以此為本,將最頂級層面的修行知識,化入其中,為常人所用,這份巧思,余慈是自愧不如的。

  以他當前的境界,本來已經用不到符盤了。

  不是說符盤對他沒意義,正相反,修為越高,通曉的推衍秘術越強,符盤給修士的增幅越是可觀。

  只不過到了余慈這種層次,就算是萬古雲霄這種級別的無上神通,也能虛空凝符,一蹴而就;尤其是余慈繼承上清一脈高度重視「疊竅合形」的符法思路,簡化符形、竅眼的習慣已經深入骨髓;本身的認識、境界又足夠支持,還有什麼符籙能難到他?

  說到底,符籙的難度和複雜程度,是有上限的。

  當余慈本人的實力跨越了這個上限,外物就沒有了意義。

  另一方面,符盤所形成的天地法則體系結構,也是有一定之規。

  就像余慈最早入手的射星盤,現在回憶一下,經朱老先生修復改造,體現的就是巫神沉眠之後,八景宮多次勘天定元形成的體系結構。

  此一時,彼一時,沒有對天人九法的通盤理解,還拿當年符盤,用於此刻,不但沒有增益之效,還會給人添亂。

  現在余慈手中漸漸成形的符盤,就是依循當前玄門體系結構所製,也是加入了心內虛空的元素。

  造它出來,則是余慈找到了利用的方向。

  符籙這個領域不需要,作為純粹的推衍工具又如何?

  這是完全可以的,也是余慈現在急切需要的。

  因為此刻,在心內虛空、平等天上,平等珠擬化的緣覺法界中,黃泉夫人受元始魔主「觀照」刺激,進行的通盤衍化,一直沒有停止的跡象。

  其實,就余慈的觀察,以其衍化的廣度、深度來講,她早應該進入一個全新的層面,可就是因為「緣覺法界」的禁錮,因為「無上平等正覺」的存在,這個「突破」遲遲不能到來。

  所以這番衍化,就進了一個不斷「循環」的局面。

  而在「緣覺法界」中,還是有羅剎鬼王、參羅利那等大能的本源之力在的。

  當前,這些本源之力毫無疑問正遭受著無休無止的解析、扭曲和變異。

  等於是黃泉夫人一遍又一遍地演示,如何在法則層面,尋找這幾位強者大能的破綻,並拿出針對性的手段。

  如此珍貴的信息,怎麼能丟掉?

  造符盤出來,也是受此觸動,靈光閃現,要借此解析的。

  余慈最初的打算是,解析這些信息,從中找到靈感,根據敵人的弱點,加以限製、破解。

  可問題是,對參羅利那這類無限趨近於完美的強者,所謂的「破綻」都隱藏在最深層、最隱秘之處,且流轉不息,往往是一閃而逝,就是看到了,也利用不上。

  余慈也發現,雖然現在太霄神庭「四御真意」等若齊聚,上承道境,演化天宮,威力驚人,可這等神通,象徵的是體系的完備、齊整,起到的是基石的作用。

  四御法相雖強,卻還是整個體系的運轉中樞,不可輕毀,和九宮魔域專事破壞的八帝魔主,還不是一回事兒。

  如此攻防來回,早晚還是要陷入被動局面。

  更何況,因為心魔大劫的緣故,余慈本人遭遇魔染,道境天宮的穩定性也已成疑。

  現在余慈根本不用指望自家的根基有多麼堅固,他要的只能是破堅之矛、攻城之鎚!

  符盤不是矛、不是鎚,卻是余慈設想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環節。

  當然,還有另一個……

  照神銅鑑。

  此刻,中天明月心象,已與照神銅鑑這輪「明月」徹底交融。

  心內虛空的「人間界」渡劫時,余慈把手中所有的寶物,幾乎全堆了上去,以心象擬化靈明,助其「無中生有」,以破關渡劫。

  這裡面,比較特殊的兩個,一個是太霄神庭,一個是照神銅鑑。

  出於通盤考慮,余慈將這兩個堪稱最重要的寶物,拚合在了一起。

  經過一番劫數,二者氣機交彙相通,單獨列出,還不夠明晰,可一旦相合,就完整起來。
yht 發表於 2015-6-26 20:27
紫極 第二百一十二章 吾當如何 英雄本色(上)

  照神銅鑑可以算是余慈的本命法器,是余慈「神通」和「外物」的分界線;

  太霄神庭則是余慈的「外物」與「法則體系」的平衡點。

  二者的交融,是一次結構上的精密排列。

  否則明月心象再玄妙,要實現全面高效的整合,也是無源之水,無根之木。

  理所當然的,對現有結構的調整,特別是余慈與外物、體系關係的調整,必須要從這裡入手。

  余慈將剛剛成形的符盤,融進了照神銅鑑之中,等於是加了一層「解析」的功能結構,同時,也是將他對「緣覺法界」內黃泉夫人的觀照加入進來。

  從此之後,余慈通過照神銅鑑觀照天地萬物,要增加一個輔助環節——黃泉夫人。

  就像是加一個「色彩」不同的琉璃薄片,觀照世界的感覺就是全然不同。

  照鏡子理應先照自己。

  所以,余慈在調整了照神銅鑑結構,也改變了觀照模式之後,第一個對象就是他本人。

  法則的對照不用說了,余慈已經從黃泉夫人那裡得到了很好的參照。

  如今最重要的,還是情緒意志層面,也就是心魔問題。

  對余慈來說,心魔大劫才是心腹之患。

  話又說回來,黃泉夫人「為人」之時,確實是天下第一等的智者,對人心把握非常到位。不過,在當前這種「化身億萬」的狀態下,她已經最大限度捨棄了所有的情緒、記憶,觀照起來,就不可能解析得層次分明、面面俱到。

  余慈沒指望、也不希望她能做到,他想得到的,只是對目前諸般心魔,重新做一下區分,從黃泉夫人的視角,大致辨別出「我」與「非我」的邊界而已。

  很快就有了答案。

  黃泉夫人的觀照和他本人的看法,倒也差不多。

  就目前而言,余慈本人滋生的心魔強度其實比較一般。

  不謙虛地說,在修行人中,余慈為人性情也算是上乘,坦然豁達,沒有什麼特別的偏執。

  更重要的一點是,他還年輕。

  修道不過甲子,已經突破了到最頂級的境界。

  一路修行,固然經歷了許多他人所難以想像的大困難、大劫數,但相應的,也有許多只有經過時光沖刷、沉澱才能體會到的艱難險阻,被他輕輕鬆鬆就跨了過去。

  此時的余慈,對道途、終極之上的恐怖難有切身體會,他有大把試錯、調整的機會。

  另一方面,年輕帶來的雜念雖多,低層級的慾望反而更多些,這些都是可以在漫長修道生涯中慢慢適應、修正的小毛病,內外魔頭反而不好下手。

  如果這一場心魔大劫,只是從余慈本人的心魔入手,也就不成氣候了。

  真正麻煩的是,

  余慈在強渡「萬魔池」的劫數時,在明月心象整合時,將歷年累積的種種負面因素,還有整整一界範圍內,屬於其他人的內外魔劫,都一發地並進來。

  這裡就是洋洋大觀了。

  上到蕭聖人、各路地仙大能;下到億兆黎民、凡俗百姓,既都在玄門體系之內,不可避免都摻著一點兒。

  一個兩個無所謂,億兆數目合在一起,就是絕大恐怖的規模。

  這裡有共性的成份,情緒的喜怒哀樂,還有恐懼、虛榮、焦躁等等,紛紛附著,形成共鳴;

  這裡也有個性的成份,總有一些偏執激烈的念頭想法,以混亂的情緒為掩護,干擾余慈的判斷,加以混淆;

  元始魔主的「驚鴻一瞥」,嚴重加劇了這種影響。

  致命的後果就是,不斷地消蝕泯滅靈昧之力,也漸漸迷失余慈的本性。

  這才是最大的威脅。

  現在的余慈明月心象已經被這些迷霧所遮,傳導出的力量大不如從前,這就是最直接的影響,必須想辦法解決。

  自有修行法門以來,對心魔劫數,真的沒有任何捷徑可言:

  若是玄門,佛門,寧心靜意,靈明返照,一一澄凈;

  若是魔門,則吞吐消化,合入聖道,反為己用;

  可以余慈現在的狀態,這些都不合用、不能用。

  惟有另一種方式……

  「天君!」這是辛乙在呼喚他。

  自大戰開始以來,辛乙一直都保持沉默,將玄門體系的控制權,完全交給余慈,避免造成干擾,出現「令出多門」的情況。

  可現在,這位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實是因為,在另一邊戰場上,局勢再度惡化。

  隨著元始魔主那要命的「一瞥」,無量虛空神主與天魔體系形成的平衡徹底打破,內部的具體情況還不清楚。

  然而從可以目見的情況看,九宮魔域中央深淵之地,將無量虛空神主排斥出去的「元始真意」,此時又重新化入無形,或者說,對無量虛空神主給予了「認同」,不但沒再排斥,反而是吸引、呼喚他,重新走入深淵。

  此時,無量虛空神主頭頂懸照的大星,已經黯淡,升煙起霧,化為種種魔頭形狀,鋪展變化,漸漸化為慶雲之形,所覆之處,幽暗沉寂。

  這是必須要高度警覺的情況。

  所以,情況已經極端糟糕的蕭聖人,不計代價,橫身阻攔。

  兩位大能就在中央深淵上空碰撞。

  此刻,他們的「碰撞方式」,正是在除劍修以外的高境界修士戰鬥中,絕少見到的近身搏殺!

  以「金科玉律」無上神通稱雄於世的蕭聖人,已經到了要用體術格鬥,與敵人拚殺的地步了?

  余慈不去評價蕭聖人的近身戰法,但在此刻,兩位頂尖大能的身形,就在中央深淵上空往來奔復,身形分合千百回,才有一聲驚天動地的爆鳴之音,掃過天際。

  此時,九宮魔域的情況也很詭異。

  元始魔主乍現而隱之後,八帝魔主徹底沉寂了下來,任魔潮如何湧動奔流,都是巍然不動,像是八根巨大的柱石,撐在天地之間。

  而八對魔眼,都是轉向中央,默默注視深淵之上,幽暗陰影中,幾乎交融在一起的無量虛空神主和蕭聖人。

  也是因為這種場面,現在中央深淵處,就好像是整個世界的中心,整個天地都在向那裡塌陷。

  讓人懷疑,兩位在深淵上空激戰的強者,隨時可能被吸進去。

  這並非是「形容」,就是是字面上的意思,但內涵要可怕得多。

  一旦被吸入,毫無疑問就是徹底魔染,玄、魔體系暫時的均勢立刻就要被打破。

  辛乙和八景宮的修士,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才不再能坐視下去。

  那邊的意念非常堅決:「聖人安危,敝宗不能不管。」

  「理應如此。」

  余慈不去提什麼「大局觀」之類,現在的大局,絕不是哪一個人、哪一方勢力就能控制得住的。

  每一方都有他們的選擇,都有必然的指向,強行約束,毫無意義。

  而且又有誰能確定,他所指的方向,才是正確的呢?

  此時,余慈還聽到影鬼等人急促的交流:

  「他的真名已經在聖典上抹去了,我可以肯定,也就是一隻斷了線的風箏,確實在嘗試重新連接,可在這期間,他終究要靠自己的靈昧定位,我們看不見,但他肯定在……」

  沒必要再聽下去,余慈將八景宮那邊的意向,給影鬼提了。

  還沒有做進一步的交流,所立之地,劇烈震盪,什麼信息交流,都給衝斷。

  因為此刻,參羅利那正殺出來,正面對撼道境天宮!

  半邊明月懸照,已是加入了新的觀照模式,緣覺法界內外的信息,同時匯入符盤,經過模擬演化,為余慈所知。

  這是一頭「雌伏」的破神蠱啊!

  余慈看到了參羅利那與天地虛空中的魔潮頻繁密切的交流,從頭到腳、從外到內,全無例外。

  這和前面的情況,是截然不同的。

  參羅利那自入界以來,一直有意拉開與天魔體系的距離,中間也有較緊密的時候,可核心的盤算一直不變。

  但……也是元始魔主的一瞥,兩邊的距離維持不住了。

  此刻參羅利那,體內體外,氣機噼剝連響,與元氣混染,就形成了鬱鬱雷音。

  而當雷音彙整到極處,天地間忽然「嗵」地一聲巨震,彷彿整個真界作為「鼓面」,被人重重擂響。

  一界生靈,心神動盪,魔意滋生。

  這是天魔心鼓響起。

  還沒完,隨著鼓音,剛剛一片混亂的無量地火魔宮,又有光芒衝起。

  雖然異象僅此而已,余慈透過明月觀照,還是能隱約看到,剛剛被「靈綱劍圖」劍芒刺中的聖典,似乎又有變化,而且,與遠在億萬里外的參羅利那,有著密切聯繫。

  「聖典留名?該怎麼說呢……」

  像參羅利那這樣的外道魔頭,雖在天魔體系之中,其根基是在域外,也自有一套約束模式。它就是想跳出那張大網,才在數劫之來,多次謀劃,想用真界做跳板,實現宿願。

  可現在,它強行寄生到真界的行為尚未完全成功,卻極不幸地遇到了千百劫都未必有一回的元始魔主「垂顧」,導致他在域外還沒解套,在這裡又陷了進去。

  偷雞不成蝕把米,就是最好的形容了。

  很快,真界上空響起了參羅利那咆哮之聲,不管其「裡子」有多麼悽慘,僅對外而言,威煞仍如山崩海傾,天地崩決,蓋壓一界。

  參羅利那的咆哮聲,絕非是正常的音波傳導,而是一種驚天動地的大神通。

  頃刻間,此界億兆生靈由此激出來的恐懼、惶惑等負面情緒,都是「燃燒」。

  參羅利那身上也是燃起了火,有如實質的火焰吞吐魔意,將眾生情緒盡化己用;同時也是在掏空人心的根基,就像中間空虛的灶膛,火會越燒越旺。在多數人根本不知情的情況下,利用負面情緒的火焰,提煉出生機元氣。

  火焰即魔影。

  這一刻,無數根「觸手」,其實就是血精源木打透虛空——這只是投影,但已經足夠,直接抽取生機元氣,歸入外道體系之中。

  還是那句話,一人為少,億兆人的份量可不得了。

  而且在抽取生機元氣之餘,還有不知數目的噬原蟲,飄飄悠悠,投放到真界各地,就算大部分都難以存活,可在如此巨大的基數上,也相當可觀。

  這是外道體系的一次巨大變化和拓展。

  尤其這些變化,是受了天魔體系加持,轉眼間就在九宮魔域之外,又鋪開了一個新的魔域——外道魔域。

  兩個魔域相輔相成,真界億兆生靈逃不過、避不開,要麼承受、要麼反抗,再沒有別的選擇。

  當此魔焰大熾之時,余慈擋不住外道體系的擴張,但卻不會坐視。

  他幾乎是用「針尖對麥芒」的方式,做出了回應。

  剎那間,明月映處,舉世觀照,

  玄門體系覆蓋之下,余慈的意念投入了每個與明月心象產生直接聯繫的生靈心底。

  在當前情況下,幾乎是佔了此界人口的七八成。

  這手段,不屬於玄門、佛門,也不屬於魔門、旁門,而專屬於「神主」的方式。

  余慈這樣做,是在對抗參羅利那全面鋪開的外道體系,也是在驗證。

  驗證區分心魔的源流,真正地明確「我」與「非我」的界限。

  理論上很簡單,只要明確:

  當前的情境下,「別人」怎麼做,「我」會怎麼做,便已經足夠。

  可實際上這並不容易,最大的問題就是不客觀。

  作為神主,余慈是觀察者,但他和黃泉夫人那種方式有著明顯差距。

  他做不來那種絕對客觀的冷酷,讓他冷冰冰看著億兆生靈在魔劫中沉淪,只為尋找到一個答案?

  這恐怕才是最大的心魔吧。

  事實上他心念投射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每一個受到魔染和外道威脅的玄門體系中人,都在他的引導下,激發出一種加持。

  黎民百姓是清心咒,雖然粗淺,可億兆個清心咒在大地上亮起,便如繁星之海,一界生明,起到了極為直觀的安撫作用,使動盪的人心,漸趨穩定。

  對那些有餘力對抗魔頭、外道的修士,加持則更為強力、直接,至少會提升抵抗的力量。

  如此做法,也使得他和和參羅利那的衝突,瞬間覆蓋了法則體系、情緒意志、真實之域等幾乎所有層面,形成了全方位、也是最直接的競爭和對抗。

  道境天宮再次搖動,與之同時,葬星處也是隆隆震鳴。

  細密如網的氣機交錯,虛空驟生電火,剎那間連成一片。

  體系的對抗一時看不出勝負,而在心魔分辨上,其實余慈略有所得。

  極端情境是看清人性的好時機。

  堅韌者,面對絕境也敢戰鬥;

  怯懦者,寧願埋頭就死,也不敢向敵人揮刀;

  卑猥者,面對強敵屁滾尿流,卻將恐懼向著弱者發洩。

  余慈不可能把所有人都綁在他的戰車上,也從沒有指望過。對那些無益於戰事,甚至還在拖後腿的小人物,絕不至於降下天雷滅殺,他只是依著本心,做一番評判:

  對人生百態的種種,他認同幾個?

