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三朝元老 作者: 醉入玄皇 (連載中)

mk2257 2011-2-21 21:36: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9 35890
mk2257 發表於 2011-2-21 22:47
正文 063章 【青山崗,冤霧彌月】
作者:醉入玄皇
    就在這時,王令儀感覺身體碰到一個東西,低頭一看,原來是個墓碑,不禁叫出聲來:“啊……”她再也不敢看那個墓碑,十分害怕的躲在李光頭身後。李光頭蹲下身子,用火摺子一照,果然是個墓碑,他站起身子,向四周看去,全是和眼前一樣的土垛子,轉身對李氏和王令儀說道:“看來這青山崗肯定是葬人之所。”

    李氏皺眉道:“那些綁匪為什麼會選在這裡。”

    李光頭說道:“這裡本就荒涼,再加上有許多墳冢,就更沒多少人敢上這裡來。”

    王令儀一聽李光頭說這裡葬著許多死人,心中更是害怕,細聲說道:“我們都來了,怎……怎麼還不見二哥。”

    李光頭身子一直轉個不停,隨時保持警惕,他說道:“此時,我估計綁匪正藏在某處,注意著我們的一舉一動,為的就是怕我們帶來官府的人。”

    李氏問道:“光頭,那現在可怎麼辦?”

    李光頭說道:“咱們在明,敵在暗,只要我們一直向前走,給他們證明我們身後沒有官兵,他們肯定會帶著大哥跳出來進行交換。”

    就在三人正準備迎著月光繼續前行的時候,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馬嘶,三人不約而同回頭,只見停在遠處的馬車已經自己跑了起來。

    “馬兒!”王令儀心驚之下,正要追那馬車,卻被李光頭攔了下來。

    李光頭看著那馬車,皺眉說道:“小心綁匪有詐。”

    王令儀小臉兒凍得通紅,柳眉微彎,說道:“可是,沒有馬車我們怎麼回去啊?”

    李光頭感到事情微微有些不對,他的眉頭皺的更加緊了一些,心中有種十分不詳的預感,他看著李氏和王令儀說道:“也許綁匪根本沒想讓咱們回去……”

    李光頭話音剛落,就見一個黑衣人從旁邊細林之中走了出來,他手中拿著一把大刀,在月光照耀之下,刀身散髮著凌厲的寒光。李光頭一馬當前,急忙站在大驚失色的王令儀和李氏身前,手中拿著鏟子,一動不動的注視著前方那個黑衣人。

    黑衣人慢慢來到他們身前,只見對方身材魁梧,雙頰矇著黑布,露出一雙散髮著綠光的眸子,李光頭藉著月光,還能清楚的看到,他的左邊臉上,有一截刀疤快要延伸至他的眼袋處。黑衣人看了看三人,沉聲說道:“你們就是王義的家人?”

    李光頭時刻保持警惕,他不想與對方發生爭執,只想快點救回王義,更何況自己未必打得過對方,就算打得過,說不定遠處還有黑衣人同夥兒,這樣一來,對方氣憤之下,不僅不交還王義,還要把他們全殺在青山崗上,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一聽黑衣人問話,李氏急忙點頭說道:“是……是……我是王義他娘,不知我兒在什麼地方?”

    黑衣人問道:“銀子可拿來了?”

    李光頭只管保護李氏和王令儀,以免分神,他並沒有說話,王令儀心系王義安危,也顧不得許多,壯著膽子說道:“銀子在這裡,我二哥呢?”

    黑衣人伸出手,說道:“先把銀子給我!”

    王令儀一咬牙,說道:“說好一手交錢,一手交人……不見我二哥,我不會把銀子給你的。”

    “哈哈……小姑娘,你膽子不小啊!你覺得在這青山崗上,你們有討價還價的資格嗎?”

    李光頭硬聲說道:“你不交人,我們絕對不把銀子交給你。”

    “小子,你可知道,你在和誰說話?”

    李光頭毫無懼色,與對方面對面,說道:“我管你是誰,就算天王老子,我也不怕……我大哥到底在哪兒?”

    黑衣人與李光頭近在咫尺,雙眸散髮出凌厲的綠光,一動不動的盯著李光頭,說道:“好!這可是你們自找的!”

    話音剛落,黑衣人左手以奔雷之勢,緊緊抓住李光頭領口,李光頭大驚之下,大喝一聲,雙手抓住對方手腕,使勁兒往下掰去。黑衣人暗自心驚:這小子好大的力氣……但是,光有力氣可不行!想著,黑衣人左手一翻,非常巧妙的抓住了李光頭手腕,使勁兒一甩,直接把李光頭扔了出去。

    李光頭不服,當他從地上再爬起來的時候,只見黑衣人已經拿刀架在了王令儀和李氏的脖頸之上,他冷笑道:“小子……銀子在哪兒?”

    “你先放了他們。”

    黑衣人刀子又向前移動了一下,怒道:“銀子到底在哪兒?”

    李光頭看王令儀和李氏驚慌失措的模樣,心中實在不忍,把心一橫,從懷中掏出一個包裹,說道:“銀子在此,你放了他們。”

    “扔過來!”

    李光頭無奈,只能把裝有銀子的包裹扔了過去。黑衣人拿起包裹,在手中顛了兩下,笑了笑,接著說道:“那封書信呢?”

    李光頭一驚,心想:他要那書信幹什麼?莫非……他怕對方有詐,說道:“那封信已經燒了,不曾帶在身上!”

    黑衣人冷笑道:“呵呵!是嗎?”

    說著說著,黑衣人的大刀往王令儀脖子上移了移,王令儀哪裡見過如此陣勢,早已嚇得哭了起來,這時,她感到脖子疼痛,不禁哭的聲音更加大了。

    李氏扭頭一看,只見王令儀白皙的脖子之上,顯出一道紅印,緊接著流出一行鮮血,她急忙對李光頭喊道:“光頭,快……快把書信給他!”

    李光頭心中掙扎再三,但看著王令儀遭罪的模樣,實在不忍,索性喊道:“等一下……書信在此!”

    黑衣人的大刀不再移動,點了點頭說道:“很好……拿來給我!”

    李光頭慢慢向黑衣人走去,一邊走,一邊暗想:先是馬車被人劫了去,而後又要銀子,現在又要書信,看他這般態度,定是有詐!罷了!現在大嬸和小姐在他手上,實在沒有其他法子……哎!走一步,看一步吧!他走到黑衣人身前,伸出拿著書信的手,說道:“信就在這裡!”

    黑衣人右手拿刀架著李氏和王令儀,伸出左手,說道:“給我!”

    李光頭沒有辦法,只要稍有妄動,說不定黑衣人氣惱之下,手上只要一使勁兒,就會連累了李氏和王令儀。所以,他不敢有絲毫的輕舉妄動,乖乖把書信遞於黑衣人手上。

    黑衣人接過書信,把李氏和王令儀推在李光頭身前,拆開看了看書信,點了點頭,說道:“很好!別說我沒有信用……王義就在前面,只要你們向前直直走,就會看到他被綁在一個名叫白嵩的墓碑之上!”

    說完,黑衣人就拿著銀兩和書信疾步而去。

    李光頭見對方走遠,急忙回頭,看著王令儀,問道:“小姐,你沒事吧!”

    王令儀剛才被嚇怕了,摸著自己的脖子,搖了搖頭,說道:“沒事,只是些皮外傷……對了!我們快去救二哥吧!”

    三人遭到之前那般驚嚇,雖說凶險,但也沒有白費,最少黑衣人真的信守諾言,告知了王義所在之所。黑衣人得了銀子,想必肯定不會說謊。但李光頭、李氏和王令儀怎麼也不會想到,黑衣人所說的那個白嵩的墓碑之上,根本沒有綁著王義。

    站在這個墳前,他們驚呆了,因為這個墳冢和其他的土垛子不一樣,除了比較華麗之外,還有就是墓碑後面的土層全部被人刨去,棺材蓋子已經掀開,土地上赫然橫著一個白色物事,李光頭走進一看,在月光的照耀下,赫然是一具白骨。白骨身旁還散落著一些器皿銀具。

    “啊……”

    王令儀和李氏見到白骨,都被嚇的不輕,紛紛轉過頭去。李光頭看看雜亂無章的墳冢,再看看自己手中拿著的鏟子,還有不遠處隱隱約約顯出的火光,他就算再笨,也明白,他們遭到了陷害。

    過不多時,只見許多兵士手舉火把,將李氏、李光頭和王令儀三人重重圍在當中。

    突然,一個老者從眾人之中衝了出來。李光頭向他看去,大驚失色,只見對方五十歲年紀,身材略微有些發胖,這不正是百草堂的白神醫白秋塵嗎!?

    白秋塵一看面前墳冢,就如同呆痴了一般,一下子跪在地上,大哭起來:“啊……爹!”他哭完之後,仿佛想起了什麼似地,站起身子,看向李光頭等三人,再去看他們手中均提著農具,心中想法更加堅定,他一下子撲向李光頭,就像一隻惡狼一般,又是拳打,又是腳踢,大聲怒罵道:“你們這些喪盡天良的歹人,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嗎的!老子今天非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李光頭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心中雜念叢叢,就像是一個木頭樁子,站在原地,任由白秋塵拳打腳踢。白秋塵還嫌打的不過癮,從一名兵士腰間抽出一把大刀,直接向李光頭衝了過來,罵道:“你們這些直娘賊……你們這些天殺的強盜……今天我非殺了你們……”

    就在這時,幾個兵士急忙把白秋塵攔腰抱住,細聲勸慰,白秋塵哪管那麼多,一個勁兒的掙扎,口中不停罵道:“放開我……放開我……我要殺……殺了他們……放開我……”

    一個兵士走到李光頭身前,意欲從他手中奪過那個鏟子,但李光頭使勁兒抓著,就像在抓著自己的生命,就是不肯放手。他回頭看著李氏和王令儀,兩人早已嚇的抱做一團兒,痛苦起來。

    當兵士奪過他的鏟子,給他拷上鐐銬的時候,李光頭仿佛才回過神來,眼角不禁擠出一滴淚水,說道:“不是我們……不是……我們是遭人陷害……我們是冤枉的……”聲音一開始還很小,而後越來越大,就像是在與九天之外的玉皇大帝喊冤一般。

    那許多兵士哪管那麼多,生拉硬拽的拖著李光頭。李光頭回頭看著跪在墳前的白秋塵,說道:“白神醫……我們是遭人陷害……我們是冤枉的……”

    白秋塵扭過頭來,一動不動的看著李光頭,面容十分猙獰,仿佛比地上的那堆白骨還要可怖,他咬牙切齒的說道:“等著吧!我要將你們全部都殺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2-21 22:48
正文 064章 【歸去來,強兒壓父】
作者:醉入玄皇
    王義現在才真正體會到,古代的競爭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簡單。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與王祖成的爭鬥,會發展到如此慘烈的地步。對方在感到威脅的同時,居然會雇人綁架他與方青瑤。王義終於意識到,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不僅僅需要那些他從現代帶來的所謂知識,還需要運氣和朋友,在某些時候,還需要弱肉強食的凶狠!

