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問鏡 作者:減肥專家(已完成)

   
karobi 2011-2-20 10:32:1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22 4799750
xox 發表於 2012-2-6 00:03
追逐第一百零六章 查底


不久前裝暈那一回,靈犀散人得到了一些比較有用的信息,所以,當他進入三家坊,拿出黑袍給他的信物,進而見到了那位嬌俏可人的男裝美人兒時,其實並不怎麼驚訝。
翟雀兒翻看兩眼黑袍的信物,又掂了掂傳訊玉簡,並未查看其中內容,只道:“你對黑袍師兄說,這封信我會儘快送到柳師伯的手上。”
靈犀散人這才知道,這傳訊玉簡,翟雀兒也只是轉交而已。
他雖變了形貌,卻也瞞不過翟雀兒,這女修顯然對他是很感興趣的,主動道:
“你想不想謀個出身?”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但靈犀散人既遭受着巨大壓力,又被人拿捏得很慘,如此境遇之下,又如何不明白女修的意思?這種時候,他絕不會假清高,在短時間的驚訝之後,立刻擺出急切和猶豫交織的狀態:
“可以嗎?”
“可以考慮。”翟雀兒說話,當真是沒有半點兒誠意的樣子。
靈犀散人險些被她噎死,卻又不能生氣,只好垂下頭去,暗自咬牙。人心就是這麼奇怪,他原本是有五分在做戲,現在反倒是有了七八成的真心,也因此越發地憋屈。
“事無不可對人言,別在心裡頭說人壞話。”
靈犀散人就是一激:“不敢!”
翟雀兒瞥他一眼,笑吟吟地道:“不敢最好。我知道你的境況,確實比較糟糕,黑袍師兄是頂難侍候的,人也沒個長性兒,事後也不會有什麼好安排。若你真覺得難過,要在這兒存個念想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要做到三條……”
“哪三條?”
“有用、有心、有趣兒……明白?”
明白個屁!
看這個男裝美人兒自然揮灑,嘻笑間自有丘壑,莫名地給他極大的壓力,靈犀散人也不敢真當真屁話來看。當然,他也明白,正如對方沒有給他確切的承諾,他也不需要明確的答覆,只有在心裏有譜就行。
果然,翟雀兒很快就換了話題:“接下來,黑袍師兄有什麼打算呢?”
對此,黑袍早有安排,靈犀散人便道:“弟子無能,前面失了玄靈引,幸好還能感應那人的氣味,黑袍前輩是要一路往東,先把玄靈引取回來。”
“玄靈引啊。”
看起來翟雀兒興緻並不怎麼高,只是隨口問道:“聽說那玩意兒除了尋找黃泉秘府的用途外,在進入的時候,也很有用?”
靈犀散人略一遲疑,道:“聽說是。”
“聽說?”翟雀兒眼睛眨了眨,忽地再換話題:“有一件事我很好奇呢,當初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有玄靈引,鬧得沸沸揚揚,可這把‘鑰匙’,你又是怎麼到手的?”
靈犀散人聞言就有些走神。翟雀兒並不是問這個問題的第一人,他不由想到那個貓不離手的沙盜,遲疑下才道:“我以前曾拜入聞香教,是教中一名執事,此物是在一次探寶發現的,是在南方一個散修洞府。到手很久,才知它是玄靈引,後來不慎走漏了消息,才叛教出門……”
這裏他有意無意混雜了信息,卻沒有半句虛言。翟雀兒也不計較,只是疑道:“聞香教?”
“是南國一个中型教派……”
“嗯,有點兒印象了,你那稀奇古怪的法門,也是從教中學的?”
“是也不是。”
這還是首次有人問他類似的問題,靈犀散人小心翼翼地道:“我修鍊這《未來星宿劫經》,並未見教中人懂得,但我逃出教中時,攜出來一本論述香料的典籍,這《未來星宿劫經》便在其中一個條目下,只是一篇殘缺的經文,我略一頌念,便覺得心血來潮,甚有靈應,仔細研讀,才發現其中妙處,以此為本,再通讀典籍,莫名地就有諸般法門傳下,轉生化妖之術,亦在其中……”
“哦,還有這等事?”
翟雀兒真的感興趣了:“那部典籍拿出來給我看!”
靈犀散人只有苦笑:“我被一劍貫腦後,玄靈引並一身行李,都給那人奪去了。”
“這樣啊。”
翟雀兒有些失望,不過興緻並未打消多少,她負手踱了一圈兒,略加猜度:“你那法門,當真是有趣得很,若是那個‘聞香教’精研此法,必然要比現在出名得多啊?莫不是買櫝還珠……”
靈犀散人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道:“聞香教中根本經典是《九蓮經》來着,那是教中核心信徒方可修鍊,這部無名香經,只是作為配套法解使用,我們這些執事,修鍊的法門,就從此中來。我是帶藝入教,也得了一部丹訣。”
“有意思!”翟雀兒笑吟吟地點點頭,再沒說什麼,揮手讓他離開。
靈犀散人自然要回去向黑袍報備,但這邊還沒碰面,他和翟雀兒的對話,已經為余慈所查知。
“嘖,兩邊合流啊!”余慈揉着眉頭,覺得很是頭痛。到手邊的寶貝,他當然想要,可若是帶着無可抵禦的風險,慎重考慮則是必須的,他要再好好計較一下。
同時,靈犀散人對聞香教和《未來星宿劫經》的說法,讓他有些好奇,記得當初在天裂谷,他就與那個教派打過交道,他手中的百靈化芒紗,便是從一個叫褚妍的聞香教弟子手中得來,那可是見了血的死仇。
當然,還有那本無名香經,不正是在他手上嗎?
將那枚記載了巨量信息的蜃影玉簡取出來,余慈按着靈犀散人所說,很快找到了那個條目,果然,曾多次在靈犀散人神魂深處感應到的經文,這上面就有記載,僅是摘抄了幾段的樣子。
條目本身是說一種佛香,名曰‘集道’,文中對其功效吹得天花亂墜,而在描述時,就引用了這經文片斷,余慈念了兩遍,卻沒有半點兒所謂“心血來潮”又或“靈應”之類。
這經文莫不是還挑人?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依舊找不到下手的地方,疑惑之餘,只好放棄。
其實,余慈對《未來星宿劫經》倒真不怎麼看重,這種妖異的法門,學來又有什麼用處?不過他倒是對這部無名香經的價值,又高看一頭。《未來星宿劫經》是一條,還有那九竅迷神丹的丹訣,在修行界,都是難得的寶貝,若流出去,那是要被人搶破頭的!
再看如此巨著,真不知還有多少法門沒有發掘出來,余慈對它也更有興趣了。
正細細翻看的時候,敲門聲響起,隨後陸青道:“夏夫人來訪。”
那就是幽蕊了,倒是耳目靈通。
余慈對那女人沒好感,但還不至於到拒之門外的地步,略一沉吟,便出門相見。
其實昨天初到黑月湖的時候,余慈已經通過神意星芒見過了,基本是什麼也瞞不過他。不過正式見面,他也要感嘆一句“秀色可餐”。幽蕊裝束依舊華美精緻,綾羅珠玉增益顏色,愈顯得雍容貴氣,自有她獨特的魅力,只是想想她還是一位新寡文君,給人的感覺就有些微妙。
見面時,幽蕊猛地一怔,卻是發現了余慈修為又上一階,不免驚訝。但她畢竟眼界甚高,很快回復過來,笑意嫣然,如過春風,一點看不出當日余慈不告而別之後,怒斥“豎子不足於謀”的恨意,便是有一些表現在外,也就是輕嗔薄怒的埋怨。
“便是當初同行時,她還沒這麼好說話呢。”
余慈就覺得不對,沒等想個明白,幽蕊已向他深施一禮:“道兄精於符法,又擅魂魄心意之術,今有一事,與妾身及妙相法師相關,懇請道兄施以援手。”
話說到此處,余慈自然知道是哪個,他就奇怪:人家妙相都表明態度了,這女人還不死心嗎?
念頭未絕,旁邊陸青忽地踏前一步,低喝道:
“誰?”
xox 發表於 2012-2-6 20:42
追逐第一百零七章 不屑