  判斷既明,便有大量的相關元素被過濾,屬於「我」的東西清晰起來。

  但這還不夠,因為這個答案不但粗疏,也沒有觸及真正的問題。

  他就算明辨「我」與「非我」之別,洗去一切雜質,道心純粹,勝過蕭聖人又怎樣?

  他現在就是玄門體系的中樞,站在這個位置上,就注定不能自己求解脫。

  因果承負擺在那裡,一界生靈魔染,他也是在劫難逃。

  他現在,就必須抗著真界,共迎心魔大劫,沒有挑挑揀揀的機會。

  這就和心魔難棄一樣,屬於人性的東西,永遠都是複雜的,余慈不可能殺掉所有的怯懦者和卑猥者。

  真正具備可貴品質,又能在極端情境下展現的,永遠都是少數。

  同樣的品質,在地仙身上展現和在平民身上展現,結果也截然不同。

  葉半山的強硬直接,對劍仙而言是可貴的;但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熱血沖腦之下,害死的可能是全家老小。

  事實上,同樣的一個人,在同樣的情境中,不同的層次下,也會做出不同的選擇。

  況乎億兆人心?

  從這裡還可以延伸出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是:真界的高下之別太大了。

  同樣的魔劫之下,一個心性尋常的修士,就算是怯懦之輩,只要一心求死,死也能死得尊嚴;對平民百姓來講,參羅利那魔威到處,瞬間摧垮意志屏障,只有生理、心理上的本能肆虐,就是錚錚鐵漢,也可能屎尿齊流,哭叫慘嚎,這又該怎麼算法?

  如果非要求一個「平均」,恐怖的落差便如海嘯,會直接撕碎絕大部分人。

  人心與人心已然不同;物質根基又是天差地別,極端的分佈下,如何把他們統馭整合起來,最起碼不至於拖了當前局勢的後腿。

  現在余慈要解決的,就是這麼一個大難題。

  他必須去想:

  我當如何?

  這一刻,余慈想起的,卻是某個不那麼熟悉的人物:

  造化劍仙。
yht 發表於 2015-6-27 16:43
紫極 第二百一十二章 吾當如何 英雄本色(中)

  更確切地講,余慈是想到了不久前的靈綱山。

  不久之前,靈綱山處,萬千劍修以劍陣的形式發力,合入靈綱劍圖、劍園遺韻的共鳴,是余慈見過的,整合大規模人力,作出有效攻擊的最好範例。

  這給了余慈以很好的提醒。

  事實上,造化劍仙治下的論劍軒,一直以來,都是以千人規模以上的劍陣而著稱,造化一脈在這種整合力上,當是頗有建樹,聚仙橋就是典型代表。

  余慈曾經「見識」過裡面的奧妙,別的不提,如何進行陣勢、氣機的排布,還是很有參考價值的,這也是形成合力的基礎。

  不過,僅以之前「三角共鳴」的事例來看,余慈認為,成功的關鍵:

  更多還是在於葉半山的帶動;

  在於多劫以前的辛稼軒的一闕「倚天萬里須長劍」的雄詞;

  在於歷代以來,曲無劫等劍仙大能,已成傳說的絕世風標。

  這並非是他心理傾向的緣故,事實上,涉及到劍意共鳴的層次,靈昧之力,也就是人的高層次情緒意志的運化作用,確實更為直接。

  在那一刻,至少在情緒意志層面,每個參與其中的劍修,都做出了一次關鍵的「選擇」。

  但坦白講,這是一次特例。

  因為在茫茫世間,很難有這樣規模、且又能有效利用的集體共鳴。

  就是選擇本身,往往有些人的「選擇」是決定性的,有些人則不是。

  生而為人,總會面臨選擇。

  性格定型後,在其一連串的選擇中,往往會有一條清晰的脈絡,也就是推動人做出選擇的「經常的」理由。

  這就是原則。

  人總是有原則的,所謂的「沒有原則」,本質上也是一種「模糊的」或「無下限」的原則。每個人的原則都不一樣,其強度也各不相同,有的會格外強韌,像一根繃緊的鋼絲;有的則非常柔軟,隨時會纏繞、打結。

  而在一個具有相當份量的「群體」中,在集體做出選擇的過程中,強、弱、強、弱的各類人湊在一起,注定會變得混亂。

  強硬者的主導方向有差別,軟弱者的心底深處不舒坦,再加上生存的本能、道德的律令、長年累積的心理趨向彙總在一起,群體的選擇,注定不會有一個標準的答案。

  特別在短時的抉擇上,這個「答案」的上限和下限,其差距之大,總能讓人吃驚。

  月照人,人觀月。

  月色之下,北地三湖區域,靠北的防禦陣線上,楊朱和姬周在下棋。

  四明宗和浩然宗的修士,則在更遠處做著準備。

  二人隨意落子,隨意閒聊。

  楊朱偶爾抬頭,看天空翻捲的魔潮,此地也能「聽」到參羅利那的吼嘯聲,剛剛還引起了陣線的騷動。

  「人心懼危,人心思安,只在一線之間,然而遭人往來撥弄,委實可嘆。貴宗有萬民教化的神通,或可一試?」

  姬周答得坦然:「此界不寧,浩然宗雖有決死之心,卻無施救之力。縱然能安撫萬民,得一時之安,魔劫不除,依舊難逃,如此豈是至誠之道?所以,這一場教化,是做不下去的。時至此刻,吾等唯有奮力一搏而已。」

  楊朱更直白:「我願為前驅,惟慮身後之事,望請照料。」

  姬周擲子案上:「吾輩生死難料,輕許信諾,亦非至誠之所為,恕我不能答應了。」

  二人相視一嘆,又一笑,同時起身,把臂而行。

  片刻之後,洗玉盟北防陣線之上,光影貫空,如一布衣儒者,從容踱步,往距離他最近的魔主法相而去。

  一樣的明月,不一樣的人。

  「儒聖法身……」

  看遠方巨大的虛影騰起,敖洋冷笑一聲,收回目光,續號施令:

  「快快快,大件的東西一件也不要帶!我們只是去別處世界做一番探究遊歷,很快就要回來,帶這些累贅的東西有什麼用?」

  說著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話,心裡其實還是很肉痛的。

  真按他的意思,要搬就徹底搬空,不要在這邊維持下去了。

  過去的幾劫時間,海商會在另一處虛空世界打下了非常堅實的根基,雖然遠不如在真界這麼雄厚,但只要有篳路藍縷的決心,再打下一番事業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可惜海商會終究不是他當家。

  那群老東西左右逢源慣了,總想著佔盡吃凈,卻不想想,天底下哪有這麼容易的事兒?

  不管那群老東西怎麼個想法,他是不會再回來了,他的人生將在那裡重新開始。

  再次抬頭,看當空明月,莫名心悸,不敢多看,搖搖頭,踏上了將要駛向大海深處的深水艇。

  當前明月固然是抵禦魔劫的中樞,是一界修士的希望所在。

  可總有一些人,不那麼喜歡的。

  摘星樓上,方回收回了指向明月的視線。也在此時,姜震登上了觀星臺,向他施了一禮:

  「祖師,山門法陣已經修復完畢。」

  「我知道了。」

  姜震停了停,明知現在方回並不想多說話,但還是多加了一句:「祖師,前方有魔潮聚集,我們……」

  「你是宗主,你是怎麼想的?如今的弟子們,又是怎麼想的。」

  姜震垂眸,簡單回應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方回點點頭,又揮揮手,讓他下去。

  雖然沒有明說,但意思已經很清楚了。

  姜震也不再多言,轉身大步離開,這位一向低調,幾乎沒有存在感的離塵宗主,此刻的氣度已大不相同。

  此時的觀星臺上,方回又是形單影隻,良久,嘿然一笑:

  「根基不可失,志氣不可奪。」

  他緩緩籲出一口長氣,顏色微灰,已是心魔煞氣,變換鬼影。

  摀住心口,又笑了兩聲,抬頭又看當空明月:

  「我沒有錯,只是現在不需要我去做罷了。」

  他瞌起眼簾,坐在觀景臺上,默默等待。

  余慈收回視線。

  遍觀一界,他愈發明白,情緒意志層面的共鳴,真要迸出足夠的力量,其「共鳴點」往往不會在「中位」,也就是貼近現實的層面,而總是趨向於上限、或者下限。

  道德總是虛無縹緲的,和正常的行事,總是有一定距離。

  就好像靈綱山的劍修,並非人人都是葉半山,可在內心深處,卻有與葉半山一樣的追求和嚮往,平時被現實的種種淹沒,又或者只是片雲點太空,在高不可及的幻想天空中飄遊,只有一點淡淡的投影,留在心間。

  可一旦有條件,有機會,便能扶搖直上,共擊九天。

  這就是道德法則的作用。

  道德法則既成,在一個相當長的時期內,就是客觀不移的。

  余慈不可能大幅提升一界人的道德水準,但他可以儘可能地引導,發揮其效用。

  不幸的是,反過來參羅利那也可以,甚至做得更直接、更容易。

  比如此刻的北荒,已經是人頭滾滾,血流成河,每個人都殺紅了眼,停都停不下來。

  他們一個在提高上限,一個在拉低下限,又都要以現實為基礎。

  指望億兆黎民能像久受劍仙熏陶的劍修一脈那般壯懷激烈,就是不現實的。

  而短時間內讓所有人都變成無惡不作的暴徒,可能性也不大。

  九成九的黎民百姓,在這場無妄之災裡,只能依靠本能來判斷。

  這種判斷,和劍修之激昂、儒宗之浩然;和海商會的狡獪、方回的複雜,是摻在一起的,到最後,反而又將回到「中位」,進入到混亂無序的狀態。

  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如此。

  從這個角度來看,造化一脈的作用反而在放大。

  這就是「現實」的重要性。

  道德運化不是能立竿見影的事,道德要有現實的根基。就像造化劍仙所做的那般。

  不管當時靈綱山內外劍修百般情緒,可當造化峰上旗旛立起,訓練有素的眾劍修立刻各歸其位,表現出了對造化劍仙能力的服膺,才有後面的「三角共鳴」。

  而就算沒有那罕見的「三角共鳴」,萬千劍修在造化治下,也能發揮出超強的力量,維持住一域之地。

  如果說,這給了余慈什麼樣的啟示,那麼,答案就很明顯了:

  在這種時候,面對魔潮,面對億兆黎民,余慈必須要表現出足夠的能力,拿出相應的辦法,要有能讓人信任的力量。

  他現在就是玄門體系的樞紐,這種事情,除了他以外,還有誰來做?

  鏡子翻轉,不再照自己,而是轉照天地萬物,余慈視線隨之。

  大概是思緒集中的緣故,不經意間,余慈倒是透過「明月」,與遠在洗玉湖底的造化劍仙視線相接,意念交錯:

  我在你的位子上,會怎麼做?

  反過來,若你在我的位子上,又當如何?

  余慈沒有得到答案,而在此時,天地虛空之中,巨量資訊如潮湧,經過符盤,在流轉推衍間,幫助他實現對全局的把握。

  符盤中央,也是照神銅鑑的中心,一道靈光躍出。

  靈光在玉皇帝御上繞過,召引紫氣氤氳,化而成印,懸於雲霄,總攝萬有,鎮壓六合八荒,等於是帶動玄門體系,同時壓制九宮、外道兩大魔域。

  虛空的顫抖中,靈光又繞過勾陳帝御,萬神圖鋪開,一直內蘊未出的星君神將,從裡面衝出來,化為一道道流星,灑落四方,各有道兵隨行,其目的就是斬妖除魔,衛護黎民。

  又有后土帝御,受了靈光所激,當即統馭地脈元氣,使之自西向東,轟然倒轉,隔開與葬星、血精源木的直接接觸,給予孤立。

  這些手段,都從大處著眼。

  對余慈來說,他本身力量還有些捉襟見肘,如此絕不是最經濟的做法。

  可是,對此刻正在魔劫之下苦苦支撐的億兆黎民來講,卻是天降神恩,最能提振信心,造成的混亂恐懼局面大大緩解。

  從另一個方面看,「四御」之用途,正該如此。

  可是參羅利那怎麼擋?

  沒有了玉皇、勾陳帝御壓制,參羅利那身披火光,直往中天而來。

  自玄門體系成形後,參羅利那一直被多方壓制,不能說舉步維艱,但想要痛痛快快地衝起來,也是不能。

  可如今,帝御法相各有它用,玄門體系與九宮、外道魔域角力,彼此干擾,再沒有誰來阻擋它。

  這一刻的參羅利那,就像是一顆逆向的火流星,撕裂夜空,行至半途,似乎畫了道弧線,其實是扭曲虛空,施展類似於大挪移的神通,瞬間切過以億萬里計的廣袤天域,沖上中天!

  而就在它跨入中天範圍的剎那,扭曲的虛空驟然一沉。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張皺起的濕布,在低溫下凍結,想要再平展開來,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轟聲劇震,參羅利那強行從扭曲的虛空中彈出來。

  也在此刻,他看到中天之上,月光鋪陳,有環形之山,堅城四圍,正是太霄神庭顯化,道境天宮則是更虛緲的背景。下方魔潮翻湧,拍擊城牆崖壁,卻是無論如何也翻不到上面去。

  余慈靜立於堅城之上,身後五色光起,那是小五將承啟天內所有人都攝走,排除了後顧之憂。

  至此,雲樓枝無數枝椏四面鋪展,道韻往來,更上則是明月懸照,透枝掛霜,別無雜色。

  余慈和參羅利那的距離,從來都沒有這麼接近過。

  在這個距離上,參羅利那巨軀如山,其實不比太霄神庭小多少,凶橫氣魄猶有過之。

  對此,余慈一笑:

  「來戰!」

  話音未落,參羅利那已經催動巨軀,血色焰光翻捲,強衝上來。

  虛緲天外,道境天宮之中,此時卻有一道紫氣符詔飛落,看似飄飄悠悠,實則轉眼就到了太霄神庭之外。

  而余慈身側,則有一道靈光飛起,在半空與之交匯。

  靈光瞬化人影,伸手接了符詔,兩邊氣機交錯,也等於是受了真文道韻的加持,當下便有磅礴靈壓覆蓋。

  那人影也落在參羅利那之前,相對來說完全不對稱的緲小身形,倒是頗有「一夫當關」的氣魄。

  分身啊——

  參羅利那根本懶得評價,直接碾過去,順勢揮出長足,要將那蒼蠅斬滅。

  然而,斬不動……

  一聲悶爆,參羅利那清楚地看到,那具應該屬於余慈的符法分身明滅不定,彷彿隨時都會崩潰,但這個極限就是越不過去。分身周圍的虛空,倒是蕩漾著層層的波紋,它打出的毀滅性的力量,都在這些波紋中快速地消融了。

  參羅利那恍然,這一刻與它對抗的並不是分身。而是緲然不知邊際何在的虛空。

  這是淵虛天君的自辟天地。

  分身原來只是個幌子。

  「有膽色。」

  已經很久沒有人敢把它扯到「自辟天地」裡來了。

  因為這樣做唯一的後果,就是讓它的「無光七劫」,在那些人肚子裡爆開!

  淵虛天君確定能夠憑藉這處連邊界都不怎麼清楚的天地虛空,限制住它的行動?

  參羅利那正要發力,身上忽又一沉,回頭去看,原來是那具分身,正將手中的符詔向它身上印過來。

  滾開吧,這種小把戲。

  它現在需要的是一次徹頭徹尾的發洩,而不是現在這種像蒼蠅一樣煩人的玩意兒。

  雷霆般的咆哮聲中,天地虛空再次陷入了強烈的扭曲,這是一次全方位的衝擊,沒有任何死角。

  參羅利那用它壓倒性的力量,強迫淵虛天君與它正面決戰。

  可在這一刻,它又看到了那具分身的明滅不定,分身上顯現的符紋線條、分形、竅眼,正在以一個讓它也為之目眩的速度重組排列。

  這一刻天地虛空的變化反而是反饋到了分身之上。

  不可思議的變化……

  參羅利那立刻知道自己做了一個錯誤的判斷,分身與這處天地虛空的關係,比他預估得要密切得多,深入得多。

  可這又怎樣呢?

  長足再揮,血光交錯形成巨大的十字,瞬間切過分身,將其斬為四段,爆開漫天靈光。

  爆發性的殺傷力,參羅利那從來不缺。

  他也看出來了這具分身最大的弱點,不是帝御法相,不是天人相搏的靈物,本身的承載力有限,淵虛天君也有臉面把它放出來?

