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問鏡 作者:減肥專家(已完成)

   
karobi 2011-2-20 10:32:1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22 4799721
leeson 發表於 2011-12-27 11:11
  追逐 第六十四章 救命
  





  沒等余慈看出個究竟,邊上有人氣沖沖地走過去,嘴裡還嘟囔著:
  
  「這算什麼,這算什麼啊!」
  
  余慈依稀記得,這位是他前面那撥求醫之人中的一個,應該是病人的同門之類。此人看樣子剛剛從長青門的熟人那裡探了消息回來,心情正糟,急需發洩。
  
  余慈瞥他一眼,順口道:「這些人傾軋,苦的卻是我們這些病人。」
  
  「正是如此。」
  
  那人終于找到了發洩的口子,當即響應,頓足大罵:「閻羅堂做的好事。這段時間他們和長青門鬧得正歡,爭地盤、搶陰礦什麼的也沒什麼,可這手段真是越來越下作了,連請殺手死士這招數都能使得出來。旁人不說,青松先生出了事兒,每日裡那些病人,難道都要等死麼?」
  
  閻羅堂?
  
  余慈就咳了一聲:「這位道兄,我們是剛從外地來的,對華嚴城不熟,這閻羅堂……」
  
  那人就上上下下把余慈二人打量一回,方才冷笑道:「閻羅堂嘛,不顧一切想上位的蠻子罷了。只是華嚴城幾千年都這麼過來了,哪有位子讓他們插足?他們大概是覺得長青門富冠全城,是個肥羊,門中又只青松先生一位拿得出手的高人,才要啃這麼一口,沒的崩掉他們的牙!」
  
  余慈就喔了一聲:「長青門很富。」
  
  「是啊,富得很,不但有鬼獄散這產出,把持著華嚴城幾處最好的陰礦,也在怨靈墳場開闢了大片草藥園子,從這裡往北瞧,看看,那一片都是……」
  
  那人也是有些嫉羨:「要麼說青松先生好好的主城不呆,到這裡來坐鎮。閻羅堂這手陰招一出,還不知道要賠上多少。」
  
  余慈輕輕巧巧移轉了話題,那人想想長青門的根底,也覺得站在長青門的立場上很是無聊,不知不覺洩了火兒,無以為繼,就搖著頭,尋自家人去了。
  
  余慈對那人透露的信息很感興趣,但陸青並不關心這個,她道:「我們再去找他。」
  
  「找誰?青松先生?」
  
  對此余慈並不在乎,他原本就沒想著假別人之手醫治,如今正好落得清淨:「拿什麼打動人家?昨天是認識了一個蔡選,但蔡家的名頭也未必好使。而且青松既要養傷,又要躲災,怕是沒心情招呼咱們了,恩,也許剛剛沒理睬他那個換符的要求,人家就不願意再做。」
  
  說到這裡,余慈主動換了個話題:「我們往上走走?」
  
  陸青聽他的,推著車子往上面去,不一刻到了青松先生原來所在的岩洞。這裡被所謂「爆靈巫偶」襲擊,整體結構竟然還在,但進去便能發現,地面都是酥的,直透數尺,其陰爆之力著實可觀。
  
  而且巫偶的爆炸衝擊力還在其次,真正致命的應該是那些連崖壁地面都給染青的毒素吧。余慈小心著不要給沾染上了,回憶起當時的情形,中間那個用白巾捂嘴的應該是操控巫偶的刺客,周圍那些高大漢子則是巫偶無疑。
  
  在岩洞內轉了一圈,陸青都沒弄明白他是怎麼個想法,但也不需要明白,她握住了四輪車的手柄,不讓余慈再向前去。
  
  余慈愕然扭頭:「怎麼了?」
  
  陸青輕聲道:「不要再沾惹是非,你不是說時間緊迫嗎?」
  
  余慈沒想到陸青會這麼說,看她半晌,終于點點頭:「確實,節外生枝要不得。」
  
  他也醒悟,再古怪又如何,說到底,仍不外乎傾軋之類,他又不在華嚴城長住,管它何來?見他同意,陸青便轉過車子,兩人重往下走,余慈將心中那些疑惑通通排去,話題也轉到了治療毒傷上面。
  
  余慈基本是決定用原有的辦法了,如今,地氣運轉中樞已經差不多完成,因為是用玄水曜岩製成,可以移動,他的選擇性就大了許多,完全可以找一處最適合用符的環境,比如說,匯聚群陰之氣的地竅、陰地等等。
  
  遠眺怨靈墳場,在那邊無邊森林裡,這種地方當真是數不勝數。
  
  此時,長青門的隊伍已經脫離了照神圖五十里的極限,仍舊沒有變化,余慈此時對其興趣大減,正要將照神圖關上,一個特殊的感應「亮」了起來。
  
  ************
  
  寇楮覺得,所謂樂極生悲、物極必反的言語,肯定是針對他來著。
  
  這兩天,本來是它行大運的時候,或者說是自他有生以來、自死以後,老天爺頭一回正眼看它。
  
  重塑陰體,去除隱患已經是天大的造化,而它手邊這部《無常法解》,也是以前想都沒想過的,為此,他專門在最有利于鬼修修行的怨靈墳場外圍,找了一處偏僻所在,認真修煉。
  
  《無常法解》果然是正宗的鬼道法門,修煉時的進步幅度,遠非他以前自我摸索時可比,正喜悅之時,遠處忽然有些聲息。
  
  寇楮很謹慎,立刻入了它預設好的藏身處,眼下它可不是那個只靠到陰礦裡撿石頭為生的窮鬼了,一部《無常法解》,不知是多少還丹以下的鬼修夢寐以求的法門,在百川坊,因此事引起的騷動只是小範圍的,可北荒正是天底下消息流傳最快的地方,它不得不防。
  
  很快就有一撥修士過去,人鬼摻雜,行色匆匆。寇楮還認得幾個,也算是城中比較有名氣的通神修士,但此刻,他們臉上都是恐懼和茫然的情緒混在一起,如沒頭蒼蠅一般。
  
  「咚咚咚」連續幾聲悶響,爆起數團煙霧,卻是幾個鬼修以遁法搶在了前面,現身出來,將前路堵上。
  
  寇楮又是一奇,這幾個鬼修裡,它也有認識的,不過據他所知,前後這兩撥修士之間,也有平時關係說得過去的,怎麼是個翻臉的架勢?而且氣氛也怪,人鬼摻雜的那撥,明顯實力要超過後來者,可一見到路被堵上,立刻轉向,一窩蜂地逃走,好死不死地正往它這邊來!
  
  寇楮不敢再看,將陰軀一縮,凝成一團極小極淡的氣團,塞入預先挖好的樹根下。這在它重塑陰軀之前不可能辦到,如今卻是輕輕鬆鬆。
  
  稍後,它聽到有人高呼:「十方大尊,九地起復,召劾神鬼,通幽指路……」
  
  這呼聲出奇地清晰,不是震動外界空氣為它察知,而是直接響在心頭,而且有一種莫名的力量,寇楮凝成的氣團跳了一跳,好險就被勾了出去。
  
  有古怪,有古怪!
  
  寇楮心下駭然,它越是驚駭,心中那個聲音就越響,它不可避免地就去想:十方大尊是誰?
  
  念頭一起,就難以遏止。到了後來,什麼「九地起復」的聲音也不見了,只有一個「十方大尊」在心頭繚繞,一個模模糊糊的形象浮現出來,見不分明,然而威儀天成,神通具足,法眼洞徹九天十地,無有疏漏。
  
  它還藏什麼啊!
  
  寇楮迷迷糊糊地從藏身的樹洞中出來,恢復了正常鬼體,看著前面。
  
  那撥原先逃命的修士也都停了下來,身上可笑地捆縛著數根五彩絲線,像是牽線的木偶,在僵硬地掙扎。但隨著「十方大尊」的呼聲越來越響,他們也不再掙紮了,五彩絲線顏色越來越淡,他們臉上竟都是輕鬆喜悅,看得寇楮也忍不住發笑,一笑就難止住。
  
  忽地有一人,全身抽搐,那是鬼獄散發作了,那人愣了愣,本能地取出藥散服了一劑,愈發稀淡的五彩絲線也沒有任何阻礙。藥散見效甚快,隨著藥性散發,那人渾身燥熱,又有滿心喜悅無以宣洩,乾脆手舞足蹈,周邊諸人絲毫不以為怪,這裡哪有人不服散的?甚至有的還被他帶起,歡呼雀躍,口中高呼「十方大尊」不止,有人最初也在掙扎,卻拗不過周邊的氣氛,先是僵硬跟隨,很快也激動起來。
  
  看到前面這情形,寇楮猛打一個寒顫,有些清醒了。
  
  怎麼回事?
  
  它是自己走出來的,沒有被五彩絲線套住,少受了一重牽引,又被眼前群魔亂舞的場景刺激到了,突地醒覺:「不妙,不妙,這是哪個邪教吧。」
  
  北荒教派氾濫,但少有正統,不成氣候的便罷,那些成氣候的,無不是奪人心血以自肥,只要加入進去,很少能得善終的,它懼意大起,轉身就要逃走,便在此刻,一道五彩絲線不知從哪個人身上分出來,粘在它身上
  
  它猛地一個激零,「十方大尊」的呼聲就在心頭響遍。
  
  只是這種方式也太粗暴了些,原本不知不覺也就罷了,現在這樣,寇楮更是恐懼,本能地要找個依託,可它能找誰?
  
  莫名的,一個人影浮現出來。
  
  若是他老人家在,若是他老人家在……
  
  其實那種運道,可一而不可再,寇楮在人情淡薄的北荒呆得久了,本也不抱什麼希望,可是人在溺水之時,從來都是有什麼抱什麼,哪還會挑挑揀揀?這個念頭一起,就一發不可收拾。
  
  「上仙菩薩,大慈大悲,救俺一命啊!」
  
  喀喇喇一聲響,電光飛濺,如有靈性般繞過周圍粗大的樹木,瞬間將那些亂舞的魔影掃入其中。
  
  澎湃的雷光正是鬼修最為恐懼的力量之一,莫說那些被捲進去的傢伙,就是寇楮自己,也是毛骨悚然——好吧,它沒有毛骨,但鬼體亦為之顫抖。
  
  等等,這雷光來得這麼巧?
  
  這時候,周圍陰怨之氣匯聚而形成的霧障中,有人聲響起:「這光絲看得眼熟啊。」
leeson 發表於 2011-12-27 11:14
  追逐 第六十五章 大貓
  





  淺藍雷光掃過,不管是人是鬼,都被掀翻在地,空氣中的爆音同樣有著殺傷,對鬼修尤甚,一時間,那邊的鬼修陰軀都被雷音震得波蕩不休,眼看就要盡數崩潰掉。
  
  不過,近在咫尺的寇楮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相反,他清晰聽到了來人的話音,並隨即辨別出了來人的身份:
  
  「盧仙長!」
  
  這一刻,寇楮感動得幾乎要哭出來,如果它還有眼淚的話。
  
  沒有比行將溺死前,獲得一隻探過來的堅實手臂更讓人激動的了,尤其那還是它心中呼喚的目標,在最應該出現的時候,及時趕到。
  
  若說不是天意,誰信?
  
  余慈坐著四輪車,由陸青推著,從薄霧中走出來。說來也是湊巧,寇楮的位置正好在長青門這片前哨駐地附近,見到那個與他頗為有緣的鬼修有難,便順手救上一回。
  
  而且,他還有點兒好奇。
  
  這邊群魔亂舞的景象,落在余慈這樣的正常人眼中,自然是詭異得很。而且,他還對那五彩光絲有些印象。
  
  記得在突破沙暴進入華嚴城之前,曾見到地表的某個城池中,就有一個放出五彩光絲的傢伙,叫喚著不倫不類的咒語,出城和飛甲妖龍放對,後來還是他和陸青出手相救,當然,那麻煩也是他們兩個引來的沒錯……
  
  余慈還記得,這種五彩光絲對付飛甲妖龍時,簡直一無是處,沒想到竟然還有這種功效?
  