    王義回想起來,心裡不禁隱隱感到後怕,要不是自己意志比較堅強,要不是遇上被自己醫治好的雷彪,現在的局面……他真不敢去想象。

    不管怎麼樣,現在終於沒事兒了。張達雖然是個大老粗,但卻很是識相,他一直在王義和方青瑤前面帶路,沉著臉,沒回一下頭。

    王義扭頭看著方青瑤,見對方的雙頰在月光映襯之下,顯得那般白皙嫩滑,她微微撅起的小嘴兒,就像清澈塘邊含苞怒放的蓮荷。一個這般柔弱的姑娘,經歷了這些事兒之後,不僅不感到害怕,從她外面還能看出欣喜和幸福。王義又何嘗不是呢?他和方青瑤對視笑了笑,兩個人握在一起的雙手更加緊了一些。

    皎潔的月光就像一張銀毯,鋪在黃土地上,王義仿佛感覺自己回到了大學校園,那個初戀的夜晚。夜也是這般安靜,月也是這般明亮,唯一不同的是,身邊的女人變了,一個是蠻橫無禮,欲壑難填的現實女子,而另一個卻是秀美可餐,賢良淑德的小美人兒。

    也許,這就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吧!

    朝陽堡的城門果然沒關,兩人手牽手,徑直進入城門。不料,就在這時,站在城門邊的兩個兵士一下子衝了出來,看著方青瑤和王義。突然,一個兵士說道:“快,你去通知千戶大人,就說王義已經回來了。”

    “好!”這個兵士的表情,就像是蒙古人打來了似地,狂跑之餘,還不忘回頭多忘王義幾眼。

    王義正在納悶,盯著另一個兵士,藉著月光,他認出了對方,笑道:“秦大哥?”

    原來此人正是朝陽堡內的莊戶,秦二壯,那天王義分粥時,第一個接碗的男子。他雖然是莊戶,但也是軍兵,所以他也會被派來輪流值班,也就是守城。

    秦二壯看了看張達,不解道:“這位是……”

    王義急忙上前,說道:“哦!秦大哥,這是我遠房的一個哥哥,前來看我與我娘,湊巧在路上遇到!”

    秦二壯點了點頭,視線又朝王義和方青瑤看去,然後急忙把王義拉在一旁,問道:“義哥兒,你這幾天去哪了啊?整個朝陽堡因為你都快炸了鍋了。”

    王義皺眉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我家裡人出事兒啦?”

    秦二壯低著頭,說道:“哎!也差不多……自從你失蹤之後,李大嬸和你那兩位兄弟,一口咬定是大少爺和梁大管家雇綁匪綁架了你。所以,他們就一起夜闖千戶大宅……”

    王義一聽,大驚失色,急忙插話道:“什麼?我娘和我兄弟可被那王祖成欺負?”

    “李大嬸倒是沒事,只是李兄弟和董兄弟都受了傷……董飛兄弟現在還在千戶大宅躺著呢!”

    實際王義心裡早已猜到,他的失蹤肯定會給李氏他們帶來麻煩,但聽到李光頭和董飛因為自個兒受傷,心裡的怒氣就不打一處來,罵道:“王祖成這個狗東西,傷害我還不行,還要為難我的家人……真是欺負太甚。”

    秦二壯環顧四周,小心翼翼說道:“噓……義哥兒,你小點聲兒,萬一被人聽到,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你沒證沒據就說是大少爺綁架了你,誰都不會信……這次要不是王大人,李大嬸他們非讓大少爺關進軍牢不可。”

    “王林正?哼!他能有這般好心?”

    “可不是嗎!王大人答應李大嬸,如果在兩天之內,還尋你不到,願意押著大少爺和大管家親自去找知縣老爺,而且今天可以說能用的兵士都用上了,一絲不敢怠慢的找你……大少爺被老爺治的,連門都不敢踏出一步。”

    方青瑤靜靜站在王義身旁,沒說一句話,秦二壯歪著頭,看了她一眼,接著說道:“義哥兒,你也別怪我多嘴……你……是不是真的和方姑娘……私奔了?”

    “放屁!”王義大怒,說道:“我和方姑娘清清白白,只是遭人陷害。”

    “義哥兒休要動怒,我只是隨便問問……因為羅氏見方姑娘與你同時不見,心中不免多想,所以就跑去了千戶大宅鬧騰,還指定是義哥兒拐帶了方姑娘。”

    方青瑤大驚失色,從王義身後繞了過來,皺著一對兒柳眉,著急道:“這位大哥,你說的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羅氏那脾氣,整個朝陽堡誰人不知?你和義哥兒突然一下子不見了,她怎能不犯嘀咕。”

    方青瑤之前的笑容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卻是一臉的愁容,她轉過身子,扯著王義的衣袖,驚慌失措道:“義哥兒,我們還是早點回去吧!”

    王義點了點頭,說道:“恩!也好,免得母親擔心。”

    王義、方青瑤和張達正要離開,秦二壯又叫住了對方,說道:“義哥兒,還有個事兒……現在李大嬸肯定不在家中?”

    王義不解道:“這……這又是為何?”

    “就在一個時辰前,李兄弟駕著馬車與李大嬸和小姐一起出了城,至今都不見歸來!”

    王義覺得此事必有蹊蹺,李光頭和李氏很少出城,更何況是在深夜,他心中有種極為不詳的預感。王義抓著秦二壯的雙臂,問道:“秦大哥,你可知道我娘他們去哪兒了?”

    “當時小姐在馬車上,我一個守城的普通兵士哪敢問那許多,只是我隱隱看到馬車上還放著許多農具,從他們表情來看,不像是出遊。”

    王義皺眉嘟囔道:“肯定不會是出遊……光頭和娘不見我歸來,怎麼會無故出城呢?”

    王義越想越是不明白,只能作罷,回身告別了秦二壯,急忙拉著方青瑤,與張達一起向羅氏的房屋而來。王義一直把方青瑤送到距離羅氏房屋不遠處,而張達又非常識趣兒的站在一棵老樹後面。

    王義拉著方青瑤的玉手,細聲細語說道:“瑤兒,不如我陪你進去,省的那賊婆娘又欺負你。”

    方青瑤環顧四周,確定沒人,才敢讓王義拉著自己的手,她抬頭看著王義,說道:“不用了,讓婆婆看到我和你在一起,後果會更遭……更何況,瑤兒知道你現在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回去之後,就說被人綁了,找個機會才逃了出來,與義哥兒在一起之事隻字不提,想必婆婆也不會太為難我……只是……”

    王義皺眉問道:“只是什麼?”

    “比起瑤兒,我更加擔心義哥兒……現在你平安歸來,李兄弟、小姐,還有李大嬸卻不知所蹤……我知道義哥兒一定會去千戶大宅理論,但無論如何,義哥兒要答應瑤兒,定要小心些!”

    聽到此等甜言,王義心頭不禁掠過一絲暖意,他伸出雙手,輕輕撫摸著方青瑤柔嫩光滑的雙頰,慢慢將其捧起,自己的雙脣如那蜻蜓點水一般,在對方香額之上輕輕一吻,然後用指頭稍稍勾起方青瑤的下巴兒,盯著對方通紅的雙頰,笑著說道:“瑤兒放心,為了瑤兒,我定會小心……因為我還要留著性命,讓瑤兒做我的娘子……男子漢,一言九鼎麼!”

    方青瑤沒想到王義還清晰的記得她說的話,她微微一笑,低著頭,細聲說道:“那我走了。”

    “恩!”

    王義始終含笑盯著方青瑤婀娜的背影,對方一步三回頭,顯得極是不捨,等方青瑤進入羅氏宅子,王義才收起了笑容,就像風雲變幻一般,表情瞬間變得恐怖了起來,他雙拳緊握,暗自心想:王祖成,如果我兄弟、妹妹,還有我娘有個三長兩短,就算拼了性命,我也不會放過你!

    …………

    …………

    王義和張達一路疾跑回到莊上,走進房門,四下查找,果然不見李氏和李光頭蹤影。他還看到院落中的農具散落一地,李氏是個勤快之人,平日院落中的這些農具都被她擺放的整整齊齊,絲毫沒有狼藉之象。但此時……王義又蹲下身子,細細數了起來,果然少了四五個不一樣的農具,這就證明,秦二壯所言非虛。

    王義知道,現在也許只有千戶大宅中的某個人才知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他站起身子,說道:“張大哥,你就呆在這裡,可千萬不要隨便出門,我現在去千戶大宅打探一下消息!”

    張達魁梧的身子向前一湊,皺眉說道:“萬萬不可……二當家交代下讓我照顧王兄弟,如果你出現一個什麼意外,我可怎麼向二當家交代……要去,我們就一起去!”

    王義搖了搖頭,說道:“張大哥,你現在這身打扮,去了只會引起那些兵士懷疑,之前那個守城兵士和我頗有些交情,所以才沒有詳細盤問……但如果其他人,細問起來,可能會露出破綻,所以張大哥還是在家待者更好……張大哥放心,現在我還沒打算和他們鬧翻!”

    張達細想之下,覺得有些道理,可別因為自個兒連累了王義,他點了點頭,說道:“好……但是,王兄弟,你早去早會,如果出現什麼狀況,你先別理那些個鳥人,速速回莊!等到明日,我再去幫兄弟出氣!”

    王義抱拳說道:“多謝張大哥!”

    說完,王義就出了院落,正要去千戶大宅理論。不料,他遠遠看到一群兵士手舉火把,向這邊而來。王義急忙折了回來,把張達拉進屋內,小聲說道:“張大哥,委屈你先躲一下,兄弟估計王林正得到我的消息,帶著兵士來啦!”