  放出來就有用,短短一息之後,分身就有重塑之勢……

  這種玩意兒消耗低,速度快,確實是挺磨人的。

  參羅利那冷笑一聲,它早料到這一點,故而根本不再刻意理會,強勢的威煞橫掃天地虛空,將這裡化為一片火海。

  在這片燒蝕靈魂的火焰中,強度、韌度低於一定水平的東西根本無法保留,同時這也是對余慈的自辟天地給予的強力殺傷。

  他在這玩意兒身上浪費的時間太多了。

  在當前的形勢下,戰鬥持續的時間越長,天魔體系對他的侵蝕就越厲害。

  某種意義上,它是在用自由的代價在戰鬥。

  如此就算是屠滅真界億兆生靈,也難消它心頭之恨。

  火焰燃燒得更加炙烈。與此同時,參羅利那也在捕捉淵虛天君的痛苦情緒——在它焚燬心神的血焰之中,淵虛天君不可能毫髮無損,更不可能不露形跡。

  然而,它得到的是一片空無。

  也不對,熊熊火焰中,分身人影第三次顯現。

  參羅利那瞇起眼睛。在那人影之上,他又一次看到了符紋的閃光。

  而這時,感覺和之前是完全不同了。

  因為它看到,構成分身的每一道符紋,都是由無數更為複雜的圖文符號拼接而成,彼此之間,形成了不可思議的交互作用。

  細節方面,參羅利那看不太清,這裡也是精光亂眼,玄奧莫測。

  倒是與之相應的,是清越嘹喨的歌聲:

  「沖和一點靈明在,龜蛇運變吐寒泉。杳冥萬度無生滅,老君符詔過重天。」

  一道道真文涂畫,一層層道韻激發,這和之前的「加持」,完全不是一碼事。

  而類似的情形參羅利那已經從帝御法相的形成過程中,看了不止一遍了。

  天人相搏!

  淵虛天君真的敢,他把天人相搏當成了什麼?

  他是真的賭博成性,還是找到了一條有把握的真實不虛的路徑?

  參羅利那來不及思考更多,剛剛真形的分身手上,符詔已再次入空。

  這一刻它心中猛然一驚,好像有什麼非常糟糕的事情將要發生?

  事實證明,他的預感是正確的。

  當深入骨髓,直至心神最深處的痛感,清晰地呈現出來之時,參羅利那暴躁的情緒再也無法抑制:

  「本源之力!」

  毫無疑問,淵虛天君把它的本源之力置於了最為危險的境地下。

  天人相搏——這要比楊和子的釘頭七箭書狠辣一百倍!

  就算是以參羅利那的修為境界,每一次天人相搏也都是一次不能預估的賭博。近年來,它已經很少去做,因為沒有意義,有天魔體系的影響,就算獲得再高的成就,也難以跳出。

  可淵虛天君算什麼?一具小小的分身符籙,他也要用「天人相搏」的方式!

  在它數十劫的漫長生命裡,從未見過像淵虛天君這樣的人物。

  這還沒完!

  「霜雪一洗江山凈,放曠生死九垓遠。從來天地無信道,何如人間種青蓮。」

  中天世界,又有一人長歌而來,依舊是淵虛天君的面目。但相較於之前那具分身,更顯得意氣風發。面對參羅利那,挺劍而上。劍意犀利,夷然無懼。

  細論起來,這具分身的劍意算不上純粹,可讓參羅利那最厭煩的就是:

  劍意所指,當真是吃定了他的本源之力中所透露出來的破綻。

  是了,這才是最詭異的。

  參羅利那認為,它對自己的認知已經到了近於「至善」的程度。可這次淵虛天君所指向的破綻,卻有著非同一般的「價值」。

  這是它在以前的漫長時光中。一直忽略的。

  至少它從來沒有想到會有人,從這個角度對它造成威脅。

  事實上,這個破綻,只說缺陷,並不是,那種可以輕輕巧巧就抹掉的東西。

  因為,這個破綻涉及到了它在長期的修行過程中,刻意與天魔體系保持距離而造成的某種不協調。

  如今,他與天魔體系是前所未有的親近,這就造成了,這個破綻一直在放大。

  想要彌補,沒那麼容易。
yht 發表於 2015-6-28 17:29
紫極 第二百一十二章 吾當如何 英雄本色(下)

  參羅利那追求的是「天人九法圓滿」,但這不代表它完全不允許自己有任何的破綻。

  偏執的心態,對修行和戰鬥一點兒好處也沒有。

  短時間內不能彌補破綻,很自然地就要以攻代守,把節奏完全搶回到自己手裡來。

  這時候就要提到淵虛天君的兩具分身了。

  一連串金鐵交鳴聲裡,淵虛天君的劍意分身,和參羅利那打得有來有回——好吧,其實是打不死、轟不破!

  在強壓之下,幾次都在崩裂的邊緣,卻總是差那麼一口氣。

  參羅利那很清楚,淵虛天君從來沒有指望過劍意分身能夠對他造成什麼致命的傷害,起的只是牽制作用而已。

  現在最具威脅的,還是那具符詔分身,一刻都沒有停止過對本源之力的解析。

  從本源之力處傳遞過來的危機感,讓它的心情變得愈發焦躁。

  參羅利那可以確認,兩具分身雖然都經過了真文道韻的重塑,但其強韌程度,絕對不是所謂的金剛不壞之身,他全力破壞的話,仍然可以達到不錯的效果。

  問題在於,這兩具分身和余慈「自辟天地」的關係實在是太密切了。

  看看淵虛天君背後的那株雲樓樹吧,有了真文道韻在裡面牽線搭橋,分身與天地虛空相互傳導卸力的效果,相較於最初提升了何止十倍以上?

  別忘了,淵虛天君的後盾,就是已經覆蓋了整個真界,並且還不斷向外擴張的玄門體系。

  對這種局面,最佳的處理方式,應該是不管不顧,直接殺到余慈身前,一擊了結……當然,這未免太理想化。看太霄神庭所化的堅城,參羅利那再怎麼自負,也難說能夠強突進去。

  此外,以虛空神通,針鋒相對,也是個好辦法。

  按理說,參羅利那在太虛之法上的造詣相當可觀,可是淵虛天君是有整個玄門體系加持的,在這上面較勁兒,絕對不公平。

  如今既然已經重新陷入天魔體系之中,一時脫身不得,參羅利那也想順勢借一些力量耍耍,可問題是,天魔體系卻是優先將相關的權限交給了另一邊。

  是的,現在的天魔體系並不均衡。

  無量虛空神主將絕大部分虛空神通加持都掌握在手中,中央深淵附近,一股恐怖的力量,正在醞釀之中。

  還有完沒完了?

  參羅利那的意念剛剛迸發出來,九宮魔域的中央深淵之中,最是詭譎變化的那團陰影,突然急劇擴張,無量虛空神主和蕭聖人的身影,都消失在其中。

  八景宮的諸位大能早就在關注那裡的狀況,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讓蕭聖人出現意外,當下雲外清虛之天上,叩心鐘轟然震鳴,萬千雲氣瓔珞垂流,這已經是真文道韻級別的力量。

  由於諸位大能已經觀察了相當多的時間,出手的針對性非常強。

  鐘聲掃蕩魔意,瓔珞穿透虛空。也是給予蕭聖人最大的加持。

  剛剛才淹沒在陰影中的蕭聖人,重新顯形,分明是抗住了無量虛空神主的神通侵蝕。

  也在這一刻,蕭聖人頭頂上,騰起一道清光,迎風微晃,一分為三。

  只看這獨特的情景,便知是玄門最著名的「一氣化三清」的渡劫秘法。

  「一氣化三清」之法妙用無窮,各種手段技巧已經足以搭建起一個比較完整的應用體系。但其最直接、也是最大的作用,則是在秘法加持期間,能夠有三條額外的性命。

  也就是說,能夠擋下三次可致死命的殺劫。

  渡劫之時,爭的是一線之機,多出來的三條性命的機會,簡直可說是「奢侈」。

  當然,要使出這門渡劫秘法的條件也是非常苛刻。本身的修持不用說了,像現在這般,將這門秘法臨時加持到另一人身上,付出的代價要以十倍計算。

  短短數息時間裡,至少兩到三位地仙大能,就此去了半條命。

  為了維護蕭聖人,八景宮確實是不遺餘力。

  然而,從陰影中脫身的蕭聖人,僅是回首,微微點頭,竟然又步入陰影之中。

  在八景宮上下盡皆失聲之際,蕭聖人頭頂三道清光,忽有一道,自根處起,剎那沉黑污濁,化灰而散。

  緊接著又有一道,有血光貫穿,雖然留存,卻是妖異非常。

  只剩中間最後一道,依舊凈澈。

  但在所有能夠理解其中玄奧的修士眼中,這一道清光才是最要命的。

  清光搖曳,直透虛空。

  其根湛青,其上則若有若無,與天地虛空相接。

  人們分明看到,那空無的「顏色」,正不斷下挫,將這一道清光的本色「洗去」,且很快觸及蕭聖人的頭頂,並沒有任何停止的跡象,一路向下。

  很快,蕭聖人頂門,乃至於整個頭顱,都變得虛無起來。

  道意蝕神,真空化腦。

  這正是合道進入不可逆轉進程的關鍵一步。

  怎麼會這樣。

  不但是八景宮,就連在旁與參羅利那交戰的余慈也沒有想到。

  已要出手的影鬼等人,也是怔住。

  可在這個時候,蕭聖人卻是笑了起來。

  他的笑容,在空無的顏色及下,顯得分外虛渺。然而頭頂僅餘的那根血色光氣,就在眾人的注目之下,也如「真空化腦」的空無之色般,向著蕭聖人的體內反輸回去。

  轉眼間,頭頸之上,已經變得虛無的軀體,重新有了血肉的質感。

  然而沒有人會為此而感到高興,因為他們都明白,這只是蕭聖人在不可逆轉的合道過程中,進行的一次臨時的反制。

  雲外清虛之天,鐘聲鳴響,這是八景宮堅持在給蕭聖人做加持,但無論如也擺脫不了濃濃的哀意。

  蕭聖人卻非常坦然,他在陰影中疾進,「一氣化三清」的靈光,照透了部分區域,顯露出其中又一個模糊的人影。

  無疑,那是無量虛空神主。

  兩邊人影再次交接、碰撞,剎那間又是激烈的近身對沖。

  而這時候,礙於蕭聖人,陰影的顏色再也無法沉下去,反而有漸轉清晰的趨向。

  就是此刻!

  中天明月之上,葉半山一聲不吭,馭劍化虹,從明月中貫出,直指深淵戰場。

  此時余慈早得了影鬼知會,百忙中利用虛空神通,將其移轉過去。

  葉半山劍氣雷音方起,遙遠的夜空深處,有天外劍芒飛落,凝化如液,翻湧如霧,正是昊典再度出手!

  兩位劍仙的劍意還未斬中敵人,已經先一步在虛空中交錯、相激,劍吟聲中,軌跡都有了微妙的變化。

  劍意看似斬向虛無,其實卻是在其中尋找那一處,已經淹沒在元始聖道中的靈明。

  雖然他們的計劃從來沒有對外透露過,但很顯然,蕭聖人已經通過其高絕的智慧,察覺出了裡面的情況,給他們創造出了最好的機會。

  兩位劍仙也分著層次。

  葉半山只算是引子,其目的就是找尋劍意的共鳴。

  昊典才是真正出手的那一個。

  誅神刺無以倫比的滲透力,天魔體系根本擋不住。

  由於脅侍魔主的特殊情況,九宮魔域核心之位,只他一處具備靈昧之力,無論如何也斬不錯!

  虛空一震,那是天魔心鼓鳴動,是天魔體系的法度欲壓制劍意共鳴。

  可越是這麼做,越使得九宮魔域中央,孤零零的一根「獨苗」彰顯出來。

  陰影深處的人影,在與蕭聖人的激烈交手中,分了一縷意念出來,沉靜眸光指向誅神刺劍芒所在,面無表情。

  果然,形影依稀熟悉,但這可不是喜相逢的戲碼!

  域外,昊典通過誅神刺的指向,做了最後的確認:

  「曲無……量嗎?」

  畢竟,這不是真正的曲無劫。

  「奪舍」無量虛空神主之位三劫時光,就等於是在元始聖道中浸泡了上萬年,靈昧根性雖在,卻早已經形成了一整套成熟的反應路數,與當年的論劍軒主截然不同。

  對於「我」的認知,也不可同日而語。

  從影鬼到昊典、再到葉半山,沒有誰真正指望過——即使心裡總還有那麼一點兒極微弱的想法。

  此時,陰影之中,曲無量強行將蕭聖人震開一定的距離,五指合握,剎那間虛空震爆,層層疊疊,隔絕內外。

  昊典皺起眉頭,誅神刺仍然命中了目標,但這一連串虛空震爆干擾了她的判斷,不知道戰果如何。

  葉半山正好是碰上了一道虛空風暴,翻翻滾滾被吹偏了至少百里。

  只有蕭聖人,竟然是逆勢而上,強行將兩邊的距離再次拉近。

  曲無量也沒有再次拉開距離的意思。

  他盯著蕭聖人,其實是盯著已經重新下降到胸口的空無之色。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道意浸化至此,魔染也好,借鑑也罷,對他當是大有好處。

  中天明月之上,影鬼持刑天劍,冷眼看著九宮魔域中央,那人的神態表情,森然一笑:「真是嘔心……就是死掉,也別是這種面目。」

  由始至終,昊典也好、葉半山也好,都沒有任何留手,也許他們心裡還帶著一點兒微弱的希望,但這些不是靠著手下留情得來的,根本沒有任何餘地。

  這就是他們的原則:

  要麼成功,要去……去死好了!

  就目前形勢而言,雖然局勢還在不斷的出現微小的偏差。仍然沒有修正的必要,所有的關鍵的計算已經都在前置工作中完成。再沒有什麼好說的。

  「接下來看你的了。」影鬼對刑天講。

  刑天冷笑:「要麼他給我一個答覆,要麼我就砍他的狗頭下來。多說一句,老子可不管你這邊的下場。」

  影鬼呸了一聲,但還咬牙切齒地贊成:「就是這個意思……好了,現在鎖定了沒有?九宮魔域核心之地就這一個點,你要是敢斬錯,我不管是離塵宗還是離火宗,就是去當燒火棍,你也給我再趴一萬年!」

  話音未落,劍意盤轉,層層高疊,直上雲霄,看似迂迴,實則在頃刻之間就已經達到了十一轉。

  可就在此時,還是出岔子了。

  在劍意共鳴中,影鬼的身形已經有些不穩當。

  之前連斬無畏、寂妙魔主那回,影鬼和刑天、玄黃合力,一路將「十二玉樓天外音」的劍意提升到了十二轉,那也是他實施當前計劃的信心由來。

  然而事實就是,當時他成功了,卻也是逾過了他的極限。

  凡「超常之事」,可一不可再,以影鬼現在的形神狀態,要連續兩次,強行把「十二玉樓天外音」催到極致,還是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

  對此刻的影鬼來說,世上最痛苦的事情無疑就是:

  心中明白透徹,種種路數無不瞭然,可真使出來,卻就差最後那麼一線,力不能及。

  就像是一個百病纏身的老朽,年輕時的記憶裡,一步就邁過去的障礙,此時卻成了不可踰越的天塹,兩相對比之下,分外傷人。

  「混蛋,混蛋!」

  影鬼在咒罵,情緒非常焦躁,一直和他不對付的刑天此時也沒有多話,雖然最好的時機,馬上就要過去。

  便在此刻,影鬼身上忽然就是一鬆,某種聯繫忽然斷去。

  那是余慈和他之間的心神牽繫,也是當年余慈通過心煉法火,煉製了他的所謂形體,留下的根本聯繫。

  這次的時機,余慈把握得太巧妙了。

  正是影鬼蓄勢待發、引而未發的關鍵時候,積蓄的力量已經到了頂點,再過片刻,就要下洩,甚至可能是全面的崩潰。

  就是在這種時候,聯繫被斬斷,就像陷阱的絆索勾動、久蓄的山洪暴發,悠然盤轉的劍吟,剎那間彷彿是透了明,從現實的層面抽離出去,直擊人的心神最深處。

  九宮魔域,中央深淵,曲無量剛剛搶佔了上風,將手掌插入蕭聖人胸口,卻是霍然抬頭,對上了月光中,一道似乎熟悉,偏又陌生的眼睛。

  「死吧!」

  吟聲緲然高去,劍意洞穿虛空。

  這一擊的滲透力,還比不過昊典的誅神刺,但無所不辟的鋒芒,不管是天魔體系,還是別的什麼東西,都難阻擋。

  恰在此刻,曲無量插入蕭聖人胸口的手掌,剛剛感受到了來自「天道」的力量沖刷,正是靈昧煥然相應的時候,兩邊的時機湊得恰到好處。

  天人相搏之時,何者為先?