  對那個寇姓鬼修點點頭,余慈驅車到那群不怎麼正常的修士中間,環目掃視。
  
  被一記三次貫竅的五雷符轟中,就算余慈有意控制殺傷,這些修士也決不好受。此時只能一個個蜷縮在地,渾身抽搐,那個之前服了鬼獄散的傢伙極是不堪,直接屎尿齊流,昏死過去,鬼修中更有兩個撐不住,陰軀開始消散的。
  
  這些人應該也是受害者,余慈想了想,彈指兩道靈光射入其體內,這是延生度厄本星咒,屬于十二元辰符籙的級數,與追復生魂定星咒一脈相承,只要一點靈光不滅,就可以維持受術者靈明不昧,護持一線生機,具體效果,還要看符法造詣和對此符的領悟程度。
  
  乍一出手,余慈就感覺到,在這裡使出煉度一系的符籙,明顯有些不同,
  
  至于具體如何,他暫時沒有去管,確認兩個重創的鬼修不會消散,他將注意力放在了導致這一切發生的另外三個鬼修身上。
  
  論修為,這三個後來趕至攔截的鬼修並不比另一撥人強到哪裡去,可憑藉著五彩光絲,卻是佔據了絕對優勢。便是剛剛雷光來襲,那五彩光絲也起了防護的效果,這三個傢伙遭受的傷勢明顯要輕過其他人。
  
  可是,在余慈刻意搜尋的時候,卻沒有發現任何與之有關的東西。
  
  「古怪。」
  
  余慈有些撓頭,這時候,寇楮終于回神,幾步搶上來,連呼「上仙菩薩,大慈大悲」不止,說著顛三倒四的禱詞還不夠,最後又跪了下去,叩頭如搗蒜,只恨不能流淚,沒法表現出更多的感激拜服之情
  
  「行了行了!」
  
  余慈有些受不了,他也只是適逢其會,可不是化身億萬的神仙,要是這一位真拜上了癮,遇難就叫高呼「上仙菩薩」,最後怕是要死得很慘。
  
  把寇楮喚起來,余慈問它這些人的底細,寇楮把能說的都說了,但這些信息顯然無法整理出一個明確的方向。這時,被雷光擊昏的修士裡,終于有清醒過來的,余慈就轉而向他瞭解信息。
  
  這個修士是修為相對較高的一個,有通神上階的實力,但在余慈和陸青兩個還丹修士面前,還是抬不起頭來,更不用說剛剛一記五雷符,足夠給他留下極深刻的懼意。
  
  「好叫仙長得知,其實我們都是一起的,結伴去怨靈墳場深處挖寶,可半路上莫名碰到了個瘋子,只嚷嚷兩句,老黃他們就被迷了魂,翻臉相向,我們看勢頭不對,就往回跑,但還是被堵上了……」
  
  「瘋子?」
  
  「是,那人一直讓我們信奉『十方大尊』,還有一些咒語,卻是語無倫次,肯定是瘋的。」
  
  「那五彩光絲,不是你們同伴的原本的能耐?」
  
  「當然不是。」修士說得極其肯定。
  
  兩邊加起來,差不多就有些頭緒了。而且,與寇楮等人說話時,余慈也通過照神圖掃視。周邊區域沒有步虛境界以上的高手,圖景顯得非常清晰,他就按照那些修士逃過來的方向,追溯而上,目標暫未發現,可是卻看到了一些比較清晰的痕跡。
  
  如果真如人所說,那傢伙是個神志不清之輩,顯然是不會遮掩自家痕跡的,余慈想了想,就驅車往那邊去,延伸照神圖的範圍。陸青自然是跟隨在後,那個剛清醒不久的人類修士沒敢動,寇楮則是提起勇氣,縮頭縮腦地跟上,余慈也沒阻止。
  
  轉眼十里過去,余慈笑了一笑,目標果然還在。
  
  照神圖邊緣,依稀相識的人影顯現出來。果然就是那個在沙暴中,出城與飛甲妖龍交戰的傢伙,當時對他的勇氣還有幾分佩服,如今再看,則是另一種感覺。
  
  在照神圖中,余慈仔細打量。那人披頭散髮,穿一身半新不舊的道袍,正匆匆奔行,不時往後看,神色倉皇。這樣倒是看不出那人神志是否清楚,但余慈猜測,那人對他操控的目標成敗與否,應該有著比較明晰的感應,甚至有可能感應到實力對比,知道不敵,便轉身逃走。
  
  要不要現在就與其照面,余慈還沒想好,不過植入神意星芒是肯定的。當下就有一顆星芒飛射,轉眼就飛越數十里距離,直指那人腦宮,很快就沒入頂門,但緊接著,星芒彈了出來!
  
  余慈一愕,操控星芒再上,結果卻一般無二。
  
  還沒有弄明白,那邊圖景中,忽有白光暴閃,那人哎呀一聲叫喚,便給那白光硬生生撲倒在地。那白光速度太快了,余慈也給嚇了一跳,定睛看時,卻是一隻雪白肥碩的大貓。
  
  這是……
  
  余慈靠在椅背上的上身挺了起來,而數十里外,被撲倒的那人也掙紮著要格開大貓,想爬起身,然而這時候,那貓閃電般探頭,啊嗚一口,咬在他喉嚨上,只一撕,便將那人的喉管扯出來,鮮血泉湧而出,轉眼將大貓嘴邊染得血紅,與雪白的毛皮映襯,更讓人毛骨悚然。
  
  還丹修士的護體真煞,竟然沒有絲毫作用,一攻便破。那人想要慘叫,卻叫不出聲,與之同時,他身上瘋狂地冒出五彩光絲,或刺或纏或抽,總之是要將那大貓趕下去,但這些對那大貓沒有半點兒作用,一口中的,那貓就冷冷地蹲在他胸口處,肥碩的身體似有千斤重,絲毫不因彩絲或是肉體掙扎而有所變化。
  
  這時候,余慈已經確認了大貓的品種,那是一隻相當名貴的獅子貓。
  
  還丹修士的生命力是很強的,這種對常人來產致命的外傷,本不致死,可是很快,那人便詭異地全身抽搐,整個皮膚都在發青,生機正急速消失。
  
  顯然,獅子貓的嘴裡是有毒的,且是那種能直接殺死還丹修士的劇毒!
  
  那人突兀地不動了,但五彩光絲並沒有停止冒出,而是與本體切斷,包裹著一道虛影,往遠處飛遁,那是還丹修士的陰神。
  
  獅子貓一黃一藍的鴛鴦眼眯成一條縫,像是打呵欠一樣張開了染紅的嘴巴,緊接著就是一聲吼,音波震盪大氣,形成了可以目見的波紋,照神圖映現的圖景都有些波蕩。
  
  便在這音波中,五彩光絲破滅,獅子貓肥碩的身子已經撲上去,又一次口齒開合,竟是直接把那陰神虛影吞掉,接著還打了個飽嗝。
  
  這就完了?
  
  看到這一切,余慈咧了咧嘴,不自覺摸了摸自己的喉嚨。說實在的,若是僅從外表看,胖乎乎的獅子貓是相當可愛的,可是看到剛才那兔起鶻落的變化,任是誰都要覺得背脊生涼。
  
  他還注意到了,最後那一聲吼,絕不應是貓咪的聲音。
  
  獅子貓吞掉了那人陰神,慢條斯理地踱著步子,又回到那人屍身旁邊,繞了一圈,伸出一隻前掌,露出銳利的尖爪,在屍身上一劃,那人的衣襟就裂開了。
  
  這個動作非常地人性化,接下來,獅子貓的舉動更證明了這一點:它竟是用爪子仔細翻找那人的遺物,接連扒拉出許多東西,草草聚成一團,又極靈活地用前爪從屍身外袍上扯了一塊下來,將那些東西裹起,合口就咬在嘴裡,相當牢靠。當然,它沒有忘記,在臨去前,用利爪乾脆地切斷屍體的左手小指,那上面,就是儲物指環。
  
  好吧,這是一隻能搜檢屍身的貓。
  
  做完這一切,也不過就用了半刻鐘左右的時間,這段時間,余慈若是全力趕路,當然可以將它攔住,不過他總算記得陸青的勸誡,不準備在身受毒傷時,輕易涉足到完全不理解的渾水中,故而沒有提速。
  
  當然,他還有別的辦法,剛剛那顆被拒之在外的神意星芒重新啟用,往獅子貓腦宮降下。
  
  然後……給彈了出來。
leeson 發表於 2011-12-28 10:15
  追逐 第六十六章 焚燒
  





  余慈臉上就是一沉:第二次!
  
  一次可能是例外,連續兩次,就肯定有其緣故在了。
  
  這時照神圖五十里的範圍到了極限,余慈只能眼看著那通靈的獅子貓叼著許多物件,消失在叢林深處。
  
  獅子貓確實強,但它是步虛修士嗎?顯然不是!那它為什麼會抗拒神意星芒的入駐?還有剛剛被殺的那個修士,也是如此。
  
  「腦宮裡有東西,自然就塞不下了。」影鬼冷不丁地插了一句。
  
  余慈又是一愣:「什麼情況?」
  
  「要是這貓是別人控制的,控制它的那人,實力又遠在你之上,已經人為將其腦宮封閉,你自然插不進去手。」
  
  要這麼說……也不是說不過去。不過余慈很快就問:「那傢伙也是這樣?」
  
  他指的是橫屍在地的那位,影鬼沒有輕下結論,其實它也只是猜測,萬一想得岔了,豈不是丟了臉面?
  
  余慈暫時將此事擱下,這時候,他忽然開始懷念當年的「小傢伙」,有時他真的需要魚龍那樣一個「探子」,做一些照神圖能力之外的偵察工作。至于那隻貓,余慈心中倒有一個別的想法。
  
  從比較漫長的「發呆」時間出來,他回頭去問陸青:「你怎麼看?」
  
  「嗯?」
  
  「就是那邊……咦,你沒用那個分神化身?」
  
  陸青默默搖頭,余慈就服了。
  
  要說範圍廣大,陸青的天魔裂魂化身還要在照神圖之上,當初探出玄水曜岩就可為明證。但這位外界發生的事情,當真是淡漠得很,又或者,這才是不招災惹禍的正確態度?
  
  在四輪車上想了半天,余慈還是決定來個直接點兒的:「你有沒有聽過趙子曰這個人?」
  
  陸青略一思索,道:「是北荒有名的沙盜?」
  
  她對趙子曰的瞭解,也僅至于此了,不過,那個趙子曰能在多如牛毛的沙盜中闖出名頭,也著實不凡。
  
  余慈就是沉吟,之所以說起趙子曰,就是他從那隻獅子貓身上做的聯想。當初在絕壁城,那個從北荒來的趙子曰懷抱大貓的模樣,可是給他留下了相當鮮明的印象。
  
  不過當時和趙子曰等人也只是稍做接觸,對趙子曰的印象固然深刻,但那時照神銅鑑還在損毀狀態,對神意星芒的控制也遠未圓熟,且受修為限制,根本無法穿透還丹修士的腦宮,自然無法確證星芒對其的作用。
  
  至于撇開這檔子事兒,還有一事可從中生發出來。
  
  還記得前段時間,他追蹤靈犀散人,見其擊殺了兩個所謂「同伴」,稱呼分別是老三和老七。那時他沒有在意,可現在經由這獅子貓和趙子曰提醒,他心中又是一動,專門去清查自己的深層記憶。
  
  原來那個老三……他也見過的。那人正是趙子曰在絕壁城時的同伴之一,曾經參加過易寶宴,余慈也看過關于他們的資料。
  
  原來都是故人!
  