    “啊?莫不是想拿了兄弟!”

    王義搖了搖頭,說道:“我看不像!”他仔細想了一會兒,接著說道:“張大哥,你先到後堂去……記住,千萬不要出來,以免敗露了哥哥身份!”

    張達重重點了點頭,輕聲走進後堂。

    王義整整衣衫,走出房門。過了一會兒,只見那許多兵士直接走近院落,整整齊齊站成兩排,仿佛要堵住他的去路似地。

    就在這時,有三個人從兵士群中擠了出來,為首一人身披褐色毛皮長襖,身材高大,蓄著三撮齊整的山羊胡,在寒風中絲絲飄動,正是朝陽堡千戶王林正。他身後站著兩人,一個青年,一個中年男人,王義定睛看著,果然是王祖成和梁天昊。

    當看到他們二人時,王義雙拳緊握,凌厲的寒氣中還能隱約聽到骨頭碰撞發出的“咯咯……”之聲。他的雙眸就像深林中野狼的雙眼,散髮著奪人綠光,王義真恨不得上前將王祖成和梁天昊撕個粉碎。但是……他忍了下來。不是因為自己,而是他的家人。

    王祖成和梁天昊做賊心虛,他們也萬萬沒有想到,這次鬧的動靜會這般大。所以,二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對於王義出其的冷靜,反而心中感到有些奇怪。

    王林正走下台階,緩緩來到王義身前,嘆了一口氣,說道:“王義,老夫可以和你談談嗎?”

    王林正比王義高出很多,拋開對方人品不說,單是他渾身散髮出的一股壓人氣勢,使王義心頭不由敬佩。王義點了點頭,微聲道:“恩!”

    王林正沒有說話,與王義擦身而過,徑直走進正廳。王義狠狠瞪了一眼王祖成和梁天昊,也不問李氏和李光頭下落,轉身跟在王林正身後。

    王林正坐在粗糙的木凳之上,看著王義慢慢走了進來,擺了擺手,說道:“把門關上。”

    王義略微有些遲疑,王林正笑了笑,說道:“放心,老夫不會傷害你。”

    王義轉過身子,輕輕把門關上。透過門格上的紙窗,他還能看到院落中在寒風中肆意搖冉的火光。

    王林正欠了欠身子,伸手示意道:“坐!”

    王義也不客氣,直接坐在了王林正對面。

    王林正一雙銳利的雙眸死死盯著眼前這個年輕人,說起來,他還是自己的兒子,但是現在兩人卻以一種充滿仇恨的方式坐在這裡。他清楚的記得,一年前,對方不過是一個十分不起眼的少年,而如今,對方卻成為了朝陽堡僅次於自己的“名人”。依靠仿似從地獄中獲得的本事,使他半年之內,就成為了朝陽堡家喻戶曉的人物。更重要的是,百姓對這個少年讚賞有加,這可是王林正自己一輩子都想要的民心,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得到,不想卻被眼前這個年紀輕輕的少年得到了!

    王義看王林正只是看著自己,也不說話,為了打破尷尬,快些進入主題,他不禁問道:“不知老爺要和小的談什麼?”

    王林正回過神來,說道:“哦!談談你為什麼失蹤,究竟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王義點了點頭,非常平淡的把那天王令儀來找他,然後把對方送回千戶大宅,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打暈,醒來之後,就見他與方青瑤關在一個破屋之中。最後,他與方青瑤合力騙過兩個蒙面大漢,這才逃下山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而王義誤食飯菜中的**,意亂情迷之下,差點與方青瑤發生關係這事兒,怕傳出去使對方丟了名節,所以就省去了。也不曾提過雷彪,畢竟他是山賊,這要是說於王林正聽,對方倒打一耙是小,連累了雷彪是大。

    王林正靜靜聽著,見王義不再說話,眯著眼睛,盯著對方,問道:“就這麼簡單?”

    王義神情和語氣雖然都很平淡,但心中的怒火卻如岩漿一般,滾滾翻騰著。他點了點頭,說道:“恩M這麼簡單!”

    “你看到那個將你打暈之人的面貌了嗎?”

    “當時他在小的背後,小的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被他打暈了,所以……沒有看到!”

    “那兩個蒙面大漢的樣貌呢?”

    “對方始終矇著黑布,小的不曾見到!”

    王林正身子不由向前靠了靠,問道:“那你知道為什麼綁匪會把你和方姑娘關在同一間屋子嗎?”

    王義抬起頭,與王林正四目相對,臉上毫無懼色,說道:“老爺,這也是小的正想知道的……如果老爺實在想知道,小的以為,千戶大宅中也許有人比小的更加清楚!”

    王林正知道王義話中有話,無非是想說,知道事情前因後果的只有王祖成和梁天昊,他並沒有生氣,淡淡說道:“王義,你是不是想說,是成兒和梁大管雇人,將你與方姑娘綁去的?”

    “小的不曾說過!”王義現在還不想擺明自己的立場,就算自己再是堅持,也無憑無據,更何況王祖成還是王林正唯一的兒子,別說血濃於水,就說考慮以後王家香火傳承問題,王林正也會故意偏袒王祖成。所以,他需要時間,需要證據,需要板上釘釘的機會,一下子將王祖成和梁天昊的罪行揭穿,就算王林正他是朝陽堡千戶,也毫無辦法。

    昏暗的燈光影影錯錯,屋內的氣氛就像一團處在毫不透風鐵箱中的火焰,隨時都可能熄滅似地。王林正藉著燈光,環顧四周,點了點頭,岔開話題說道:“現在你們過的可好?”

    王義苦笑道:“我們只是平民百姓,沒有太多講究,只要一家人人平平安安在一起,就已經很知足……所以,小的過的並不好!”

    王林正怎麼也不會想到,眼前這個少年說話處處帶刺,步步逼近,而且神態和語氣都顯得相當老道,哪像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分明就是處事圓滑、能屈能伸、不卑不亢的厲害人物。

    王林正站起身子,抖了抖毛皮長襖的長擺,勉強笑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王義一直沒有起身,頭也沒抬。畢竟王林正現在理虧,而且他也不是那種可以狠下殺手的主兒,他甚至可以理解王義現在的心情。

    王林正轉過身子,背向著王義,頭也沒回,細聲說道:“王義,如果說真的是成兒所為,你可否……可否讓老夫來處理,用另一種手段來補償你。”

    王義冷笑道:“是錢嗎?”

    王林正沒有說話,王義點了點頭,輕描淡寫說道:“可以……但是老爺要答應小的一件事兒!”

    王林正一聽,大喜過望,轉過身來,問道:“何事?”

    “保證我娘和李光頭一切平安!”

    王林正皺眉道:“這是什麼意思?”

    “在小的回來之前,我娘和李光頭駕著馬車出了城,至今未歸!”

    “你娘和李光頭也不見了?”

    “不止是我娘和李光頭……還有……”王義站起身子,湊到王林正眼前,與對方四目相對,冷冷說道:“還有小姐!”

    “什麼?”王林正倒退了一步,神情顯然比聽到李氏和李光頭失蹤後,更加緊張,他雙眉緊皺,問道:“儀兒也不見了?”

    “小的回來的時候,聽守城兵士說,在大約一個半時辰前,李光頭、我娘,還有小姐駕著馬車出了城,不知去向!”

    王林正思緒頓時全亂了,驚慌失措之下,沒有再說話,急忙打開門,正要出屋,王義卻在身後,不冷不熱的問道:“老爺……你還沒有回答我!”

    王林正雙手扶著屋門,喘著粗氣,雙頰背在陰暗處,雙臂發抖,他重重點了點頭,說道:“好!我答應你!”

    話音剛落,王林正徑直出了屋門,他萬萬沒有想到,平日裡威嚴無比的自己,今日卻被一個後生晚輩逼的節節後退。他自問在這朝陽堡從來沒有怕過誰,就算提著朴刀與蒙古人大戰沙場的時候,他也從未怕過。我到底在怕什麼?王林正自問,而得出了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兒子。那這兒子是王祖成,還是王義呢?

    也許都是。

    也許這兩個人,本就是一個互相牽制的共同體,他怕王祖成真是綁架王義的幕後黑凶,他也怕王義拿到真憑實據的時候,根本就不會放過一向恃強凌弱的王祖成!

    王義站在門口兒,面帶冷笑的看著步履蹣跚的王林正。見對方走到王祖成身邊的時候,狠狠給了王祖成一個響亮的巴掌。而後,王林正又與那些兵士交代起了什麼事情似地,那些兵士一聽,急忙轉身跑去。想必,王林正是派他們去尋找李氏和李光頭了,更準確說是尋找王令儀。

    王林正在跨出莊門的時候,停了下來,不禁回頭看去,只見王義一動不動的站在屋門口兒,昏暗的燈光在他身後映射出搓搓倒影,寒風吹起,影子微微擺動,扭曲之下,王義背後仿佛出現了一個惡魔,張牙舞爪,就如王義一般,狠狠的瞪著他。隨後,王義面帶冷笑的、慢慢的、十分緩慢的將屋門一點點關上了。

    見所有人走後,躲在後堂的張達走了出來,湊到王義身前,問道:“王兄弟,如果真是王祖成綁架了你和方姑娘……你真打算為了銀錢放過那廝?”

    王義的冷笑消失了,雙頰之上充滿了肅殺之氣,他轉身看了張達一眼,不緊不慢說道:“哼!別說是為了些許銀錢,就算王林正給我一座金山,也別指望我會放過他!”

    “依我看,不如我去幫兄弟一刀結果了那廝,豈不省去許多煩惱?”

    王義說道:“萬萬不可!收拾王祖成是早晚的事兒,但我們不能做出犯法的勾當……我們要正正當當、名正言順的將王祖成扳倒……我要讓他一無所有,生不如死!”