  靈昧為先。

  就是天魔一族,也要通過「他化」的途徑,去體驗這份感覺,才能突破到「末法主」的境界,曲無量自不能例外,

  靈昧閃耀之時,劍意抵至,分明是殺意貫胸,直要取他性命的絕大威脅,可就在這一刻,他心中分明也響起了一聲清鳴。

  那是來自於靈昧的根本質性。

  一萬年很長,但也不久,要腐蝕掉一柄鋒利無匹的劍器,似乎還略嫌不足。

  這一聲清鳴,幾乎同時響在影鬼、昊典、葉半山的心頭,當然,還有刑天、玄黃。

  清鳴中沒有什麼情緒,就是一種「光陰難磨、萬劫未銷」的鋒芒,所應有的高絕、犀利。

  「就是此刻!」

  各方劍意剎那聚合。

  影鬼咆哮出聲:

  「要麼死,要麼給我睜眼看啊!」

  「誰敢對我宗魔主不敬?」

  平淡的語音,就這麼切入進來。

  此時觸及中央深淵的修士,無論是誰,都是最頂尖的人物,聞聲立知不對,想要應變。

  可是,正如之前余慈、影鬼、刑天他們配合的一樣,這位切入的時機,也是天衣無縫、恰到好處。

  九宮魔域之中,顯化「他化魔主」法相的琉珠宮,在正統的佈陣法度中,由於中央「虛供」元始魔主,本應是最高位的所在。只是之前曲無量居於中央泥丸宮,琉珠宮和他化魔主,自然退居第二,僅由天魔體系法度自行運化。

  可這時候,正有一道灼然靈光,投入其間。

  雖沒有奪去中央泥丸宮的控制權,但泥丸、琉珠兩宮氣機貫穿,九宮魔域氣象立時不同。

  而且這還不止。

  「無量虛空神主」,這裡是指「天庭宮」所供奉的無量虛空神主法相,此時同樣有靈光透出,陰影鋪展。

  影虛空!這是……柳觀?

  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是正好轉到西邊天域的「極真宮」處,衝天焰火,赤紅飛騰,強橫魔意,就此入駐。

  對這位,人們都很熟悉了:

  大梵妖王。

  這是完全沒有道理的變化,大梵妖王剛剛被羅剎鬼王坑掉,又被參羅利那整得極慘,此時還後方不穩,哪有閒情到這裡來?

  可事實就是,他真的出現了,而且是出現在了讓人最難受的節骨眼兒上。

  在余慈這裡,也能聽到葉半山憤怒的咆哮,可這些沒有任何用處。

  一個呼吸的功夫,原本是由曲無量自己操控,利用元始聖道共鳴,借天魔、魔修之力為己用的九宮魔域,四方四隅,轉眼就有一半填上了人,而且,儘是末法主、自在天魔的級數!

  這就和上清宗的太霄神庭一般,地仙遺骸鎮壓,雖然也能運轉,可與真正地仙大能坐鎮時,威能怎麼會一樣呢?

  此時的九宮魔域,就像是深海中驟然出現的巨大漩渦,所覆之處,天地虛空幽暗如永夜,就是一直懸照中天的明月心象,也有剎那間,幾乎完全沉淪。

  這一刻,天魔體系周覆一界,就像是巨鯨張開了大口,一界閃耀的靈昧光輝,則如同海水中的魚兒,被強行攝引偏轉,隨時可能被吞沒一空。

  余慈出奇的倒還能轉動腦筋分析。

  比如大梵妖王……

  很快余慈就從玄門體系不斷擴張的感應範圍中,查找出了最根本的原因。

  玄門體系已經擴張到了血獄鬼府,也就是說,血獄鬼府和真界之間已經沒有了任何距離,天魔體系自然也是如影隨形。事實上,在大梵妖王的無天焦獄,天魔之法,早就是一門顯學,現在只是完成了對接而已。

  毫無疑問,大梵妖王要在新的世界中表現出他的存在感

  作為現在相對而言比較弱勢的一方,他不會在這種時候去脫離天魔體系,像太元應化天魔王那樣,暫時為天魔體系做事,也是一個相對而言,頗為不錯的選擇。

  余慈也判斷出,第一個投入流珠宮的魔門強者是哪個:

  太元應化天魔王,鬼鈴子!

  這個不鳴則己,一鳴驚人的魔門最新一位脅侍魔主,又展露出他的深沉算計。

  這回,被坑的是影鬼他們。

  之前好好的計劃,在這一刻又走進了岔道。

  這能怪誰呢!

  九天外域,昊典冷冷看真界之中的大變化,身形驟然化霧,重投真界中來。

  中央深淵中,曲無量依舊面無表情,只將手往蕭聖人胸口插入更深。

  可這時候,蕭聖人已經近於透明的面上,微笑依舊不減,雖是胸口受創,卻是淺吟低唱,竟然也是辛稼軒的詞句:

  「喚起一天明月,照我滿懷冰雪……」

  也許是蕭聖人又使出了金科玉律之法吧,中天本來已經黯淡的明月,此刻重又明亮起來,有光華傾注而下。

  可見蕭聖人心懷所在,果然是凈澈如雪,晶瑩剔透。

  雖然曲無量掌指切入,魔意滲透,但不管樣衝擊侵蝕,都無法沾染上別的顏色。

  曲無量覺得不對,想抽回來,卻被蕭聖人抓住手腕:

  「道兄,我心懷冰雪,爾心何如?」

  曲無量還沒有回應,流珠宮方位,鬼鈴子的嘆息聲悠悠傳入:

  「聖人還不歸位?」

  隨這嘆息而至的,是暗流潛湧的魔潮漩渦,然而行至半途,又有一個聲音插進來,也是平平淡淡:

  「鬼鈴子,以前倒是看低了你!」

  洗玉湖底,造化仙劍一直打磨劍器的手指停下,瞇起一隻眼,仔細打量劍身的線條暗紋,嘴上就像和人聊天,意念卻是透過億萬里,準確傳入九宮魔域核心位置。

  「當年你我共商之時,可不見這等手段。」

  鬼鈴子暫停了手,笑應道:「時勢所逼而已——當前局面,勝者全勝,敗者全敗,若魔門敗去,代價就是至少十劫以上漫長時光,再也抬不起頭,甚至有可能被逐出真界。

  「天魔、外道可以在域外生存,魔門修士則不可能。吾輩別無所願,只要給這一脈找一條退路罷了。」

  造化劍仙指尖從骨劍尚未開鋒的劍刃上抹過,剎那暗光流轉,同時又道:

  「據我所知,魔門東支已經有另一處虛空世界為寄身之所……」

  「論劍軒也得了『七祭五柱』體系,另闢天地。」

  造化劍仙揮動骨劍,斬開深層湖水:

  「那我只能說一句……英雄所見略同了!」

  英雄之見,豈是蠅營狗茍之輩,滿心算計之人,可以理解?

  長笑聲中,劍光化虹躍升,破水而出,縱貫天穹。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9-27 21:51 編輯

yht 發表於 2015-6-29 08:49
紫極 第二百一十三章 具備萬物 橫絕太空(上)

  當造化劍仙破水而出,飛臨洗玉湖上空之時,已經有些暗淡的月光還是第一時間傾注在他的身上,此界的有心人也就能在蒼穹的投影中見到他的身影。

  作為真界內部少有的幾位「蓋壓一界」的強者,造化劍仙切入戰局的時間並不晚,但其立場從來就沒有清楚明白過。

  要知道,十多年前他和鴉老還是盟友的關係,聯手做掉了陸沉;

  羅剎鬼王搭建七祭五柱體系時,論劍軒扮演的角色,也很有些默契的樣子,更別提他也是從中得到了最實際的好處;

  而從那以後,造化劍仙一直低調行事,中間靈綱山立幡成陣,偶發一招,剛剛激起了萬千劍修的熱血,後續又沒了動作,也像是安撫人心之舉。

  再加上論劍軒內部,人人都知道的造化和純化兩脈的矛盾,所以造化劍仙的出現,固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卻沒有人能摸清他的脈搏,也很少有人能夠確定他的劍鋒,會指向何處。

  唯有一人,就是剛剛在北地,與論劍軒的劍陣共鳴的葉半山,就和當時一模一樣,持劍大笑:

  「造化,造化!」

  造化劍仙重創葉半山,逼得葉半山出走,創立半山島,是論劍軒內部造化壓過純化,兩脈近乎決裂的標誌性的事件。

  然而在這一刻,在葉半山豪邁磊落的笑聲中,即使人們還是琢磨不透裡面的複雜關係,心理上的某個傾向卻是顯現出來。

  事實上,就是現在靈綱山、聚仙橋上,屬於造化劍仙手下的一眾劍修,大部分人也呼吸緊促,不清楚造化劍仙會把他們帶向何方。可當葉半山笑聲響起,萬千劍修就和當初齊發「倚天萬里須長劍」的共鳴強音時一樣,心底最深處,出現了某種情緒的動盪,與劍意相合。

  聚仙橋上,李伯才低聲一嘆,緩緩抽出了長劍。

  「準備戰吧!」

  彭索、張衍、萬騰山等都扭頭看他,也在這一刻,靈綱山造化峰上,旗旛招展,諸峰劍氣轟鳴,氣象萬千。

  此刻主持聚仙橋的李伯才,正是導引劍氣的重要環節,感受其中湧動的力量,他平平淡淡地說話:

  「人心所向,劍之所向……劍修既然還這麼多,又有什麼好說的?」

  洗玉湖上空,造化劍仙反手持劍,靜看真界上空,已經消失了很長時間的狹長三角再次出現。

  這是當初靈綱山、劍園,北地三角共鳴時,三方的劍氣共鳴軌跡。

  劍仙激昂,往往能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可這種攻擊,往往是隨性而為,不能重複。

  但造化可以!

  一法既出,就是造化。

  這是真實確切的力量,沒有任何玄虛的力量!

  造化劍仙距離中天戰場還有億萬里,可當三角共鳴的軌跡,重新映現出來,他的沖霄寒意也就隨之而起,蓋壓一界,玄門體系讓開鋒芒,其力量自然順勢就遲滯了九宮魔域運轉。

  就算現在魔域之中,有四位自在天魔級別的強者鎮壓也一樣。

  由於並非是共鳴,此次的衝擊力遠遠比不上當初天魔體系的殺傷力,可這無疑已經表明了他的立場。

  此時余慈也是反應過來,本想用明月神通將其挪移到中天戰場,可是卻得了造化劍仙的冷眼:

  「閃開!」

  沒有依靠任何人,造化劍仙的沖霄寒意沿著三角共鳴的區域,向內聚合,剎那間虛空扭曲,硬生生在真界上空開闢出一條直抵中天戰場的虛空甬道,此時懸在洗玉湖和靈綱山之間的聚仙橋又是虹光架起,穿過其中,將其穩固下來。

  造化劍仙邁步而上,幾步的功夫,已是跨過億萬里,竟然也不比余慈的效果遜色。

  余慈能夠感覺出來,這似乎是靈變法則的作用結果。

  造化劍仙分明是通過三角共鳴的區域復現,把遠在靈綱山上的法則體系,移轉到更為中部更為廣闊的區域中來。

  這一切無疑要經過七祭五柱體系的運化,所以太玄魔母向余慈傳來信息,一是知會,二是問他要不要阻止。

  余慈搖頭。

  他能夠很清楚的感覺到,造化劍仙鋪開的這片靈變法則體系,並沒有深入滲透的意思。

  那位要的只是一片足夠他發揮全力的戰場而已,

  虹橋直架九宮魔域中央區域,造化劍仙目不斜視,大袖飄飄,步下虹橋。

  他掂了掂反手握持的骨劍,終於是換了正手,居高臨下,劍尖直指九宮魔域中央深淵,寒意傾注,嗡然顫鳴。

  蕭聖人和曲無量本來緊鎖在一起的身軀,被這沛然而來的巨力,硬生生撞開。

  分開之後,蕭聖人微微一笑,身形驀然虛化歸無,雲外清虛之天,不少人一起驚呼,以為他就此合道而去。

  可除了八景宮這邊,其他的幾乎所有的修士,現在的注意力,都放在造化劍仙和無量虛空神主那邊。

  沒什麼廢話,沒什麼曲折,造化劍仙跨空而來,就沒有別的目的,剛剛在湖底下磨製而成的白森森骨劍,劈頭蓋臉照著曲無量砍下去。

  然而面對劍鋒,一直以來都是面無表情的曲無量,在這一刻,忽然露出了微笑,沉沉低語,響在每個人耳邊:

  「你們這些人哪!」

  這是余慈首次聽到,曲無量的言語,

  坦白講,和他當年在劍園接收到的曲無劫的留言,沒有太大的差別,可是細微處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曲無量雖然用了嘆詞,但是裡面沒有任何嘆息的味道,有的只是諷刺。

  正是在這樣的語氣中,某種尖銳的鋒芒,通過天魔體系,刺向了所有在這兒、不在這兒;活著、死了等等一切與此人此事相關的對象。

  這一刻,明月之中的影鬼面無表情;飛遁而來的昊典瞇起眼睛;距離最近的葉半山斂去笑容,憤而揮劍,劍氣雷音掃蕩魔潮。

  而造化劍仙,只是面無表情,在中央深淵之上揮劍斬下。

  拳劍交擊,強勁風暴四散,造化劍仙巍然不動,而下方的曲無量,卻被他硬生生的砸落深淵,半天都沒有冒出頭來。

  余慈遙觀,心神不由激盪。

  世間強者,化體系之力於一人,再沒有人能比造化劍仙更強。

  就是現在的余慈,掌控的玄門體系覆蓋範圍,百倍千倍於造化劍仙,由此更形成了明月神通這種奇妙的手段,卻始終沒有一份能運化到極致的強勢手段。

  這也是一直困擾余慈的問題。

  可在此刻,目睹造化劍仙出手。他發現,這一位的出手法度,其是尋常劍修的那一套,都列在《上真九霄飛仙劍經》之中。可這一部本來對純化劍修才更為有利的劍經,在造化劍仙手中,依舊能夠發揮出強大的力量。

  這不只是修為境界的問題,其威能所在,部分是因為他在造化法則之上無以倫比的造詣,而另外一部分,則是他對體系運化的絕妙技巧。

  絕大部分修士的攻擊技巧,首先要講究的就是全身的協調一致,精氣神和合如一。

  在這種基礎上,余慈整合一界資源所成的明月神通,自然就將「上清六合神光」化入其中,當清光刷落,威力不俗,卻平和如深潭之水,也是受到了余慈本人修行境界的影響,要隨著功行加深,威能才能逐步提升,想有立刻擁有強大的爆發力,則是萬萬不能。

  可造化劍仙不是這樣的,他應該是做過修正,不是修正功法,而是通過造化之法,對法門作用的目標,也包括他本身進行的「修正」……

  余慈一時都忘了旁邊的參羅利那,仔細琢磨其中的門道。

  目視深淵,造化劍仙輕振骨劍,冷冷淡淡說了一句:

  「本來想說,你這丟人現眼的東西……不過現在,放心吧,弱到這種程度,只有蠢貨才會混淆。」

  深淵之中,曲無量緩緩上升,面帶微笑,他的表情變化,其實是有一個攻心的元素在裡面,典型的魔門思維。

  直到這個時候,他手上受蕭聖人道意涂染的空無顏色才完全消去,不是排斥,而是吸收掉了。

  造化劍仙居高臨下,看曲無量的動作,也看到中央深淵中,黑潮層湧,虛空扭曲。

  由此可以確證,這一刻的曲無量,並不是要和造化劍仙較勁,而是充分踐行他的職責。

  他終究還是這處九宮魔域的核心,最重要的職責就是和其他各宮的魔門強者一起,通過九宮魔域,將天魔體系運化到極致。

  是的,這一刻的曲無量,正是一位最合格的脅侍魔主

  除此以外的一切特質都要退居到次要位置。

  也就是說,剛剛影鬼他們所做的一切都化為烏有,恐怕要重新來過。

  然而他們真的有這個機會嗎?

  泥丸宮、天庭宮、流珠宮、極真宮,四處分別由四位自在天魔級別的強者鎮壓,之間的氣機聯繫、體系共鳴,相較於曲無量單獨控制之時強出了何止十倍。

  中央深淵處湧出的黑潮,源源不斷,沒有一個停歇的時候。

  九宮魔域的威力真正發揮出來,整個戰場就像是陷進了一個絕頂強者的界域之內,一切感應、氣機運轉都受到限制。

  原來這個情況雖然也存在,卻因為有玄門體系的反制,感覺不是太明顯,可連續三位魔門強者入位帶來的強絕爆發力,還有八景宮為了加持蕭聖人分出去的那部分力量,當然也有余慈為了對付參羅利那,導致的法力分流,使得體系之間的對抗,驟然間失去了平衡。

  僅就余慈的感應而言,驟然之間,在幽暗的天魔體系中,在混茫的天地虛空中,已經辨不清方向。

  大多數的參照都沒有作用,只有那些強者靈昧之光,像是閃耀的燈塔,照亮了周邊的區域。

  但那裡往往也是最危險的地方。

  每一個強者周邊的地帶都是獨一無二,擁有著獨特的運行法則。

  在天地法則體系的領域,還有一些可以模糊可以共享的東西,但在這裡,僅從法度的角度來講,就是一根最不起眼的細絲,也是通過了在靈昧裡泡過的,沒有什麼可以代替。

  余慈能夠很輕易的辨別出來,各個強者的特質。

  他知道,葉半山在努力向九宮魔域中央深淵靠近;而在那裡,造化劍仙和曲無量再次碰撞,迸發出來的風暴卻無聲無息的在魔潮中消融。

  鬼鈴子,也就是太元應化天魔王,雖然在之前的果斷插手,直接主導了事態的變化,但此刻他並沒有徹底入場的打算,只是坐鎮流珠宮,與北地已經騰起的儒聖法身,還有八景宮的邵天尊糾纏,拿出的是可進可退的模樣。

  與鬼鈴子一東一西,遙遙相對,大梵妖王入駐極真宮「無明魔主」之位,動作更少,但氣機卻是蓄勢待發,似乎在等待什麼機會。

  至於柳觀,則沒有任何存在感。

  現在的主導者,依舊是曲無量,可是……他好像漏了哪個?