  時間又過去半刻鐘,余慈一行人終于來到了現場。旁人也就罷了,看到被「野獸」咬開了喉嚨的屍身,寇楮就打了個寒顫,不過很快,它又盯著屍身的臉不放。
  
  余慈很奇怪:「你認得他?」
  
  寇楮想了想,點頭道:「在城裡見過兩回,這人是服鬼獄散突破的還丹境界,小的還專門去看過,記得這張臉。不過聽說後來他受不了藥力,神志不清,撞入怨靈墳場,已經死掉了。」
  
  余慈嗯了一聲,驅車上前,仔細觀察。陸青也上前幫忙,只是此人身上已經是一片狼藉,看不出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算了,埋了吧。」
  
  終歸是有一面之緣,余慈就想在他死後做件好事,哪知陸青和寇楮都回頭看他,他立刻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陸青便向他解釋:「此地陰氣深重,草草埋屍,早晚會變成殭屍之流,死也不得安生。」
  
  「那平日都怎麼做?」
  
  「火化即可。」
  
  余慈點頭受教,至于具體的活兒,也不用費力氣,自有寇楮搶著幹。周圍都是受陰氣滋潤生長起來的合抱巨木,地底雖是陰冷,卻也乾燥,點起火來並不難。當下由寇楮採集一些柴枝,鋪在屍身上面,余慈畫符聚火,將其引燃,再頌一段引魂咒,便算了事。
  
  符法靈光引燃燒的火焰何其猛烈,連煙都不見多少,便將屍身吞沒。
  
  這裡都是見慣了生死的人物,也少有什麼感慨,沒人喜歡焚屍的味道,余慈等人便走得遠些,又向寇楮問起周圍的環境。
  
  寇楮修為平平,但為人為鬼的時間加起來,也有兩百多年,都是在華嚴城周圍晃蕩,算是個地理通,又難得有在余慈面前表現的機會,當下抖擻精神,仔細解說。
  
  根據寇楮的說法,相對于無邊無際的地下森林,余慈他們所處的位置仍只算得上外圍。這裡陰氣流動平緩,環境相對來說比較適合人類居住,甚至可以種一些特殊的植株,比如長青門便開闢了許多藥園,還有些堂口,乾脆就種起了糧食。
  
  這些糧食純憑陰氣培育,肯定不能當成主食,但對那些修煉陰功秘術的人來說,卻不無小補,這樣,華嚴城出產的「寒食」,也作為特產,分銷北荒各地,產業也算是興旺發達。
  
  這樣,怨靈墳場的外圍,其實一直在開發,大片大片地轉為藥園耕地,雖說相對于廣袤無邊的地下森林來說,連邊角料都算不上。但要見識怨靈墳場的真面目,起碼要到四百里深度,那裡才是陰魂厲鬼、凶邪怪獸經常出沒的地帶。
  
  那裡的環境,相對于寇楮這樣的鬼修來說,又太危險了,所以,它更習慣在五十里到四百里這段「緩衝帶」活動。
  
  寇楮一邊說,一邊觀察余慈的臉色,以調整說辭:「其實位于更深處的聚居區也不是沒有,那就是各個礦區了,有些甚至一直深入到墳場內部上萬里,但那種地方,很難說清是誰家的產業,不只是華嚴城,連豐都城、流火城的堂口都會過來搶……」
  
  「太亂了。」
  
  「是啊是啊,太亂了。」寇楮除了點頭符合也沒法說什麼。
  
  余慈大概瞭解了周圍的區域情況,就問:「附近有沒有比較清淨的地方?」
  
  寇楮可不敢輕言,它前面挑的地方,本來也很清淨的,事實證明,那地方實在不靠譜。
  
  余慈也不為難它。如今他確實要挑選一個能夠靜心閉關之處,那地方最好也是地氣匯聚的節點,有靈脈最好,他需要全心治療傷腿,這傷不能再拖了。
  
  影鬼再度開聲:「讓鐵闌出來透透氣吧,在劍園千載,對地氣流向,它有自己的一套,而且這兒也挺適合它的。」
  
  余慈深以為然,便請鐵闌出來。在這裡,鐵闌明顯精神一振,人形虛影自發與外界陰氣交換,通過劍意洗煉,汰除污濁,獨留精氣,比在雲樓樹未成規模的空間中,可強得太多。
  
  寇楮直接就呆了,鬼修之間自有一套辨識體系,對「同類」的感應,那是相當敏感的,當鐵闌至精至純的劍意驅動周邊陰氣,那獨特的波動,就讓寇楮的腦子一片空白。
  
  步……步虛鬼修!
  
  可惜,現在沒人去理它,余慈將事情這麼一說,鐵闌自然遵命,虛影一閃便已不見。
  
  「在這兒修行,對它來說,一天抵得過外界五天,當然,比劍園還差點兒,但也不錯了。」
  
  余慈聽影鬼的口氣,有些奇怪:「原來沒有這怨靈墳場?」
  
  「有是有的,我也來過一趟,不過那時污濁之氣重得很,可不像現在這麼幹淨。」
  
  影鬼不知不覺把自己代入了曲無劫的身份,余慈沒有點醒它。
  
  這時,遠處的屍身已經燒盡了,只餘裊裊煙氣。余慈覺得可能會招人注意,就以符驅動土層,翻蓋下去。這一手舉重若輕的符法修為,看得寇楮呆了眼,不過余慈眉頭卻是突地一皺:符法靈光觸及那部分區域,運化地氣,有些不正常。
  
  是環境的因素嗎?余慈幾天後,可就要大規模地運轉地氣,為自己療毒的,若是中間環節出了紕漏,問題就大了。
  
  遙空感應片刻,察不出究竟,便又驅車上前。離得近了,他忽地唔了一聲,疏鬆的土灰間,有光芒微閃。
  
  余慈眯起眼睛,利眼鎖定了一塊金屬碎片。
  
  什麼東西?
leeson 發表於 2011-12-28 10:18
  追逐 第六十七章 毀建
  





  把金屬碎片舉在眼前,余慈仔細觀察。碎片呈三角形,也就是指甲大小,邊緣呈不規則的崩缺裂口,尖端非常鋒利。
  
  說是金屬,其實余慈也無法辨明究竟是什麼材質,只能看到,在森林陰暗的光線下,金屬片上卻流動著一層奇妙的光。這似若流質的光芒遮住了金屬的紋理,余慈用足眼力,才看到裡面似乎有著幾道人工的花紋之類。
  
  是符紋嗎?只憑這片斷,余慈難以確認。
  
  「大約是個法寶碎片吧。」
  
  影鬼很是淡定,類似的東西,它見過太多了,若是如此,余慈也沒有什麼好驚訝的,法寶碎片他有的,鑄造七星劍用到的辰光石,就是當年羅剎鬼王和太玄魔母大戰時,某個法寶的碎片。至于真正的法寶,玉神洞靈篆印則當仁不讓……
  
  他看那金屬片的時候,沒有顧忌旁人,陸青在後面輕聲道:「我看看。」
  
  余慈笑著遞地去,陸青接過,也是舉在眼前,卻看了很久。見她專注的樣子,余慈不免奇道:「你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陸青緩緩搖頭,將金屬碎片遞迴。被兩人的體溫暖過,金屬碎片表面的溫度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微涼而已。能夠自發光的東西,給人的感覺就是含有熱量,這一條就很是矛盾。
  
  余慈將其在指尖搓了搓,忽聽陸青道:「此物材質奇特,不是天然的,而是經過刻意加工精煉……」
  
  是這樣嗎?余慈開始按照常規的檢測方法檢查,頭一個當然是注入真煞,他用力不少,起碼有五六城,可是這個金屬碎片本身並不是一個良導體,真煞運行很是滯澀。
  
  接下來就是神意掃瞄,這個進行得也不順利,余慈神意透入時,明顯受到了的干擾,運用技巧,分化神識神念,接連變化幾種方式,都是如此,連表層都突不進去。
  
  這就有點兒意思了,余慈回憶剛剛運化地氣時的感覺,那時候,確實不怎麼正常,但不是這種滯礙,而是,而是……
  
  他打了個響指,一點靈光透出,這是最簡單的清心咒,當符籙靈光聚起成形,罩下去的時候,金屬碎片上,有一圈很隱晦的波動外爍,像是突然張了口,啊嗚一下將部分靈光吞掉。
  
  明處暗處,余慈、陸青和影鬼都是一驚:這又是什麼道理?
  
  「是經過排他處理吧。」最先有結論的竟是陸青,她以煉器的角度闡釋這一現象:「以此法煉器,成型後對外界強加的神意真煞等非常排斥,但符法靈光經過了一重轉折,它沒有辨識出來,相反還給吞掉,顯然對天地元氣很有需求。某些上等法器、或者是法寶殘片都有這種自行采氣,以自我維持甚至恢復的能力……」
  
  這話很有幾分道理,判斷的結果也和影鬼差不多,稍頓,陸青又道:「而且此物急需的應是陽和之氣。」
  
  余慈聽得連連點頭,應是如此,否則外界陰氣如此充沛,它也應該大力吸取才對,這就是碎片性質的問題了。他舉一反三,結合焚化後的情況道:「陽和之氣的話,人類修士的氣血可是來源之一,還丹修士自然更好。如此說來,這碎片應該是該是在那傢伙體內,唔?」
  
  余慈想起剛才神意星芒被排斥的現象,和他的神識神念掃瞄遭拒,是何其相似,由此他的想法更進一層:難道這碎片其實是嵌入死者的腦宮裡了?
  
  這不是不可能——死者生前瘋瘋顛顛,恐怕大半都是讓這玩意兒給鬧騰的。
  
  陸青不知裡面還有這處關節,只道:「寄生的可能大一些。」
  
  言下之意就是碎片無法祭煉,難以化形入體,而且以死者的修為,也難以控制這種來歷不凡的東西。
  
  影鬼則在暗處補充:「可能還有血祭的因素。」
  
  人之精血,妙用無窮,尤其是修行有成之輩,一滴精血往往就是最佳的媒介,溝通天地萬物,有些祭煉之術,也常以血為媒,以求速成。
  
  余慈覺得他越來越接近真相了,集眾人之力,果然比一個人絞盡腦汁來得有效得多。接下來,做個小試驗就好。
  
  用指甲劃破指肚,擠出一滴鮮血滴下去,他比較謹慎地沒有讓金屬碎片直接接觸傷口,只是以神識化入其間,體察其中細微變化。
  
  血滴落在金屬碎片上,一下子就將不大的碎片遮住,眼看要溢出來,可血滴晃了兩晃之後,碎片邊緣處反而空了一線縫隙,然後這縫隙就越來越大,而中間的血滴則是越來越小,余慈明顯感覺到,指尖的碎片溫度略有升高。
  
  一息之後,血滴不見,已被碎片徹底吸進去了,與之同時,化入血滴中的神識也自然滲入,清晰地「看」到了金屬碎片上本來的紋理和刻畫的花紋,果然,以血為媒是可行的。只是,在「看」清碎片花紋之後,余慈有點兒失望:
  
  「不像是符紋哪。」
  
  像他這種精于符籙的修士,對符紋分形有一種直覺式的感應,什麼是有效的符紋,什麼是唬弄人的鬼畫符,一看便知。金屬碎片上的花紋片斷,就沒有那種「感覺」。
  
  不過余慈還是仔細以神識描畫一遍,記憶清楚,準備回頭再研究。
  
  眼看描畫完畢,正要收回,神識那頭冷不丁地一「沉」,感覺有什麼東西綴上來,那是某個模糊的意念:「十方!」
  
  「呃?」
  
  「十方!十方!十方!」
  
  來來回回就是這兩個字,本是極可笑的,然而這意念簡單卻不單純,轉眼就是成百上千次疊加,化為一波混亂的大潮,拍擊過來。
  
  這下子,余慈就知道所謂的「十方大尊」究竟是怎麼一個來頭了。
  
  只是,這招對他沒用!
  
  頃刻間,余慈已經打開心內虛空,虛無的意念層次,也在虛空中顯化,「十方」之音疊加而成的衝擊,當真化為了一片污濁的潮水,當頭拍下。然而心內虛空中,那條矯健的魚龍立時一聲吟嘯,伸展長軀,雙眸金光暴射,主動迎上。來自太古天龍的威煞,即使比全盛期要弱上幾成,在類似層次的精神衝擊上,仍佔有相當的優勢,只在潮水上方一繞,那濁流便倒捲回去。
  
  這還不算,天龍真意還逆沖而上,順著神識連線,給了碎片裡那個模糊的意念一記狠的,「十方」之音,立時消寂。
  
  影鬼就埋怨:「你下手太狠了,這可能是那件法寶形成的器靈意識碎片,雖無靈智,卻可以拿來研究……」
  
  「還不至于抹掉吧。」作為攻擊的主導者,余慈最有發言權,「那麼亂的意念,又有衝擊還丹修士的能耐,想一網打盡都難,肯定有留存的。」
  
  說得輕鬆,余慈也不想讓這麼一個具備研究價值的東西毀掉,他此時神識探入已經再無阻礙,但來回搜索兩遍,卻只「抓」住丁點兒的「碎末」,且還在持續消散中,這時他才確認,剛剛天龍真意的衝擊,確實是狠了點兒。
  
  「銀樣蠟槍頭……」余慈埋怨一句,這金屬碎片中的混亂意念看上去氣勢洶洶,其實根基鬆散得很,一推就倒,這該怎麼辦?
  