    張達看著王義的臉色,仿佛變了一個人似地,他自問自個兒凶神惡煞,但和王義現在比起來,仿佛對方的凶狠之下,還藏著一絲陰戾之氣。他搖了搖頭,問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王義坐在木凳之上,說道:“張大哥問我,我又去問誰……為今之計,只能等!”他倒了一杯清茶,輕輕抿了一口,盯著桌子上的油燈,心裡暗自說道:娘、光頭、妹妹……你們千萬不能有事……千萬不能……
mk2257 發表於 2011-2-21 22:49
正文 065章 【知母處,恨悔交割】
作者:醉入玄皇

    王義一夜沒睡,就算躺在床上,他也一動不動的盯著房梁。他努力回想這幾天所發生的一切,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中的破綻,拿到證據證明是王祖成和梁天昊所為。但到最後,終是毫無頭緒。如果可以逮到那個臉頰上有刀疤的大漢,他便有辦法逼對方說出整件事經過。還有一件事,王義一直記掛在心,那就是為什麼眼睛都長到天上去的王祖成和梁天昊,會特意派出兵士幫助身在桃河堡的白秋塵,這中間可有什麼重要干係?

    曲曲折折想了許多,待到天明時分,還不見李氏等人歸來。王義只能洗漱完畢之後,詳細交代了張達幾句,說莊上都是些莊戶百姓,如果問起來,就說他是王義遠房表兄,不必和對方多言。交代清楚之後,王義便孤身來到千戶大宅,他看到門外兩邊站著兩個兵士,便上前問道:“兩位大哥,你們可知道董飛現在身在何處?”

    其中一名兵士上下打量了一番王義,說道:“跟我來吧!”

    王義點頭,跟著對方走進千戶大宅。這才清晨,只見千戶大宅從上至下,所有人都為幾天后的年關做著準備。不知道為什麼,聯想起自己和家人,再看看這千戶大宅,他氣就不打一出來。就在這時,王義看到站在不遠處,指揮眾人做事的梁天昊。對方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仿佛此事真和他沒有半點關係似地。王義雙拳緊握,站在原地,梁天昊無意也看到了王義,四目相對之下,梁天昊雙手叉腰,毫無心虛之態。王義看著十分火大,只是現在迫於沒有拿到證據,才沒有發作。

    那個兵士看到王義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有些不悅道:“還走不走?”

    王義狠狠瞪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梁天昊,轉過身子,跟在那個兵士身後。來到千戶大宅外院,兩人並肩走入一間比較簡陋的屋子。王義剛走進去,就看到一個橫向非常長的炕頭,原來這裡便是那些守宅護院的兵士居住的地方。

    那個兵士指著長炕頭上唯一一個躺著的人,說道:“他就在那兒!”

    王義回身說道:“多謝軍爺!”

    王義徑直向董飛走了過來,見對方正在熟睡,輕輕坐在炕頭,低頭看到董飛臉上有許多腫痕。董飛睡的並不是很沉,感到有人來了,慢慢睜開雙眼,抬頭一看,居然是王義,他喜不自勝,身子微微挪了挪,笑道:“大哥?”

    王義笑道:“醒了!”

    董飛像是一個無事兒人似地,坐起身子,上下打理一番王義,問道:“大哥,你沒事兒吧?”

    王義見董飛這般神采奕奕,也就放下心來,搖了搖頭,說道:“我沒事兒!”

    “大嬸和二哥可好?”

    王義皺著眉頭,說道:“我娘和光頭昨夜在我回來之前,與大小姐一起出了城,直到現在還不見回來!”

    “什麼?那大哥可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不知道……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也許他們得到了我的消息,所以才出了城!”

    “大哥的意思是……”

    王義環顧四周,見沒有其他人,他低聲說道:“我想了一宿,總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怕是有人故意放出虛假消息,以此來引誘他們……”現在說這些毫無意義,他看了看董飛,問道:“三弟,那些個兵士沒有再為難你吧?”

    董飛搖了搖手,說道:“沒有,之前王林正已經向他們交代清楚,他們就算吃了豹子膽,也不敢為難我……說起來也多虧這些個兵士的照料,我這傷也好的差不多了……對了大哥,這幾日你去哪兒了?昨日那羅氏來到千戶大宅,說是方姑娘也失蹤了,還說是被你拐帶去的!”

    王義擺了擺手,說道:“別聽那賊婆娘胡說……”見四處無人,他便悄聲把這幾日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與董飛說了一遍。董飛比不得別人,這可當親身弟兄,所以王義自然不會欺騙,就連他誤食下有**的飯菜和雷彪卻是饅頭山二當家這許多細節也一併告知了對方。

    董飛聽後,都替王義捏一把汗,怕隔墻有耳,便沒有多問。就在二人說的正是興起,不料門外傳來一聲吶喊:“找到小姐了……找到小姐了……”

    王義一聽,急忙疾步打開屋門,只見一個奴僕興高采烈的衝進了內院。董飛下了床,一搖三晃的走到王義身前,說道:“大哥,你不是說小姐與二哥和李大嬸在一起嗎?”

    王義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顯得甚是鎮定,說道:“恩!不急,我們先看看王林正他接下來怎麼辦?”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只見王林正、王祖成和梁天昊一併從內院中走了出來。王義見對方走的甚急,沒有看到自己,急忙趕在王林正身前,躬身說道:“老爺……”

    王林正定睛一看,不解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小的來探望董飛!”

    王林正向旁邊軍屋看去,只見董飛就站在門口兒,點了點頭,說道:“哦!那正好,老夫已經有了你娘和李光頭的消息!”

    王義一聽,急忙問道:“當真?他們在哪兒?”

    王林正皺眉說道:“桃河堡軍牢!”

    “什麼?”王義此刻猶如五雷轟頂一般,不禁抓著王林正衣袖,問道:“老爺,我娘和李光頭為什麼會在桃河堡軍牢?”

    就在這時,梁天昊突然站出身子,怒道:“你大的膽子,竟敢扯老爺的衣袖!”

    舊賬未清,新賬又來。王義怎能不怒,扭頭怒視梁天昊,雙眸散髮著凌厲的綠光,就像亂林野叢中的一隻饑餓凶狼,要不是礙於大局,王義恨不得現在衝上去,對梁天昊一頓拳打腳踢,管你是不是元凶,反正老子現在也無處發泄,全當你這歹人撞上了。

    梁天昊從來沒有見過任何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會有這樣的目光,他畢竟心虛,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不再言語。而站在他身旁的王祖成,更是大氣不敢出,就連看王義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王林正嘆息一聲,說道:“詳細經過,老夫也不怎麼清楚,只是桃河堡兵士前來,說是儀兒此刻就在桃河堡,老夫想起你說昨夜儀兒和你娘在一起,便多問了幾句。那兵士說你娘和李光頭砸毀了白秋塵他爹白嵩的墳冢,現在就關在軍牢之中。”

    王義此刻的心情,猶如怒海狂潮,連連翻涌,誰不知道白秋塵雖然貪財,但卻是一個實打實的孝子。現在不知道為什麼,李氏和李光頭會沾惹上這些,但對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王義雙拳緊握,雙眸之中就像射出了兩道怒劍,直逼王祖成和梁天昊。董飛站在王義身旁,緊緊握著他的雙拳。

    聽到這裡,王義本是不可再忍下去,但仔細一想,如果現在鬧事,不說王祖成和梁天昊被兵士保護著打不過,就算打得過,王林正怒極之下,也有可能把他押入朝陽堡軍牢。如果此時此刻,連他都被關進軍牢,又有誰來救李氏和李光頭?!想到厲害關節,王義生生把這口惡氣吞了回去。

    “老爺,不知小的可否一同前往桃河堡?”

    王林正看著怒氣橫生的王義,再向做賊心虛的王祖成和梁天昊看去,點了點頭,說道:“當然!”他轉身對旁邊其中一名兵士說道:“你去再準備一輛馬車!”

    “是!老爺!”

    看著王林正、王祖成和梁天昊與一應兵士走出了大門,王義拉住董飛衣衫,走到角落,還不等他開口,董飛便搶著說道:“大哥,我與你一起去!”

    “可……你現在重傷還未痊愈,怎能和我一道去?”

    董飛滿臉不在乎,笑道:“大哥別聽他們亂說,我哪有什麼重傷,只是一些皮外傷……”說著,他身子轉了一圈,腿腳還抖動了起來,接著說道:“你瞧,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王義看著對方雙頰之上掛滿傷痕,額頭還有冷汗滲出,想必定是董飛為了與王義一同去桃河堡,忍受著疼痛,故意裝成沒事兒人似地。他拍了拍董飛肩頭,說道:“好兄弟!”

    “大哥忘了嗎……我們曾經說過,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嗎?!”

    王義點了點頭,說道:“恩……但是我現在還有要緊的事讓三弟去做!”

    董飛不解道:“何事?”

    “你去我莊上宅中找到張大哥,說明其中原委,然後與他一併來桃河堡,告訴他,千萬不可帶著武器,否則出城的時候,被兵士發現,怕會招來禍端!”

    “大哥放心,我這就去!”

    王義與董飛一併出了千戶大宅,只見門外停著三輛馬車,還有許多兵士騎著馬。王義向已經走遠的董飛看去,見對方一瘸一拐,但仍然忍著疼痛,疾步而行,心中不禁悲痛,轉念一想,這些全要拜王祖成和梁天昊所賜,說不定這次的事情,也是二人搞出來的。一家上下,雖然貧窮,但過的也算安樂,但現在,就因為他與王祖成之間的爭鬥,鬧到這布田地,不知是對是錯!王義回想過往,不禁犯起躊躇,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是否還會與王祖成這樣鬥下去呢!?
mk2257 發表於 2011-2-21 22:50
正文 066章 【桃河堡,十日之期】
作者:醉入玄皇
    桃河堡千戶大宅外面十分乾淨,比起朝陽堡千戶大宅仿佛少了一些土腥氣。磚瓦明亮,院落寬闊,還有宅中摘種著各式花草樹木,雖然已經凋零,但使人仿佛還能感受到春我開時的幽美景象。向遠處望去,依稀還能看到假山立在池塘之中,宅屋建設十分規整,就連穿梭於院落中忙碌的侍女都比朝陽堡千戶大宅中的質素好一些。王義十分感嘆,看來這林千戶也是會享受的主兒。不然,他一個朽老頭子也不會有娶方青瑤的念頭。

    王義緊緊跟在王林正、王祖成和梁天昊身後,一併走進大廳。只見一個五十多歲的肥胖老者坐在大廳上首中央,身穿方巾圓領灰色長襖,頭戴一頂小小瓜皮帽,愈加顯得他臉圓耳大,想必此人就是這桃河堡的林千戶了。

    王林正走在最前面,剛剛進入正廳,就見一個少女撲面而來,見她雙眼通紅,柳眉微彎,白皙雙頰之上依稀還能窺到條條淚痕,秀美的發絲有些凌亂。她一下子撲入王林正懷中,嬌聲哭泣道:“爹爹!”