  參羅利那強如雷震的咆哮,就在他耳畔響起,硬生生把他拉回到了現實層面。

  當前的局面,由不得余慈不分心,可是他面對的敵人,又怎麼會放過這個機會?

  短短的時間內,心內虛空這邊局勢驟變。

  其實,參羅利那也因為心內虛空之外的局勢而有所分心,但他明顯要比余慈更早一步回神,它現在甚至已經直指有玄門體系全力支持的太霄神庭防禦,堪稱近在咫尺。

  毫無疑問,這是陡然間強勢起來的天魔體系給予加持的結果。

  對參羅利那這樣的強者,不可能實現「全封閉」式的禁錮,心內虛空內外邊界必然模糊,想斷去內外聯繫,是不可能的,不過所有的內外氣機走向,都要通過心內虛空,給了余慈探查和反應的時間。

  余慈很清楚,在曲無量主導下的九宮魔域,正邀參羅利那入位。

  至於余慈這邊,有一點兒辦法,也不能讓參羅利那再去強化九宮魔域,那可能就是九宮魔域與外道魔域的徹底整合,誰也不知道那時會發生怎樣嚴重的後果。

  不過,參羅利那似乎更想著一勞永逸……

  兩邊算是想到一塊兒去了。

  修行界公認,真界內外,以近身戰力論,陸沉第一,參羅利那與之差相彷彿。

  此時的參羅利那就是選擇了近身戰,它是擦著太霄神庭高崖堅城的邊緣,高速前進,就像是在牆壁上爬行的蜘蛛。

  當初極祖分身與碧水府尊正是在這裡,被影鬼滅殺。

  只不過,現在影鬼無瑕旁顧,而參羅利那更是戰力十足的真身在此。

  這個大蜘蛛就像一座小山,十七根長足每一根都是堪比神兵利器的存在。

  當參羅利那專注於近身戰時,劍意分身的牽制作用已經很小。

  更何況,參羅利那調整了戰術戰法,不再直線突擊,而是繞著高崖堅城迂迴。

  在它的壓迫下,城池上無數防護符紋亮起,卻又在恐怖力量的衝擊下紛紛崩裂,如此反覆來回幾次,已經有些部位的符紋結構撐不住了,雖然它們也在急速地修補恢復之中。

  而在這個過程中,參羅利那的巨軀,其實是在不斷的縮小,它的身形每縮小一圈,其衝擊力反而又增加數成。

  根據趙相山給出的情報,參羅利那是在調整自己的戰鬥形態,據說這個形態,是參羅利那模仿陸沉而創出的,該狀態下他的攻擊範圍會縮小,爆發力、破壞力則會直線上升。

  這也就代表著,他已經完全拋開了全局意識,只對當前的敵人發力。

  不管這個情況對大局會造成什麼樣的影響,僅就余慈而言,他現在遇到大麻煩了。

  隨著參羅利那在心裡虛空縱橫來去,法則體系對它的壓迫效果越降越低。

  而它本身,則像是在高速旋轉的飛石套索,快速積聚著力量,終於到了某個節點,轟然爆發。

  參羅利那急速攀升,要撲上高崖堅城。

  由於防禦符陣已經全面開啟,參羅利那每提升百尺高度,天地虛空的阻力便會增加十倍,到最後已經是如山嶽傾壓,足以將一位地仙大能重新壓回地面去。

  可問題是,參羅利那完全視之如無物,一直試圖牽制住它行動的劍意分身,眨眼間的功夫被它甩掉了至少千尺的距離,這已經等於是一次小挪移了。

  由此也可見到,心內虛空現在對它的壓制效果,已經低到了什麼樣的程度。

  余慈知道糟糕,太霄神庭的防禦法陣,包括后土帝御地氣元磁加持同時上身。

  由於這兩種防禦手段的存在,特別是后土帝御的加持,絕大部分遠程攻擊,效果都非常一般。

  可這次,參羅利那純粹就是近身戰法,衝至半途,血色的火焰已經覆蓋了全身,周邊虛空為之扭曲,就在那扭曲的光影之中,長鐮似的血光嗡然而出。

  此次,參羅利那的攻擊更注重的是穿透力,長鐮血光過處,竟然有一種純化劍仙近於霧化的味道,面對這樣的鐮光,余慈根本沒有閃躲的時間,眼看著血色鐮光和長足同時穿入。

  鐮光在半途,終於被符陣和元磁聯合攪散,但長足如刀,鋒利無匹,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長足末端,一連切過十多層符法防禦,劃過自己的胸口,傷口深可見骨。

  剎那間,余慈就明白了,為什麼,此界修士,會認為參羅利那的無光七劫,在對生靈的破壞力上,甚至要比陸沉的三元鎚更可怕。

  破神蠱的特性在這一刻體現得淋漓盡致。

  身軀神魂都好像是在烈火中燃燒,沒有一處能夠逃過。瞬間就蒸發了大量的生機元氣。就算是有后土帝御的全力支撐,不計代價地注入精純元氣,可餘慈在瞬間還是出現了強烈的虛弱感。

  而且,殘留在傷口中的餘氣未盡,馬上就要第二次爆發。

  就在此刻,大幅落後的劍意分身恰好趕過來,不是去攻擊參羅利那,而是直直撞入余慈懷裡,本體分身轉眼就合在一起。

  光絲一般的符紋在余慈身上跳動,竟是與他的血肉聯繫起來,滋滋作響。

  余慈應敵的兩具分身,有符法、劍意之別,其本質上卻都是符紋造就,這是余慈從《洞元玉章三氣妙化符經》上得來的法門。

  符法分身主要是把黃泉夫人對參羅利那破綻的推衍,落到實處,做出針對性的手段……

  劍意分身則主要負責牽制參羅利那,可事實上,在這個過程中,他也是承受參羅利那直接衝擊最多的目標,幾乎時時刻刻都在崩解的邊緣。

  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在劍意分身這裡,其實一直積蓄著對參羅利那衝擊力作用的解析、包括對余慈本人形神結構在此狀態下的變化結果。

  《洞元玉章三氣妙化符經》本就是上清宗的頂級推衍秘術,其本質就是對解析出來的資訊,以符法的思路和形式重新表現出來。其對象包括石頭這樣的死物,也可以是某個大活人,某個變化的現象,還有萬古雲霄這樣的無上神通。

  如此包羅萬有,其中的對象,當然也涵蓋了余慈本人及周邊所有變化的環境條件。

  余慈現在的境界,已經是地仙大能,可是心魔大劫還沒有完全過去,也沒經過天地大劫的徹底洗禮,在塑形煉體之上,就不那麼合格。

  但這次,劍意分身的回歸,以及在劍意分身上積蓄起來的種種符紋信息,就像是預做的模型,給了他一個相對完整的參照,讓他快速進入了這個領域,並開始了「修正」。

  這當然是冒著風險的,一個推演出錯,就有可能把自己改得人不人鬼不鬼。

  然而在當前的形勢下,這點風險又算得了什麼?

  隨著符紋層層滲透,效果可說是立竿見影。

  剛剛餘氣未盡的衝擊,在第二次爆發之前,就被余慈身體驟然增加的強度,以及更具爆發力的元氣運轉,強行掐滅在萌芽狀態。

  參羅利那的攻擊,不可能一把就算了,剛剛那一擊得手之後,他重新調整了對太霄神庭防禦力的評估,又衝了回來。

  這次沒有了劍意分身的牽制,它的衝擊力更加可怖。

  余慈還在適應身體的全新狀態,也要做一些必要的修正。當然,更現實的情況是,就算他真的練成了金剛不壞之身,直面參羅利那恐怖的殺傷力,都不可能有任何勝算!

  余慈還沒有忘記,他現在欠缺的不是盔甲盾牌,而是能夠讓參羅利那為之忌憚的攻城鎚!

  心神在符法分身上繞過,讓他比較失望的是,現在符法分身還沒造就出能夠真正一鎚定音的強力手段。

  現有的成果,只能說是聊勝於無……

  「那麼……」

  余慈檢視形神狀態,還有心內虛空的種種,在瞬間做出了決定:

  「劍來!」

  符法分身處,光芒衝起,飛出來的是一道近乎虛無的光影,只能隱約見出寶劍的形狀。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在於這是符法分身通過黃泉夫人和符盤的推演,造出對參羅利那的針對性的武器。

  雖然遠不是那麼完美,但它也不是一把!

  一劍即出,萬劍相隨。剎那間,劍芒飛落如雨。

  與之同時,虛空扭曲,層層如波浪翻捲,余慈已經使出了渾身解數,不斷遲滯參羅利那的衝擊,盡可讓它感覺到不舒服。

  參羅利那確實有那麼一點兒感覺。

  虛空神通的影響也還罷了,既然在別人的「自辟天地」裡,這些影響就必須克服。

  真正讓它煩躁的,還是頭頂飛落的劍芒驟雨。

  如果僅從形體結構而言,這些劍芒相對於它的身軀,只算是牛毛細針,有些連它的表皮都打不破。然而此界中人都知道,誅神刺也是細針一樣的形制,可誰又會把它當成針呢?

  在參羅利那看來,這些劍芒確實是有誅神刺的一些性質,包括最讓人討厭的滲透力。

  在被阻截了大部分之後,還是有一些劍芒,找到了它法則層面的破綻,迅速滲透進來。

  毫無疑問,這是針對他與天魔體系的那些悖離破綻來的。

  在它體內,雄厚的精氣就好像是流動的火焰長河。這些劍芒的絕大部分,在入體的第一時間就被消融乾凈,但還是有那麼一些,一直留存,在其中沉浮不定。

  要說造成了多麼大的損傷也還不至於。可問題是,這些玩意兒在入體後不久,就從針芒變成了釘子,就在沉浮之中,打入了他一些氣機運轉節點。

  別的作用沒有,只會使它那處破綻在運轉中,暴露的時間更長。

  然後呢……

  參羅利那警惕余慈的盤算,但它翻找余慈之前展現出來的法門,卻也沒有發現,能夠利用這一道破綻的手段。

  真是讓人煩躁的傢伙!

  參羅利那煩透了這個總讓它疑神疑鬼的對手,它盯緊高崖堅城之上的人影:

  這次,這次無論如何要來一記狠的!

  巨軀再次縮小一圈,已經是接近了它「獨鬥」狀態的極限,隨即轟然衝起,瞬間就已經拔升到了半山腰,面對急劇膨脹的壓力,它長嘶一聲,速度竟然不減反增!

  這一刻,整個環形山峰似乎都向上抬起,微微顫抖、搖動。

  等等,這感覺不對啊!

  參羅利那猛然間發現,周圍天地虛空的元氣聚合分流的情況,很有問題。

  似在此刻,強勁力量的聚合點,不只它這一個。
yht 發表於 2015-6-29 20:22
紫極 第二百一十三章 具備萬物 橫絕太空(中)

  周邊天地虛空的元氣,以絕不正常的狀態,向這片區域聚集。

  之所以說不正常,是因為這種幅度、烈度不但已經遠遠超出了正常的峰值,甚至已經直追它的水準。

  是的,參羅利那就是以自己為標準來計,因為這裡面本來就有它的一份力。

  這就是在有限的範圍內,兩處強勁的漩渦進行的一場角力。

  另一處是淵虛天君嗎?具體位置上,似乎有著微小的偏移。

  參羅利那也感覺到,那邊起始的力量層次,並不算太高,可就像它強衝高崖堅城所表現出來的那份衝擊力一樣,目標從一個低起點,以驚人的速度躍升。

  力量、境界、威煞,就那麼直直的衝起來,彷彿一切都是理所當然,沒有任何因為急劇爬升而顯出的虛浮之態。

  再深想一層,余慈那邊是有著整個太霄神庭的加持,天地元氣全力供應,運化起來要比他這邊的份量重的多,卻依然能夠達到類似的效率,這裡面的水準判斷,完全可以再拔高一層

  而且,也許是它多疑了,為什麼這種運化方式……感覺是這麼的熟悉。

  不管怎麼說,隱隱的危機感,讓參羅利那快速做出決斷:

  要打斷!

  參羅利那沒有任何遲疑,要在余慈還沒有運化到峰值之前,中渡而擊。

  可是,他十七道長足揮出的血光,卻是撞上了余慈鋪開的層疊磁光屏障。

  與之同時,他也感覺到,太霄神庭的根基又沉凝了許多。

  細究起來,是因為之前被余慈派出的后土帝御法相,已經完成了對葬星周邊地脈的隔絕壓制,重新將重心放回到太霄神庭上來。

  在四位帝御之中,以「厚德截物」著稱的后土帝御,毫無疑問是防禦神通最強的一個。

  可以這麼說,打不破后土帝御,就打不破太霄神庭;

  反過來,只要無法一舉攻破太霄神庭,后土帝御就有千百種辦法,重塑其結構,依舊還是金城湯池般的堡壘。

  「回來得真不是時候。」

  參羅利那心念先一步切過磁光防禦,感覺想突破也可以,然而必定損折銳氣,迎頭撞上那蓄積已久的力量,未必討得了好,而如果是迂迴……

  不對!

  參羅利那心頭驀地一震,縱橫域外數十劫以來,那些潛心算計的不說,真正直面敵手,什麼時候會有這種迴避的念頭?

  這完全不符合它一貫的性格。

  不,也不是沒有,僅有一例……

  一念至此,剛剛還很模糊的判斷,猛然間清晰起來。

  複眼中血光迸射,十七道長足同時深扎進崖壁之中,腳下符紋生滅,磁光層層抵進,要將它排斥出去。而這所有的一切變化,都在參羅利那周邊的血光烈焰中消融。

  唯有一處,就是那讓它心悸的源頭。

  其力量、境界、威煞似乎是衝到了頂,按照常理,應該是沖高回落;更高明一層就是盤空運轉,保持高位。

  可這位不是,在觸碰到極限的那一剎那,當空霹靂響,衝到頂峰的力量層次,驟然激震,急劇運化,彷彿是一個「內爆」式的轟擊,原本清晰明白的天地虛空結構,瞬間被轟成一鍋沸湯。

  虛空翻覆,萬物混沌,質性難明。

  唯有中央一道拳意飆揚,摧折萬物,凌絕八荒,自有高拔傲岸之真意,就此化現。

  剎那間,參羅利那差點兒就吐出一個名字。

  事實上,它已經在說了,可是這一刻,從虛無中透來的拳鋒,已正面照臉,轟擊過來。

  在參羅利那的感覺中,整個太霄神庭所在的環形山脈,似乎都要在拳意之下傾倒,事實上,之前堅韌封固,連它也很難攻破的防禦符陣、磁光屏障,頃刻間都在拳意之下崩決。

  這絕不是轟錯了目標,而是在拳意的主導下,既有的法度全部推倒重來,再沒有任何防禦的元素,全部都化為拳意衝擊的一部分。

  而在法則結構轉化的過程中,劇烈的扭曲,使得更可怖的力量迸發出來,化為刺目的雷光,撕裂虛空,留下久久難癒的痕跡。

  法則就在雷光中化育,形成狂暴激烈,與任何「穩定」無緣的爆發性衝擊,碾壓過來!

  拳意抵至,其實還含而未發,參羅利那身外的血色火焰已經瞬間壓滅,更有電光貫穿,周遍全身。

  陸沉!

  不,不是陸沉,肯定不是陸沉那樣足以打崩星辰的重拳。

  然而這法度卻是三元鎚……

  混元雷槌!

  此拳化消陰陽,生就先天雷火,一念生,可震動萬物,萌發生機;一念死,可碎天裂土,湮滅魂靈。

  當年陸沉正是以此拳,打爆了照神銅鑑,轟得無量地火魔宮變成了百里深湖。

  如今重現世間,參羅利那感覺著自家的神魂,已經被電光灼傷了,而且還與體內的那些「釘子」配合得天衣無縫,就像是重鎚砸釘,一擊下去,釘子給砸得深透入體,都看不見在何處,使得未來想要祛除,難度更增數倍。

  就是當前,也不得了!

  是誰?是誰!