  在四輪車上閉眼想了半天,余慈畫了一道符,將符籙靈光凝成一顆極凝實的星芒,看起來與神意星芒很像,但卻是另一種作用,也有個稱呼,叫做「本命星光」。
  
  屈指一彈,本命星光便打在金屬碎片上,出乎意料地順利融了進去。
  
  這便是延生度厄本星咒!
  
  余慈這純粹是把死馬當成活馬醫,拿維持生靈靈明不昧的符籙,去聚攏金屬碎片內行將消散的意念「碎末」,至于有沒有效果……
  
  「十方!」
  
  雖然微弱,但還稱得上清晰的意念復起,如百川歸海,朝著本命星光的位置匯聚,轉眼又初具規模。而且這回有了本命星光為核心,組合上就順了許多,幾十上百個同類意念,竟也能發出「合聲」,相當有趣。
  
  這樣也行?余慈只能再一次感嘆「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同時,看著本命星光聚攏混亂意念頗有效果,余慈倒想起另一個「星芒」來。
  
  本命星光能用,神意星芒如何?
  
  心念一動,一顆神意星芒飛出,也是沒有任何阻礙就滲了進去,轉眼與本命星光混在一起,居于正中,聚攏「十方」意念。
  
  做完這一切,余慈才想起一事:「花了這番功夫,又有什麼用?」
  
  本命星光是臨時性的,不一會兒就要消散;神意星芒是偵測和傳遞信息的,這金屬碎片中的意念又是簡單得令人髮指,完全沒有偵測的價值……總不能通過神意星芒給那個簡單意念下命令吧。
  
  「飛起來給我瞧瞧?」
  
  「十方!」
  
  「我就知道……」
  
  余慈苦笑著將金屬碎片拋了拋,正要收起,卻是哎呀一聲,鋒利的碎片邊沿把他指尖劃破了皮,很淺,連血都沒流,他卻是愣了。
  
  判斷失誤?
  
  剛才,他接住下落的金屬碎片時,判斷上明顯出了問題,早一刻攏起手指,這才受傷,這本是不應該發生的。
  
  余慈心有所悟,攤開掌心,盯著金屬碎片:「飛起來!」
  
  碎片晃了晃,慢悠悠地離開了掌心。
leeson 發表於 2011-12-29 10:10
  追逐 第六十八章 壇成
  





  金屬碎片在半空中飛舞,滯澀之類的感覺很快一掃而空,噝噝的破空聲裡,一旁的寇楮看呆了眼。
  
  「這樣也行!」
  
  影鬼低罵了一聲,作為一個很悽慘的器靈,它有些感同身受:「也就是這裡的器靈意念單純,被你催毀之後重建,抗力才全給抹消,你把這法子用到刑天身上試試?」
  
  滾你的蛋!
  
  余慈很客氣地回罵了一聲,他要找死了才把這法子用到刑天身上去。
  
  世間馭使器物,要麼是以馭物術,隔空托舉;要麼就是用祭煉,使心器合一;再一條就是和器靈有商有量,傳達個命令,讓器靈去辦。
  
  前者最蠢笨,靈活性最差;中者最廣泛,實用性最強;後者最稀少,只因為標準太高,天底下有器靈的法器、法寶統共才有多少件?且那些生出自我意識的器物,已經不能用「器物」來看待了,而是一個思維完備的生靈,誰能真正做到令行禁止?
  
  余慈這輩子已經見到了四個器靈,玄黃、刑天不用說,後面兩個,影鬼是被他硬給塞進妖物頭顱裡去的,至于眼前這個,則是一段殘識,根本就不完整。也因此他能夠達成對二者的控制。
  
  也僅僅是控制而已,這能有什麼用?
  
  影鬼則在猜測:「那個五彩光絲,是不是這上面的神通,你試試看?」
  
  余慈心念透入,但很快就茫然了,前面飛起來還好說,但五彩光絲之類的東西,余慈只是遠遠見了兩回,全無概念,那個簡單的意念又怎麼理解。
  
  「如果有,就應該是碎片固有的能耐,不會消失。可能是你剛才把意念碎片打散,重組後還沒整理完畢的緣故。要麼就是另有激發之物……」
  
  「噢?」
  
  余慈便回憶起那七拼八湊的咒語:「好像叫什麼『十方大尊,九地起復,召劾神鬼,通幽指路……』,怎麼不行?」
  
  「怎麼可能念兩句就成?這已經涉及到『信奉』的層次,這玩意兒很難講的。」影鬼曾經拜過元始魔主,對此類事項還算瞭解,其實他也好奇這東西的來歷,便開始想辦法。
  
  哪知余慈緊接著就道:「那就算了,反正也沒什麼了不起。」
  
  「你……」影鬼實在給悶得不輕。
  
  余慈卻是打定主意不再理睬,直接將碎片扔到雲樓樹空間裡去。
  
  如此乾脆,是因為他聽到「信奉」之語,立刻警惕之心大起。他在劍園遭的災也夠了,更從中明悟,天底下那些神主,決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若真由這金屬碎片,又牽連上哪位大神,他到哪兒哭去?
  
  這時候,鐵闌回來了,帶來了好消息。
  
  **************
  
  轉眼兩日已過。
  
  在山下此起彼滅的陰火閃爍中,余慈凝神聚力,勾勒出最後一筆。手中玄水曜岩猛地一沉,似乎有一種力量扯著它,要往地面墜下。
  
  成了!余慈長出口氣,有些吃力地將手中有五尺見方,重達數百斤的大傢伙抱著,小心送入雲樓樹空間。為了保證最好的效果,在徹底完工後,這件運轉地氣的中樞,最好不要和地氣接觸,以保證將來運轉的純粹靈動。
  
  做完這一切,余慈活動了下已經發麻的胳膊,驅動被重物壓得快要散架的四輪車,前行一段距離,居高臨下,遠眺地下森林的情況。濃郁的怨靈陰氣,結成了灰白色的霧霾,減損人們的視野,偶爾升騰起來的亮度驚人的陰火,照耀遠方層層巨木,變幻出光怪陸離的影像。
  
  余慈現在知道了,每當陰火劇烈閃滅的時候,就是一個至少具備通神層次力量的陰魂厲鬼覺醒又或死亡之際。其頻率出現的高低,就是怨靈墳場的「生態」活潑與否的標誌。
  
  真是奇妙的地方。
  
  余慈對這裡很滿意,鐵闌不愧在劍園地下生活了上千年,對地氣感應相當敏銳,當日很快就找到了兩處比較符合余慈要求的地方。余慈便從中選了一處地勢更複雜些的,就是現在他們身處的高地。
  
  這處地點在怨靈墳場中,如林中之山,地勢較高,一般來說是比較醒目的,但這裡原本是是挖空的礦區,資源早已枯竭,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兒,因此反而少有人來。
  
  然而不為人知的是,在這片已經開鑿一空的礦區內,還有一個小小的地氣支脈流注,或許是未能形成礦藏的緣故,被人忽略,又或者是地氣動盪時剛剛偏移過來,總之是在此形成了一窪地氣竅眼,陰氣森森,匯湧成泉,總量不大,卻相當純正,恰合余慈使用。
  
  地氣運轉中樞既成,前期準備就已結束,余慈就要聚攏地氣,洗滌左腿上的妖毒,也就是青松先生所說的以「術」療毒之法。
  
  「是現在就開始呢,還是調整狀態,再歇一天?」
  
  余慈計算著自家狀況,忽地心有所感,回過頭,卻見寇楮飄上來,垂手道:「盧仙長,青姑娘請您過去。」
  
  不管是報恩也好,上進也罷,寇楮是鐵了心的要抱住余慈的大腿,它也知道以其微末的實力,盧仙長肯定是看不上眼的,但它什麼雜活都能幹哪,也算它走運,正好余慈一行近段時間安排比較緊張,它得以臨時加進來,幹些跑腿的活兒,只當多一個人手。
  
  余慈哦了一聲,寇楮已經顛顛地上來,推車前行。余慈對這鬼修的心思洞若觀火,看到不會造成什麼負面的影響,也就由它去了,至少這兩天還能把自家行蹤控制得嚴一些。
  
  「她找我什麼事?」
  
  「好像是仙長您的法壇……」
  
  說話間寇楮已經推著四輪車進了礦區岩層內部,輕車熟路地繞了兩個彎,就到了陸青所在的工作間。陸青正背對著門口,負手看著中央那個龐然大物。
  
  余慈進門就驚道:「完成了?」
  
  那物件底部九尺見方,上部則是七尺,高四尺,是方椎台的模樣,四面都設有石階,整體來說比余慈手中的那塊大了快要四倍,重逾兩千斤。發現的那個玄水曜岩礦脈,當然沒有如此巨大的原礦,這是由八塊玄水曜岩拼接而成,僥是如此,也多虧余慈有雲樓樹生成的空間,否則怎麼搬來都是個問題。
  
  「這才幾天來,真讓你給做成了。」
  
  余慈圍著法壇轉了好幾圈,口中嘖嘖讚歎,身邊自有寇楮跟著湊趣。
  
  在法壇上下四面,密密麻麻刻著繁如天星的符紋,這些紋路深淺不一,有的淺淺一道,有的則一直探入兩三尺深,事實上,在其內部,同樣也有符紋刻下,這就要憑著煉器的手法,隔石烙印,論複雜程度,遠在余慈手邊這地氣運轉中樞之上。可是陸青製成的時間則短了三五日,縱然是早有標準可循,但在煉器造詣上,余慈和陸青也實是天差地別。
  
  其實,法壇上還有其它的部分,比如欄杆、之類,那些其實也各有作用,但不是主要的,且能夠後續拼接上去,倒不用急著作出來。
  
  陸青倒是淡然,她拭淨雙手,問道:「那一塊完成了?」
  
  余慈點點頭:「剛剛做完。」
  
  「就先專注那邊吧,把傷腿治好……這個我還可以再完善些。」
  
  這下余慈開始搖頭:「不,要一起來。」
  
  陸青一奇:「一起來?」
  
  「之前是沒有想到你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完成。但現在情況就不一樣了。」
  
  余慈看著已經設想了兩年的關鍵法器就這麼現身眼前,只覺得有一波衝擊從頭頂貫下,遍及全身,通體發麻,鬥志昂然。
  
  他忍不住搓了搓手,再次強調:「要一起來,壇體、旗旛、法印、香供等等,統統擺上,一起來!」
  
  說到這兒,他直接用一條腿撐地,站直了身子,哈哈笑道:「把它挪到地氣竅穴那邊去!」
leeson 發表於 2011-12-29 10:38
  追逐 第六十九章 超限
  





  如此的龐然大物,搬過去自然要大費功夫,這裡是找不到一條現成的可以容納法壇的通道。不過既然是在廢礦區,也不需要顧忌什麼,當下遇牆鑿洞,見土開道,有鐵闌、陸青這樣的強手幫忙,完全不在話下,小半個時辰的功夫,法壇就穩穩地壓在地氣竅穴的正上方。
  