    王義身子微微一側看去,果然是王令儀。王林正輕輕拍著王令儀的脊背,安慰道:“儀兒莫怕,有爹爹在!”

    王令儀抬起俏額,點了點頭,這時,她也看到了站在王祖成和梁天昊身後的王義,不禁破涕而笑,疾步來到王義身前,笑道:“二……你回來了?沒事兒吧?”

    王義微微欠了一下身子,點頭說道:“恩……小的沒事兒,多謝小姐記掛!”

    “那就好!”

    王林正又向前走了幾步,愁容立刻消失,改換了一副笑顏,他拱手說道:“林千戶,別來無恙啊!”

    在王令儀和王林正說話的時候,林千戶只顧吃著桌案上的水果,仿佛視而不見,但總要偷眼向他們瞟去,還不忘竊笑,也不知他在笑什麼。這時見王林正向他問好,他急忙放下手中的水果,站起身子,回禮道:“哈哈……王老弟!”客套之後,王林正轉過身子向林千戶介紹了王祖成和梁天昊,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唯獨把王義落下了。王義也不放在心上,乖乖站在原地。不料,林千戶歪著粗脖子,看到站在王令儀身旁的王義,笑著問道:“這位是……”

    還不等所有人搭話,王祖成搶聲說道:“哦!他只是我們大宅中的一個奴僕,不值一提,說出來,未免辱沒了林千戶的耳朵!”

    林千戶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哦!原來如此!”

    王義低著頭,心中怒火憋的甚是難受,真不知道這種低賤的生活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兒!王林正毫不理會,看著林千戶說道:“林千戶,他就是李氏的兒子,王義!”

    此話一出,梁天昊和王祖成紛紛抬起頭,非常詫異的看著王林正,心想:他這幾天是怎麼了?為什麼處處都要袒護王義。別說是他們二人,就連王令儀和王義也覺得這不像是王林正的作風。

    林千戶一聽,在兩個侍女攙扶之下,慢慢向王義走來,上下打量之後,感嘆一聲,笑道:“哦?你便是那無償給百姓治病,製造出許多灌溉工具的王義?”

    王義見林千戶反應如此激烈,有些不知所措,弓著身子,說道:“正是小的!”

    林千戶說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卻有如此本事,甚好,甚好!”

    這一下王義終於看清了這個“情敵”的樣貌,只見對方肥頭大耳,鼻子短小,雙脣微厚,蓄著三撮山羊胡,但與王林正的鬍子比起來,就顯得太過雜亂,眉粗卻短,一雙小眼兒仿佛都要眯成了一條線。王義弓著身子,說道:“多謝林大人誇獎,小的愧不敢當!”

    林千戶點了點頭,回身向上首走去,一邊走,一邊回頭含笑看著王義,就像丈夫瞅著小媳婦兒似地。王祖成和梁天昊見林千戶如此看得起的王義,心中甚是不快,狠狠向對方瞪去。王義現在才不怕他們,既然已經鬧到如此田地,就無收手的機會,更何況你們還害我的家人,大不了玉石俱焚,和你磕到底。

    林千戶坐在上首,說道:“都坐,都坐……來人4茶!”

    就算王義再是造次,但表面功夫還要做到位,所以他乖乖站在王林正身後,且看他們說什麼,然後再做打算。他正想著入神,林千戶又站起身子,說道:“王義,你怎麼不坐?”

    “小的不敢,站著就好!”

    林千戶表現的是十分豪爽,說道:“這椅子多的是,閒著也是閒著……這裡是桃河堡,老夫讓你坐,你坐就是,哪來那麼多規矩!”

    王義遲疑道:“這……”

    王林正扭過頭,對王義說道:“既然林大人讓你坐,你坐便是!”

    “多謝老爺,多謝林大人!”

    王義從王祖成和梁天昊痛恨的眼神下,輕輕坐在王令儀旁邊。

    這時,從後堂走出二個侍女,把茶水一一放在眾人桌子之上。王林正看了一眼王義,對林千戶說道:“林大人,老夫對昨夜的事所知甚少,只知道一些大概,所以還請林大人詳細說一遍!”

    林千戶端起茶碗,用茶蓋輕輕掠去茶水表面的茶葉,抿了一口,放下茶碗,不緊不慢說道:“王老弟,這事兒是這樣的……昨日白秋塵收到一封密信,上面很清楚的寫明,說是有人會在夜晚挖掘白嵩的墳冢……哦!也就是白秋塵他爹,桃河堡誰人都知道,白秋塵是一個孝子,所以看完信之後,異常憤怒,急忙來找老夫,還把信給老夫看了。然後我就派了一隊兵士與他一同前去……不想正好撞到李氏、李光頭,還有王老弟的千金,手持農具,站在白嵩墳冢旁邊……老夫聽那些個兵士說,當時白嵩的墳冢已經被人挖開,墳中一些值錢的器皿散落各處,而且白嵩的白骨都被人挖了出來,就陳在黃土地上,甚是可怖。所以,白秋塵一口咬定是李氏等人貪圖墳中那些器皿銀具,所以才盜竊白嵩墳冢的!”

    王令儀聽到這裡,再也坐不住了,皺眉一對兒柳眉,站起身子,說道:“大人,我與李大嬸他們是遭人陷害的!”

    王林正沉聲說道:“儀兒……你們是不是遭人陷害,林大人自有分論,現在哪裡有你插嘴的地方,坐下!”

    王令儀鼓著嘴,重新坐下身子。王義坐在椅子上,一句話都沒說,他始終盯著王祖成和梁天昊,想從他們的表情來判斷,這件事兒到底與他們二人有沒有關係。但是,對方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絲毫沒有緊張。

    林千戶又喝了一口清茶,接著說道:“昨日王老弟的千金已經和老夫說了,說是王義失蹤了好幾日,一直沒有消息。那天令千金也收到一封書信,從語氣上來看,好像是綁匪所為。信上指明王義被他們綁架,讓李氏等人帶著三百兩銀子到城外的青山崗贖人,還恐嚇他們不能帶兵士,否則,就要殺了王義。李氏等人關心王義安危,所以孤身前往。不料來到青山崗沒多久,馬車就被人劫了去。之後就跳出一個蒙面大漢,向李氏等討要銀兩和書信。那大漢武藝高強,李氏和令千金成為對方人質,要挾之下,李光頭只能將書信和銀兩盡數給了對方。大漢收到銀錢,就告知他們王義在前面不遠處的墓碑上綁著。李氏等人來到那大漢所說地點之後,就看到白骨橫臥,器皿散落。不消片刻,就看到了兵士,還有白秋塵。”

    王令儀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對林千戶只是說了一遍,對方已經把事情經過記得滾瓜爛熟,心中不禁讚嘆不已。王義看著眼前這個林千戶,也許對方說的累了,又拿起茶碗,輕輕喝了一口,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樣。而之前在他心中,始終覺得,這個林千戶肯定是一個胖老頭子,就如同土財主。但現在一看,完全不是,對方思路清晰,事情經過娓娓道來,絲毫不見躊躇,這就足以證明,林千戶這個人不簡單!

    王林正皺眉問道:“不知林大哥對此事有何看法!”

    因為牽扯到王令儀,王林正口氣也改了。林千戶輕輕放下茶碗,說道:“由於當時李氏、李光頭和令千金就在現場,而且手中都拿著鏟子之類的挖掘物事……而且,令千金所說的馬車、書信、銀兩這些證明他們無罪的東西,兵士一件也不曾看到。所以老夫也不能僅憑令千金的一面之詞就相信他們是無辜的。畢竟,此事性質惡劣,老夫就算肯放過他們,白秋塵也絕對不會的!”

    聽到這裡,王義再也忍耐不住,站起身子,一下子跪到在地,拱手說道:“大人,我娘老實本分,一輩子窮苦,從來沒有幹過任何犯法的勾當。這次肯定是遭人陷害,還請大人徹查此事,還我娘和我兄弟一個公道!”

    林千戶還未發話,王祖成在旁不陰不陽的說道:“哼M算李氏她老實本分,可不是還有那個李光頭嗎?誰不知道這廝整日舞動拳腳,脾氣暴躁,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人……誰知道他們是不是財迷心竅,所以起了歹念!”

    王義頭也不回,咬緊牙關,說道:“我兄弟那是豪爽,不像有些人,衣冠禽獸,只會裝腔作勢,背地裡盡乾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王祖成大怒,站起身子,指著王義說道:“你……你說誰衣冠禽獸,誰裝腔作勢!”

    “誰是那骯髒的人,我便說誰……大少爺何必如此緊張?”

    王祖成輓起長袖,說道:“好你個王義,不知死活的東西……我今天非要教訓你不可……”

    王祖成正要上前,卻被王林正大聲喝止:“放肆!”

    王祖成一聽,狠狠瞪了王義一眼,重新坐了回去。王林正對林千戶接著說道:“都是老夫教導不周,還望林大人多多包涵!”

    林千戶對王林正那些“趣事”早有耳聞,他見王祖成如此造次,也不阻攔,全當是看戲了。林千戶擺了擺手,看著跪在地上的王義,說道:“王義,其實老夫也覺得這件事疑點叢叢,但是礙於你無憑無證,老夫也不能將你娘他們都放了……但有個辦法倒是可以還你娘清白!”

    王義急忙問道:“大人,什麼辦法?”

    “就是找到青山崗上的蒙面大漢,讓他親口承認,白嵩的墳冢是他挖的,為的就是嫁禍於李氏和李光頭!”

    這個辦法猶如大海撈針,別說找不到那個蒙面大漢,就算找到,你無憑無據,對方怎麼會親口承認呢!王義想了想,說道:“好!大人,小的一定會找到那個大漢,還請在此期間大人不要為難我娘和我兄弟!”

    林千戶說道:“王義,老夫最多給你十天時間,如果十天之後,你還找不到那個蒙面漢子,老夫也只能依照大明律法辦事了!”

    十天?這時間也太短了吧!王義咬緊牙關,抬起頭,說道:“好M十天!”