  參羅利那眸中血光盤轉,神意搜檢余慈周邊虛空,只為尋找拳意的真身,試圖釜底抽薪。

  它確實是看到了,就在余慈身畔,一位麗人,男裝打扮,說不盡的瀟灑風流,卻又有傲岸強絕之氣,橫空而來。其身形似有若無,拳意卻真實不虛,以之為中心,巨量的天地元氣盤轉,盡化入她體內,化育拳意,層層攀升。

  依稀有些印象……參羅利那確認自己沒有親眼見過,但在了解真界信息的時候,總會接觸到一些。

  「陸素華!」

  陸沉與黃泉夫人的女兒!

  為什麼會在這兒……而且,是這麼一種狀態!

  參羅利那一時解析不得,可現也由不它多想,

  由於混元雷槌洗去了周邊一切防禦法度,以推高自身的衝擊殺傷,此時擋在中間的防禦法陣、磁光屏障已經盡數消失,對參羅利那來說,也是天賜天機。

  轉眼氣機移轉,將陸素華鎖定,參羅利那就是拼著硬挨一記混元雷槌,也要先將這個最具威脅的點拔除掉。

  然而,就在他將氣機鎖死的那一刻,本就虛無縹緲的陸素華,倏然化煙,沒入旁邊余慈身上。

  什麼氣機鎖定,都落在了空處。

  幻術?

  不,並不是,而是一種加持,一種移植!

  參羅利那猛然明悟:存神化真……這是上清神打!

  想想淵虛天君貌似很喜歡收集他人本源之力的習性,分明是從哪裡尋到了陸素華的拳意真種——是了,據說陸素華就是死在他手上。

  諸般念頭流過,因氣機鎖定失誤而出現的一線縫隙,不可避免地被對面抓住。

  事實上,在當前這拳意、殺意互鎖的前提下,參羅利那轉移鎖定目標,本就是一個失誤,這是在「三元鎚」的強勢壓迫下,被影響干擾了理性判斷的緣故。

  失誤就要付出代價。

  原本最起碼也要來一記「對撞衝擊」的對局,完全被弄成了一邊倒。

  一直都是據高崖堅城而守的淵虛天君,便在此刻,在拳意的催化下,一步跨出,正面迎來。混元雷槌拳意破隙搗虛,轟然壓落,將一線氣機縫隙,瞬間撕裂為不可彌補的大破綻。

  參羅利那憑藉自身強橫的實力,頃刻間二次沖高自身的力量層次,可在混元雷槌迸發的先天雷火之下,也就是堅持了幾可忽略不計的短暫瞬間,便被掃蕩一空。

  什麼護體罡煞、守禦神通,都是七零八落,起不到任何作用。

  拳鋒硬生生嵌入參羅利那頭頂,入骨近尺,以至於淵虛天君半條手臂都插了進去。

  相對參羅利那的巨軀,就算是頭顱這樣的要害之地,「半尺」深度也不是什麼致命的傷口。

  可是,當混元雷槌的拳意壓入,就彷彿在血管內臟之中,同時炸開了千百道雷霆,更可怖是那一念死滅的強橫拳意,直接鎖定那道與天魔體系疏離而造成的法則破綻,等於是在它最脆弱的地方,再插一刀,且用力狠攪。

  這一刻,參羅利那覺得它整個身子都麻痺了。

  這是數十劫來,幾乎從未出現過的情況,它甚至在瞬間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被拳意壓著,向地面直摜下去。

  「可恨哪!」

  尖銳的殺意衝擊掃蕩虛空,但在同樣充斥虛空的先天雷火之前,也沒有任何用處,參羅利那的巨軀就這樣,被比它小了數十倍的余慈硬抵著,轟然墜地。

  這裡是余慈的心內虛空,不會有任何緩衝卸力的機會給它。

  便在它被摜落墜地的剎那,太霄神庭之下的地面,都在后土帝御的加持下,化為了百煉金石之質,直接將最慘痛的反作用力反激到它身上。

  而運化這一切的神通,轉瞬又在混元雷槌的拳意之下崩解,扭曲迸發出更強勁的破壞性雷火,在參羅利那體內二度爆發。

  這一下,參羅利那直接嗆出了血,巨大的頭顱硬是被重拳轟得漲大一圈,猙獰扭曲的頭面之上,但凡是竅孔,都是血光火焰亂迸,相對脆弱的複眼、鼻竅等也受波及,遭受重創。

  也是此刻,參羅利那的身軀,以可以目見的速度膨脹起來,使得腫脹的頭顱不再那麼顯眼,但這也是保持不住「獨鬥」全盛狀態的徵兆。

  模仿自陸沉的神通,被繼承自陸沉的拳意打破!

  身軀的膨脹,一旦開始就是不可收拾,伴之而起的,是呼嘯入空的狂暴颶風,這颶風直接撕裂了虛空,使得大半被隔絕在外的九宮、外道兩處魔域的偉力灌輸進來。

  頃刻間,周邊魔潮之中,天魔、外道,還有一些倒霉的魔門修士神意,都是被蒸發殆盡,其精氣反輸到參羅利那體內,險險穩住了已經有些動搖的道基。

  可是更深層的傷害,倉促之下,也很難搜檢得出來。

  對此,參羅利那完全不管。

  此時它已經不惜代價,借天魔體系之力,強行積聚力量,意欲反擊之時。

  余慈卻是順著它身軀膨脹掀起的颶風,飄然而退,重新回到高崖堅城之上,居高臨下,俯視過來。

  參羅利那勉力睜開又被燒灼重創的血色複眼,暴躁的情緒硬生生壓下來,反而是以更沉重壓抑的嗓音開口,一字一吐:

  「余慈,我必殺你!」

  每一字都是一句咒音,結入血契,形成的因果束縛,牢牢鎖定在他們中間。

  九宮、外道魔域,還有支持這一切的天魔體系也隨之而動,沉沉的壓力一層層覆在他們身上。

  高崖之上,余慈依舊俯視,除了冷淡的目光以外,根本沒有任何回應。

  參羅利那在發狠,而余慈正感受著化入體內的強橫拳意。

  這份拳意,是臨時加持他身上的陸素華本源之力,帶給他的。

  余慈當年,借天劫、三方元氣、平等珠等種種手段,將陸素華擊殺,卻是一念動處,留下了此女一點兒本源之力,藏入心內虛空深處。

  這麼一番周折,不是對陸素華,而是對陸青。

  雖然陸素華很大可能已經將陸青的烙印盡都磨銷融合,可當時的余慈還是對黃泉夫人還抱著一點兒希望,也許兩人聯手,借用陸素華本源之力,以及他對生死法則的掌控,還有希望讓陸青轉世重生。

  可後面的情形都很清楚了……

  按照余慈現在的境界,想讓陸素華轉世重生,其實也有那麼幾分可能,然而要想讓陸青的特質烙印彰顯出來,就非常非常困難了。

  現在這個距離他還很遠,而眼下面對強敵,面對攻伐手段匱乏的情況,他不得不臨時借用其中的力量。

  余慈要化用這道拳意,是受了造化劍仙的「點醒」。

  他的體系資源基礎不缺,強勢的攻伐法門也有,欠缺的只是一個充分利用的思路。

  造化劍仙的「修正」之法,給了他一條靈感。

  當均衡協調不可能,像造化劍仙那樣臨時修正、強行激發也可以。

  只不過,造化劍仙有著無以倫比的造化神通,就是這樣,手上的劍器介質也是換了一把又一把。

  余慈要想激發出這種力量,也必須要有一定的覺悟。
yht 發表於 2015-6-30 11:04
紫極 第二百一十三章 具備萬物 橫絕太空(下)

  借用陸素華繼承自陸沉的拳意,並不是余慈的第一選擇。

  事實上,余慈之前是想和造化劍仙那樣,借用《上真九霄飛仙劍經》裡的攻伐法門,他對十二玉樓天外音明顯要更加熟悉。

  可現在影鬼他們,為了對付曲無量,已經將平等天上的那份劍意烙印借走,再強行驅使會造成不必要的干擾。而且,失去純化本意的「十二玉樓天外音」,能否達到造化劍仙那種效果,依然存疑。

  所以,余慈最終還是將陸素華的本源之力請出來。

  效果真的非常可觀。

  陸素華的本源之力是完整的,三元錘的拳意更是強橫。

  只要余慈給她灌注足夠多的元氣,就可以迅速成長起來,更不用說,後面有整個玄門體系的加持,理論上限可謂是「傾壓一界」,真論拳力之重,不但已經要過陸素華,余慈估計,也勉可與陸沉比肩。

  然而這份拳力,終究還是受限制的。

  問題就在於,陸素華的本源之力,雖還沒有到她父親那般「圓滿」的程度,可是當三元錘的拳意橫空,就有一個圓滿的追求。

  也許這是這一門拳術本身的性質使然,又或者是那位五劫以來第一人的特質在拳術上的映射。

  不管怎樣,「圓滿」之意,相應的就需要圓滿的基礎。

  形神結構,必須要到相當高的標準,才承載這份拳意。

  否則一拳未出,自身先被打爆,也不是不可能……其實是肯定會發生。

  陸素華天資絕頂,又自幼受陸沉教導,也是費盡周折,才在長生之後,初步練出此路拳意,又在「三神歸一」之後,才逐步推高境界,至乎六天鬼神血光雷獄之下,才轉入大成,形神盡化入拳意之中,衝擊地仙尊位。

  只是,在已經踏出半步的情況下,被余慈強行拉了下來。

  當時陸素華的情況,其實就和余慈現在差不多。

  要承載如此拳意,余慈的壓力也很大。

  之前他的形神結構完全不合格,而在化入了劍意分身,以《洞元玉章三氣妙化符經》推衍修正之後,也只能說勉強跨過了標準線,當真是非常吃力。

  更不用說,他並非是單純發揮「三元錘」拳意,而是要同時承擔玄門體系力量由虛轉實、盤轉運化的壓力。

  此時的余慈,就像是一根竹扁擔,挑起的是兩座大山,還並不平衡,多虧有心象的概括整合,以及平等天的緩衝,否則可能在出拳之前,已經被「內爆」轟成了渣子。

  饒是如此,余慈也必須不斷地調整「重心」以適應,隨時都是走在懸崖邊上。

  可現在還有別的選擇嗎?

  余慈對自家形神結構的解析修正,沒有一刻停止,而且要求還越來越高。

  要儘可能地縮短時間,不能讓參羅利那回過氣,更不能讓他回過味兒來。

  如果他真能夠把「三元錘」運使得回轉如意,之前就不會退回到高崖堅城上回氣,早一連串重拳,把參羅利那徹底打垮掉了。

  現在,只要參羅利那有意「繞」過正面,這一手很可能也就玩不下去了。

  別看造化劍仙做得那麼圓轉如意,可要知道,造化劍仙還是蓋壓一界的強者呢,修為境界遠在他之上,承載力更不可同日而語。

  所以,要再來!

  混元雷槌的雷音,也是在余慈腦中碾過;先天雷火,同樣在他體內奔流。

  繼承自陸沉的拳意,彷彿天然就有著對完美的極致追求。

  拳意激發的雷音雷火,是先對載體做一個「判定」,確認合格之後,就是肆無忌憚地爆發!

  這一刻,承受壓力最大的,是余慈的心神。

  拳意的要求、黃泉夫人的解析、符盤的轉譯、《洞元玉章三氣妙化符經》的重構,還有真正落到實處之時,隨時可能出現的岔子,以及相應的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優化調整。

  所有的複雜的一切,都要在拳意迸發之間的短短一息時間內完成,他自己調整,都有些顧不過來了。

  在他側後方,符法分身展開符詔,接引道境天宮之中,真文道韻之力,一層層刷過來。

  這無疑給余慈帶來了極大的痛苦,

  畢竟這是專門針對形神結構的弱點進行的「修正」,等於是哪裡最虛弱,就往那裡折騰,帶來的自然就是最糟糕的感受。

  但也正因為如此,沒有在天劫中重塑形神的「缺憾」,也是用這種粗暴卻又極具針對性的方式,迅速地加以彌補。

  到得後來,余慈已經忍受不住了這等破壞、重塑、再破壞的恐怖折磨,縱聲咆哮,「三元錘」的拳意是在自家的「血肉磨盤」裡再度拔起。

  高崖堅城之下,參羅利那身上血焰愈發熾烈,和它由灼熱殺念主宰的情緒同步,九宮魔域、外道體系的力量在其中運化,隨著「三元錘」拳意的高拔而高拔,絕不因為剛剛的狼狽,而落在下風。

  然而,當余慈的「三元錘」已經蓄積到極限,轟然而落的時候,它卻是不進反退,從剛剛撕裂的虛空縫隙那邊,撞出了心內虛空。

  這等變化,卻是余慈所沒有料到的。

  對他來說,「三元錘」乃是能發不能收,受參羅利那氣機牽引,拳意也是躍然而出,霹靂橫空,穿透了心內虛空,來到外間一片幽暗的世界之中。

  也在此刻,余慈終於是明白過來:

  參羅利那真的退了,同時也是「以退為進」。

  它把時機抓得很好。

  要知道,九宮魔域是在不斷盤轉的,如果將「九宮」搭建起的結構,用仿生輪廓具現出來,它就是一個處在旋轉沉浮狀態下的巨大頭顱。

  幾乎每一個「宮竅」都在不停地變化位置,此時就是有一處,剛剛移轉到中天附近。

  那是太皇宮寂妙魔主之位。

  這個象徵著修行終極追求的魔主,和參羅利那倒也挺匹配的。

  參羅利那就是奔著太皇宮而去。

  它並沒有因為衝天的恨火而燒透掉理智,相反,在用血契咒誓鎖死了余慈之後,它愈發地冷靜。

  現在這局面,想在短時間內擊破淵虛天君的自辟天地,幾乎已經是不可能做到了,先前「一勞永逸」的想法,已經沒有現實基礎。既然這樣,還不如呼應九宮魔域的呼喚,及早入位,貼近元始聖道,獲得加持,也更好地融入此界大勢之中。

  這樣當然有違它的本心,也會使它在天魔體系中陷得更深。

  可大勢如此,在「逆流而上」的嘗試受挫之後,它也必須要認清現實了。

  更何況,可以確信,它的「入位」,將是淵虛天君絕不願意看到的,必然會有所動作,而這種「被動」的應對,就是它的機會,它可以借此重佔主動。

  眼下,余慈的反應正如所料。他追了出來,「三元錘」的拳意未能追及,又試圖用自辟天地重新覆蓋,加以堵截,可這又談何容易?

  參羅利那的巨軀,在九宮魔域深沉的黑暗中,漸漸模糊。

  然而它血色的複眼,始終盯著余慈,沒有一刻轉移。

  「以退為進」的策略,確實非常好,但對它這位域外霸主而言,無疑是一個奇恥大辱:

  是它主動選擇了退卻,選擇了借助外力,也等於是承認了,在當前局面下,無法在余慈手中討得便宜。

  如此就算最後斬殺了余慈,也難以洗刷這份恥辱。

  如果眼前的是陸沉、是曲無劫,它還勉強有個能說服自己的理由,但對這樣一個修行只有數十年,東拼西補的雜貨舖子,絕不可接受!

  參羅利那帶著如燃的殺氣,沒入九宮魔域營造的混沌黑暗之中。

  在余慈看來,由始至終,參羅利那其實都具備著與他正面對轟,並且戰而勝之的力量。

  只不過,這位明顯是被「三元錘」的名頭給震住了,又或者是不願意付出更大的代價,故而才選擇了合入九宮魔域,獲得天魔體系的全面加持。

  如此做法,無疑是拋棄了一些東西,然而對余慈的威脅、對整個真界大局的影響,卻是猛地提上了一個新台階。

  如今參羅利那入位在即,阻止的可能性已經幾近於無。

  參羅利那沒有浪費任何時間。此時其深沉魔意已經與太皇宮形成了緊密聯繫,斬不斷這份聯繫,入位也就是時間早晚問題。

  隨著參羅利那加入進來,九宮魔域愈發地幽暗。

  除了處於各處宮竅的天魔體系中人,其餘像是造化劍仙、葉半山等,其靈昧之力都受到了更大的壓制。就是明快如昊典,此時也在外圍多繞了幾圈,似乎沒有找到最好的切入位置和時機

  也不只是在核心戰區,在此界的每一個角落,都是如此。

  余慈一時無言。

  他勝了參羅利那一招,然而轉眼就在更廣闊的層面輸了回去……還要倒找!

  可余慈仍不願放棄,他想再用「三元錘」,可是在連續修正改造中,已經到了承受極限的形神結構發出瀕臨崩潰的呻吟。他都懷疑,參羅利那看到他目前這種狀態,是否要後悔,「入位」得太早了些。

  如果它現在反攻過來,余慈還真不知道要拿什麼去擋!