  地氣竅穴所在的地方並不寬敞,也是由鐵闌臨時開鑿出空間,幾件事下來,廢礦區已經面目全非,當然,沒有人關心這個。
  
  「真的可以嗎?」
  
  陸青對符法並不擅長,謹慎起見,她又問了一回。
  
  余慈坐在四輪車上,法壇就與他平齊,他伸手觸著微有凹凸的玄水曜岩表層,體會符紋的走向,同時笑道:「你在擔心祭煉的事兒?」
  
  陸青默認。
  
  「雖然都是符法,但祭煉是一個體系,祈禳施法則是另一個體系。」余慈咧嘴一笑,「放心吧,對符修來說,法壇從來都是如虎添翼。」
  
  余慈並沒有立刻上壇施法,他就地調息了一個多時辰,將之前刻畫符紋的消耗都補齊,這才睜開眼睛。
  
  陸青、鐵闌還有寇楮都在看他。此時,余慈的腦子前所未有地清醒,因法壇快速建成而激起的興奮情緒也盡都平復,他目注鐵闌道:「又要辛苦鐵兄,我施法之時,請鐵兄為我在外護法,不許任何人邁入方圓二十里範圍之內。」
  
  鐵闌應諾而去。
  
  余慈又面向陸青,道了句:「坊主……」
  
  久不提起此稱呼,還真有點兒不習慣,余慈頓了頓,方道:「此壇依範例而建,未必就完全適合我的習慣,施法過程中,說不定有臨時改造,請助我一臂之力。」
  
  陸青微微頷首。
  
  至于寇楮,余慈則展顏一笑:「你就隨侍在側吧,聚攏地氣,對你的修行或有好處,但撐不住的時候,還要盡快離開。」
  
  寇楮又喜又愧,一方面自然是又撈到上進的機緣,另一方面則是因自己百無一用而羞慚。它卻不知,余慈借與包括它在內的三位交談,以確認他確實將局面盡都掌控,逐分逐毫地堅定心念,這涉及到某種精神技巧,是當年朱老先生傳授。
  
  朱老先生沒有在法壇等事上教給他太多,但有些提綱挈領的東西,卻都講述過。有限的幾次講解中,朱老先生都提到一個重中之重:建壇登壇,祈禳施法,是一件極其嚴肅的事,需要鄭重以對。
  
  余慈確實非常嚴肅,非常重視。
  
  他特意換了一身道袍,雖是腿部不便,卻不讓陸青幫忙,很是吃力地將上下行頭穿起,整束得當,隨後驅車到了壇下一側九層階梯前,先深吸口氣,定住心神,隨後用完好的腿支撐著,站起身來。
  
  寇楮想上前扶,卻被他凌厲的眼神嚇了回去。
  
  明明有虛空神行符,余慈卻棄之不用,拖著一條傷腿,一跳一跳地上台階。這場面其實相當滑稽,不過,這裡沒人笑得出來。因為余慈周身氣機凝而不發,影響周邊空氣,也顯滯重,莫名地就有無形壓力壘在心頭。尤其是寇楮修為低下,這種感覺更是明顯。
  
  現實中是一階一階地蹦上去,但在余慈心中,他仍是一步一階,按照應有的步點節奏,一直「走」到法壇中央,憑著這一個過程,他的心思更為穩定。
  
  大部分玄門是將設壇齋醮與敬拜神祇聯繫起來,將其示為取悅道尊及各路神靈的儀式。而朱老先生則是用更現實的解釋:
  
  能夠舉手成就的符籙不需要動用法壇,動用法壇的,往往都是那些憑個人之人無法解決的難題。故而法壇的作用,最直接的一條,就是「超越極限」而已。
  
  不管是什麼時候、什麼方式,踰越自身的極限,都絕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像是符法這樣精密而複雜的體系尤其如此。所以,設壇施法,擁有一套極其嚴格法度科范,禮制儀軌,歸根結底,就是用嚴格的形式,將踰越極限的風險降到最低。
  
  余慈不是重視禮法陳規的人,但在這種情況下,又是頭一回發動,他也要規矩行步,嚴格按照儀軌要求,將本人的精神肉身狀態調整到最佳。
  
  站在法壇中央,默禱片刻,余慈便擎出七星劍,在法壇上踏罡步斗,將儀式進程鋪開。
  
  余慈拖足跛行,禹步罡步自然難以盡善盡美,但越是如此,他心意越是凝練。這種儀式,紛繁複雜,錯漏難免,怕就怕因其紛雜而生出懈怠之心,余慈如此這般,反而有助于他集中精力。
  
  這一刻,無盡虛空之外,似乎有一股力量,受他儀式牽引,躍躍欲動。
  
  朱老先生曾問,身入玄門,他是否信奉道尊,余慈坦白回答「不信」,且又反問朱老先生同樣的問題,當時,老人並沒有正面回應,只道:
  
  「總要有敬畏之心,縱然不是依靠,總還是個著力的支點。」
  
  此時此刻,當余慈鄭重依照儀軌行事,諸多程序依次做來之時,他就感受到了冥冥中,那一個可為參照的「支點」。說不出那是什麼方位,但那「支點」與他此時的一舉一動相呼應,就像是「照鏡子」,就算「鏡子」太遠了些,但感覺中,何處流暢,何處窒澀,都能隱約察覺。
  
  余慈從未有過法壇上作法的經驗,可是憑藉這「支點」,竟然就能察出自己的缺陷所在,並隨即調整,這讓他忍不住去想:那「支點」究竟是什麼?難不成就是傳說中道尊……無邊法力之一角麼?
  
  腳下忽地加重,「砰」一聲響,符法靈光貫入,法壇巍然不動,但光芒卻從壇體表層某個符紋分形處開始,繞行延伸,所過之處,壇體像是變成了鏤空的結構,內外符紋爭相閃耀,光華璀璨。
  
  陸青眯起眼睛,上前一步,她看出來,余慈這是開始了祭煉,這與他之前所說的有些衝突。而且祭煉雖是用「天罡地煞」的手段,但並非是眩目的「一氣貫重天」,而是一層接一層,極樸實的累積。
  
  這是力有不逮,還是謹慎小心?
  
  陸青有些捉摸不透,且在此過程中,玄水曜岩外層彤紅的顏色開始消褪,漸漸變成了灰白色,其內蘊的玄水之精,初時有潮汐之聲,但隨著岩石顏色退去,聲音也越來越弱。這是岩體的火燥之氣與內部的玄水之精化為精純元氣,滲入岩石每個角落,等于是重塑法壇的質地結構。
  
  很快一重天祭煉已成,這是余慈根據「鏡子」的反照,補上了自家法壇材質上的小小缺陷。
  
  一切都還在掌握之中。
  
  余慈一句咒音頌過,雙眸似閉非閉,眉心中卻射出一道白光,在虛空中一滾,是個法印形制,正是道經師寶印;隨後又有陰影凝化成形,騰上半空,迎風招展,這是太陰幡。再算上手中七星劍,幾件法器、劍器聚攏在法壇正上方這七尺見方的空間內,沒有半點兒混亂,反而與法壇祭煉後的靈光彼此交映,氣機聯動,關係密切。
  
  這還不算完,余慈揮手,又飛出一件博山爐,落在身前。香爐高約兩尺,為鶴踏龜背,頭頂爐身,鏤空的爐蓋尖形如山,十分精緻。這個則是當年玄陰教碧潮上師贈給他的龜鶴爐,余慈事先已經將妙洞真香放入其中,卻沒有點燃。
  
  一應物事齊出,余慈的動作也轉緩,通過儀軌,他已經將身心調整到最佳,接下來,就是超越這個最佳狀態!
  
  「呵」地一口氣噴出,正中身前懸浮的道經師寶印,法印「嗡」地一下震動起來,同時震動的,還有整個法壇。這一刻,法印、旗旛、壇體氣機渾融,精純元氣貫穿其間,彌合僅有的幾處縫隙,待一切完備,又是「嗡」地一聲響,法壇上,千百符紋分形齊齊閃亮,這件巨型法器的功用,終于激發出來。
  
  余慈腦中轟一聲響,飄飄然便似陰神出竅一般,事實上,是他的身體整個地往上抬。隨著法壇上符紋作用,重達數千斤的法壇竟是硬生生懸浮起來,與地面隔了數分距離。
  
  雲樓樹空間打開,另一塊玄水曜岩從中滑出,直墜下去,轉眼和法壇接觸,出奇地沒有半分聲響,彷彿法壇變成了水面沼澤,承載不住重物,讓岩石無聲無息地陷了下去,
  
  余慈親手打造的地氣運轉中樞,就以這種方式,從壇頂滲透到壇底,再落入地氣竅穴之中,將其牢牢封實。在法壇內部四尺深的空間裡,它與法壇發生了一連串氣機交換,由此暫時形成了受法壇統馭的局面。
  
  余慈倏地定住,劍尖前指,龜鶴爐內,妙洞真香滋聲點燃,裊裊煙氣便從尖形爐蓋的縫隙間溢出,入鼻則魂魄齊動,大有清絕超逸之感。
  
  「承天傚法,地祗神皇,厚德和順,負載江海……」
  
  隨著余慈頌念符咒,一片橢圓樹葉形狀的靈符飛起,投入升起的煙氣之中,光芒急劇外爍,一道接一道的光芒散射下去,斜刺入地層,剎那間,這片區域的地面,微微震動,無邊地氣,開始匯聚,並通過地氣竅穴上的那個運轉中樞,濾去過于狂暴的部分,化為一道精純的氣柱,透射上去,正中法壇底部。
  
  法壇和地面的縫隙間,厚重的黃色光波透出,像是下方托舉的蓮台。
  
  余慈全身一震,渾厚的地氣入體,那可是能把常人活生生撐爆的份量。
leeson 發表於 2011-12-30 09:40
  追逐 第七十章 排放
  





  太快了!
  
  陸青皺緊了眉頭,余慈啟動「地祗厚德神符」之後,其間地氣運化固然流暢,但轉化起來,也太沒節制。她知道,余慈是頭一回使用此符,又是這等消耗,後面怎麼控制?
  
  這一點,余慈也知道。
  
  記得青松先生說過,經由符法靈光袪洗,一個弄不好,會把整條傷腿炸碎掉。這並非危言聳聽:想要憑藉符法解除妖毒,必須是極為上乘的符籙,這種符籙動轍數百、上千的竅眼,功效確實強勁,但其運使調度的能力,也絕不是常人所能具備。
  
  人體是最為精密的結構,筋骨血脈或強健或柔弱,組合併行都有一定之規,而妖毒滲入肌體,幾乎無處不在,用符法靈光洗滌時,也要面面俱到,想要顧及這強弱交纏組合的結構,不使其出一點兒差錯,對操控者來說,實在是太難了。
  
  就以「地祗厚德神符」為例,共有三百六十五個竅眼,固然可以混亂萬毒,不解自消,可真要使出來,所消耗的真煞就足以把一個還丹修士抽乾,更不用說中間還有許多與運轉地氣的變化,就是以青松先生那樣的步虛修士看來,也是個難度極高的問題。
  
  余慈估計,真要達成效果,起碼需要一位精通符籙之道的長生真人使出來,才能運轉如意。這樣的人物,余慈這一輩子所見的人中,或許朱老先生算一個,且要是幾百年前的;羽清玄算一個,但也要真身到此;就連解良都差了幾分。
  
  像他這樣,以還丹修士之身,開壇作法,強行催運符籙的,說一個「凶險萬端」,絕不過分,若是青松先生在此,必然笑一聲「不知死活」。
  
  然而,余慈經過多日來的思考,卻已胸有成竹,這一刻,心內虛空開啟。
  
  洶湧澎湃的地氣和余慈氣機相接,就此映入其中,顯化為一片濃郁的明黃光芒,自地面升起,像是中心孤島上騰起的毫光。與之同時,蠱雕的妖毒同樣作為物象的一部分呈現出來,化為繞行在核心符紋外的絲縷黑氣,沉濁如污水,緩緩流淌。
  
  至于二者之間,亦即生死符的正下方,亦有一座法壇顯化,上面旗旛招展,十分莊嚴肅穆,似將核心符紋供奉起來。
  
  余慈心念微動,中央生死符轉速加快,整個心內虛空便以他的心念為主導,進行微調。此處像是漲潮的海灘,明黃光芒的「水位」穩步向上攀升,魚龍外相則低空掠過,帶起一蓬明黃光霧,又翻飛起來,將光霧向符方中流動的妖毒黑氣灑下。
  