陸青這一喝,聲音不響,卻以特殊法門發出,撼魂動魄。屋外就有一聲輕爆,空氣中嘶嘶作響,隨後再無聲息。
這是演得哪一出啊?余慈就看向陸青,女修低聲道:“有人以秘術窺伺。”
余慈一奇,他知道,論感應的敏銳程度,精修天魔裂魂分身的陸青是要勝過他的,看着陸青當先出了門,他也跟上去。
他們一行人的臨時居所,是一處租賃的庭院,處在村寨邊緣一個較清凈的小島上,緊鄰水邊,又有陸青這等人物,入住第一天晚上,她就將此地打掃乾淨,頗是清爽,不過此時在院中角落,平白多了一灘污水。
余慈摸摸下巴,如今他見識日增,很快就辨認出,這污水,應該是某種陰穢之物所化,剛剛陸青一聲喝,將其震散。
這鬼祟之舉,可不像有善意的樣子。
余慈眉頭微皺,轉過臉去的時候,幽蕊若有所思,正要開口,頭頂振翅聲響起,一隻烏鴉在金黃的“月光”下,略一盤旋,來到:“還以為是哪個,原來是進了新人。”
又是它!
余慈也不知見了多少只類似的鳥兒,卻始終不見其真面目,不想這廝粘粘乎乎的不說,還挺多事兒!
余慈實在不想和這種人打交道,又未明確其來間,沒有第一時間回復,忽聽到幽蕊冷喝道:
“老鬼,你管得太多了!”
好個蛇蠍女人!余慈聞言大怒,若是他不知其中來龍去脈,絕看不出裏面的門道,這個老鬼什麼的,分明是一個修為不俗的步虛強者,本來是糾纏妙相,久不能成功,可幽蕊一句話,豈不是將其怨氣,移到他身上來了?
這女人其心可誅!
他越是發怒,臉上越是安定從容,甚至還露出一點笑容,做個手勢,阻止幽蕊再說下去,幽蕊不是那麼好相與,但她此時是客人,也不好做得太明顯,余慈就上前一步,對那黑鳥道:
“哪位前輩傳話?敝人盧遁,修行遠遊,初臨此間,正結交各路前輩高人,不知可否面見,聆聽教益?”
他把姿態放得很低,一來不願讓幽蕊稱心如意,二來也是測試那位的性情。
“不用玩這些虛的,唔,對了,小子,原來我見過你!”烏鴉背後那位放聲大笑,“那晚上你是好眼福,幽家的婆娘可還風騷么?”
余慈當然可以笑眯眯地應一聲是,不過他做人也有底線,在背後嚼舌頭,正是他極不屑去做的。故而,他抽動嘴角,直接將此問略去。
烏鴉緊接着傳聲過來:“小子,給你一個忠告,要從別人嘴裏分一杯羹,也要先看看自家的資格。”
稍一頓,對方又將矛頭指向幽蕊:“那邊的婆娘,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別急別慌,你們姑嫂兩個,我都有安排!”
說罷又是大笑。
這位真是粗鄙……相對於其步虛強者的身份而言。
其實余慈並不歧視這種人,食色性也,不管粗魯還是文雅、具不具備格調,本質都沒差別,便是余慈自己,對當夜紫月之下,那成熟豐腴的美尼姑,也不是沒有任何念想。
在這種事情上,個人的好惡更為明顯,他就是不喜歡那人的腔調,僅此而已。當然,他也不會虛偽到義正辭嚴地喝斥,只是維持着唇邊的弧度,不知是笑或是嘲弄。
“去死!”厲叱聲中,銳風破空,那烏鴉屍分兩半,污血濺了一地。
余慈沒有阻止幽蕊動手,回頭看,見這女人俏臉眸光冷厲,殺意灼灼,顯然是氣恨交迸,只是這裏面,又有幾分是真實,幾分是偽裝呢?
這女人,勢必要給她一個教訓!
余慈本來還想着是不是要趁機將神意星芒收回,眼下也不着急了,不過他對幽蕊的印象真是糟糕到極點,也不願再和她糾纏,冷淡地道:“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如今麻煩上門,我要想想對策,夏夫人,不送。”
不給幽蕊說話的時間,他揮袖回屋,至於送客一類,自有陸青去辦。
至於幽蕊怎麼想,與他無干。
說是“禍從天上來”,但那是對幽蕊的說辭,其實余慈本心是不怎麼擔心的。
從一系列事情來看,烏鴉背後那位,是步虛強者沒錯,但實力未必就比妙相強出多少,否則以其粗魯的行事風格,不會這麼粘粘乎乎。而在他身邊,步虛戰力足有兩位,若是應對得當,余慈本人也能發揮作用。窮奇、蠱雕這樣的步虛大妖,他們都能殺傷之,對這位,便是硬橋硬馬地對撼,又能怎樣?
相比之下,他還是更關注這件事情的背景,好像妙相與此人還有點兒說不清的關聯,更有一個未明的背後勢力……魔門?又不太像!
“總之快刀斬亂麻,儘快把事情解決了才好,否則被這事兒絆住,如何騰得出手,做更重要的事?”
余慈便想着,如何將這麻煩解決,最好也不讓幽蕊那女人如願……
然而沒過多久,外間忽又有人前來拜訪,這次仍和幽蕊那邊有關,但來人讓余慈有些意外:
“妙相法師?”
雖說正式見面只有兩回,但利用神意星芒,人前人後地探查,余慈知道,這位外表雍容恬淡的比丘尼,也是一個內心頗為高傲的人,也許是出身不凡的緣故,言談舉止中,總有那種發號施令的做派。尤其她還是步虛強者,親自登門拜訪,面子可說是給得十足。
余慈迎出,見那位美貌尼姑緇衣小帽,靜靜站在院中,手捻佛珠,意態自若,自有其獨特的氣度。念頭轉了轉,余慈降階相迎,然而妙相也不見禮,只用她沙啞的嗓音道:
“今來登門求助。”
咦?
“我有一處鬼池,裏面戾氣躁亂,久未整治,修行時效果不佳,聽聞你是符修,又精通魂魄心意之術,故而登門拜訪,想請你助我一臂之力,梳理鬼池。”
對妙相來說,這是比較艱難的長句,余慈則被這尼姑弄得稀里糊塗,當初湖面上,她明說不需要符修幫忙,接下來與幽蕊單獨說話時,也說不信任這邊的實力,音猶在耳,怎麼又變卦了?
“是這樣嗎……”余慈也不好說“老子早知你們的根底,少來搞這些彎彎繞繞”之類的話,只能打個哈哈,稍做緩衝。
然而妙相遠比余慈想象的直白得多:“去實地驗看一下?”
我還沒答應呢!
余慈真是服了這位幽夫人頤指氣使的派頭,可話又說回來,幽蕊來請和妙相來請,完全不是一個概念,在北荒這地界,步虛強者對還丹修士,完全有資格這麼講,甚至還算是客氣的,要是余慈拒絕,才真叫不識抬舉。
倒要看看你打的什麼算盤。余慈臉上帶笑,略一沉吟,便答應下來,也沒有讓陸青跟隨,若真有什麼事,藏身在雲樓樹空間內的鐵闌,足夠應付了。
黑月湖上不適應飛行,二人當下移舟過湖。至半途,余慈還在轉動腦筋的時候,忽聽妙相道:
“游蕊只有小聰明,沒有大智慧。”
余慈眨眨眼,他已經見識過妙相給小姑子拆台的場面,只是一笑,保持淡定的姿態。
妙相立在船頭,緩緩道:“她今日惡了你,也沒什麼,然而她又禍水東引,激得馬槐將怒氣拋到你們頭上,這事做得卻是蠢之又蠢,且無半點兒格調。”
余慈品味其話中意思,心中略有些感嘆,這個尼姑,當真是眼明心亮,什麼都瞞不過她。不過他有個小疑問:“馬槐?是那個驅使黑鳥的?”
“這人東邊一個小宗門的首腦,上一劫末,得罪了我俗世的夫家,被滅了門,他只逃出殘魂,不想這些年轉了鬼修,仗恃一柄祭煉十三重天的天王傘,登臨九天外域,眼看又恢復了修為,如今是步虛中階,比我強上一籌。”
妙相語氣淡然,並不以那人為意,不得不說,她們姑嫂二人的眼界之高,真是一樣一樣兒的:“此人天性涼薄,滅門之仇,在它眼中,遠不如毀身之恨,我那俗世夫家頗有地位,它不敢真去報仇雪恨,故而是在我身上打主意,大約是覺得這樣做,能折辱那邊罷。”
她語速緩慢,余慈耐着性子聽完,方道:“那法師讓我去梳理鬼池,和這個有什麼關聯?”
這純粹就是裝樣兒,妙相的回應他都能猜出個八九分。果不其然,妙相稍稍解釋了裏面的緣由,最後道:
“我在鬼池中多堅持一日,他便一日難以如願。幽蕊便在此事上做文章,引他怒氣,只是,我又何需讓人替我擋災了?
xox 發表於 2012-2-6 23:13
追逐第一百零八章 過限