    林千戶點了點頭,站起身子,對王林正說道:“王賢弟,今日既然來了,不如就在我府上吃頓便飯,你看如何?”

    王林正說道:“這……這是不是太麻煩林大人了。”

    “唉!你我就不必那麼客氣了。”

    王林正此次前來,主要目的還是為了王令儀身牽此案。另外如果有可能的話,他也會一併將李氏和李光頭救出來。這樣做實際是為了王祖成,他心中有種預感,綁架王義之人,說不定就是自己的兒子。昨日王義答應他,只要他可以保住李氏和李光頭平安。即使最後得知真是王祖成所為,王義也不會硬去追究,既然如此,何不順水推舟,做到萬無一失呢!

    但現在看來,此事十分複雜,別說是李氏和李光頭,就是王令儀,他也不見得能保得住。所以,林千戶邀請他吃飯,王林正爽快答應了,他也想借此機會,多和林千戶套近乎,讓對方將王令儀放了!

    “大人,小的想去看看我娘!”

    林千戶扭過頭來,想了想,說道:“恩!好!”然後他走出大廳,來到一個兵士面前,與對方耳語幾句,就轉身笑著對王林正說道:“王大人,請!”

    “林大人請!”

    這時,王令儀突然站出身來,說道:“爹!我也要和王義一同去看看李大嬸!”

    王林正扭頭說道:“你去做什麼,一會兒爹還有很重要的事兒和你說!”

    王令儀撅著小嘴兒,走到王義身前,小聲說道:“二哥,你要小心一些……如果……”

    還不等對方把話說完,王義弓著身子,說道:“多謝小姐關心!”

    王令儀與李氏和李光頭一併有嫌疑,但人家卻好好站在這裡,自己的母親和兄弟卻在軍牢。瞎子也看得出來,林千戶是在故意偏袒王令儀,因為她是王林正的女兒,同是一堡之長,當然會多多幫助,也許以後他林千戶有事還要去求王林正。雖然這樣,但王義心裡卻也沒有埋怨。王令儀不比王祖成和梁天昊,看到她可以平安,王義打心眼兒裡高興。
mk2257 發表於 2011-2-21 22:51
正文 067章 【憶往昔,淚溢白粒】
作者:醉入玄皇
    王義與那個兵士出了千戶大宅,一同來到桃河堡軍營。朝陽堡軍營,王義他也去過,但那裡的兵士仿佛被種地磨去了銳氣,各個就像一灘死泥,七扭八歪的聚在一起,不是打屁,就是睡覺,更別說什麼操練。但桃河堡的軍營卻不一樣,現在已是中午,校練場上站著許多兵士,手持長槍,喊聲震天。王義還能隱約看到,所有兵士頭頂都有白氣冒出。人家也是軍戶,有些時候也會去田地裡幹活兒,為什麼人家可以有這樣的軍人氣魄,而朝陽堡的兵士卻沒有呢?歸根結底,還是上層領導不到位,所以才使得他們軍容渙散。

    王義現在開始重新審視那個不起眼的肥胖林千戶,農業不能落下,而作為邊鎮,軍力更不能放棄。否則,真要遇上一個硬仗,就憑那些毫無戰鬥力的“軍農”,怎麼能夠抵擋得住那些外蠻的金戈鐵馬!?

    王義隨著那個兵士穿過操練場,來到一個圓形拱門前,這裡有許多兵士守衛。那個隨行兵士一一和他們打過招呼之後,示意王義跟上。拱門上有兩扇兩米多高、由很多粗細一般的木樁組成的木門,守衛兵士打開上面的鐵鎖。王義便與那個兵士一同走了進去,剛剛進去,他就不禁感到有絲絲寒冷徹骨的陰風傳來,然後走過一道彎彎曲曲的台階。

    王義心想:想必這裡就是軍牢,我還是第一次來,沒想到這軍牢居然是建在地下的。隨行兵士與其中一個守衛耳語幾句之後,對方點了點頭,就跑了出去。王義跟著隨行兵士穿過冗長的軍牢,軍牢兩邊都是一個個的牢房,地上全是雜草,所有犯人都卷縮在角落,一聲不吭。這樣一個地方,再加上這樣一個天氣,不冷才怪。王義想到此處,不由想到此刻身處牢房的李氏與李光頭,步子不由加快了很多。

    一個守衛隨他們一起來到一個牢房前,把門打開,王義向裡面看去,只見一個婦人卷縮在墻角,身子瑟瑟發抖,頭髮就像是地上的亂草,牢籠中散髮著難以名狀的氣味兒。王義慢慢走進牢房,輕輕踏著地上的雜草,湊到那個婦人身前,微微蹲下身子,雙眸瞬間濕潤,他伸出手,稍稍搭在對方肩膀之上:“娘!”

    李氏睜開雙眸,慢慢轉過頭,伸出微微顫抖的雙手,輕輕撫摸著王義的臉龐,瞬間,一行清淚流過對方髒兮兮的雙頰,乾裂的雙脣抖動著,一邊哭,一邊笑道:“義兒……你……你回來了,你沒事兒吧!”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相處,王義在接受這個世界各個事物的同時,也漸漸把眼前這個婦人當做了自己的親身母親。眼見對方在這裡遭罪,他怎能不傷心,他抓住李氏布滿皺紋的雙手,哭泣道:“恩!我沒事兒……娘!孩兒不孝,連累你在這裡受罪,都是孩兒的錯!”

    李氏笑著說道:“傻孩子,這怎麼能怪你呢!只要你沒事兒,娘便放心了!”

    “大哥!”

    王義扭頭一看,原來隔壁牢房就是李光頭。他湊到對方眼前,隔著一根根的木樁說道:“二弟,你沒事兒吧!”

    李光頭臉上的黑土和傷痕混在一起,露出兩排皓齒,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笑著說道:“沒事兒,這幾天可把兄弟我擔心死了!”

    “你這臉上的傷是……”

    “被大宅裡的兵士打的,皮外傷,不打緊……對了大哥,你去看過三弟了嗎?”

    “恩!去了,傷已經好了七八分,看樣子已經沒事了!”

    “呵呵!我就知道那小子耐打,長了一身的胖肉,全當是盾牌了。如果換做是我,估計怎麼也要躺個十天半個月的!”

    王義此時此刻,對於李光頭的玩笑,一點都笑不出來,他皺著眉頭說道:“兄弟受苦了!”

    李光頭看到王義眼角仿佛含著淚珠,他也不由想哭出來,但怕對方擔心,他硬生生忍了下去,笑道:“大哥說的哪裡話,這怎麼能怪你呢……要怪就怪王祖成和梁天昊,要不是他們,大哥也不會失蹤,我與大嬸也不會遭人陷害……對了大哥,你這幾日到底去了哪兒?是不是真被人綁架了?“

    王義向四周看去,見之前那個隨行兵士已經不在,牢門已經上鎖,他皺著眉頭說道:“這些以後再說……三弟,之前林千戶已經與我說了你們遭人陷害的經過,但現在苦於沒有證據,所以你與我娘還出不去……林千戶答應我,這段時間他不會為難你們。而我必須在十天之內找到你們在青山崗見的那個大漢,否則他們便會降罪於你們……娘,三弟,你們仔細想想,那天你可曾見過那個大漢的樣貌,或是對方可有什麼特徵!”

    李氏看見王義平安歸來,精神也較之前好了很多,她想了想說道:“當天那個人矇著面,而且還是深夜,所以根本看不到他的樣貌……至於特徵……娘記得他的武藝很好,身材略微有些魁梧,其他就沒有了!”

    王義點了點頭,回頭向李光頭看去,見對方雙眉緊皺,問道:“三弟,你可想到了什麼?”

    李光頭抬頭說道:“有倒是有,不知道對大哥有沒有幫助!”

    “快說,是什麼?”

    “我與那廝交過手,清楚的記得,那廝臉上有一個明顯的刀疤,一直延伸到了眼下!”

    “什麼?”

    王義大驚失色,一下子站起身子,雙拳緊握,發出“咯咯……”骨頭碰撞的聲音,“■……”的一聲,一拳砸在牢門之上,一副凶神惡煞的表情,咬牙切齒道:“王祖成這個畜生!”

    李氏從來沒見過王義如此模樣,不由擔心起來。李光頭也站起身子,隔著牢門,問道:“大哥,怎麼了?”

    王義看著李光頭,怒道:“如果雇綁匪綁架我的是王祖成,那麼想出如此歹毒計策嫁禍給你與我娘的人,也是這廝!”

    “大哥,你怎麼如此肯定?”

    王義知道李光頭的個性,現在說了,怕對方怒極之下,一時控制不住自己惹出禍端,他擺了擺手,說道:“這事兒以後再說,現在我只要找出那個臉上有刀疤的大漢,一切就會迎刃而解!”

    話音剛落,就見之前那個隨行兵士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兩個守衛,他們一人手中抱著被褥,一人手裡拿著竹籃子。他們在李氏和李光頭的牢房中各放了一襲被褥,還有一個竹籃子,然後就轉身走了出去。

    王義走到那個隨行兵士身前說道:“這位大哥,請問這是為何?”

    隨行兵士說道:“這是林大人給他們準備的,吩咐小的每日好菜好飯的招呼,不能怠慢了李大嬸和李兄弟,為的就是想讓王兄弟沒有後顧之憂,早日找出凶手!”

    王義一聽大喜過望,他還正在擔心年邁的李氏和李光頭如何呆在這種地方,正準備探監之後,去找林千戶,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沒想到對方居然想在了自己前頭,他急忙躬身說道:“原來如此,那勞煩大哥替小的向林大人道謝!”

    “要說你還是自己去說……林大人交代下來,說是等王兄弟探監之後,讓我帶著你去找他,林大人有要事與王兄弟商議!”

    王義就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但他現在管不了那麼多,只要李氏和李光頭過的好些,比什麼都重要。

    李光頭見隨行兵士離開了牢房,急忙打開竹籃,就見裡面有一盤燒雞,一盤青菜,還有兩碗米飯,皺眉說道:“大哥,你說這林千戶沒有和咱們打過交道,為什麼對咱們這般的好……別是他和王祖成串通一氣,在飯菜裡消下毒,想殺人滅口吧?”

    王義笑著說道:“如果林大人真想殺人滅口,又為何給你送來被褥呢?呵呵!三弟放心,林大人不是那樣的人!”

    “大哥,你認識這個林大人?”