  經過符籙的運化,地氣中「滋養」和「混化」兩個特性被開發出來,可化消邪毒,更將其轉化為滋養之成份,核心符紋受光霧噴灑,運轉只有更為順暢,但妖毒可是遇到了剋星,當即被抹去外圍薄薄的一層。這層是薄了些,化消的有限,但十次、百次、千次累積起來,可就不一樣了。
  
  魚龍外相見此法有效,當即來回翻飛,潑灑光霧,到後來乾脆鼓蕩虛空,從不斷上漲的明黃地氣中,攝去部分,高蹈虛空中,如降雨般灑下,真有行雲布雨的天龍之姿。
  
  妖毒黑氣便以極快的速度消解,從頭到尾,都沒有反抗的機會。
  
  心內虛空是如此,外間地氣洶湧澎湃,但真正滲入到余慈傷腿中的,卻是恰到好處,不會因量大而沖毀肌體,也不會因為量小而化毒不盡。而在更微觀的層面,若有人能透視余慈傷腿,必可見到,濾淨的地氣在筋絡骨血中穿行,極精準地搜尋出妖毒所在,隨即聚而化之,湧入的地氣彷彿具備著靈性,總是精準地化盡妖毒,而不至于損傷哪怕最微小的血管經絡。
  
  事情就是這麼順利。
  
  原因也很簡單——在心內虛空,余慈肉身神魂的變化,能夠顯化在此,而此間的變化,同樣可以反饋到肉身神魂上去。
  
  如此這般,余慈就用最直觀、最簡單的形象,替換了複雜精密的筋骨血脈體系,化繁為簡,更為專注地操馭靈符,而不用分心在那經絡血脈的迷宮中打轉,這正是玄元根本氣法,遠勝過尋常法門的高妙處之一。
  
  追根溯源,這又是當日在止心觀,解良一夜「授筆」,為他打下的堅實根基,是于舟老道為他選擇的最正確的路途。
  
  「多謝,謝師叔;多謝……師傅。」
  
  樹葉狀的靈符依舊放出光芒,催運地氣,並激發其「滋養」和「混化」的特性,在激發了符籙之後,這已經是一個不可逆轉的過程,當然,巨大的消耗也在持續,只不過余慈憑著法壇的「超限」作用和地氣運轉中樞,頂住了操馭地氣的壓力,至此刻為止,他還能頂得住。
  
  現在唯一的變數就是「超限」的時間。
  
  步罡七星壇並不完整,一個完整的步罡七星壇,理應有主體、法印、旗旛、令牌、圭簡等五個基本結構,主體為承載之基石;法印是運化之中樞;旗旛是作法之傾向、令牌用以號令,圭簡用以祈告。此外可根據具體情況,增補法鈴、劍器等等。至于妙洞真香之類,則屬香供,不計入基本結構之列。
  
  如今缺少了五雷靈木和通心靈玉,令牌和圭簡就沒有著落,其功能也就罷了,最重要的,是缺了與主體銜接的符紋分形,使得原本圓通無礙的運轉變化存在一些破綻,在平常還沒什麼,但若鼓盡全力的話,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意外發生。
  
  諸般念頭已過,余慈手中七星劍驀地上指,原本控制在法壇範圍內的濃郁地氣,猛然扭合,當內聚的力量到了某個限度,便自然外爍,明黃光芒便像是一朵盛開的鮮花,四面綻放,又像是自高地洩下的水流,轉眼擴散到整個岩洞空間。
  
  這一刻,余慈不再刻意控制地氣的流向,他也控制不住。
  
  地祗厚德神符本就是威力強大的符籙,這一下放開,方圓裡許之內,便開始震動,經過精煉的明黃地氣便如同滾沸的火油一般,揮發極快,一時間整個岩洞內都是揮發出來的光霧,吸一口氣進去,整個身子都似沉了數分。
  
  地氣滋養,這光霧對修為是頗有助益的。陸青也就罷了,寇楮卻是抓著機會,大吸特吸,滋潤鬼體,這充實的感覺,可比它當年服用「鬼獄散」的感覺強上太多了。
  
  但這只是第一撥衝擊,當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的明黃地氣洶湧而至時,寇楮便是駭然失色,那裡面充盈的力量,當真能把他硬生生碾殺當場。它想起了余慈的提醒,當下抱頭鼠竄,飛出一里路還覺得不夠,又後撤一里,周圍空氣依然凝實而滯重。
  
  那範圍,還在不斷地擴張。
  
  余慈心神沉入心內虛空,明黃地氣已將妖毒殺滅得七七八八,新的問題卻凸現出來。他放開了對地氣的控制,可是地祗厚德神符的威力卻是遠超想像:心內虛空中,明黃地氣的「水位」依舊在猛漲,甚至將了顯化的法壇都蓋了下去,形成的厚重壓力,已經開始影響生死符的運轉,體現在現實層面,就是到了身體對地氣的容納極限,如今,他必需要向外排了。
  
  早前余慈也想過這種情況,故而應變極快,心內虛空中,魚龍外相一個猛子扎入明黃地氣之中,這回卻沒有急著出來,而是在其中徜徉游動,最終來到法壇周圍,盤繞不去,任由地氣「浸泡」。
  
  地氣善滋養萬物,尤其是經過「地祗厚德神符」淬煉過的明黃地氣,更是如此。現實層面,法壇之上,無論是先前用到的道經師寶印、太陰幡、七星劍,還是未曾動用的捆仙索、十陰化芒紗等,都微微震顫,與之同時,余慈腳下的法壇主體亦是光芒連閃,上面符紋彼此貫通,任由明黃地氣沖刷。
  
  這種滋養方式缺乏技巧,會造成很大的浪費,不過余慈要的就是浪費。他也在準備,藉機將半成品的步罡七星壇加以祭煉,這種環境下,天罡地煞祭煉之術中,七十二層地煞祭法最是合用……
  
  「十方!」
  
  突來的意念讓余慈吃了一驚,細看心內虛空,剛才被扔進雲樓樹空間的金屬碎片竟然也顯化在裡面,同樣接受地氣滋養。余慈這才想到,因為將內中意念碎片毀而重建的緣故,他與這金屬碎片有著頗緊密的氣機聯繫,並達成了完全控制,顯化成功也不意外。
  
  見到這東西,余慈心中卻是一動。現在對符籙的掌控變化已不那麼重要,倒是排放多餘的力量躍升到最主要的位置,金屬碎片具有吸收元氣的本能,放出來也是一招。
  
  這樣想著,虛空開裂,金屬碎片從雲樓樹空間裡出來,浮在法壇上空。沒有了空間的隔斷,它果然是大口大口地吞吃地氣,消耗量甚至超過了理應更具可塑性的法壇。
  
  余慈便隱約感受到身上的壓力轉弱,便是幅度不大,也忍不住一喜,而且碎片中單純的意念,並沒有因為滋養壯大而表現出任何反抗的趨向,這讓余慈鬆了口氣。
  
  不過,這種吸收,怎麼就不見個了結?看著那指甲蓋大小的碎片,余慈無法理解,它吸收的雄渾地氣,都往哪裡去了?
  
  這個念頭自然輸送過去,他也沒想著如何,可緊接著,星星點點的光芒便映入他的腦海。
leeson 發表於 2011-12-31 13:01
  追逐 第七十一章 分流
  





  都是些什麼東西?
  
  余慈剛轉過這個念頭,腦際轟然一震,無可估量的龐大信息狂湧進來,幸虧還是在「超限」狀態,余慈神魂肉身的承受力大幅提升,才沒有在第一時間被塞爆掉。
  
  撐過了第一波,頭昏腦脹間,余慈終于注意到,那些信息其實是一幅幅的圖景,又是非常混亂和重複,總是那些土層、樹木、陰魂之類的東西,成千上萬個堆疊起來,形成了令人生畏的信息狂潮。
  
  換了任何一人,面對這碎片似的場景,都要徹底暈掉,可余慈不一樣,他早就習慣了神意星芒大規模投放時,支離破碎的視角,雖然這回視角的複雜程度還要遠勝數倍,卻也並不是無跡可循。
  
  他很快做出判斷:裡面絕大部分都是這片地下森林的圖景,從四面八方傳遞過來。之前感應到的星星點點,就是一個總概括。
  
  余慈強按住接收巨量信息的暈眩感,努力讓自己的思維恢復正常。
  
  法壇上的「超限」狀態給了他極大的幫助,隨著法壇符紋一波又一波地閃亮,無數經過精心構造的祈禳靈光加持上來,單獨拿出一個,或許和天河祈禳咒有些差距,但五個、十個、二十個齊齊加持,彼此交匯作用,其增益幅度簡直不可思議。
  
  余慈終于穩住,而且壓力之下,他的思路倒是給打開了。
  
  「都給我進來吧!」
  
  余慈心念移轉,搶入心內虛空,同時也將那萬千圖景一發地轉進來。同時,他在裡面開啟了照神圖,五十里方圓圖景當即清晰呈現。不過余慈並非是要看這個,他將金屬碎片顯化在照神圖的正中央,定一定神,主動將心神探入外圍那些紛繁圖景中。
  
  若說拼接圖景,天底有什麼東西能比照神銅鑑更擅長的?這件寶貝就是通過神意星芒的作用,將方圓五十里內的大大小小的生靈感應範圍拼接在一起,形成完備的照神圖,其間運化之複雜,實在是無以倫比。
  
  要是余慈懂得那法子,眼下這萬千支離破碎的圖景,翻手間就能疏理完畢,也不至于鬧得頭昏腦脹,不過眼下,他倒是由此想起了一個急就章的主意。
  
  那些圖景沒有一個在五十里範圍之內,但不管是什麼東西,傳輸過來總要有一個方向,這就是脈絡和線索。余慈強迫自己不再去管圖景的內容,只在千頭萬緒中,尋找與「方向」相關的信息:
  
  「東邊、南邊、西邊、北邊……」
  
  他就像在幹一個挑撿豆子的活計,什麼黑豆、紅豆、黃豆,統統分門別類,東邊歸東邊,西邊歸西邊,如此先整理出一個大概的頭緒。
  
  看著簡單,也是個要人命的活兒。想在龐大信息量的壓力下,為其分流,就是這種最簡單粗略的分法,所消耗的心力,也不可估量。
  
  還好余慈的本命神通就是「解析」之術,最擅分析推演,只要有了明確的思路,做起來也還過得去。最重要的是,在法壇的加持下,他步入「超限」狀態,全身精力可謂是無窮無盡,完全可以用極微小的代價,催運本命神通——這可是他未來應對燃髓咒的保障。
  
  萬事開頭難,一旦行至中段,線索漸明,兼又熟能生巧,分流的速度越來越快,余慈消耗的心力反而越來越少。到後來他甚至可以分出部分精力,在粗略的方向中,再分出上下層次,形成較為立體的結構。
  
  世上諸事,大都是不怕多只怕亂,如今條理漸明,余慈遭受的壓力就去了大半。如今他便像是行將窒息之前,猛地浮出水面,快感無以倫比,腦子也極其清明。
  
  其實這個時候,余慈已經可以非常從容地在其中搜尋那些有價值的信息,不過這種高低落差的加速度,實在是很爽的體驗,開頭越是艱難滯澀,後面的「極速」的快感越是強烈,余慈發現他竟然是欲罷不能,乾脆來一個「精益求精」,按照原先的思路,在按方向大致分流完畢的基礎上,再做一個工作。
  
  這時候,他才真正用到了照神圖。
  
  「這是五十里,感覺是它的……百倍?那就是五千里了。
  
  「那個要更遠些,應該在這兒……
  
  「大概是這個位置。」
  
  上次,余慈專注于「方向」的信息,這回,余慈關注的是距離。心內虛空中,照神圖的經過心念控制,縮小到方寸之間,余慈則以其為參照,按照它的顯化比例,計算大概的距離,給那些圖景「擺放」位置。
  
  怕也只有心內虛空,才能將那些虛無縹緲的圖景顯化如實,並且如臂使指。
  
  他也不至于精細到分毫不差,大概差不多就直接扔過去,慢慢的心內虛空星星點點的光芒越來越密,但那些圖景縱然彼此之間,都有極大的距離,但高低錯落間,越來越像是一個整體,最多就是被「黑布」蒙得多一些。
  
  心念速度何其之快,如此龐大的工程,從頭到尾,消耗的時間也不過就是小半刻鐘,感覺著初具雛形,余慈也不好再沒邊沒際地繼續陷在裡面,就緩了緩勁兒,從整體上大略看一下這些圖景延伸的範圍。
  
  照神圖已經縮到只有巴掌大小,而以它為標準測算出來的距離,最遠一個的話,哦,已經出了孤島,到了周邊「海上」了?這個倍數至少有一兩千吧,大概是……
  
  十萬里!
  