妙相嗓音沙啞,語意卻是錚然。
“我讓你來幫忙,便是將事情做到實處,那馬槐尋你的晦氣,自有我來接下,你不用糾纏此事。”
余慈啞然,雖不知眼前這位還有沒有別的算計,僅以目前來看,妙相尼姑的氣魄格調,實遠在游蕊之上,不過,余慈又何至於讓人擋在前面?
人在世間,別的都無所謂,但若讓人看不起,實在是愧為男兒。
不過,他也沒有再多說,只道:“先看鬼池吧。”
妙相領他前去的地方,果然就是昨天那處地方。過了幾個時辰,鬼池中的氣霧在慘綠中摻了點兒灰白顏色,能見度更低。
頭頂漸轉銀白的“月輪”將光華投下,這光純粹些,看得也更清楚,鬼池中時時有一些殘缺不全的肢體、臉面的虛影乍隱乍現,這應該是那些被陰煞之地新近吸引過來的陰魂鬼物,被鬼池中更恐怖的怨厲之氣絞殺分解的過程,其間出奇地沒有半點兒聲音。
余慈在池邊轉了半圈兒,這次時間遠比上回寬裕,他看得更仔細,甚至對周圍法陣也有認識,那個四翅雙頭蛇,卻是不見,想來還隱藏在池中。末了,他就問:
“這鬼池,應該剛用了沒多久吧。”
“昨天用過。”
“那就還要一段時間積蓄才行。”
這是內行話,妙相聞言看他一眼,略微點頭:“大約還要六天的功夫。”
那就是七日一次“鬼浴”了,這頻率也讓人牙痛。余慈心中有了譜,又問道:“法師的意思是,使其流轉更有條理,同時消減這裏的戾氣?”
如果是這樣,對余慈來說,還真沒什麼難度。
妙相微笑搖頭:“不,要增加。”
余慈啞然,愣了愣才道:“增加?”
“若能擴容,自是最好。”妙相簡單回應,此時她仍不相信余慈能有什麼建樹,只在唇角微露笑容,“鬼池濁而不純,效用大減,眼下我只要精鍊而已。”
余慈正起臉色,他原本以為妙相是用鬼池聚集陰力煞氣,以淬體煉神,雖失之旁門,但原理和他修鍊“白虎七宿感應心訣”也沒什麼差別,但現在看來,似乎他想得有些簡單了。
他止住勘探的步子,又確認了一回:“法師的意思是,請人梳理鬼池,其實是要增加這裏的怨厲凶煞之氣……這很危險哪。”
後面一句是他看見妙相的表情,臨時變更的。
妙相淡淡道:“步虛修士登臨九天外域,汲取至粹玄真時,亦是兇險萬分,稍有不慎,便會被太陽真火化為灰燼,更會遭域外天魔奪舍,毀傷道基,我這手段,難道還會比那些人更艱難嗎?”
這個,應該是不同的吧。余慈沒有相關的經驗,自然無法回答,他也沒法再說,只有真正見過妙相修行的人,才知道那有多麼危險殘酷,但他現在應該是“一無所知”才對。
想了一想,余慈道:“僅是精鍊,倒是好說。”
他取出太陰幡,迎空一展,自有攝陰聚煞之力彌散開來,慘綠氣霧中,那些灰白色的雜質,都被長幡捲起,借幡中封存的神通碾碎純化,成為細沙似的精純陰力,當空灑下,
對氣霧中那些只餘下兇殺怨厲本能的鬼物碎片來說,這就是大補之物,當下便如魚群爭相奪食,鬼池中的慘綠氣霧急劇沸騰,無數鬼臉隱現涌動,大都是凶戾或絕望之色,更有無邊貪婪之意。雖是如此,慘綠氣霧顏色卻越來越純粹,朦朦地像是披了一層綠瑩瑩的光。
這一過程中仍然沒有任何聲音,可是在池邊兩個修士,都是感應敏銳之輩,能夠很清晰地感受到,來自鬼池中激烈的陰力震蕩,若再深入一層,其中純粹的凶煞戾意更是讓人毛骨悚然。
妙相見狀,眸子亮了起來,她半蹲下身,探手入池,在氣霧中攪了兩下,看得出,她比較滿意,但又想起一事,回眸微笑:“若是你常常在此也好,但若你不在了,又當如何?”
那也簡單。余慈已經徹底明白了妙相的需求,他表示,只要安一個‘過濾’的網就好,完全可以通過符法來解決。
妙相站起身來,坦然道:“之前是小看你了。”
余慈微微一笑,到此為止,見好就收也不錯,可是和妙相一手接過馬槐威脅的大氣相比,似乎還有遜色。所以,他道:“精鍊本身,其實也是擴容,同樣的容積,雜質少了,陰煞之氣自然更具規模。”
“哦,你還能再精練下去?”妙相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勉可為之。”
余慈站在池邊,正要動手,林子外,有人聲傳入:“嫂嫂……呃,妙相法師。”
匆匆而來的,正是幽蕊,她是聽到消息后就追過來,正好看到余慈和妙相在鬼池邊研究。原本這是她最希望看到的局面,然而很不幸,這裏裏面卻少了一個至關重要的環節——在余慈和妙相之間,竟然沒有她本人的存在!
她有一種深重的危機感,稍稍定神,她就笑道:“原來盧道友已經來了……”
幽蕊是想凸顯自己的存在,可是另兩人都沒有配合的想法。余慈只是瞥她一眼,就繼續準備符法,妙相則問他:
“進去直接感受,似乎會更好?”
“這倒是。說得再好,不如法師親身驗證,我也要知道法師修鍊時,如何運用此中陰煞戾氣,便於對症下藥,過程中,若是裏面戾氣過重,逐步適應也最安全。”
妙相略一沉吟,就摘去頭頂僧帽,露出光潔圓潤的頭顱。
余慈眨了眨眼,忽地想到修鍊時,妙相的形態,心頭一跳,不免就有些想法:這美尼姑,不是故意誘惑我吧?
不管他怎麼想,妙相的動作並未停下,只是事先對他點點頭,輕描淡寫道一聲“失禮”,便解褪緇衣外袍並內衫等,緩緩走下鬼池。那隱透瑩光的雪肌冰膚,曲線圓潤柔順,自具風情,在氣霧中漸漸模糊。
說實在的,她角度選得很好,余慈除非是伸頭探身,從頭到尾,也就是看到一個側面,僥是如此,心跳速度也有變化。
這時候,妙相回身,微微頷首,頗是嘉許:“此時效果,已比得上平常蓄積七天時。”
說話時,妙相是正面朝着余慈,氣霧並不能完全遮擋身軀,在修士的利眼下,什麼隱秘部位,都等若毫無遮掩,然而她神態自若,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此時,幽蕊走過來,停在他身邊,臉上沒有任何被無視的嗔惱,反而是露出笑容:“果然了得,妙相法師很欣賞你呢。”
這大約是好話吧,可與妙相當前神態合為一處,卻透出高高在上的味道來。
撮合不成,就要挑撥離間……果然像妙相所說,幽蕊也只有點兒小聰明而已。
余慈心中冷笑。然而人心之所以為人心,就在於它並不完全受控於理智。余慈也能夠感應到,妙相有那種心態——一個人,是不會因為在牛馬豬羊面前裸露而羞恥的,不對等的層次,很容易讓道德失去存在的基礎。
稍稍調勻氣息,余慈臉上沒有什麼變化,只搓了搓手,道:“開始吧。”
言罷,太陰幡展開,虛懸半空,按而不發。
妙相深吸口氣,激發氣機,一層瑩光自她頂門亮起,慢慢下移,過印堂,穿咽喉,直入胸腹之間,這一刻,妙相的豐腴圓潤的嬌軀分明是透着光。
光芒掃過之處,慘綠氣霧登時澎湃翻滾,幾乎可以目見輪廓的陰魂鬼物,如飛蛾撲火,群集而上。妙相嬌軀分明顫了一記,原本筆直的背脊略彎,擠出一聲低低的呻吟。
“嘭”地一聲,慘綠氣霧燃燒起來,重現了當初通過幽蕊的視角,所見的那一幕。瑩綠透明的火光燒灼着妙相每寸肌膚,甚至是從她的面部七竅中透進去,讓她的身軀蜷縮得更厲害,並開始無意識地掙扎。
終於,慘烈的嘶叫聲響起來。
余慈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但還是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在聲嘶力竭的喊叫聲里,幽蕊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看,但看到余慈久未動手,她還是刺了一句過來:
“現在可不是愣神的時候。”
余慈唇角勾起,看也不看她一眼,懸在上空的太陰幡一抖,封在幡中的神通運作,那是太陰役禁厲鬼術。位列“諸天飛星”之術二十八宿之列的上乘符法,便是只露出冰山一角,整個鬼池的運轉也開始變化。
幽蕊倒抽涼氣,在她的注目下,池中慘綠火光,竟是從外而內,幾個波次之內,變成了鐵青顏色!僅十餘息的時間,那處虛空,都被進一步提純、爆燃的陰煞之氣扭曲了。
而在那裡面,妙相身軀劇顫,隨後竟是僵在鬼池虛空中,肢體完全繃緊,像是一張已到了極限的弓。
“差不多了……”
余慈已經測出了妙相的極限,正要收手,鬼池中,那位竟是猛地睜開眼睛,此時,她的嗓子已經完全發不出聲,但那意念卻是透燃燒的瞳孔刺過來:
“繼續!”
不改頤指氣使的氣派……余慈搖搖頭,稍稍加了一絲力氣,鬼池中鐵青鬼火,顏色開始轉淡。可也就轉了那麼一點兒,妙相身軀多處,已經暈上一層赭紅顏色。
真過限了,收!
隨着太陰幡收卷,鬼池中的陰火轟地一聲,被硬壓到池底三尺高處,將妙相空了出來,為她解壓,可妙相沒有動作。
既然還在浮在半空,應該沒事兒才對。
余慈是這麼想的,但緊接着,他就看到,妙相開始了輕微的抽搐,懸空的身子開始不穩,同時……連綿的液滴順着圓潤修長的腿線急速滑落,不知何時,她雙眸中灼灼火光消去,如今卻是空茫混沌,全無焦點,再晃了晃,便一頭栽下。
Ancher_Leo 發表於 2012-2-8 07:52
第一百零九章 排毒


    “你……”幽蕊盯著余慈,一時愣了,也不知余慈是依言幫忙呢,還是暗中使了壞?不怪她多疑,委實是這場面太過妖異,以前妙相修行,可從來沒有落得這般境地。

    余慈不讓她胡思亂想,直接瞪了過去︰“還不扶法師上來?”

    幽蕊如夢初醒,再看余慈一眼,躍下鬼池。

    余慈覺得這個蛇蠍女人那一眼意味兒復雜,正細品之時,就听到她驚呼一聲,以更快的速度彈射出來。在她身後,那條久違的四翅雙頭蛇緊追不舍,振翅間,翅上鬼眼流轉,四個蛇瞳放出幽藍光芒,陰森可怖。

    這算是怎麼回事?

    游蕊花容失色,叫道︰“快救我!”

    開什麼玩笑,你還是個還丹修士呢!呃,說起來,那怪蛇似乎戰力更強的樣子。

    見余慈站在那里不動,游蕊好懸沒氣昏過去,偏偏還不能當真發怒,只能以最快的語速解釋︰“這是法眼豢養的鬼翼蛇,用來守護鬼池,她昏迷之後,這蛇會攻擊一切靠近她的人……”

    說話間,她已是連遇險情,那雙頭蛇趨退如電,似乎還可流布邪毒之氣,若不是游蕊對它也算有些了解,恐怕早被擊中。

    這種境況下,游蕊再也按捺不住,近乎失控地尖叫︰“快叫醒她,我撐不了多久!”

    這女人的小聰明總算發揮作用,道出了最適合的解決辦法。

    余慈搖頭,真叫一個麻煩!感嘆中,他隨手取了妙相之前褪下的緇衣布袍,很謹慎地繞過鬼翼蛇那邊的戰場,跳下池去。

    還未落地,便見到池底中央,妙相仰躺在那,修長圓潤的**微微支起,全不動彈。可這本就不是一個放松的動作,說明她的肢體還在繃緊狀態,鐵青鬼火就在她身邊燃燒,似乎還能听到“滋滋”的聲響。

    余慈恍然,暗罵自己也昏了頭,再一動太陰幡,將那處鬼火排開,這才落地。

    離得近了,看得更清楚。

    長年浸泡在陰煞之氣中,又受鬼火炙烤,池底的土壤呈現某種晶化狀態,仿佛鋪上了一層粗礪的卵石,尚算得上干淨,妙相就躺在上面,一對眸子依然是空茫無焦點,身體則在無意識地顫抖和抽搐。

    沒了鬼火炙烤,大量的汗液從她毛細孔里排出,全身肌膚都鍍上一層水光,原本這都是通過與外界天地元氣交換來代替的,如今這般,只能說明她體內元氣流轉失衡,情況看起來相當嚴重。

    余慈靠近的時候,發現她肌體又一次比較明顯的顫動,同時二人氣機踫觸︰“咦?沒暈啊……”

    妙相顯然對他有所感應,可就保持那個姿勢不動,不知是無力還是無意。

    余慈嘆了口氣,展開緇衣,蓋在對方身上,遮去了那讓人目眩的景致。有物罩體,妙相仍保持那個姿勢不變,外袍蓋在支起的腿上,也順著筆直的線條滑落到腰腹處,只能說聊勝于無,溢出的汗水很快將衣袍打濕。

    想了想,余慈半蹲下身,取過妙相一只手,為她把脈,指尖按在手腕上,也感到汗液的滑.潤,但觀其脈相,卻是強健有力。余慈愣了愣,再看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瞳光漸漸開始凝聚,現在,余慈更相信她對著鬼池的上方出神。

    “法師?”

    手上突地一滑,余慈本能要抓住,兩邊腕指卻是交錯而過,一愣神的功夫,倒是他的手腕被抓個正著,力量很大,一時也掙不脫。

    余慈有些不悅︰“妙相法師……”

    妙相仍無回應,握著他手腕的力量反而更大了。

    余慈正要使個手段掙開,目光恰好掃過妙相的面龐,卻見原是木然的臉容,略微有了變化,閉合的唇瓣後,她在咬牙!繃緊的面部肌肉已過了極限,唇瓣亦是微微顫抖,顯然,她正處在極大的痛苦中。

    終于,余慈和她的視線踫撞,那剛剛恢復些神采的眼楮轉過來,似乎在傳遞著某種信息。

    “要求……幫忙?”余慈了一圈兒,其實他心中已有判斷,卻不太敢相信,然而,妙相盯著他不放,始終堅持。

    很好!余慈發現他有些佩服這個美尼姑了,他也是干脆的人物,也不再猶豫,頭上太陰幡波動,新的指令放出去。正在半空中與鬼翼蛇糾纏幽蕊,便見到鬼池底部,已經被排出丈許開外的鐵青鬼火,驟然內聚,轉眼將兩人吞沒。

    一聲壓抑到極至的呻吟從里面透出來,旋又中絕,至此再無聲息。

    幽蕊幾乎要咬碎銀牙,那兩個家伙,究竟在搞什麼!也在此時,那四翅雙頭蛇倏地退開,不再緊逼,但那四只幽藍蛇瞳,依舊死盯著她,沒有絲毫放松。

    幽蕊氣極,眼下湊近你主人的,不是那個盧遁嗎?