    “也是剛剛才見過一次,感覺他並不是什麼壞人,相反,我覺得這個林大人極其的不簡單!”

    “大哥的意思是,這飯菜沒有毒?”

    “當然沒有!”

    李光頭愁雲散去,拿出飯菜筷子,笑道:“沒有就好!呵呵!餓了一天,看見這麼香的飯菜,肚子都開始叫了!”

    李氏也拿出飯菜,擺在雜草之上,笑著說道:“義兒,你也來吃一些!”

    王義蹲下身子,笑著說道:“娘!我不餓!”

    “這麼多飯菜,娘也吃不完……娘知道你沒有吃飯,來,快吃吧!”

    王義確實餓了,他蹲下身子,接過飯碗,見白白的米粒之上有一根青菜和一塊兒雞肉,都是李氏給夾的。他看到對方雖身處牢籠,但憔悴的臉龐之上卻掛滿幸福的笑容,像是看著一個剛剛出世的嬰兒一樣盯著王義。

    王義從饅頭山回到朝陽堡的時候,原以為可以見到李氏、董飛和李光頭,四個人又可以像從前一樣,圍在破舊的木桌旁邊,歡聲笑語的吃飯。但他卻萬萬沒有想到,自從他遭難之後,與李氏吃的第一頓飯卻是在這軍牢。他向李氏和李光頭看去,只見他們要不是傷痕累累,就是身心俱疲,而且還被關在這軍牢遭罪。仔細一想,要不是自己和王祖成鬥,他們又何苦這般!?頓時,王義感到雙眸紅紅的,急忙拿起飯碗,不想一滴清淚不由自主的滴在米飯之上。
mk2257 發表於 2011-2-21 22:52
正文 068章 【喚愁生,撥雲開霧】
作者:醉入玄皇

    吃過午飯,王義與李氏和李光頭寒暄一句,便同隨行兵士一起出了桃河堡牢房。之後,他們穿過操練場,來到千戶大宅。隨行兵士並沒有直接去尋林千戶,而是同王義躲在守衛房,看到王林正等人出了千戶大宅,他們二人才閃出身來。

    王義跟隨隨行兵士來到內宅,只見花草樹木排兩旁,池塘假山鬥中央,四周角落各有守衛把守,各個手持長槍,軍鎧加身,威嚴肅穆,眼神炯炯,比起朝陽堡千戶大宅,這裡不僅多了一份優雅,更多了幾分規矩。

    隨行兵士站在屋門外,躬身隔門說道:“大人,王義已帶到!”

    過了一會兒,屋內傳來林千戶的聲音:“恩!請王兄弟進來吧!”

    隨行兵士微微側過身子,對王義說道:“王兄弟請!”

    王義輕輕點了點頭,跨上台階,推門而入。只見屋內香煙裊裊,一束暖陽隔窗而入,細小塵粒在暖陽之中來回跳動,四周墻壁掛著字畫刀劍,左右兩邊各有一間居室,大廳正中放著桌椅,地上鋪著春暖花開毛毯,王義站在中央,一動不動,只顧著瞅瞧。過不多時,內堂傳來輕微咳嗽之聲,緊跟著林千戶便走了出來。

    王義急忙跪到在地,拱手說道:“小的王義,多謝林大人恩德!”

    林千戶正在伸懶腰,抬眼一看,王義已然跪在地上,他疾步上前,肥胖的雙手搭在王義臂膀之上,一邊扶起,一邊說道:“哎呦!王兄弟,這可使不得,老夫可不曾大恩於你,這大禮老夫愧不敢當啊!”

    “大人,你讓人為我娘和我兄弟準備被褥飯菜,免受牢獄之苦,怎能不算大恩呢?”林千戶笑道:“呵呵Y手之勞罷了,王兄弟不必放在心上。”他慢慢走到中央上首位置,坐了下去,接著說道:“王兄弟,這裡只有你我二人,就不必客氣,隨意坐吧!”

    “多謝大人!”

    林千戶看著王義,說道:“王兄弟,適才由於王大人在場,所以怠慢了王兄弟,還望多多包涵!”

    王義直到現在都不知道這林千戶為什麼對他如此之好,先是給李氏和李光頭被褥飯菜,而後又對自己畢恭畢敬,要知道他們二人不過只有一面之緣,何曾如此!?王義心中雖然疑惑叢叢,但表面的禮數還要做到的,他拱手說道:“小的何德何能,怎敢勞林大人大駕……只是小的有一事不明,還望大人如實相告!”

    “王兄弟請講!”

    王義身子微微扭動了一下,說道:“小的福薄,無緣拜識林大人,不想今日有緣拜會……小的自問身份低微,林大人不知為什麼對小的如此抬愛……呵!小的有點受寵若驚!”

    看來這屋子裡,此時此刻,只有林千戶和王義兩人,也無侍女,也無奉茶,林千戶眯著一雙小眼睛,笑著說道:“王兄弟誤會了,老夫並沒有其他意思,只是此案疑點叢叢,雖然沒有證據證明李氏和李光頭是清白的,但其中有許多蹊蹺之處。所以,老夫也不能冤枉好人,讓你娘和兄弟受那不明不白的牢獄之苦……如若到時候水落石出,而你娘和兄弟卻因為抵抗不住牢獄中的嚴寒有個什麼三長兩短,老夫又如何向王兄弟你交代呢?未免釀下禍端,老夫只能盡全力保李氏和李光頭周全……最重要……還要靠王兄弟你快些能找出真凶才是啊!”

    王義點了點頭,問道:“林大人,小的想知道,如果小的找不到真凶,大人應當如何處置?”

    “因為此案情節比較惡劣,所以……如果王兄弟在十日之內,還找不到真凶,老夫也只能交由州府予以處置了!”

    王義一聽,頭皮發麻,站起身子,急忙問道:“大人,小的對小明律法知之甚微,如果此案坐實,犯人應受到什麼刑罰?”

    林千戶皺眉說道:“如若王兄弟找不到真凶證明李氏和李光頭的清白,按照《大明律例》,他們二人犯了其中的‘賊盜’之罪;而且……”

    王義看林千戶支支吾吾,難以啟齒,心中跳個不停,呼吸都有些困難,顫聲問道:“而……而且什麼,還望大人如實相告!”“而且由於白秋塵父親白嵩之墓被挖,其骨還被橫陳郊外,這便構成了‘十惡’中的‘不義不道’之罪,依據《名例律》,屬於是‘常赦所不願’的重罪,輕則坐牢幾十年,重則……重則可能會發放邊遠充軍!”

    王義一聽,如遭五雷轟頂,雙眼模糊,頭腦發暈,感到屋內所有陳設之物都像是飄起來似地,林千戶見狀,急忙走了過來,扶嘴要暈倒的王義,輕輕將他安置在椅子之上,關心道:“王……王兄弟,你沒事兒吧?”

    王義定了定神,慢慢睜開雙眸,瞬間,兩道綠光奪睛而出,他雙拳緊握,咬牙切齒,狠聲說道:“可恨……可恨啊!為什麼……這是為什麼,為什麼要下此等毒手,為什麼……”說著說著,兩行清淚奪眶而出,王義再也忍耐不住,頓時嚎啕大哭起來。

    林千戶看到王義的身體就像一根細小的枝木遇上了狂風,顫抖不停,雙頰上的淚水,仿佛決了堤口,想止也止不住,他溫言說道:“王兄弟,別怪老夫多言……你到底得罪了什麼人,對方居然會想出這等惡毒的法子對你?”

    王義閉目含淚,搖了搖頭,說道:“不怪他人,都怪我,是我……是我……是我一時衝動,連累了我娘和兄弟,要不是我一意孤行,怎麼會激怒對方,釀成如此大錯?”他抓著胸口,哭喊道:“都是我的錯……為什麼,我為什麼要和他爭鬥,為什麼……”

    “不知王兄弟所指何人?”

    王義哭的仿佛成了一個淚人兒,他緩慢的睜開雙眼,抬頭看著站在自己身前的林千戶,長嘆一口氣,拭去淚水,說道:“還能是誰,便是那王祖成和梁天昊!”

    現在李氏和李光頭面臨大難,王義再也管不得那許多,只要有一線希望他絕不會放棄。而身前這個林千戶就像是一根兒救命稻草,對此人他不再隱瞞,只能如實相告,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林千戶皺著眉頭說道:“對王兄弟的身世老夫也略有耳聞,而王祖成依仗他爹是千戶,便在朝陽堡橫行無忌,可謂一個惡霸……只是很多百姓雖受他欺辱,但卻懼怕王林正官威,所以不敢發出一言……如果王兄弟可以證明是王祖成所為,也算為百姓除去了一害啊……只是由於王林正是朝廷千戶,在《大明律例》之中,算是大明有功之臣的後代,所以在這刑罰之上,就有所減免,說是邊遠流放,很可能會變成‘杖後遷徙’。”

    王義坐在椅子之上,就像一個沒有骨頭的皮囊,冷笑道:“呵!這也許就是所謂的‘特權’吧!”

    林千戶點了點頭,說道:“恩I以這樣說……畢竟太祖皇帝是馬上天子,對待武將還是很照顧的,雖說此時有以文治武的說法,但在這種特權方面,武將還是會享受一定的優待,就比如這千戶的位子,就算你的兒子是一個毫無尺寸之功的地痞,等你任職已滿或是死了,他都會成為朝廷的五品官員,一方的千戶。這也是為了激勵那些沙場殺敵的兵士們,可以更賣力一些!”

    王義這才發現,在所謂特權面前,他之前所受到的鮮花和讚揚,不過是一堆糞土,毫無用處。就算你治好了所有人的病、使所有百姓都喝上了熱粥,又能何用?在這危機關頭,那些官員在判案的時候才不會去關心這些,他們只關心,你是什麼職務?你是誰的兒子?一個像王祖成和梁天昊的一丘之貉,都可以成為大明照顧的對象,而像王義這些良民,卻只能成為捍衛大明律法的犧牲品和工具。

    在這一刻,王義心中燃起了對於特權的渴望。只有得到特權,才能保護自己,保護家人,保護自己最最心愛的人。而高於特權的,只有更高的特權而已。

    林千戶見王義就像是丟了魂兒似地,一句話都不說,他嘆了一口氣,說道:“王兄弟,老夫聽昨日李光頭說他看見那個蒙面大漢臉上有一道刀疤……不如老夫下令寫一紙告示,懸賞緝拿這廝,你說如何?”