  他知道,參羅利那很快就要大舉反攻,這次將是挾天魔體系而來。

  再用以前的設計,恐怕就是摧枯拉朽……被碾壓過去了。

  余慈深吸口氣——必須要變思路。

  他連陸素華的本源之力都用出來了,現在已經沒有任何能夠保留的東西。

  當下,他傾其所有,明月懸照。

  平等天上,屬於黃泉夫人的「觀測」方式,化入了月光之中,也由此帶動起玄門和七祭五柱兩個體系。

  這是兩個體系對九宮魔域的滲透。

  如果說,此刻在九宮魔域中,還能夠顯現出來的各位強者的靈昧之力是燈塔,那麼此時的余慈,真的應了「明月」之象,懸照範圍和亮度,包括「穿透力」,都是天差地別,沒有人能與他相比。

  已經臨近入位的參羅利那,被月光照住,化入月色之中的「上清六合神光」,與它體外的血色光焰相激,生成扭曲的蒸汽,可實際意義真的不大。

  余慈也沒指望會對他造成影響,

  他現在只是利用「明月」懸照,最大限度地探索九宮魔域的虛實,看看有沒有可以利用的破綻。

  還沒真正深入進去,卻是有一份別樣感應,與他輻射開來的月光遙相呼應。

  余慈心神微動:

  蕭聖人。

  一念明晰,繼而黯然。

  因為此刻,余慈感應到的,已經不是一道完整的靈昧之光,而只是一片嵌在虛空中的信息、或曰遺痕。

  那位執掌真界第一門閥,身具「金科玉律」無上神通,又自言「不敢為天下先」的絕代強者,終於還是在這場動搖一界的大戰中,無聲無息地逝去了。

  只是留下了這些不知能否被人發現的遺韻信息。

  余慈確實是最能夠與蕭聖人產生感應的人。

  至少在蕭聖人生命的最後階段,只有他們兩人,是在一同個層面上——始終禁受著心魔大劫,始終面臨著合道之危,始終進行著天人相搏。

  余慈的生死一線,蕭聖人的真實合道,又是可以彼此參照的對象。

  當然,這份「參照」,對蕭聖人已無意義。

  可對余慈而言,卻是在法則層面,洗盡塵埃一般的透徹明白。

  也是此刻,在余慈和蕭聖人遺韻之間,發生了微妙的共鳴。

  可這份「共鳴」,並非是在法則層面,相關的解析也無法觸及。

  對此,余慈可以理解。

  正如之前他所領悟的那樣,現實的、純粹法則層面的契合只是基礎,更高層面的共鳴就應該在更高遠縹緲的情緒意志層面。

  當然,這也屬於道德之法的範疇。

  余慈不需要做太多的解析,只需要靜心感悟。

  恍惚中,他似乎聽到蕭聖人歌吟之聲:

  「喚起一天明月,照我滿懷冰雪。」

  余慈若有所思,很快又轉過心念。此刻,正是月光照下,從那淺吟低唱中,辨出了更深層的信息。

  那是自問,亦是自詡:

  「身居其位,吾當如何?」

  解析共鳴之後,蕭聖人遺韻自然消解,再無痕跡。

  這邊的情況,也讓余慈同步傳送到雲外清虛之天,叩心鐘緲緲鐘聲傳來,叩擊心湖,蕩漾泛波。

  余慈再次長吸口氣,借九宮魔域污濁的魔氣,暫且沖淡八景宮中傳來的悲意。

  現在終究不是感慨紀念的時候。

  月光明透,持續切入九宮魔域深層,周流遍照各處宮竅。

  此時他的觀照中,已經加入了蕭聖人對九宮魔域的理解,自然是更深透一層。

  不過他頭一個發現的情況,與蕭聖人無關。

  他發現,對這份明月觀照最敏感的,竟不是苦大仇深的參羅利那,又或是主持魔域的曲無量,而是自進入天庭宮,就完全失去了存在感的柳觀。

  不用說,這傢伙是嗅到了黃泉夫人的氣味兒,明顯變得興奮起來。

  有黃泉夫人的解析和情報打底,余慈很清楚柳觀的心態。

  這位在當年也算是魔門後起俊秀的天才強者,要說對黃泉夫人有多深的愛慕,然後轉愛成恨,那也未必。

  之所以變得這等極端式的瘋癲,其實是因為他以黃泉夫人為磨刀石,力推心魔精進之術,只不過後來明顯是玩脫了,把自己給也給騙過去。

  此時柳觀的「本心」就是處在一個「將失未失」的狀態,一旦他能得償宿願,修為境界定然會有一個極大的攀升。

  可惜,這個機會已經很渺茫了。

  余慈觀照罷柳觀,也把鬼鈴子、大梵妖王、曲無量都一一照過。

  除了柳觀以外,魔門三位脅侍魔主盡都在九宮魔域之中,在天魔體系的運化上,已經是毋庸置疑的最高標準,幾乎無懈可擊。

  相比之下,此刻余慈、造化劍仙、葉半山等人,包括廣袤真界範圍內各宗各派的強者,現在還是一盤散沙。從開戰至今,真正形成有效合力的衝擊,還是僅有造化劍仙、葉半山等共同實現的「三角共鳴」那一種。

  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不能把責任都推到各宗各派頭上,說他們如何沒有大局意識。

  從蕭聖人那裡得了啟示之後,余慈必須要承認:

  和天魔體系相比,玄門體系缺的可不只是一個「九宮魔域」之類,統攝一切的力量陣禁法度。

  出現這種情況,很大程度上,是他這個玄門中樞做得不合格。

  他的明月心象固然是整合一界資源體系的無上神通,可當所有的資源聚合在一起,他卻沒有辦法給予最大效率的利用,自然造成了絕大的浪費。

  更重要的是,這種不需要通過任何人,直接「抽象」出力量,始終高來高去的神通,造就了目前各宗各派強者的「惰性」——反正我也出力了,且不需要我上心,那麼核心戰局就由淵虛天君去,我們這邊只要管好自家宗門地盤就成。

  到了各宗鎮壓一派的大能級別,絕少有人是不顧一切的戰鬥狂人,他們考慮的事情很多,特別是在關係宗門存亡的時刻,思前想後,遲疑難決是很正常的。

  這種時候,沒有點兒外在的壓力怎麼成?

  至於怎麼給出壓力,又不至於把人壓垮;讓人出手,又不至於心生怨尤,就要看余慈的解析、調控。

  余慈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聰明人,相較於主持中樞,他寧願挺劍上前。

  可現在,確實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

  既然身具「心象」法門,且已經是玄門體系的中樞,這種職責,他就逃不過去!

  他要怎麼做?

  明月在九宮魔域黑潮中沉浮,感受著來自四面八方的深沉惡意,還有那些探詢質疑的目光,壓力不住地攀升,可是思維卻相應地愈發清晰活躍。

  剛剛還十分模糊的新思路,漸漸就有了些輪廓。

  余慈很有自知之明,在有了大概方向之後,細節的問題絕不糾纏,直接將其投入平等天黃泉夫人處。而他自己,則是用更純粹的眼光去觀照九宮魔域內外,收集一切有關的信息,加以解析梳理。

  而他這種表現,在很多人看來,則是典型的遲疑未絕的狀態。

  事實上,在九宮魔域遮天蔽日的幽暗黑潮之下,不管是造化劍仙等所在的核心戰區,還是分散在真界各處,層次不足,但慘烈猶有過之的大小戰局,這份「找不到方向、抓不住重點」的茫然狀態是普遍存在的。

  在魔潮壓制之下,他們都觀照不到百里、千里開外,又怎麼可能把握住大局,做出準確的判斷呢?

  人們越茫然,九宮魔域的威能越是強大。

  此時,參羅利那已經體會到了天魔體系加持帶來的好處——雖然它並不怎麼開心。

  這一場大戰至今,所有想要出離、超拔的強者,都沒有好下場。

  真正佔了便宜的,只有「天魔體系」而已

  這一份挫敗感,摻進了對余慈的滔天殺意之中,使它在初步適應了「太皇宮」的加持之後,便已經躍躍欲動……沒有絲毫掩飾。

  現在已經不是淵虛天君的自辟天地,它的戰力可以百分百地發揮出來。

  就是三元錘,它也不懼!

  參羅利那的血紅複眼,在黑潮中若隱若現,真實之域的法則層面、氣機層面、還有血契咒誓的因果層面,齊齊將余慈鎖定。

  余慈也是坦然,一洗之前的「迷茫」,拳意拔起,竟然是主動出擊。

  這也是「半渡而擊」,絕不給參羅利那從容調運九宮魔域恢宏力量的機會。

  此次依舊是「混元雷槌」。

  熾烈的電光撕裂虛空,余慈正對著血紅複眼的方向,不管前面是參羅利那,還是更為龐大的九宮魔域,都是轟出了「三元錘」豪情天縱的拳意。

  而在此之後,是玄門體系的偉力,傾壓而來。

  「確實了不起,可你的身子骨能擔得下?」

  此時的參羅利那,終於是窺中了余慈最致命的弱點。

  如果它早一步看出來,情況絕對會完全不同。

  但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參羅利那退而求其次,它也很想看到,淵虛天君在兩個體系的強烈碰撞之下,粉身碎骨的美景。

  兩邊都沒有任何留手,碰撞就在剎那之間發生。

  這一刻可以清楚的看到,余慈的身體發生了劇烈的扭曲、膨脹,繼而粉碎。

  這正是理論中會出現的結果,可未免太容易了。

  參羅利那感覺著不對勁,然後他就看到,淵虛天君的身體雖是粉碎,然而那一道恢宏拳意卻還在。

  正是以此為中心,使得肢體從粉碎的狀態中轉化為精純元氣,重新聚合,迅速地揉合、拼接起來,很快就恢復了完整,一眼看去,沒有任何不諧調的情況出現。

  這是不滅之身。

  一部分走極端的魔門修士,還有玄門專修陽神的強者,會有這種特質。

  可對於淵虛天君這種形神兼修的玄門修士,「不死不壞」才是最佳選擇吧?

  特別是還沒有真正經歷過天地大劫洗煉、重塑形神的情況下,這種做法……

  「啊啊啊啊!」

  余慈也是在縱聲長嘯,神意掃過全身每一個角度,確認並沒有出現任何岔子,他這才確認,自己又從一場生死賭博中贏得了巨大的籌碼。

  是的,這是余慈模仿當年陸素華渡劫之時的做法,在極端狀況下,不管法身存滅,僅以拳意支撐,這是抗擊遠出形神結構壓力的好辦法,也是最極端的辦法。

  余慈曾經有鬼厭分身的「幽冥九藏秘術」經驗,也有劍意分身和符法分身的推衍,有黃泉夫人相助的強大解析能力,也有「天人相搏」狀態下,半趨合道的狀態加持。

  可對這種關係到最精密身體結構衍化重組的最極端手段,任何經驗都不足恃,

  要的,就是一腔膽氣!

  現在,他又贏了!

  正因為他的成功,有玄門體系全力支持的「三元錘」霸道拳力,真正震動九宮魔域。

  那幾個在魔域中鎮壓宮竅的魔主,都是側目。

  一拳轟下,魔域動盪,又是「重洗法則,雷火化生」的混元雷槌,激烈的法則重塑過程,先天雷火便如利劍,在虛空中撕裂了一道又一道縫隙。

  便在各路強者,尚在為這恐怖的拳力和極端的做法咋舌之時,有劍痕裂空,剎那切入。

  那是昊典!

  這位絕代劍仙,因為找不到最佳的切入點和切入時機,已經在外繞了兩圈了。

  此刻的余慈用一記重拳,引導她進來。

  換了以前的余慈,不可能讓昊典這樣的絕代劍仙乖乖聽從他的安排。

  可現在不一樣,天魔體系通過九宮、外道兩個魔域運化,混沌一界,遮蔽靈光,就是昊典,也受到干擾。

  這種情況下,是余慈硬是用三元錘轟出一條路來,而明月懸照,則是最高最亮的燈塔,他本人的覺悟和決心,更為昊典所感知。

  多方作用之下,昊典順勢切入,和余慈的「混元雷槌」拳力配合得天衣無縫。

  劍芒微微偏轉,卻不是指向對余慈威脅最大的太皇宮,而是指向天庭宮。

  要論四位鎮宮之人,最弱的一個定是柳觀無疑,相對於其他幾個「魔主」級別的大能,簡直就像是湊數的。

  而昊典則是余慈這一方,最強的戰力。

  以強擊弱,以上駟對下駟,確實是好辦法。

  只不過,人人都知道的道理,柳觀又不是真的瘋子,怎麼可能忽略掉?

  他早有防備,當下激發了此處魔主法相的「無量虛空神通」,也是與自家「影虛空」極為契合。

  昊典這麼殺過來,就要有在無數層虛空陰影中迷路的覺悟。

  不用多,只要能耽擱她兩到三息的時間,九宮魔域就有機會聚合力量,滅殺掉這位能夠傷到元始魔主的絕代劍仙。

  然而,昊典的劍光並沒有真正切入「天庭宮」的虛空神通範圍,只是交錯而過。

  柳觀的虛空神通,調動了九宮魔域,卻料不到昊典只是虛晃一槍。

  再加上此時參羅利那與淵虛天君的正面碰撞餘波未盡,使得九宮魔域的運轉,都略有滯澀。

  而此時,昊典的劍芒分明再次鎖定了目標:

  大梵妖王。

  一直在冷眼旁觀的大梵妖王無辜極了。

  因為不只是昊典,在這一刻,已經蔓延到血獄鬼府的玄門體系和七祭五柱體系,分明是早有準備,同時發動。

  對已滲透到血獄鬼府的敵方體系手段,大梵妖王倒是也預料到了。

  因為他是脅侍魔主的緣故,天魔體系數十劫前,就在無天焦獄紮下根來,其加持非常穩固,大梵妖王對此倒也不懼,而九宮魔域的爆發力也值得期待。

  他不介意來一個強行反殺。

  可這時候,已經大半抽離了血獄鬼府的外道體系,偏偏就出了妖蛾子。

  大概是被后土帝御壓制之故,葬星與真界的地脈元氣隔絕,血精源木沒了「食物」,一反向真界集中的趨勢,殺了個回馬槍,穿刺血獄鬼府,直指無天焦獄,抽取無度,而且不知發了什麼邪瘋,大肆投放外道魔頭,甩得四面八方都是,怎麼說也是一次不小的災劫了。

  大梵妖王看自家根本之地又遭了災,眉眼都是跳動。

  還好他也算是破罐破摔,對一片廢墟的無天焦獄,忍耐力強了不少。

  思及目前都在天魔體系中,受九宮魔域加持,形勢比人強,可以再忍忍。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之前也被參羅利那坑得好慘,仇怨算得上不共戴天,可他明白,就算參羅利那要坑人,也不會選擇在這種時候。

  深層的原因要比表象更嚴重。

  總不會說……參羅利那對葬星失控了?

  一時間,九宮魔域內各方都是警覺。

  參羅利那的注意力,也從余慈身上轉移過去。

  他的反應不可謂不迅速,可在這一刻,由不得他。

  要說葬星的「失控」,對無天焦獄造成多麼嚴重的影響,倒也未必。可正是由於它的重新切入,使得那一片區域,玄門體系、天魔體系、外道體系、七祭五柱體系等多方彼此交纏,亂成了一鍋粥。

  在這些體系裡面,純以法則結構論,誰最適合這種混亂局面?

  毫無疑問,是以黃泉夫人為核心,從建立的那一刻起,就以接入「諸天萬界」為目標的七祭五柱體系。

  正是在此刻,七祭五柱體系中,法則層面的動盪驟然加劇,由此迅速影響到與之交纏的每一個體系之中。

  這是太玄一脈的動靜之法。

  而其作用的核心位置,並不是在七祭五柱體系內部,而是滲透進了外道體系核心的葬星之中,轟然動發!

  勁為兩股,一者加,用之於內;一者減,用之於外。

  動靜之法的無上神通,轉眼間就將這片區域,劃分為了「葬星」和「非葬星」兩部分。

  毫無疑問,出手的就是太玄魔母和羽清玄兩師徒。

  師徒合力,在這片區域內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彷彿是兩種時間流,法則結構消長變化,形成了天然的屏障,使得參羅利那這個正牌的主人神意切回之際,都受到了影響。

  僅是法則體系的動靜變化,還算不了什麼。

  可問題是,現在葬星內部,正著讓參羅利那一時間也把握不住的異變。

  由於動靜法則的加速作用,這變故就像一場瘟疫,急劇蔓延開來。

  由於淵虛天君的牽制,參羅利那短時間內竟然只能眼睜睜看著它發生,繼而急轉直下。

  發生在真界範圍之外的變故,一下子影響了參羅利那和大梵妖王兩個強者。

  兩邊都想控制局面,然而在這局部區域,各自所本的立場,卻有著極大的差異,偏偏因為之前的心結,讓他們保持暫時的和平還可以,彼此溝通協調,簡直就是笑話了。

  別忘了,還有昊典!

  誰也不能懷疑一位絕頂劍仙捕捉戰機的能力。

  大梵妖王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心思,還掛在昊典那兒。

  可在這一刻,昊典的劍意鋒芒卻是再度變幻,分明又有指向參羅利那的意思。

  你夠了啊!

  連續的變幻,導致的就是連續的權衡。

  這份權衡對參羅利那也好、對大梵妖王也好,都是很難受的。

  昊典究竟指向誰?

  他們都必須關注、警惕,也試圖通過九宮魔域,合力處置,可下一刻,昊典忽然消失。

  不是什麼虛空移轉之類,裡面沒有任何太虛之法運轉的痕跡。

  其他任何痕跡都沒有,只是一個恍惚,便已如此。

  這是真幻神通!