    鬼翼蛇才不懂她的心思,這個戰力強絕的靈物,自有其判斷的標準,依舊護衛在鬼池邊上,不讓幽蕊靠近半步。女修只能遠遠看著,半透明的鐵青鬼火中,余慈和妙相的姿勢,都沒有明顯的變化,像是變成了兩座雕塑。

    幽蕊心中不可避免地生出疑慮︰怎麼感覺著,那位下堂的嫂嫂對她越來越疏遠了呢……也許從來沒有親近過,可像現在這樣,明顯地表現出來,還是頭一次。

    撲楞楞的振翅聲響起,某個粘粘乎乎的家伙又派了他的傳聲筒兼探子過來,幽蕊冷哼一聲,反手將其打落。出了手,她忽地一驚,這里的情況可不太妙,那個馬槐不會趁機動手吧?

    幽蕊一下子緊張了,不過事情似乎不像她想象得那麼糟,自那黑鳥被打落後,再沒有別的事發生,如此過了小半刻鐘左右的時間,鬼池中鐵青鬼火終于也到了極限,“呼”地一聲,迸成慘綠色的氣霧,轉眼又被太陰幡排開,露出中央那兩人。

    余慈終于抽回手,看著腕部烏黑的指痕,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在他身前,妙相依舊是那個姿態,剛剛披在她身上的衣物,已經被鬼火燒化,連灰燼都沒剩下來,此時依舊是不著寸縷,但之前大量出汗的情況已經停止,全身上下瑩潔透光,無有瑕疵,眼神也已完全凝聚。

    然後她坐起身來,曲起右膝,加上胳膊,就那麼發怔……或者是思考。

    鬼翼蛇無聲退出鬼池角落,幽藍失了鉗制,稍怔,隨即也下了鬼池,來到二人身邊,關心道︰“妙相法師,可無恙嗎?”

    妙相抬頭看她一眼,唇邊微勾︰“是我不自量力。”

    她嗓音更為沙啞,但吐息穩定︰“盧道友的符之功,遠超出我的想象。”

    若是余慈記得沒錯的話,她還是頭一次稱呼自己為“道友”,這就是最明顯的改變,而隱蔽一些的,就像自家遭殃的手腕,鬼火二度煉體時強行抑止的呻吟,都指向一點︰

    妙相認識到了他的價值,不再視他為豬狗牛羊之屬,自然而然多了些禮數和矜持。

    此時幽蕊取出一件披風,披在妙相肩頭,美尼姑略掩身姿,慢慢站起,仍有些搖晃的樣子,幽蕊忙又扶著她,才一踫觸,就低呼一聲︰

    “好熱!”

    “巫毒排出,自然如此。”

    “巫毒!”幽蕊臉上變色,閃電縮手,如避蛇蠍。她本能的反應做出,才知失態,一時就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妙相也不理她,面向余慈,慢慢道︰“總算見識到盧道友的能耐……”

    巫毒,什麼巫毒?

    余慈正在心中向影鬼詢問,聞言分心回應,也是檢討問題︰“慚愧,第一次操控,加壓減壓都太快了……”

    這有點兒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意思,很容易讓人想到妙相之前的狼狽,不過余慈也是就事論事︰他一方面是經驗不足,另外罡煞運化的風格,也以明快凌厲為主,這種循序漸進,掌控火候的手法,還需要多練幾回。

    妙相並不在乎這個,追問道︰“改造鬼池後,不知能否達到這一效果?”

    余慈真佩服了,原來這美尼姑還沒受夠呢!
Ancher_Leo 發表於 2012-2-9 07:48
第一百一十章 追跡

不管余慈對妙相的耐受力有怎樣的看法,改造鬼池的工作,總歸是落到他頭上了。對他來說,這不算什么問題,或者說,幾乎沒有人比他更適合這份兒工作了。

借太陰幡施展的太陰役禁厲鬼術,對驅役陰物,自有其靈效;結成本命金符之后,余慈還能借用白虎兇煞星力,一般的厲鬼陰物,當真捏扁捏圓,隨心所欲。幾個因素結合,改造鬼池,精煉陰煞之氣,對他來說,真如探囊取物一般。

接下來這段時間,余慈每天只拿出半個時辰左右的時間在此事上,其他時間,就去干自己的事兒,非常輕松。

之所以沒持續更長,是由于妙相的耐受力畢竟有限,隨著陰煞之氣日益精純,引發的鬼火愈發猛烈,就算她意志力強大,且有逐日長進的趨勢,但總體上,她在鬼池里堅持的時間是越來越少的,純為她量身訂做的鬼池改造工程,自然也視她的情況而定。

其實余慈有些懷疑,照這個勢頭下去,這美尼姑所謂的“排毒”,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吧。

前幾日已經詢問過影鬼,所謂的“巫毒”,說它是毒素,其實有點兒牽強。準確地說,那是修煉巫術的人,在轉修其他長生術的時候,體內自發產生的排斥力。

其成因就是巫術對人之形神強大的變異作用,修煉巫術日深,對其他類別的長生術就很難適應,若強行修煉,氣血郁結,還有變成致命病灶、病根的可能,那時就會形成真正意義上的“巫毒”。

按照影鬼的描述,真正的“巫毒”,可說是巫法變異的血肉菁華,平常狀態下無害,但若經特殊手法催動,充分發揮其巫法變異之效,則是此界最難抵御的毒物,因為經由巫法變異的血肉沒有哪兩種是完全相同的,其毒力也很難找到完全對癥的解法,受到的影響也不盡相同,甚至是有好有壞。

有的直接暴斃,有的修為盡喪,有的精神失常,但也有功力大進、壽元增長的,稀奇古怪,不一而足。

影鬼也說不好妙相的情況是輕是重,但“巫毒”一事,確實與她原為飛魂城的“主母”的舊時經歷相對應。要知飛魂城正是上古巫門傳承比較完整的一支,相比之下,另一個以修煉巫法出名的宗門,亦即與之聯姻的千山教,其巫法傳承,已經改動得面目全非,接納了釋、玄等多種長生術的影響,算不得純粹。

飛魂城和千山教的信息,影鬼這老古董并不知道,這是余慈從陸青那里問到的,兩相結合,脈絡確實清楚了一些。

正想著里面的道道兒,純青顏色,甚至要更淺一些的鬼火“轟”地一聲響,被強行分開,妙相從中走出來。

連續幾天都在鬼火中掙扎,其頻率太高,是極損傷心神的,可在前期的萎靡之后,這兩天妙相的精神倒有點兒病態的興奮,便如這般,完全憑借自己的力量,從高度精煉的鬼火中走出來,比頭一回短時間內昏厥失神,肌體失控的情況,可要強上太多。

“這次果然又有精進。”也不知妙相是說她自己呢,還是評價余慈的手筆,她徑直拾起地上衣衫,遮住嬌體曲線,說話時輕松隨意,真如對待一位老朋友那樣。

余慈問她:“巫毒排出情況如何?”

“勢頭減緩了。”妙相搖搖頭,旋又補充道,“這才正常,殘余的越少,就越難祛除,只有慢慢磨盡。”

余慈嗯了一聲,覺得這幾日的改造,也差不多可以告一段落了,接下來正好有件事需要他全心投注,正要將此事說明,妙相已經先一步開口。

“盧道友助我改造鬼池,幾有再造之功,我應有重謝……道友也盡可提出來。”說著她皺皺眉頭,“這里理所應當之事,無需矯情。”

她說的是余慈含糊的態度,這幾日,妙相一直想拿出實在的謝禮,且她很大氣地要余慈提出要求,她再加以滿足,余慈卻一直沒有明確的回復。

正說著這個問題,讓人心煩的振翅聲響起,又有一只鳥兒飛來。余慈也沒看清品種,反正總不出那幾樣兒。

馬槐這廝不知是怎么想的,一直沒有露面不說,放出的傳音鳥兒,要么是烏鴉,要么是八哥,要么是夜梟,總之都是黑沉沉,烏蒙蒙的鳥兒,真是讓人無語的惡趣味兒。

那家伙對余慈已很是憎惡,但一直也沒有實質性的行動,今天也是如此。鳥兒嘴上叼著一塊玉簡,飛到二人頭上,直接丟下,就此折返。

這是哪一出?余慈微怔,轉過臉,只見妙相將玉簡接著,也有些意外,待看到玉簡中的信息,靜思半晌,對余慈道:“今天先到這里,后面幾日,我有事外出,這鬼池道友可以自行安排布置……對了,暫也不用擔心馬槐那邊。”

說著,她似乎是冷笑了一下,余慈感覺里面有些情緒,不過,這個事端倒生的正是時候,省了余慈一番唇舌。

靈犀散人的心情不太好,這段時間,他感覺到自己的狀態有些古怪,很多時候,他就像是在做夢,總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似乎冥冥之中有一種力量,在指使他做這做那,偏偏他還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

偶爾,他會像現在這樣迷惑和憋悶,但很快……

“找到沒有?”

靈犀散人忙回過頭去,這幾日,黑袍的耐心以可觀的速度消耗著,心情不好了,就在他身上踹兩腳,靈犀散人恨得牙根癢癢,卻是一點兒不敢顯露出來。他只能裝孫子:

“是的,前輩,在城里,越來越明顯了。”

這里是華嚴城,經過幾日的長途跋涉,靈犀散人和黑袍到了這里,目的自然是為了追索那個奪去玄靈引的“神秘人物”。

氣味的痕跡確實是越來越強烈了,他記憶中的那人氣息,明顯在此地駐留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如果他愿意,他完全可以循跡繞上一圈,說不定就能發現什么蛛絲馬跡。

不過,他并沒有這么做,更準確地說,他沒有做完整。

他第一站來到的是華嚴城中的三家坊,和黑袍一起踏入坊市,他則解釋道:“那個人在這里停留過,和其他人的氣味混雜,變得有些模糊。”

三家坊是北荒最大的黑市,超然于一切堂口之上,一個有實力的人,有七成可能會到這里來淘幾件寶貝,看看運氣如何。說那人到三家坊來,是有理由支撐的。

黑袍表示認同,但這不代表他會滿意:“然后呢?”

然后……

靈犀散人表現出了胸有成竹的架勢,在三家坊停留片刻,又出了門,在偌大的華嚴城中繞圈兒,足有兩個時辰,在黑袍兜帽下已燃起危險的火光時,終于是出了城,徑直往怨靈墳場中去。

“那人肯定是進到了這里面,大概是往東邊偏北方向去了。”

“那是哪兒?”

“黑月湖、豐都城……但應該沒那么遠,方向也有點兒偏差。”

黑袍腦中轉動,他是有眼有耳,且靈便非常,之前在城中轉上幾個時辰,也不是全無收獲。此時在華嚴城中,最火的消息有兩條,一個是長青門和閻羅堂的沖突,另一個,就是地下森林中,一處新辟區域,還有那區域中一處不知來頭的遺跡。

前面的就罷了,后面那條,好像遺跡的方位,就在那邊。

一個實力不俗的修士,去遺跡里轉轉,也是正常……且這種事情,靈犀散人作假的可能性很小,要知開辟出新區域的時候,這家伙還在繭子里昏迷呢。

“過去看看……你看什么呢?”