  有沒有搞錯?要是從現實層面算,這已經要達到北方四城了!
  
  余慈第一個念頭就是懷疑他剛剛的採用的距離信息出了差錯,可就算是錯了吧,這星星點點,成千上萬,難道還都錯了?剛剛專心于判斷計算,如今搭眼去看,離得最近的,也在數百里開外,大部分的距離單位都是以千里、萬里計,這,這個……
  
  余慈覺得自己的想像力恁地貧弱。
  
  至于最初那個問題:傳遞圖景的是什麼東西——這個答案,在之前梳理圖景的時候,已經得到了。
  
  這傳遞萬千圖景的介質,大小不一,但可以肯定,其性質正與他手中那塊金屬碎片同出一源!也說是說,很可能是某個法寶散亂的碎片。
  
  好吧,散落到萬里開外的碎片……
  
  成千上萬的數量,看著很嚇人,讓人不免懷疑,若將這些碎片拼合起來,會是怎樣的體積和規模。但其實倒沒那麼誇張,這些碎片,最大的也不過與他手中這塊類似,最小的根本就是如微塵一般,只一陣風,就能浮游虛空,隨起隨落。
  
  影鬼的驚嘆聲響起來:「這法寶的下場……其主人,怕是性命不保。」
  
  余慈深以為然。
  
  他在萬里之外輸入地氣,這些碎片就能夠群起響應,可想而知,必然是具備著基本的靈性,將其拼合起來,其珍稀可想而知。而就是這樣的寶貝,落得如此慘烈下場,其主人的遭遇,還用多說麼?
  
  極少數是在某些人手中,十萬里外開的那片,就是如此,算是特例,而至少是九成九的部分,都散落在怨靈墳場數萬里方圓的區域內之中、或掩于落葉之下,或深埋土層之間,有的甚至隨風飄蕩,位置也在時刻變化。
  
  余慈還注意到了,數百里外,距此最近的那塊碎片,也是落入人手的「特例」之一,至于落入誰的手裡……他略微定神,將心念傾注過去。
  
  隨後,他就看到一張熟悉的臉,不過他更熟悉的還是其懷抱白貓的獨特姿態。坦白說,這位名滿北荒的沙盜,其風采確實令人一見難忘。
  
  趙子曰,真是久違了!
  
  碎片對周圍環境的感應也是很有限的,也就是手持碎片的趙子曰和他懷中白貓還算清晰,其他就看不出什麼了。余慈就想到兩日前那隻殺人搜屍的獅子貓,莫不成,這碎片也是從那個倒霉蛋身上搜出來的?
  
  由于他的專注,兩邊碎片的聯繫當即就顯得更清晰了些,他甚至能隱約感應到,那條貫通二者之間的奇異渠道,將這邊的渾厚地氣分出一縷,輸往那個方向。
  
  余慈由此明白,被金屬碎片吸走的地氣,都跑到哪裡去了——雖然他更困惑,這小小碎片,是怎麼做到的。
  
  他就想好好驗看一下……
  
  眼前場影突地凌亂,余慈急看時,趙子曰那震驚且茫然的表情閃了一閃,隨即就換成了飛速移換的樹木和偶爾閃過的陰火之類。而在心內虛空,余慈瞠目結舌,那個像征著碎片位置的圖景光點,就這麼向照神圖方向移動,轉眼就過了一半距離。
  
  這就飛過來了?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人措手不及,而緊接著,一個似曾相識的感覺從那自動飛起的碎片上傳遞過來,通過余慈手中這片加以中轉:
  
  「十方!」
  
  已經非常熟悉的意念侵襲過來,便如他最初接觸手中碎片時那樣,氣勢洶洶。余慈隨即恍然:原來都是這一套!他便通過手中碎片內已經完全掌控的簡單意識與之接觸,看看有沒有必要再來一回催毀加重建的故技。
  
  「十方!」
  
  仍是那混亂的意識狂流,似乎沒什麼不同,但乍一接觸,余慈心頭便猛地揪緊!
  
  「轟」地一聲爆音,心內虛空震盪,下方明黃地氣也給掀起了一波浪潮。就在那一刻,余慈控制的簡單意識潰不成軍,其衝擊餘波甚至倒撞進了心內虛空,也就是說,對余慈神魂肉身帶來了影響。
leeson 發表於 2012-1-1 10:42
  追逐 第七十二章 飛蛾
  





  單純依靠經驗果然是愚蠢的,這一波意識亂流的強度,遠在余慈之前遭遇的那波之上。單只是這樣也就罷了,余慈完全可以憑藉天龍之意的威能,硬堵回去,現在的問題是,隨著他控制的簡單意識粉碎,之前打進去的神意星芒都失去了憑依,那些圖景的光點更是沒了中轉樞紐,就這麼大片大片地滅掉了。
  
  那可是他辛苦定位的傑作!
  
  余慈只來得及罵上一聲,便推動天龍真形,對著那意識亂流硬頂回去,但這對救回那些已定位的圖景沒有任何用處。歸根結底,余慈還是通過碎片中簡單意識的渠道和感應,才聚攏了如此多的信息,那意識粉碎,渠道什麼的自然不穩,眼看著心內虛空的萬千光點都要熄滅。
  
  余慈來不及多想,趁著對面意識亂流暫時退卻,便用出了延生度厄本星咒,將本命星光打入碎片之中。
  
  他的選擇沒錯,也被證明是行之有效的,星光加持上去,第二次潰散掉的簡單意識重又聚合起來,那些搖曳著就要滅盡的光點重又穩固,甚至是剛剛那些熄滅的也慢慢恢復,這是他心中未曾消盡的記憶,免了他一番功夫。
  
  余慈才松了一口氣,忽又發現他有一個疏失,外敵未靖,就想重建,豈不是給對方豎靶子來的?
  
  果不其然,簡單意識剛剛凝合成型,對面剛被轟退的的意識亂流,又沖擊過來,只一記便將正匯聚的簡單意識打滅小半,「十方十方」之音,不絕于耳。
  
  都是一樣的大小,怎麼這威力和後勁都是天差地別?
  
  余慈心中疑惑,但延生度厄本星咒也不會那麼容易被壓垮,這符籙本就是用來抵抗災劫,延生續命之用,符法一出,對抗的就是天地間生死消亡的偉力,修煉到極處,便是閻王爺親自過來,也要等本命星光滅去,才能將生魂勾走。
  
  當然,余慈還差得很多,碰上那些「必死」的施法對象,就算是在步罡七星壇的加持下,能維持小半刻鐘已經是老天護佑,碎片內的簡單意識也不怎麼給他面子,自從被毀掉重建之後,便像是氣泡一般,分外脆弱,現在他就不得不在毀掉、聚起的循環中掙扎。
  
  由于符法運化涉及生死大勢,短時間內,對一個對象只有一次加持的機會,余慈暫時不知道金屬碎片內的意識算不算生靈,有沒有類似的限制,但他也不想去試,必須全力維持本命星光的作用,可地祗厚德神符那邊,他也不能完全不管,兩下這麼一合,余慈發現,他明明有天龍真意這種大殺器,一時半會兒卻無暇調動。
  
  如此一來,事情就變得有些古怪了。
  
  事態變成了兩個金屬碎片之間的角力,余慈這邊的碎片也成了抵禦意識亂流的橋頭堡。只是對面的意識亂流何等狂躁,短短數息時間,已經是幾十上百次衝擊,而這「堡壘」也太脆弱了些,一次衝擊就能毀個七七八八,連帶本命星光搖擺不定,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余慈確實手忙腳亂了一段時間,還好到這種地時候,延生度厄本星咒抗擊生死大勢的獨特的韌性就展現得淋漓盡致,總能在「奄奄一息」的絕境中,再鼓餘力,迅速維持住最基本的生機。
  
  甚至其核心處,聚攏的意識碎片越來越凝實,也越來越不容易撼動。最後甚至又能「中氣充沛」地用同樣莫名的「十方」意念反衝回去,
  
  雖然一個像老狼長嚎,一個像小狗汪汪叫。
  
  僵持了片刻,余慈倒是不著急了,對面的意識亂流確實比較強,但還沒到讓他抵禦不能的程度。對抗時間一旦拉長,眼下的局面就有些峰迴路轉的架勢。
  
  這時候,「地祗厚德神符」經過這麼長時間的運轉,也到了行將終結的時候,他必須要多分過去一點兒心思,才能確保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而且隨著明黃地氣噴發,地層的震盪範圍早就擴散到十里開外,而數百里方圓之內,那些比較敏銳的修士,對此應該都應該有所感應。
  
  余慈要抓緊時間才行。
  
  此時的心內虛空,妖毒形成的黑煙已經完全被洗滌乾淨,明黃地氣的上漲勢頭大不如前,但仍未到回落之時,對核心符紋造成了直接壓迫。一旦觸及生死符,就會動搖余慈的根本,那時候還真不好比,妖毒和此事造成的後果,究竟哪個更嚴重一些。
  
  余慈稍微定神,從心內虛空暫退出來,隨即便取出一塊方盤,很仔細地擺放在法壇正中央。緊接著,之前法壇吞沒地氣運轉中樞的情形再現,方盤也陷到了法壇裡去,卻沒有從底部出來,而是鎖固在法壇中央區域。
  
  他拿出來的當然就是射星盤,這玩意兒稱不上是法器,只算是運轉符紋的工具,可以大幅提升發動符籙的的效率,尤其是洞徹符籙真意的修士,更可借此提至理論上的「瞬發」境界,余慈此時拿出來,正是要用它的效率!
  
  快,快,快!
  
  在無法目見的法壇中心,符法靈光轉眼滿溢,一個接一個的靈符飛出來,每一個消耗的地氣都不算多,但百個、千個、萬個,層層疊疊,噴湧而出的時候,其對周邊元氣的抽吸,簡直就是可怖!
  
  對著玉神洞靈篆印觀摩習練兩三年,若說對天罡地煞祭煉之術的理解,至少是對法器祭煉層面,前六七重天的理解,余慈已經可以挺直腰板兒,和世上任何一個符法大家討論一二了。符意清析,又有符盤為工具,打出這些與祭煉息息相關的符籙,又算什麼?
  