  無上神通級別的真幻神通!

  域外星空,羅剎鬼王驀地輕咦一聲,剛剛擊斷葉繽臂骨的纖手收回,因為若不如此,她的海底要害必須中劍,但就是這樣,在葉繽虛實變幻的劍路中,她的肩頭也挨了一劍,有血跡殷出。

  羅剎鬼王奇怪:「這是我教中的幻神秘術,你怎麼……對了,我教過你的。哈,能夠讓我忘掉這個,你的真幻神通,必然也是推到了無上層次,除了我教中那幾位以外,你大概是唯一一個!」

  正說著,她忽生感應,訝然回望。

  剛剛評點了「唯一」之語,真界之中,就又有一個全新的反應出現了。

  而且,是那麼地熟悉,就像是她親自出手一般。

  本源之力……她的!

  想離開,似乎突然間變得沒那麼容易。

  「當初就該謹慎一點兒。」

  羅剎鬼王說著無意義的話,心中卻明白,這必然是有同樣等級的無上神通,遮蔽了她本應存在的感應所致。

  是誰在算計她?這已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應該還有補救的機會。

  可是當她回身之時,葉繽依舊是擋在她身前,劍尖前指:

  「還沒完呢。」
yht 發表於 2015-7-1 16:25
紫極 第二百一十四章 攬照明月 劍影徘徊(上)

  參羅利那和大梵妖王同在九宮魔域之中,都在天魔體系統馭之下,已經是最大限度地做到了「整合」,然而由於他們視角、立場的差異,就造成了主觀認識與客觀現實之間的縫隙,彼此之間更會造成干擾,給了真幻神通施展的餘地。

  可問題是,為什麼是真幻?

  這種手段,簡直和羅剎鬼王一模一樣。

  雖未必有那種轉移因果的強勢手段,但用得恰到好處。

  昊典已經不見了,誰也不知道她下一刻會出現在……

  這兒!

  大梵妖王看著幾乎已經壓在他眼皮子上的劍意鋒芒,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他媽的為什麼又是我?

  這時候真切感應到昊典壓迫過來的劍意,大梵妖王其實很有些恍然大悟的意思。

  昊典的目標應該從來都沒有變過,劍仙的專注、純粹,在劍意中體現得淋漓盡致,中間的那些虛晃,徹底就是在明確目標之後的掩護。

  純化劍意和真幻之法結合,簡直就是世間最致命的刺殺之術。

  就算是昊典這樣最擅長正面強攻的強人,給大梵妖王帶來的感覺,也是變生腋肘,猝不及防。

  更何況,此時大梵妖王面對的,正是昊典曾經用百萬血獄鬼府妖魔煉出來的誅神刺,是她誅神斬魔屠妖無雙的最強註腳!

  當一位自在天魔級數的強者坐鎮在九宮魔域的宮竅中時,受魔域力量的加持,其效果絕不下於一個無上守禦神通。然而不管什麼守禦神通,在面對大成級別的誅神刺之時,都毫無意義。

  具備這份能力的,天上地下只有一個昊典,而現在這個傢伙就在大梵妖王面前。

  「混帳啊!」

  大梵妖王想借用九宮魔域的力量,想借用天魔體系的加持,然而,不管他怎麼去做,卻總是發現,相對於絕代劍仙純粹到極致的劍芒,所有的手段都是慢、慢、慢!

  誅神刺無與倫比的滲透力,更是無極限的加劇了其中的效果。

  大梵妖王慘嘶出聲,足以焚天煮海的強大力量都來不及徹底發揮,已經被一劍貫腦,劍氣滲透。

  必須要說,面對這些年來層出不窮的意外,大梵妖王已經有了很豐富的經驗,早做了應對最糟糕情況的準備,昊典這一擊確實要命,但他早已經備好的兩個替死咒發揮了作用,根基雖是被劍意傷到,可總體來說,還能支撐。

  然而昊典這一劍,就是專門攻伐神魂,一劍下去,傷人更傷膽,當即把他本來就不怎麼堅強的戰意,伐了大半下去。

  這一刻,大梵妖王甚至想著棄守而逃。

  然而沒等他徹底回神,更要命的事情發生了。

  昊典劍指收回,指尖竟是閃耀火光,某種極糟糕的感受順著火光蒸騰起來:

  本源之力流失!

  大梵妖王驟然一個激靈。

  縱然之前痛苦難當,可他還有一個很清晰的記憶,昊典分明有一個明顯的「抽提」動作,如果不是這樣,會給他造成更嚴重的傷害。而這樣做了,則更惡毒!

  這是奪取本源之力手段的明顯表徵,成功機率極高,對出手之人的要求更高,必須要一擊透伐對手根基才成。自劍修時代過去之後,已經很少有人這麼做了……當年這樣做的人也很少,因為多少有點兒雞肋的意思。

  在此時,昊典用來倒是恰到好處。

  大梵妖王心生寒意:

  是不是可以確認,昊典根本就是奔著他的本源之力來的?

  上次出現這種情況,還是在劍園。

  當時大梵妖王成功地解決了這個危機,可在此刻,面對斬神滅魔屠妖無雙的昊典……

  昊典沒有讓這道本源之力在自己手上停留太久,順手一甩,便是甩到遠處去。

  大梵妖王則因為她強勢的劍氣壓迫,第一時間沒有攔截,也沒能破壞。

  最過分的,竟然還有虛空移轉。

  大梵妖王面臨著痛苦的選擇:

  他一邊是要防備昊典說不定什麼時候砍來的第二劍,一邊則是要追回或湮滅本源之力。

  他現在已經想明白了,

  一貫正面殺伐的昊典不是這種曲折的性格,那麼,她背後的……淵虛天君又想做什麼?

  「呦呵!」

  由於部分神意一直追索著本源之力,感應範圍中,可認為是興奮的呼叫聲彷彿就在耳畔響起。

  那是在已經翻入真界的葬星之中,血精源木的枝椏,猛地噴吐出兩個身影,有一隻貓,應該是太玄魔母的愛徒湛水澄,以前打過交道的。

  然後是……幻榮夫人。

  這二人,「正好」就是出現在了本源之力隔空傳送的終點上

  不好!

  大梵妖王再醒悟過來的時候已經太遲了,兩邊的距離至少也在千萬里開外,昊典無所不在的劍意,讓他一舉一動都變得艱難。以至於他除了眼睜睜看著,什麼也做不了。

  這是搶劫啊……

  至於那邊,湛貓兒一閃不見了蹤影,而幻榮夫人,卻是正面迎上,長袖飛捲,彷彿是一滴暗紅岩漿的本源之力,就那麼被她收納。

  大梵妖王當然記得,這位以欲染魔主為道途的前魔門強者,當年就是憑藉九宮魔域,一舉成就。只是因為大梵妖王的影響,未竟全功,而現在,一切都彌補了過來。

  按理說,就算是得到了大梵妖王的本源之力,短時間內幻榮夫人絕對無法將其運用自如,要在這場大戰中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未免有些異想天開。

  可問題在於……

  大梵妖王瞪大了眼睛,眼看著幻榮夫人還挾著未曾吸收乾凈的暗紅血光,當空一躍,身化輕霧,再一次虛空移轉,再現身時,身下已經是正虛位以待的九宮魔域洞房宮。

  還沒有真正入位,在洞房宮之上的欲染魔主法相,倏然模糊,依稀變成了幻榮夫人的面目。

  僅就九宮魔域的立意,以及相關法則層面而言,包括曲無量,鬼鈴子、參羅利那在內的這些魔門強者,真沒有任何一個,能夠與魔門西支出身、自幼受經義影響,又已成就正牌欲染魔主尊位的幻榮夫人相提並論。

  「大梵你這個蠢貨!」

  參羅利那暴戾的意念,掃過天地虛空,然而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大梵妖王受昊典一劍,都還沒緩過勁兒來,而除了曲無量分不開身以外,鬼鈴子、參羅利那、柳觀都想利用現階段九宮魔域的整合力量,抗拒幻榮夫人的入位,

  可就在此刻,淵虛天君長嘯聲中,再一記重拳轟出。

  拳力所及,上下四方、天地萬物,在法則層面盡皆凝定:

  定元鎚!

  余慈一拳擊出,身體就再次崩解,這種對控制力有著最高層次要求的拳意,比混元雷槌帶來的壓力其實更大,要保持住這剎那的平衡,余慈承受的衝擊可以說是之前的兩倍以上!

  有那麼一瞬間,余慈腦中都是一片空白,幾乎以為自己把握不住拳意,就此灰灰。

  然而,他還是撐了過來。

  除了益漸深入的解析修正以外,還因為在這極致微妙一刻,因為他氣勢恢宏的拳力,還有妙至毫巔的時機把握,諸多強者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這並非是虛榮,而是彼此的映照。

  是余慈在進入了某種玄妙的層次之後,自然而然的感應。

  余慈知道自己是什麼樣,也知道了自己在別人的眼中,又是什麼樣。

  同時,在天人相搏的過程,他更清楚了在天地法則的客觀法度裡,他是個什麼樣。

  如此的種種合起來,就是一個「我」。

  特別玄虛的理解不必提,真正重要的,是實質的變化。

  拳意橫空,靈光沖射;明月之上,陰霾洗凈。

  余慈重新在虛空中聚合,也在這一刻,定元鎚下,大半個九宮魔域的運轉都為之微滯,幻榮夫人抓住機會,從容入位。

  下一瞬間,九宮魔域由「極靜」轉為「極動」。

  這是法則層面的動盪,同時也是天魔體系法度的衝擊。

  整個魔潮都在上下起伏,像是驟發的海嘯,九宮魔域的「頭顱」則彷彿在裡面打滾,天翻地覆。

  巨大的排斥力,從四方四隅的宮竅中爆開。

  這正是幾位魔主最擔心的情況,卻沒有辦法可想。

  最早被轟出來的,竟然是參羅利那。

  幻榮夫人就算成就地仙,其修為也未必夠參羅利那一刀砍的,可是在相應體系中,就是具備了優先的權限。

  欲染魔主就是前面穢淵、無明、欲染、無畏、寂妙等五位魔主的中樞,就算換了名目叫五通什麼的,也是這個地位。

  就是「原汁原味」的大梵妖王與之相比,在法理權威上都有差距,在寂妙魔主之位的參羅利那更不用說。

  退出來還不算完,天魔體系和外道體系的反噬同時到了。

  不只是參羅利那,所有九宮魔域中的強者,除了中央深淵的曲無量,與元始聖道同化,地位超然以外,都發生了嚴重偏移。

  當然,幻榮夫人這一手,雖然在九宮魔域的「小法度」上佔儘先機,卻是實實在在違逆了天魔體系的「大法度」。

  反噬不可避免。

  幻榮夫人早有準備,也不指望能夠反控九宮魔域,根本不在洞房宮逗留,幾乎是和鬼鈴子等人一起,從裡面彈出來。

  明月懸照,給予她層層加持,饒是如此,天魔體系的反噬,也讓她遭受重創——欲染魔主的根基都有動搖。

  可相較於今後驀然開闊起來的前景,她已經是賺到了。

  對鬼鈴子等人而言,這真是要了命的錯謬。

  換了任何一種情況,九宮魔域既有的法度,都可以在天魔體系的加持之下,重新整合梳理,只要再次歸位就好了。

  可這一刻,當鬼鈴子想要重新入位時,北地三湖區域,連續光芒衝起,邵天尊切入真實之域,在他另一邊,是清虛道德宗的伯陽天尊,兩位地仙都非弱者,更別說還有和他糾纏已久的儒聖法身,同樣是地仙戰力。

  鬼鈴子初成脅侍魔主未久,就算比其他自在天魔要強一些,還沒有真正消化,當下就被牽制住。

  他由此明白,這一場變故,恐怕不是臨時起意,是已經在事先有了籌謀。

  也是這種籌謀,將魔門這邊弄得一團亂。

  進,還是退?要做一個選擇了!

  此時,大梵妖王也好,柳觀也好,情況都差不多。

  比較倒霉的是大梵妖王,被昊典重創不說,彈出極真宮後,因為九宮魔域的「盤轉」,此時竟是給拋到滄江以南的區域,迎接他的,是南國玄門的架起的法陣。

  不管是想重歸九宮魔域也好,還是要回無天焦獄也好,看起來都是漫漫長途,艱辛得很。

  至於柳觀,一時倒沒有人阻擋他。不過眼下這形勢,怎麼都不是他這種剛剛邁入自在天魔境界的人物所能扭轉的,他仰望天空明月,切齒不己,卻終究不是真正的瘋子,先一步遁走。

  余慈現在顧不得別人,因為在他面前,就是被轟出太皇宮的參羅利那。

  不管這傢伙是不是在九宮魔域的宮竅裡,都是個大麻煩。

  當然,余慈不會再犯之前的錯誤,絕不給他回氣的機會,轟然衝擊。

  剎那間兩邊對轟一記,隨即都是微怔。

  余慈竟然沒碎?

  很快余慈就明白過來,連續的分解重構,一直不斷的解析,還有天人相搏的進展,都在這一刻體現出來,他的形神結構已經滿足了「三元鎚」拳意的要求,也正式邁入了良性循環的軌道。

  從此常規狀態下,化用此拳意,對身體不但再無損耗,反而會有鍛鍊增益。

  雖然拳意境界上再有提升很難,可有玄門體系支持,強絕的拳力再沒有停滯一說,運轉也更加自如。

  余慈捕捉到了戰機,一拳未盡,一拳再出,混元雷槌的力量激昂澎湃,電光縱橫,如此第三拳轟下,竟是迫得參羅利那挪移虛空,暫避鋒芒。

  好吧,其實是參羅利那無心戀戰的成份更多些。

  畢竟,外道魔國才是他的根子。

  根子出了問題,就說明他多年籌謀,有從根本上崩解的危險,這如何能成?

  參羅利那現在是一門心思回追到外界體系中,重整旗鼓。

  此時,九宮魔域還沒有真正散掉,可對面的人心,已經再次散掉了。

  余慈沒有追擊,既然參羅利那主動與當前核心戰局做了切割,他才不會逼人狗急跳牆。

  葬星那裡,可以由太玄魔母驅動「七祭五柱」體系,和羽清玄加以控制。

  一時也不會出差錯。

  很好,非常好!

  這是他對自己的評價。

  坦白講,事態至此,確實出乎了余慈本人的預料。

  自從余慈強轟九宮魔域,打開縫隙,接引昊典進來。此後每一步,都只算是小勝,然而由於算計的精妙,得以積小勝為大勝,滾雪球一般把自身的優勢擴大,直到幻榮夫人入位,把九宮魔域的大盤子掀翻,終於是顯露了最終的目標。

  從無量虛空神主魔祭巫神,魔染一界,更有九宮魔域強化固定天魔體系的作用。魔門一脈,其實就是在真界佔據了攻勢和主動。

  這個主動是大勢上的。他們抓住了羅剎鬼王禍亂一界之後的混亂,不但充分利用了真界魔門的力量,而且最大限度地將域外天魔,還有參羅利那的外道體系合入進來。

  同時,迫於局勢,余慈和蕭聖人幾乎同時陷入了心魔大劫,本來佔據了絕對優勢資源的玄門體系,就此束手束腳。

  余慈佩服無量虛空神主,也佩服鬼鈴子,不過現在就是一切回到正軌的時候了。

  余慈顛覆九宮魔域,把大梵妖王逼落南國,讓鬼鈴子身陷洗玉盟圍攻,也將參羅利那逼回了葬星之中,三大脅侍魔主和無光魔主的聯手,就此終結。

  也許這幾位魔主每一個都是蓋壓一界的強者,可當他們分隔開來,同時玄門體系還是一個整體,情況就和最初的時候徹底倒了過來。

  掌控局勢,掌控細節,把一切都做得順理成章,最終取得勝利,這種感覺真的是非常爽利。

  但余慈知道自己吃幾碗乾飯,這裡面絕大部分的功勞,應該是屬於為他解析巨量資訊的黃泉夫人。

  但他也不會妄自菲薄,因為正是他把黃泉夫人放到了一個最正確的位置上,其餘還包括昊典、太玄魔母、幻榮夫人等等,都是如此。

  這就是一種成就感。

  他沒有掩飾什麼,這就是他應得的。

  由此,他更加理解蕭聖人、理解造化劍仙、甚至理解鬼鈴子這些領袖群倫的英傑人物。

  不過,最重要的,是另一位。

  曲無量。

  必須要說,還遠遠不到能夠慶祝的時候,雖然大梵妖王和鬼鈴子等人都被排斥出去,可魔潮的聲勢依然驚人,域外天魔還在不斷入侵,魔門的主要力量也依然存在。

  就是參羅利那一個,他的外道體系依然具備可以顛覆整個真界的強大力量。

  然而此刻,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在於,曲無量還在。

  有他在,九宮魔域的核心就在,天魔體系的根基就在。

  九宮魔域不除,真正的大危機就不會有消停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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