見靈犀散人眼神飄移,黑袍順其視線一瞧,那邊還真有幾個人,且不是美貌女子之流,他心中就有些疑問。

靈犀散人一激,不敢欺瞞,低頭道:“那幾人都是沙盜,晚輩當初受情勢所迫,和他們混了一段日子。”

黑袍兜帽下,火光閃了一閃,這事兒,靈犀散人前面也曾交待過。
Ancher_Leo 發表於 2012-2-10 07:59
第一百一十一章 神術

    前面那撥人約有五六個,衣飾各不相同,但都有一股子精悍之氣。當然,在北荒,這是非常大眾化的模樣,沒有人會特意關注他們,除了深知他們底細的靈犀散人。

    “不是有個抱貓的家伙嗎?”黑袍這些天,通過時不時的盤問,幾乎把靈犀散人翻個底掉,對一些人、事也有印象。

    靈犀散人搖頭︰“這里沒有他。”

    “里面有幾個知道黃泉秘府的事?我是說,玄靈引,還有相關的那些……”

    靈犀散人立刻就明白了,他沒有正面回應,只道︰“三年前,黑月湖,姓趙的也在。

    那就是知情了。黑袍的兜帽略動一下,那意思是要跟上去,對此,靈犀散人心領神會。

    前面那撥人速度不慢,很快就深入森林百多里,但他們也不可能再深入下去了。一個時辰後,森林中一個偏僻地點,黑袍將手中已經奄奄一息的修士丟下,轉眼去看靈犀散人。

    “他們說是來起贓銷贓。”

    靈犀散人轉生為玄蜂妖身後,對迷香之術,可說是精益求精,即使此時長年積存的上等迷香都已不在,但對付這些人,還是相當輕松,很快就讓他們吐露實情,但與黑袍相比,他還是遜s 得多。

    兩人分開盤問,他問過的修士僅是神智昏沉而已,可黑袍那邊,只要是沾了手的,就是面目痴呆,更慘的就是大小便失禁,完全廢掉了。

    黑袍哼了一聲,兩個臭氣燻天的家伙五官七竅同時迸出火光,轉眼化飛,只剩下四人,對眼前的景象也已全無知覺。

    “銷贓是為了參加豐都城那邊的隨心法會,好像姓趙的對會上一樣寶物感興趣,打的是暗偷明搶不成,就參與競拍的主意。”

    這些事兒,黑袍都清楚,他也不關心這個,只問︰“你那邊問出行蹤沒有?”

    靈犀散人只能搖頭,從這些沙盜身上得知,自上回與他聯系的老三、老七被殺,他也失蹤後,趙子曰似乎有些不妙的感覺,行蹤就飄忽不定,和老部下的聯系也少了,偶爾現身召集,安排事項,也是一現即隱,這些人里,也有兩個所謂的“心腹”,但上次見趙子曰,也是半個月之前的事了。

    黑袍也不多說,拿過靈犀散人逼問的那兩人,用他特有的粗暴方式,直接破開神魂防護,查驗事項,確認之後,這二人也和白痴差不多了。黑袍揮揮袖子,剩下這幾人便也都燃燒起來,毀尸滅跡的功底深厚。

    “走吧。”

    黑袍有些不爽,受翟雀兒點醒之後,他已經明白,其實玄靈引也不是唯一的鑰匙,只有收集到足夠的信息,有超卓的計算能力,硬生生推算出黃泉秘府的所在,也不是不可能。如此,按他的想法,像趙子曰那樣很是知道一些內情的人物,殺一個就省一份兒的心,免得到一來平添變數。

    “算那廝警醒……不過他說要去豐都城,若真是如此,不如給翟雀兒那鬼妮子提個醒兒,在那兒解決掉?”

    黑袍覺得這也是個辦法,他是個想到做到的x ng子,轉眼就是一道傳訊符書就,飛劍傳書是不用想,他干脆命令靈犀散人再跑一趟,送到三家坊去。

    靈犀散人自然沒法拒絕,心中詛咒一聲,正要離開,黑袍的動作突地一頓︰“等下,這是什麼?”

    順著黑袍的視線,茫然去看,靈犀散人見到,林間焚尸後的黑灰中,露出一塊不規則的硬物,隱透著碧光。

    黑袍拿起來看︰“這是……詛魔結晶、碧血瞳術?”

    靈犀散人愣住,他在摸爬滾打多年,當然听過這種又詭譎又惡心的魔門秘法。

    “有意思哎。”黑袍哈哈地笑起來。

    “不是說修煉這種法門的修士,必須是碧眼嗎?”靈犀散人有些疑慮,已經死掉的賀五爺,很可就是修煉的這種法門,但剛才那幾個人里面,可沒有碧眼的。

    “不不不,這家伙沒有修煉。”

    黑袍將那塊不規則的晶體拈在兩指之間,原本完整的詛魔結晶是眼球形狀,細節完備,但如今已被高溫融了半邊︰黑袍看得仔細,口中嘖嘖有聲︰“這塊詛魔結晶只是個半成品,若是自身修煉到了火候,還不至于此。”

    “那是何故?”

    “這上面氣息與其本人相異,自然是外面安進來的。”黑袍越看越笑,分明是胸有成竹,“不錯,是通過神道法術,將特定法門打入,背後這人,倒學了點兒神主法門。”

    神主!

    靈犀散人當即為之一j ,甚至有點兒暈眩,天底下五大神主,哪有一個好惹的?

    黑袍卻是大笑︰“怕什麼,若真是那幾位,怎麼會用這種粗糙的手段?直接授人法門,為神主法門中最下乘者,以人為符、為模,哪能收到信眾,神魂變異之下,除了傻子就是呆子。”

    話里靈犀散人倒有一半兒听不懂,黑袍倒是被這突發事件j 起了興致,話比平時多了許多︰“既為神主,既要刺心探幽,明理知欲,又要植種子、灑心力,廣種薄收,哪是常人能玩得起的?要不然同樣是巔峰成就,天底下地仙層出不窮,神主從古到今,也就那幾個?”

    這是層次上的差距了,靈犀散人剛才還能听懂一半,現在是完全不懂。

    黑袍則是又恢復了常態,嘴里嘟囔著“有意思”,細思片刻,方道︰“那個趙子曰,又或是他背後的人物,我倒要看一看,是個什麼模樣……去,把這符讓本城的三家坊管事轉交!”

    他沒有變更計劃,畢竟,眼下最重要的還是黃泉秘府。

    什麼刺心探幽,明理見欲?什麼叫植種子,灑心力,廣種薄收?

    余慈也不懂,不過有些話他是懂了,尤其是靠前那段兒,直若正面打他的耳光,雖是相隔萬里,余慈仍有些訕訕。但話又說回來,黑袍此言,不啻于給他打開了一扇窗戶,至少讓他明白,自己做的這一出,算是怎麼回事兒。

    他倒不覺得自己修的是什麼“神主法門”,他現在做的,完全是通過照神銅鑒和法寶碎片兩樣外物,沒有這兩樣東西,他什麼都做不成,也沒有想著去做。

    這件事值得研究,不過眼前倒有一件事比較當緊,就是寇楮那邊。

    黑袍說什麼“以人為符”,正是切中實際,余慈不知道後果也就罷了,既然知道了後果,又如何能讓問題潛伏下去?但這段時間,寇楮明顯已經習慣甚至是喜歡上了憑空得來的能力,要想讓它接受,還真要多費費心思。

    余慈想到就做,向外吩咐了一聲,不一刻,寇楮便跑到這邊,跪下行禮,口稱主人。余慈也擺出主子的架勢,先讓它起來,又問起這段日子內外有沒有什麼事,寇楮謹慎小心地回報幾樣,不外乎左近有人窺探,有人登門拜訪,它按照余慈的吩咐回絕之類。

    對此,余慈自然是心中有數,但還是耐著x ng子听完,後又問起寇楮近日來的功課進境,拿出了指點的架勢。

    寇楮自是大喜,細細說來,大部分都是它如何練習太乙煙都星火符,又想到什麼技巧之類。哪知才說了一半,余慈就沉下臉去︰

    “我給那靈符,是讓你有護身之力,免遭意外,卻不是讓你舍本逐末,荒廢了本來功課的!靈符練得再好,本身修為不長進,有個什麼用處?百年之後,不是照樣煙消雲散?”

    寇楮還是頭一回見余慈如此嚴厲,嚇得忙又跪地,期期艾艾說不出話來。

    余慈依舊繃住臉,道︰“這段時間,你要抓緊修煉,我先收了那靈符,免得你用志不堅,等真正精進了,再給你不遲!”

    寇楮自然是有些不舍,可是余慈在他心中威嚴日重,理由又極是充分,它也沒什麼可說的。余慈當下動念,神意星芒和五彩光絲同時作用,寇楮神魂深處,太乙煙都星火符的印痕轉眼抹消。寇楮只覺得腦子一空,有些茫然,不自覺像以前那樣嘗試了下,卻是半點兒火星兒沒迸出來,當下頗是黯然。

    余慈見它沒有什麼明顯的不適,便揮揮手,讓它出去,眼看出了門,卻又想起一事︰“這兩天,你跟著鐵闌,到鬼池那邊修煉吧。”

    學妙相那種自虐式的方法沒可能,也沒必要,但在那處特別布置的陰煞之地,像寇楮這樣的鬼修,修行起來也能夠事半功倍。

    安排好了寇楮的事兒,余慈準備把注意力放到更關鍵處,然而心念一動,他又覺得有些不對勁兒。攤開手,也不見怎麼用心,一簇火苗便平空生出來,隨後散化為萬千火星,乍閃乍滅。

    唉,斷了_
Ancher_Leo 發表於 2012-2-11 07:59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合流


正是太陰之氣盛的“黑月”時段,余慈在黑月環陣外圍慢慢踱步,十數里外就是鬼池,那里鐵闌和寇楮正在修煉,余慈本是和它們在一起,不過隨著遙遠的某地傳來訊息,他必須要集中j n力,應付一陣。

    現在他有九成把握,能引得黑袍到那遺跡中去,  所謂十方大尊的底,要是順勢再來個兩敗俱傷什麼的,自然是好不過。那樣,對黃泉秘府,他會有把握一些。

    在僻靜處停下,余慈倚在一棵巨木盤坐在地,把大部分j n力都投入到那邊去。

    如果說前面半真半假,還能把黑袍騙住,眼下實質x n的階段,還要讓他不生疑,就比較困難了,余慈只能盡可能地掌控靈犀散人的意識,避免功虧一簣。

    長生真人的腳程當真了得,帶著靈犀散人趕路,上萬里的路程,一天的時間就趕到了。通過靈犀散人的視角,余慈見到,那處通過闢區域的礦區,真叫一個面目全非,自上回服離開後,起碼又經過了幾次大規模的沖突,斷肢殘骸隨處可見,原本的地形也有改變,那條甬道直接就被震塌了前半截。

    這樣也好,那些連土遁都沒學會的小輩,就不用想著進去添lu n了。

    如今,闢區域以及那里面遺跡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北荒,成百上千的還丹修士、步虛強者,正從四面八面趕過來,這種時候,哪一方勢力都不敢搞所謂的“劃地盤”的把戲,否則惹了眾怒,那些無法無天的蠹修,可不會有任何顧忌。

    黑袍和靈犀散人非常順利地就進入了甬道,這時候,黑袍後一次確認︰“玄靈引在里面?”