  層層符籙疊加,余慈偶爾要以咒術加持,但絕大多數時候,還是射星盤在唱獨角戲。只見得余慈腳下法壇,在內部澎湃靈光的衝擊下,已開始微微顫抖,與之同時抖動的,還有與之密切相關的道經師寶印和太陰幡。
  
  道經師寶印還好,畢竟已經是祭煉八重天的水準,堪稱是合格的還丹修士主戰法器,另兩個剛剛成型的玩意兒,其祭煉層次接連沖高,消耗的地氣也是一路飆升。
  
  「砰」地一聲響,充做太陰幡桿子的九疊竹,不在法壇體系之中,被急劇變化的氣機絞成了碎末,也在這一刻,太陰幡和法壇主體齊齊邁入了三重天,祭煉速度驟然放緩。
  
  此時,余慈感覺到,由于祭煉的進行,法壇的功能受到影響,長時間的「超限」加持到了盡頭,沖高的波峰,總有回落之時,他的狀態開始下挫,想和之前那樣,快速結咒加持已不可能,他也很自覺,直接停了下來。
  
  僥是如此,三重天的祭煉層次,幾乎相當于常人一兩年的努力,從太陰幡製成至今,余慈只用了不到一月的功夫就辦到了,如此進境,就是當年在摘星樓上,也遠遠不如。只可惜,這法子可一而難再,激進的祭煉之術,很可能造成法器結構損傷,那時候,就要得不償失了……
  
  終于,橢圓形的樹葉靈符耗盡了力量,緩緩飄落,余慈將其接下,收入雲樓樹空間,看著腳下明黃地氣開始退潮。
  
  陸青站在距離法壇不遠處,舉目看來,余慈對她笑了笑,還沒做出下一步的動作,「噌」地一聲,這個廢棄礦區的土層被硬生生分開,一道流光向法壇上面疾刺而至。
  
  陸青反應極快,也不管那是什麼,一拳虛擊,前方瀰漫的明黃地氣便凝滯住了,連帶著將那道流光定著,這時就能看清,那也是一塊不規則的金屬碎片,和余慈手中的那塊極其相似。
  
  這時候,余慈叫了一聲:「讓它來!」
  
  陸青聞言,也不問為什麼,拳勁一鬆,那金屬碎片便嗡地一聲再度發動,直撞向余慈所在的位置,更準確地說,是撞向仍懸浮在余慈身前的另一枚金屬碎片。
  
  「叮」地一聲響,兩個碎片撞在一起,余慈和陸青都看到了,原來兩個碎片有一小部分的缺口是相互咬合的。這一下子,碎片就成了一個飛蛾般的造型,中間窄小而兩翼寬大,中間有紋路貫穿,邊緣依舊是不規則的裂口,頗是詭異。
  
  余慈探出手,還沒有真正觸摸到,金屬「飛蛾」兩翼,驀地冒出了密密麻麻的五彩光線,但卻不向外去,而是貼身迴環繞行,轉眼形成一個五色光繭,十分華美好看。
  
  余慈伸出的手頓住,停了片刻,那光繭在微弱的聲響中破碎,而在金屬飛蛾表層,那獨特的光澤便開始流動,映現光芒,讓這造型古怪的玩意兒顯出幾分靈性。
  
  「十方!」
  
  金屬飛蛾清晰的意念傳遞到余慈心中,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來得響亮,但沒有半點兒威脅。只因為在剛才的角力中,余慈這邊的簡單意識,終于依靠著本命星光,笑到了最後,不但守住了自己的地盤,還趁勢反攻,一舉將對面的意識亂流壓制,最終……
  
  吃掉!
  
  余慈用手握住金屬飛蛾,同時,再次寄生成功的神意星芒,也將裡面的一切都呈現出來,這回,余慈看到了與上回不一樣的東西:
  
  那是十來個安靜懸浮的細小光點,外圍環繞著五色微光,一閃一閃,眼看就要熄滅了。
leeson 發表於 2012-1-2 11:02
  追逐 第七十三章 功用
  





  心念探過去,與光點乍一接觸,余慈像是進入一個急劇下行的通道里,一路狂瀉而下。緊接著,他的視野驀地擴張,他就像是居高臨下,在數丈高的天空中,俯瞰下去。
  
  這裡應該是怨靈墳場的某處,合抱粗的巨木是相當典型的環境標識,而在視界的正中央,倒伏著一個修士,氣息奄奄。余慈只覺得莫名其妙,正要細看,那個修士已經在一次抽搐中,失去了最後一點兒生機,就此死去。
  
  眼前倏地暗掉。
  
  等余慈回神,他又回到了金屬飛蛾的意識空間裡,而那十多個光點,竟然已有七八個滅掉了,包括他最先接觸的那個。
  
  「這樣……」余慈想到了什麼,不再耽擱,又將心念投入到看起來最穩健的一個光點中,奇速下墜的感覺再現,他很快又進入那人古裡古怪的俯瞰視角。
  
  這裡依舊是地下森林某處,但這比上個地方要熱鬧些,視界中心,仍是一個修士,依舊垂垂待斃,身邊卻是有幾個同伴,正手忙腳亂地施治,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才勉強留得條命在,這也給了余慈觀察的時間,他要看碎片與下面垂死的修士究竟有什麼聯繫。
  
  正想著,一條五彩光絲,從無到有,呈現出來。從他這邊透下,穿入下方那修士的腦際。余慈給嚇了一跳,那感覺就和光線是從他體內發出來似的,可這又有什麼用?
  
  五彩光絲隨余慈心意,微微一個震盪,下方那修士便是全身抽搐,一絲難以辨明屬性的元氣,順著光絲,流到這邊來,再溯流直上,引起此時金屬飛蛾內意念震動:
  
  「十方!」
  
  停!余慈見下面那人眼看不治,忙下了中止的命令,五彩光線立刻凝定,隨後消失。他怔了片刻,心念回溯,又回金屬飛蛾的意念空間,只見那些光點如今只剩下兩三個,且除了他之前探視過的那個較穩定之外,都是閃爍不定,已經到了極限。
  
  余慈抓緊時間走了一遍,果然,那些光點後面,每一個都綴連著一位修士,有人有鬼,也就是探視一回的功夫,便都死去。
  
  原來如此!
  
  余慈恍然大悟,他剛剛還在奇怪,之前兩邊的金屬碎片你嚎我汪,戰得不亦樂乎,為什麼後續竟然如此順利來著,但看到這些,他差不多就明白了,原來是後備的力量全都耗光的緣故。
  
  這些人生前,應該都是中了那個瘋癲修士的道兒吧。
  
  剛剛飛來的金屬碎片,竟然可以勾連這些修士的生機,以其作為養料,強行供給,形成遠在水準之上意念亂流,與他對抗。但終究沖不垮延生度厄本星咒的韌性,後力不繼,一隻充氣的「老狼」,終被這邊「小狗」吞掉。
  
  余慈心中隱約有些概念,當然,全是一知半解,就問影鬼:「這是傀儡,還是信眾?」
  
  「要是這也算信眾,檔次也太低了點兒,不過嘛,確實有點兒那個意思,或許是那瘋子自己瞎胡研究,生搬硬造的吧。」
  
  那個「瘋子」雖是還丹境界,但修為無甚可觀,最終被趙子曰的獅子貓咬死,但其確實可以操控一些修士,還有放出五彩光絲的神通,現在看來,就是從兩個金屬碎片上得來,倒是挺有意思的。
  
  他把玩手中金屬飛蛾,這碎片的真正主人,十有八九已經死去,他倒是暫時放寬了心,看著這稀罕物件兒,他還有那麼一點點心動:
  
  「該怎麼用呢?」
  
  影鬼低笑:「上一人怎麼做的,你也可以試試。」
  
  余慈對當瘋子完全沒興趣,就不搭理這廝。其實他已經摸到了一點兒門道,兩個金屬碎片間具有如此強大的吸引力,融合應該就是其最本能的選擇。可出現了前面那般激烈的對抗,想來是余慈毀掉了裡面原初的意識,又將其重塑,使其出現了一些變化,導致排斥的產生。
  
  但不管怎麼說,乾淨的水也叫水,注入墨汁的水也叫水,似乎沒有本質的區別。這回余慈重塑的意識將其原生意識壓過——或可稱之為吞噬,便和天龍真意粗暴的毀滅不同,這樣,新飛來的碎片就能最大限度地保留其本來面目,原先的一些能力,也沒有消失,以後大可慢慢研究。
  
  這邊才想個明白,心內虛空中又起變化,萬千圖景光點又開始熄滅,余慈苦笑起來。
  
  隨著地祗厚德神符效力用盡,明黃地氣的供應也到了盡頭,說到底,他還是憑藉著雄厚的地氣支撐,才激發了萬千碎片的聯繫渠道,如今地氣退卻,沒了支撐,這些自然也要消失。
  
  還好,光點也沒有完全散失掉,最近的一圈,大約在周邊三五千里附近區域的這片兒,仍有三五十點留存,那是以余慈本身的力量,就能支撐住的,回頭去看看也不錯。
  
  此時他心有所感,睜開眼睛,見陸青正凝視過來。
  
  「妖毒可已祛盡?」
  
  「應該沒問題了。」
  
  余慈笑著舉步,但緊接著就是一個踉蹌,他愣了愣,隨後就有些無奈:「毒是除盡了,不過造成的傷勢,還要養個十天半月。」
  
  妖毒當然是有破壞性的,這些都是肌體內部微小的創口,還有萎縮的經絡之類,說輕不輕,說重不重,但要逐一溫養,重塑機能,也要花一番功夫。
  
  他跳下法壇,還好那四輪車是死物,只是在地氣潮湧中受了些撞擊,倒還能坐,陸青眉頭微皺,上前來,也不管余慈怎麼想,伸手從上到上,仔細捏了一遍他腿部肌骨,此時沒有妖毒阻礙,她探得比較清楚。
  
  末了,女修也是微微一笑:「確實洗盡了妖毒,不過要恢復不必等半個月,三兩天就足夠了。」
  
  哦?
  
  「我有『點玉接春』之術,可以舒展筋絡,活化骨髓,正可用在此處。」
  
  余慈知道再客氣也沒什麼意思,便笑:「那就辛苦……唔,看來眼下是不成了。」
  
  遠方鐵闌傳來消息,由于前面地氣運化聲勢浩大,前前後後引來了好幾撥人馬,前面還好些,以鐵闌步虛劍修的實力,足夠讓大部分人知難而退,不過,隨著來人漸多,從四面八方湧至,鐵闌漸漸也是分身乏術。
  
  尤其是它現在擋著一撥實力不弱的隊伍,當頭那個懷抱白貓的修士,有一種克制鬼修的法器,人又狡猾如狐,竟是硬生生將鐵闌絆住,這期間,其他方面,有十多個修士越過了它的防線,往廢棄礦區去了。
  
  「仙長,仙長,那邊有人殺過來了。」
  
  撞進來的是寇楮,這鬼修消受不了明黃地氣,被趕到七八里外,如今狼狽不堪地跑回,也來示警。余慈就笑:「事情已了,沒必再弄個你死我活,咱們就走吧。」
  
  說著,他目注身前的龐大法壇。此時沒了地氣托舉,法壇已經落地,把地脈竅穴壓得嚴嚴實實,另一塊玄水曜岩已經給壓得不見了影子。余慈撓撓頭,這玩意兒要搬走的話,還真要費點兒心思。仔細考慮一回,他放出氣機,與之相合,法壇微微顫動,祭煉三重天后加持的各項神通開始發揮作用:
  
  「小,小,小!」
  
  細密的氣機噼啪聲裡,龐大的法壇開始變小。
  
  也在此刻,隔壁轟隆一聲響,呼叫和古怪的尖音便是隔著厚厚的土層,也隱約可聞。
  
  ***********
  
  「師弟,師弟!」
  
  從漫天土灰中翻出來,趙放顧不得後面緊迫而來的殺氣,先要聽到自家師弟的聲音才能放心。可是鄒博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回應了,他握著的手腕也逐分逐毫地冰冷下去。
  
  絲絲的吐信聲裡,他豢養的伏風靈蟒盤成了蛇陣,將他和師弟護在其中,但此時靈蟒原本長達五丈的蟒身尾部已斷掉了四尺多長的一截,全身鱗片脫落崩缺者多有,也是強弩之末,又能起到什麼作用?
  
  趙放扭頭四顧,想再找一條出路,他撞進這個地氣震動之地,便是想借此環境找出變數,可怎麼周圍還是死寂一片?不,他好像聽到了什麼……
  
  陰冷的風從土層裂隙間吹過來,追殺他們一路的人物便在那黑暗中發笑:
  
  「莽蒼北荒,從來都不是你們這些宗門裡出來的老爺、少爺們該來的地方,今日這教訓,就是俺們這些天不養,地不收的散修送你們的,下輩子要記著了!」
  
  趙放已知今日無幸,見那人還是滿口沒一句真話,熱血上衝,怒吼道:「你們天奪……」
  
  「吱」地一聲尖鳴,利刃般的音波硬生生把他後面的話語切斷,隨後就是正面的衝擊。伏風靈蟒想擋住,卻被當頭重擊,龐大的身軀猛向後翻,蛇陣都要被打得散了。
  
  趙放知道自己熱血上頭,說出了對方最忌憚的話,一聲慘笑,奮起餘力,便要搏個魚死網破,哪知才提起氣來,腳下地面又是微震,隨即身畔大氣凝滯如膠,便是伸個手都要耗費十二分的力氣。
  
  他慘哼一聲,險些就氣血逆沖,但很快,凝滯的感覺盡都消散,耳畔傳來一聲輕咦:
  
  「原來是趙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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