    靈犀散人苦笑攤手︰“前輩明鑒,小不敢保證,這地方稀奇古怪的……”

    頓了頓,他道︰“只能說,奪了玄靈引的那人,肯定來過這里,而且逗留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然後,周圍就沒有別的痕跡了。這里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他還留在這兒,一種是他用什麼法把氣味抹消了……”

    “你不妨求老天爺保佑是前者……”

    靈犀散人顯然是給自己留後路,對此,黑袍心知肚明,對其分辯也並不感冒,但仍未想到靈犀散人如今是滿口胡柴,只是敲打一回,別讓他懈怠了。

    兩人順著甬道往前走,沒有再j 談,靈犀散人腦卻是始終不停,便是想停,意識深處某股力量也不讓他停下。他一直不停地在考慮如何讓兩邊大戰起來,戰後又如何應對。

    忽地,黑袍“咦”了一聲,身形倏止。

    靈犀散人心中有事兒,反比他超前一步,忙停下身形,回頭去看。未看得真切,黑袍兜帽下已有兩點火光燃起,一道無形b 動排開,靈犀散人全無抗拒之力,被硬擠在甬道崖壁上,動彈不得。

    黑袍並非是針對他,針對他也用不了這種架勢。甬道溫度在急劇攀升,靈犀散人只覺得臉上滾熱,本是寒暑不侵的體魄,卻有細汗滲出。

    怎麼了?

    “原來這兒還有個了不得的人物……”黑袍嗓音沉了下去,氣機卻如同行將爆發的火山,澎湃的力量足夠灼傷旁觀者的眼楮。甬道中並非只有他們兩個,前前後後,數里長的線上,總還有十幾個,黑袍氣勢一起,那些個倒霉蛋便稀里嘩拉倒了一串,有的是口噴鮮血,生死不知。

    靈犀散人“呃”了一聲,想說話來著,終還是沉默。

    “是個強敵!”

    黑袍心念電轉,他沒想到,這里竟然也有一個與他同級數的強者,實力高下不好說,只因對方暫時還擺出咄咄b 人的架勢,相當內斂,但也加深沉,他一時間有些有猶疑。

    因為黃泉秘府的事,他已經和人爭過一次“獵場”,結了仇怨,如今還沒解決,他再怎麼強勢,再樹強敵的話,也要仔細考慮考慮。

    可玄靈引的下落……

    念頭百轉之時,與對方氣機隔空j 鋒對沖已不下千次,但沒有一次落到實處。彼此都在試探。時間一久,黑袍就發現,那一位氣機運轉間,還遠遠稱不上圓融,但其中的味道,好生熟悉啊……

    “天魔秘術?”黑袍心頭一緊,心中念頭一下明晰,“同道啊!”

    他可沒有半點兒“他鄉遇故知”的感觸,魔 n內部,傾軋只有加殘酷,他可從未听說過魔 n各宗里,有這樣一個家伙隱身北荒,想來所圖甚大,如今被他識破了行藏,焉有不動殺機之理?換了黑袍,也必是如此。

    那個靈犀小妖,還真會給老添麻煩!兩次了啊……

    無聊的念頭只一閃,便又消去,偏在此時,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響起來︰“黑袍師兄,哪有到別人家里,還劍拔弩張的?”

    這下,不管是黑袍,還是靈犀散人,又或是別的什麼人,統統愣了。

    伴著話音,一位男裝打扮的嬌俏美人兒負著手,笑眯眯地踱出來,正是翟雀兒!

    兜帽下,黑袍眼楮,火光凝如刀刃,刺在來人臉上︰“你跟蹤我?”

    上次見面是在數萬里開外的絕壁城,靈犀散人送去傳訊符則是在昨天,正常情況下,那傳訊符應該還在路上呢,可現實就是,翟雀兒這個大活人已經到了眼前。

    對此,翟雀兒笑y ny n地,矢口否認︰“哪有,小妹只是在回返豐都城的路上,見了師兄送來的傳訊y 簡,急急忙忙趕過來。”

    黑袍哪有這麼好騙,他冷笑道︰“我讓你去對付那個趙曰,可沒讓你到這兒來截我的道!”

    翟雀兒聞言就笑,同時擺動手指︰“師兄這次可想得錯了,要對付趙曰,還真要到這兒來,只要你能說動此地的主人,將其拜把兄弟,j 給你處置就成!當然,師兄你當年能駁一回師尊的面,現在也不怕駁第二回——此地主人十方尊者,可是師尊親敕,請來的外 n長老、護法真人!”

    略微一頓,這j n靈古怪的美人兒便撫掌笑道︰“這正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得一家人哪!”

    “開什麼玩笑!”

    看到這一幕,仍貼在岩壁上的靈犀散人,整個腦全是lu n的,也在此刻,他意識深處某份壓力陡地消失。

    余慈倏地睜眼,萬里之外的事態走向,剛剛j 發出心底的荒謬情緒,一種極強烈且危險的刺j ,便從他體外刺來。

    這一刻見余慈的反應,他的身體比眼皮的彈動一分,在危機感襲來之際,他背靠巨木,偏偏猛地向後撞,身體便似消去了實質,直接穿過巨木,這是瞬發的出有入無飛斗符之效,比五行遁術勝一籌。

    稍遲一線,他原來盤坐的位置,已是“篤”地一聲響,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劃過,森然寒意,便是隔著合抱粗的巨木,也讓他x n腹微涼。那個位置,正是剛剛他頭臉所在,若他不及時閃躲,眼下腦肯定碎成無數片!

    余慈毫不停留,身形再閃,這時候,對敵人的感應落到實處。他咧了咧嘴,手上燃起火苗。

    一擊不中,白線j 閃,因其速度過,已經扭曲了形體,只是在余慈連續閃身,時機把握得太多,它不幸判斷錯了方向,想著掉頭的時候,忽地發現身邊有無數小若米粒的火光,像是千百飛螢,順著它帶起的惡風,倏然聚合。

    “砰砰砰砰”一連串悶響,白影身上炸起一團又一團血光,尖銳的嘶叫聲里,它落在地上,連滾了幾滾,可這時候,剛剛炸入皮r u深層的火力,轟地一聲爆燃,轉眼將它裹在了高溫火焰里。

    眼看要將敵人燒成焦炭,余慈卻沒有半點兒喜s 。

    地上,赤焰熊熊,高溫扭曲了周圍的空間,可里面的影卻是支起身,四肢著地,一金一藍兩只眸映著火光,死盯過來,喉嚨里發出“嗚嗚”地的低吼。

    “摩奴,停下!”

    伴著話音,林那邊有人出來。那家伙姿勢很怪,一手持劍,一手則高舉過頭,手中則是一顆j 蛋大小的玩意,外殼火紅,頗為醒目。重要的是,他是倒退著出來的,似乎在和林里的空氣對峙。

    余慈看不到來人的臉,但如今就是用膝蓋也能猜出來了。

    “兩位道兄,話說敝人手中這枚六陽天火雷沉得很,萬一失控,十里方圓盡化齏粉,大伙兒都不好過,不若暫且罷休,套套j 情如何呀?”

    隱在暗處的是鐵闌,而持劍握雷、口若懸河的這位,余慈剛在萬里開外听到他的名字,卻是舊日相識。

    余慈冷冷一笑︰“趙曰!”

    話音落下,一旁合抱粗的巨木搖了搖,轟然倒地,火焰中白s 獅貓第一擊,已經將其斬斷,稍有點兒外力震擊,就傾倒下來。
xox 發表於 2012-2-12 21:05
追逐第一百一十三章 火輪

巨木倒地,濺起一片煙塵,讓眾人的視線受到影響。這一刻,趙子曰身上的肌肉的略微繃緊,但最終還是沒有動作。
剛剛他忽略掉的那個“鬼劍修”——亦即是“劍修的鬼修”,正以凌厲的劍壓抵住他,這次,他再不能像上回那樣,與其糾纏抗衡了,手中那件能夠克制鬼修的法器,甚至沒有使出來的機會。
說又說回來,這倒是印證了他前面的一個猜測。
“上回在華嚴城外,地氣異動前後,攝走‘碎片’的,莫不就是道兄你嗎?”
嘴上說著,趙子曰仍未回頭,僅就威脅性來說,那位正以劍氣遙指他心口的步虛劍修明顯勝過一籌,不過,自這次偷襲發動以來,事態的走向讓他明白,要“講理”的話,還要找後面的那位才行。
見他如此坦白,余慈就知道他必是認出了鐵闌,也對,當初他們是交過手來着。不過這傢伙連鐵闌都認出來了,難道還認不出這邊的“故人”?
余慈仔細打量這個人,自絕壁城一別,大約也有四五年的時間沒見了,余慈自是今非昔比,趙子曰看來也不差,純以氣機推斷,此人修為應該也在還丹中階和上階之間,比當初要提了至少一個檔次。
最後,他的視線落在了那顆“六陽天火雷”上,他確實感受到了極其澎湃的火行力量,這是個變數,但仍不足以擁有主導話題的資格。倒是這傢伙認出了鐵闌,極有可能也認出了自己,轉眼間成為了對他最知根知底的人,余慈可是不爽得很哪。
所以,他問了一句:“六陽真火雷比之潛陰雷火如何?”
趙子曰就笑:“怎麼能比……”
卻不知余慈根本不是對他說,林子中有人淡淡道:“六陽天火雷乃是截取修士度劫時的天雷劫火製成,來勢猛烈,發則必中,與潛陰雷火相比,當可全面勝出。不過以驅使天雷劫火,反噬必不可免,視修為強弱,發動時也要有半息到一息的僵滯,距離近了,並不實用。”
聽此言語,趙子曰愕然之餘,氣勢頓挫。
尤其是對方發言時,語音縹緲,雖是字字入耳,偏偏聽不出來路,不可避免地牽扯他一部分精力,再加上前面鬼修的凌厲劍壓,他的心神損耗登時大幅增加,這樣下去可怎麼得了?
至此,他已被逼到了牆角上,就算還保持着從容的姿態,嘴裏卻有些發苦。
陸青來得時機正好,省了余慈一番口舌。他愈發不着急開口,事情來得太快,他也要把思路梳理清楚。說實話,正聽萬里之外的那些大人物說起某人,“某人”轉眼就在他眼前出現,且是帶着濃重的殺意而來,這感覺也太過古怪。
必須要明確對方的目的,但在此之前,余慈還要把對方手中的“變數”打掉。
接收到他的指令,鐵闌待要發動,卻見趙子曰一鬆手,那顆火紅色的六陽天火雷便順着手臂滑入到袖子里去,與之同時,他棄了寶劍,雙手空空,擺出了放棄的架勢。
只不過堂堂修士,激發六陽天火雷,還用得着手嗎?把那恐怖的玩意兒遮住,反而讓人更難判斷。
這是個好姿態!
趙子曰輕咳一聲,就要再度開口,此時余慈卻笑了起來,搶在他發言之前,下了指令:“動手!”
想殺想殺,想停就停,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兒?況且趙子曰做得越是圓滑,越能說明這廝完全沒有與人偕亡的打算,此刻自家佔了絕對的上風,又豈能給人機會?
在趙子曰的罵聲里,這片地下森林氣機驟然爆開,五個點,五個方向,彼此卻像是有皮筋連着,每個點動作,都會引發其他四個點的變化。
混亂交錯的氣機中,余慈第一個做的不是攻擊,而是矮身側移,因為這一刻,趙子曰和他那隻“獅子貓”齊向他攻來,顯然是把他當成了可供突破的最弱一環。
只不過,趙子曰才動了一動,鐵闌便以凌厲劍壓將其徹底壓制,真正衝過來的,只有那隻“獅子貓”。
余慈避讓得很及時,而且也不是純粹避險,身形一動,袖中已有一道無形劍光橫在半空,時機把握得恰到好處,“噝”地一聲響,衝過來的貓身白影已和無形劍光撞在一處,身影猛窒,更發出一聲尖銳的嚎叫,此時陸青拳意已橫空而來,將其攔下。
余慈一劍得手,卻是暗抹一把冷汗。
那“獅子貓”來去如電也就罷了,還是銅皮鐵骨,不,應該是比銅皮鐵骨更皮實,先前被太乙煙都星火符擊中,對那足以熔金銷鐵的高溫,已是無視,如今由誅神刺驅動太初無形劍,迎頭正中,竟然也能擋住……這貓兒是哪兒的品種來着?
當初在絕壁城,可沒有注意它有這般能耐!
趙子曰也是一聲慘哼,精純的飛仙劍氣已將其護體罡煞絞碎,破體而入,他身上爆出一片血霧,人也拋跌出去,只是他身上的黑袍似乎頗是不俗,血濺在上面,竟是激發出了一圈赤紅的光焰,將後續的劍氣截斷。
他這才有了說話的機會:“摩奴,你害苦我了!”
“嗷!”
“獅子貓”一金一藍的雙眼陡地變成血紅,身外竟然也漲開一層與趙子曰身上相似的赤焰光圈,就此攪亂了方圓百尺範圍的氣機。陸青眉頭微蹙,竟沒有再阻擋,而是落到余慈身邊。
余慈莫名地覺得眼前一幕的哪個元素有點兒熟悉,微微愕然。
轉眼間,白貓已經衝到趙子曰身邊,正好迎上鐵闌下一波的劍氣衝擊,莫名地,趙子曰和獅子貓身外的赤焰光圈竟是融在了一起,顏色驟然加深,更有焰光吞吐——不是那種爆髮式的亂迸,而是翻轉如輪,自具法度。
“哧哧哧哧……”連續幾聲長音,無堅不催的飛仙劍氣投入焰光之中,刺耳的哨音震得人耳膜鼓脹,如輪的赤焰光圈略有扭曲,但整體依舊穩健,在余慈感應中,它竟是將入微入化的劍氣折射出去,防禦之堅韌,令人驚嘆。
光圈中,趙子曰再次吐血,卻是死抱着“獅子貓”不撒手,折射的劍氣則將周圍巨木掃倒了一片,這處黑月環陣邊緣的林地,已經是一片狼籍。
鐵闌終於現身,對一波劍氣無功,也感覺到驚訝,還待再出手的時候,余慈卻喊了停。
巨木倒折的聲響終於止歇,趙子曰“呸”了一聲,吐出口中的血痰,抱着貓站起來,身邊依舊焰光如輪,接下卻是微微而笑,一點兒都不見瀕臨絕境的緊張:“幾年不見,余仙長果然還是那睚眥必報的性子。”
果然是給認出來了。余慈摸摸下巴,三年間蓄起的鬍鬚,早就颳去,此時他的形貌,與幾年前比,並無大的改變。不過他倒有點兒好笑:“哦,沒想到當初是給你這麼個印象,怪不得呢……”
當年絕壁城中,滅掉白日府的回憶倏閃而過,余慈點頭回應,“怎麼說也算是共御強敵,沒想到一轉眼,就落得兵戎相見。”
“這回我可真是冤枉,我本人可真路過,只是這位……”
趙子曰晃晃手中的肥大的白貓,說著他也覺得這事兒荒謬,自顧自笑起來:“畜牲發狂,我也沒轍不是?”
余慈視線從那隻獅子貓身上掃過,那隻貓的金藍雙瞳也退去了血色,恢復正常。在此他又見到一樁異處,一般來說,面對強光的時候,貓兒總是會眯起眼睛的,可眼下焰光如此強烈,這“獅子貓”的瞳孔依舊大睜,森森幽光,盯着他不放,還真有點兒“恨恨”之意。
他心中又是一動,剛剛才閃過的“熟悉”感覺重翻起來。但那感覺也是模糊得很,一時想不明白,余慈將這個感覺記下,眼下,他有更直接的問題需要解決。
“現在,你給一個交待吧。”
Ancher_Leo 發表於 2012-2-13 08:13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交待

    “你必須給我一個交待!”黑袍一字一吐,他現在很惱火,不是惱火突然蹦出來的三大姑八大姨的關系,而是惱火翟雀兒剛剛提出來的一個事實。

    “已經給師兄你交待了啊,我還有什麼沒說明白的嗎?”

    翟雀兒倒是一臉無辜。只是今天這個表情她已經擺得太多了,黑袍才不吃她這一套。

    “我就想知道,那個什麼十方、八方的,憑什麼要在黃泉秘府中分一杯羹?”

    翟雀兒就睜大了眼,很是震驚的樣子︰“師兄你說得好沒道理,要說資格,咱們可都是外來人,人家十方尊者,才是生于北荒、長于北荒的‘主人’人家本是怨靈墳場一個天生陰魔,好不容易在上一劫開了靈智,修煉了一身了不起的神通,在這遺跡也有成百上千年了……”

    “這跟黃泉秘府有關系嗎?”

    “怎麼沒有?師兄你一門心思去找玄靈引,還不清楚,要想不依靠那東西,純憑推演計算,測出黃泉秘府所在,有多麼困難!要不是十方尊者拿出千年中測出來的怨靈墳場範圍里各處地脈走向的資料,我們現在還一頭霧水呢!再說,人家也明言,只取黃泉秘府中一樣寶物,其他的一概不管……”

    “利字當頭,信它才有鬼!”

    黑袍冷笑一聲︰“沒有玄靈引也就罷了,有了玄靈引又如何……你,趕緊辦事兒,辦完了走人。”

    他向靈犀散人勾勾手,此時一行人已經出了甬道,來到新闢區域的外圍,從這里再往前去,就是遺跡所在。

    靈犀散人有點兒怔神,听到黑袍的命令,愣了愣才懂得回應︰“前輩,還要往前走。”

    黑袍冷嘿一聲,一把抓著他的肩膀,施展神行之術,頃刻間已去了數里外。他速度驚人,翟雀兒卻也不慢,反正在地底下,長生真人的速度也不能完全發揮,她跟得還算輕松︰

    “師兄急匆匆地做什麼去?哦,對了,你身邊這人說過,是去找玄靈引,是也不是?”

    黑袍全不回應,靈犀散人卻覺得自家的肩膀幾乎要碎掉了。

    “喂,那個屬蜂的,玄靈引難道就在這兒麼?”

    靈犀散人額頭微汗,不自覺就想到女修曾經對他說過的“三有”標準,腦子更是混亂,一時間不知道該講還是不該講。不過翟雀兒也不必听什麼回答,只憑眼前的情況,足以做出判斷了︰

    “有意思呢,測出了方向沒有?”

    任靈犀心思百變,此時也是給這始終笑吟吟的精靈美人兒逼得無路可走,黑袍才不會給他解圍,想來這兩個人,都有讓他“表明心跡”的意圖,至于“表明心跡”之後,會落得什麼下場,誰在乎?

    不過大概是老天爺也看不過去了,前方忽地有人影閃現,應該是一波過路的,見到黑袍以絕高的速度呼嘯而來,一時間都是目瞪口呆,長生真人一般都高來高去,平時人們哪會見到如此驚人的速度?

    但也僅此而已了,黑袍現在見誰都煩,沖過的時候,全不減速,帶起的風壓凌厲如刀,當下就有人慘叫出聲,七八個人個東倒西歪,不知有幾個濺血匍地。

    也是這麼一次耽擱,倒讓靈犀散人想出了一招,他聲兼心地開口︰“前輩,往左偏一些。”

    這回答是很狡猾了,既沒有明言,也算是回應,黑袍兜帽下,那兩團火焰微閃,靈犀散人只覺得五髒六腑都過了一遍熱氣,差點兒就背過氣去。還好,黑袍沒再表示什麼,且移動方向且依言微調。

    “你真的知道?”

    翟雀兒很是驚訝的樣子︰“前面遺跡,就是十方根基所在……你是第一次來?”

    靈犀散人哪知道什麼遺跡、根基,可他莫名地就是有一種感覺,指引著他相應的方向,當然,那不是什麼氣味感應,而是早先就刻在他腦子里的痕跡。

    他媽的究竟是怎麼回事?

    氣惱惶惑間,他腦子一暈,又稀里糊涂地將這事兒繞了過去。此時黑袍已擒著他飛出十數里路,鼻間卻是“嗯”了一記,尾音上挑,有些不滿的樣子。此時,前方一道若有若無的陰寒之意撲面而來。

    黑袍又是哼了一聲,身外空氣微微波動,大氣溫度驟然升高,與寒意對沖,兩相抵消,不過對方已經將信息送抵,一個略顯尖銳,听不出男女的聲音響在他們耳畔︰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十方見過。”

    對方提早打了招呼,但又沒有提及黑袍的名號,也是綿里藏針,擺出了一個較高的姿態。

    黑袍嘿嘿冷笑,此刻,他們眼前已經現出那片又蒼涼的遺跡,“參天”的石柱具有著壓抑人心的力量,當然,這對黑袍無效。

    “就在前面。”靈犀散人只能這麼說。

    翟雀兒看他一眼,毫不掩飾她的好奇心,然後她就對黑袍道︰“要不要見一面呢?”

    黑袍不管她,只看另一位。莫名擁有了決定權,靈犀散人卻稱不上高興,他嘴角抽動,想了想還是去問翟雀兒︰“那位在哪個方向?”

    “十方尊者嗎,不就在前面?”

    你娘的太巧了吧!靈犀散人後頸冰涼,對心中那個若隱若現的影子愈發地惶惑且恐懼,最終卻只能朝黑袍點點頭。

    “這麼巧?”

    黑袍也是奇怪,兜帽下火光閃動,不知在想些什麼。翟雀兒卻不管這些,她笑吟吟地超前一個身位︰“前面那處大殿就是了。”

    所謂大殿,其實也是廢墟,邊角還缺一塊,卻不掩其之勢。三人腳不沾地,從大殿正門直入,眼前光線變暗,隨即恢復正常。進殿後,靈犀散人莫名有些呼吸困難,一抬頭,心中就罵︰

    怎麼這麼多人……呃,還有鬼。

    他第一眼便能看到,主殿盡頭,高座之上,有個極妖異的影子,明明是人體的輪廓,卻看不清楚面目,身上披著一件袍子,底色蒼黑,上面卻烙著數道幽綠的紋路,略一擺動,便像是數條青竹蛇游移不休,又像是連成一線的鬼火,繞體而飛。

    這就是十方尊者了,高踞座上,確實氣魄非凡,讓人想不到,千年之前,這位還只是一只游蕩在叢林中的陰魔。

    自主座而下,竟有十多個人影分列兩邊,靈犀散人的感應也算敏銳了,搭眼一掃,便發現這些人的氣息強度竟是個個不弱于他,有半數還在他之上。如此,這豈不就是一窩子步虛強者?

    怪不得進殿就覺得氣壓極低,方圓不過百尺的空間內,放下這麼多高手強人,只是交錯的氣機,就足夠壓抑了。快速掃了一眼,靈犀散人發現,這里面多數都是鬼修一流,但也有常人,其中還有一位雍容沉靜的比丘尼。

    對靈犀散人是重壓的環境,黑袍完全可以無視,他灼灼目光在殿內一掃,便又哼了一聲,直接就問︰“那玩意在哪兒?”

    他當然是問靈犀散人,至于大殿那頭的十方大尊以及眾多步虛修士,他直接就無視了。靈犀散人張口欲言,那邊是幾十道如霜如刃的眼神刺過來,任是誰被人徹底無視,心情都好不到哪里去,那些步虛強者壓不住黑袍,還壓不住他的下人嗎?

    然而靈犀散人雖是虎落平陽,卻也不是任人欺侮的軟蛋,他腰背一挺,已經無限接近步虛境界的氣機嗡嗡作響,支撐著他站在大殿上,聲音反而更大了些︰“就在此地!”

    “好膽!”不知是前面哪個人呼喝。

    黑袍聞聲,也不多說,大殿之上,忽有一片紅光抹過,中央主位之上,那個模糊人形竟是呼地一下,化為輕煙,只有一件袍子落地。人人錯愕之時,只听他森然道︰

    “一具分身,也有資格在老子眼前坐著?”
xox 發表於 2012-2-14 00:49
追逐第一百一十五章 猜忌


在別人地盤上拿出這等肆無忌憚的手段,也就是黑袍這樣的長生真人才做得出來,而且他如此粗暴,背後也有一份計較,在看到殿中林立的十多個步虛修士后,他忽然想到,他如今可算是孤軍深入,單隻一方他無所畏懼,但若是那個翟雀兒也摻合進來呢?
若是給他設的局……
他這麼一手使出來,殿中果然是群情涌動,殿上有不少人就是喝罵,甚至提氣就要動手的,不過黑袍仔細觀察,這些人的想法並沒有統一,仍有幾個冷眼旁觀的,殿中的力量沒有真正統合在一起。
手下不齊心也沒什麼,但自家的首腦受此對待,這些人的反應,可是深值商榷。
黑袍一下子放了心,原來也是個半桶水。
他這麼想着,翟雀兒也笑吟吟地上來緩頰:“黑袍師哥也太暴躁,十方尊者亦有不便之處。”
“哦?”
“最近……”
她話說半截,大殿中便有潮水般的陰冷之意湧上,與黑袍依舊張揚的灼熱氣機碰撞在一起,整個大殿的空間都似是扭曲了,無疑,這就是反擊。
黑袍難道還怕他不成?
不過,沒等事態進一步惡化,翟雀兒已經猛地擊掌:“停手!”
翟雀兒的修為比他二人都差了一個檔次,然而對峙的雙方也不會真的打起來,只不過各要一個台階下罷了。因為十方大尊明顯是失面子更多一些,翟雀兒就將態度略向他那邊傾斜:
“師兄你這暴脾氣什麼時候能改?十方尊者剛剛完成了天魔血祭,正要調整休養的時候,凝一個分身出來,已經是全了禮數,你還要怎的?”
天魔血祭?
黑袍哪會是真的暴躁?聞言就是嘿了一聲,並不說話,心念則是急轉,不過從肢體語言上看,他還是昂着頭,十分不屑的樣子,可既然不說話,就有很多種解讀。
氣氛終於緩和了些,翟雀兒立刻轉變話題:“喂,問問你家屬蜂的,玄靈引在哪兒?”
見她姿態,黑袍又是不滿,灼熱的視線在殿中那些修士身上掃過,森然道:“你倒大方,進入黃泉秘府的話,阿貓阿狗也算么?”
這一棍子橫掃大殿,沒一個不中招的。
翟雀兒忍不住就拍額頭,知道她這位前師兄,已經將黃泉秘府視為禁臠,也對,這就是他的性格,但翟雀兒絕不會完全順着他來,很快就反擊回去:“師哥這些年倒是練出好膽色……”
這就是譏嘲黑袍連阿貓阿狗都怕了,但從另一個方向,似乎又是在嘲諷黑袍不自量力,也算是捧了一下殿中的其他人。
黑袍自然不滿翟雀兒的態度,但他暫時不會翻臉,最終還是要看靈犀散人。要是真找到玄靈引,他不介意立刻撕破臉皮。
這時候,十方大尊略顯尖利的聲音在殿中迴響:“玄靈引……若是你們找到了,本座也不留難。”
你留難得起么?
黑袍總算沒再將此話出口,此時,靈犀散人已成為焦點,迎上殿內諸人的目光,他穩住心神,四面張望。見他的模樣,殿中諸人都是驚訝了,難道玄靈引真在這裏?
黑袍沉聲問道:“在哪兒?”
“應是在……地下?”
黑袍看向翟雀兒,女修又訝又笑:“地下是哪兒?”
殿中沒有人回應,還是十方大尊略一沉吟,方道:“是我血祭之處。”
地下還真有空間……驚訝的不只是其他人,連靈犀散人都很意外。翟雀兒便笑:“十方師兄抓了那麼多人,那個奪走玄靈引的說不定還真在其中。好好檢視一番,也是對的。”
“也對,本座倒要看看,是不是真有遺珠在此。”
十方大尊的回應,等若是掃清了障礙。
這些大佬之間的交鋒,靈犀散人完全沒有置喙的餘地,甚至他自己,也不由自己做主,當下大殿光影驟然扭曲,等他回神,眼前的視界就變得狹小陰暗許多,顯然已經是大殿之下。
傳進來的只有他、翟雀兒、黑袍,以及剛剛在殿上的一位鬼修,十方大尊肯定在關注這邊,不過仍未現形。
傳進來的鬼修面相顯老,標準的“老鬼”一隻,看上去有些陰森,但此時卻在笑:“敝人負責此地血祭之事,這裏地形複雜了些,敝人可以帶路。”
那就是十方大尊的心腹了,黑袍等人都無所謂,自顧自地打量周邊環境。看起來,大殿之下更像是一個分割成無數小格的迷宮,只是各自封閉,只能以遁法進出。
可封閉得再好,一到了這裏,陰冷而沉鬱的氣機便纏繞上來,讓人皮膚髮僵,靈犀散人分辨出,這是怨靈陰物的“氣味兒”。
靈犀散人只感覺到不適,黑袍則可以見出更多。他的心機隱藏在兇橫暴躁的外表之下,別看一路上急匆匆的,注意力看似完全放在玄靈引上,可暗地里,他無時無刻不在觀察遺迹的格局,這是一個經驗豐富修士的本能。
他看出來了,這處遺迹的形成,是經過了一場劇烈的戰鬥,其層次之高,遠超乎常人的想象,但這種戰鬥的衝擊下,遺迹竟還能保持現在的狀態,只能說明其材質或者是架設在其中的防禦法陣威力驚人。
材質的好壞他已經鑒別過,非常普通,那麼,就是後者。他不得不多想一層,這裏的防禦法陣修復到了什麼地步,要是恢復到了原來的六七成,就算得上是個麻煩。
進入大殿之下,是個很好的觀察機會,讓他有些放心的是,大殿之下開闢的空間,和上面的遺迹整體不那麼契合,味道也不一樣,更像是後來搭建的。不過,另有一點讓他很在意,這時流動的氣機,像是……
他暗中傳音出去:“天魔血祭,是你們傳給他的?”
“沒有。”翟雀兒回答得十分乾脆。
“是嗎?這法門看起來純正得哪,是東陽正教?地火魔宮?還是冰雪……”
“要是有答案,師哥你儘早告訴我好了。”
翟雀兒的回應讓人無奈,可黑袍才不信她見不出半點兒端倪,以其精明,又怎會和完全不知底細的人物合作?
瞞着就瞞着吧,黑袍比人們想象得更有耐心,他轉而去問靈犀散人:“在哪兒?”
靈犀散人有些走神兒的樣子,聞言震了震,選了個方向,試探着走了一段距離,慢慢的才有了譜,也不用那老鬼帶路,領着黑袍等人七拐八繞,到了一片區域:“就在這附近,具體的……”
具體的他也不好確認,他的理由很充足,這裏血腥味太重,而且有極強的氣機干擾,玄靈引的氣息在這裏完全散化掉了,一片區域都是,分不出濃淡,他沒法再追蹤下去。
好吧,這也正常,那麼究竟是在哪兒?
此時,他已知曉,這片“迷宮”其實就是存放血祭“材料”的地方,十方大尊借所謂“新辟區域”和“遺迹”,引來無數修士覬覦,他卻隱在暗處,截掠那些適合的血祭牲品,終至成功。那些牲品生也好,死也罷,身上的各類行李物件,最終都是由其支配……
黑袍突地想起了靈犀散人之前說過的一些話,好像是說玄靈引要麼是留在了這裏,要麼是被人使了手法斷去線索。現在他倒覺得,兩個可能結合一下會更實際一些。
此地主人,難道真的會任這樣一個關鍵鑰匙,從眼皮子底下漏過去?
他看向翟雀兒,這個女人又是怎麼想的?
然後他看到,翟雀兒也是若有所思。
**************
“道兄不妨說得明白些,讓我怎麼個交待法呢?”趙子曰看起來很是誠懇,他見余慈說了那句話后,突然一段時間沒了下文,疑惑之餘,也想着儘力將話題主導權爭回來。
余慈卻是從遠方的感應中回神,同時接收兩方面的信息,對他的心智是個很大的考驗,最好還是專註些比較好。可是剛剛靈犀散人那邊實在很重要,他必須加強暗示才行。
好不容易將黑袍等人的疑心充分調動,余慈立刻切斷了與那邊的聯繫,專註於眼前的事。
看着一人一貓身外的赤焰光圈,余慈很想讓他報報家門,但又覺得缺乏力度,正計較的時候,心頭忽地閃過一個信息:
“咦,赤火妖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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