    王義想了想,搖頭說道:“小的覺著有些欠妥,大人這樣做,怕會打草驚蛇,那廝在知道官府拿他之後,會更加提高防範……依小的愚見,大人只是暗地裡告訴守城兵士,看到此人,立即逮捕便是……雖說現在還不知道那廝是不是住在桃河堡,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恩M照王兄弟所說去辦!”

    王義仿佛想起了什麼似地,站起身子問道:“大人,不知王令儀現在如何?”

    林千戶說道:“哦!她已經與王大人一同回了朝陽堡……老夫與王大人不管怎樣都是同僚,他出面說情,老夫也要給他幾分薄面。但王兄弟放心,如果你娘和兄弟被判有罪,王令儀也是無法逃脫干係的……畢竟他王林正也是一堡之主,斷不會挾女私逃!”

    王義苦笑,他原本就沒有這意思,只是純粹關心王令儀安危。王義也不解釋,拱手說道:“不管怎麼說,大人對小的這份恩德,定會銘記……時候不早了,小的就不打擾大人,這就告辭!”

    林千戶說道:“恩!王兄弟一定要記得,十日之期,如果期限一過,老夫也是無能為力了!”

    “小的明白!告辭!”

    ……………………

    王義走出千戶大宅,一股寒風吹來,他的大腦仿佛清醒了很多。他抬頭仰望清澈的蒼穹,一束耀眼的陽光照的他無法睜開雙眼。王義索性緊閉雙眸,瞬間,兩世過往在他腦海之中匆匆閃回。在現代,他是年輕俊傑,但告別虛名的讚揚和鎂光燈的照射,回到家中,他只能孤身一人,拿著破,獨享寂寞。而在這個世界,他卻成了一介奴僕,只能寄籬人下。但有得有失,他每每回到家中,不再是獨自一人,身邊有李氏、李光頭、董飛、王令儀,甚至是方青瑤這些本不是自己的家人,但卻勝過家人的親人。

    之後,王義本想依靠超越幾百年的知識,混的聲名鵲起的同時,也能為他的生活添姿添彩。卻不想,就因為他鋒芒過露,招來王祖成和梁天昊的妒恨,屢屢向他發難。天真幼稚的王義在不知道這個世界規則的前提下,居然義無反顧,甚至樂在其中的與對方抗衡,致使對方以為他覬覦千戶的位置,狗急跳墻之下,果斷出手,不僅使他對方青瑤險些做出禽獸之事,更重要的是還連累了他在這個世界最在乎的家人。

    說來是王祖成和梁天昊的錯,但歸根結底,自己何嘗不是太過狂妄和自大呢?如若他處事得當低調,對方又何故破釜沉舟,想出此等歹毒手段來對付他與李氏等人。王義最終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兩世為人,他……都以失敗告終!

    但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就算他放下所謂尊嚴,為了李氏和李光頭恬不知恥的去求王祖成,難道對方就會善罷甘休嗎!?不會M算他是一個好人,也不會為了成全他與家人團聚,而把自己邊遠流放!呵!更何況,王祖成不是一個好人,相反,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齷齪小人!

    所以,王義在明白低調做人,小心處事的同時,也明白當今形勢。正可謂是騎虎難下,不鬥不行。就算躲過此節,難免日後不會碰到更加棘手可恨的對手,到那時,他是不是願意當案上刀俎,任人宰割呢!?

    反正不想鬥也要鬥,何不放手一搏。如果老天保佑,可以趕走王祖成,那他為什麼不讓沒有一兒,只有一女的王林正把千戶的位置讓給他呢?這樣一來,不僅保住了王家香火,更重要的是,王義就得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個特權寶座!豈不兩全其美!只有這樣,他才能變強,才能在下一次災難臨頭之時,保護他的家人。

    “大哥!”

    就在這時,王義聽到了一個聲音,他慢慢睜開雙眸,也許由於緊閉太久,所以眼前一下子顯得有些模糊。他看著眼前這個胖墩墩的少年,發自內心的叫了一聲:“三弟!”

    董飛長呼一口氣,說道:“哎呀!大哥,你想什麼呢?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可把我嚇壞了!”

    “呵!沒想什麼……對了,張大哥呢?”

    董飛看了一眼桃河堡那些守衛,把王義拽進附近一個角落,然後環顧四周,見沒有其他人,小聲說道:“張大哥,出來吧!”

    過了一會兒,一個魁梧大漢從墻角走了出來,便是張達,他來到王義面前,笑著說道:“王兄弟!”

    王義點了點頭說道:“張大哥……你們為什麼在這裡?”

    董飛在旁說道:“大哥怎麼忘了,是你讓我和張大哥來桃河堡找你的。我與張大哥早就到了,怕尋不到大哥,便在這千戶大宅守著,而張大哥怕惹出不必要的禍端,所以就不敢露面……大哥,你怎麼進去這麼久,可擔心死兄弟我了!如果你再不出來,張大哥都要一人闖進千戶大宅,尋你去了!”

    王義笑著說道:“哦!沒什麼,我和林千戶討論了一下案情,看有沒有什麼線索!”

    董飛說道:“林千戶?可是那個逼著方姑娘嫁過去當他娘子的林千戶?”

    “恩M是他!”

    “大哥,你和這種人可不能走的太近,沒好處的!”

    王義笑道:“呵呵!三弟,我不這麼認為,這些時間相處下來,我倒覺得這個林千戶不是什麼壞人,也許就是有些好色而已……相反,如若不是他的照顧,我娘和二弟可要受罪了!”

    董飛一聽,急忙問道:“對了大哥,李大嬸和二弟現在怎麼樣?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王義環顧四周,小聲說道:“此事稍後再說,看來我們要在這桃河堡多留幾日了,我們現在就去找個客棧!”

    張達說道:“我對朝陽堡熟,兩位兄弟與我走吧!”

    王義拱手客氣道:“有勞張大哥!”

    三人走出冗巷,來到桃河堡街道。只見街道兩邊樓林密集,雖然略顯的小了一些,但比起朝陽堡可謂繁華很多。王義和董飛跟隨張達穿過人群,來到一處客棧,抬頭一看,匾額之上寫著:桃河居。桃河居一共分為兩層,一層吃茶喝酒,二層住宿休息,張達出手豪闊,直接給了店家一兩銀子,要了三間單房,店小二給了他們三人三個房牌。之後,張達便讓對方過些時候,把好酒好菜一併端進房內。

    三人一同上了二樓,走進同一間房舍,只見房內有一個圓桌,上面放有茶碗杯具,四周有簡單生活用具,還有一張床鋪,算不上高級,但也顯得並不寒酸。

    張達坐在椅子之上,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說道:“王兄弟,這是桃河堡最好的客棧,而且距離桃河堡千戶大宅甚近……王兄弟不是說要經常去看看大嬸和李兄弟嗎!這也方便一些!”

    王義環顧四周,坐在床鋪之上,說道:“多謝張大哥想的如此周全!”

    董飛心中記掛李氏和李光頭安危,坐在王義身旁,問道:“大哥,你快說說,李大嬸和二哥到底怎麼了?”

    王義看了董飛一眼,坐在張達身旁,董飛也跟著坐了過來,王義輕聲說道:“哎!現在我娘和二弟就在千戶軍牢受苦呢!”

    董飛一聽,雙眉緊皺,問道:“這是為何?就……就算我們夜闖朝陽堡千戶大宅有罪,那又幹這桃河堡什麼鳥事?”

    王義說道:“三弟有所不知……你不是問我這幾日發生了什麼事嗎……當日我送走大小姐之後,在回去的路上,被人打暈,醒來之後,發現方姑娘和我同處一間茅屋之中。而後兩個大漢便給我們送來了飯菜,不想飯菜之中放有**……哎!幸虧方姑娘不曾吃,不然……不然我就真毀了方姑娘名節!為了弄清事情原委,我便想出一個法子,等那兩個大漢來的時候,我與方姑娘假裝中了他們的道兒。不料,他們得知我們已經做出那等事之後,就想把方姑娘送去當他們二當家的壓寨夫人……呵!真是老天保佑,三弟,你可知道那饅頭山二當家是何許人也?”

    董飛聽的如神,搖了搖頭,說道:“兄弟我猜不出來!”

    張達在旁一邊聽,一邊喝茶,臉色一會兒白,一會兒紅,嘴角還隱隱留著笑意。王義想想那天之事還有些後怕,他看著董飛說道:“正是雷彪雷大哥!”

    董飛一驚,喊道:“什……什麼……雷大哥是……”

    王義急忙捂住董飛的嘴,說道:“噓……你小點聲兒,被外人聽到,對雷大哥不好!”

    董飛急忙點了點頭,王義接著說道:“雷大哥一看是我,自然不會再難為我們,所以他便與張大哥送我和方姑娘下山,不想途中遇上兩隻大蟲。我本想此命休矣,不料張大哥和雷大哥武藝十分了得,只是幾個回合,便把那猛虎殺了,雷大哥怕我再遭什麼不測,便讓張大哥陪我一同回了朝陽堡!”

    董飛雙眼瞪的溜圓兒,指著正在喝茶的張達,顫聲說道:“這麼說,張……張大哥也是……”

    張達哈哈笑了兩聲,湊到董飛面前,說道:“我不止是饅頭山的匪徒,而且就是我與另一個兄弟將王兄弟綁上山的!”

    董飛皺著眉頭說道:“大哥,我怎麼越聽越糊塗了?”

    王義笑道:“呵呵!三弟,張大哥雖是綁我與方姑娘的元凶,但事先並不知道就是我治好了雷大哥的笑疾!”

    董飛點頭說道:“哦!那這和李大嬸與二哥又有什麼關係?”

    王義怒道:“哼!一提起這事兒,我就恨不得將那王祖成和梁天昊碎屍萬段……張大哥與我說過,當日他們是受一個大漢所托,而那個大漢臉上有一個明顯的刀疤……我娘和光頭在心急之下,見大小姐帶著一封書信前來,上面說的清清楚楚,想要我的性命,便要帶著三百兩銀子去桃河堡城外的青山崗贖人,指明不可帶官兵前往。否則,就要取我性命!不想,一個大漢跳了出來,拿走銀兩和書信之後,告知我便綁在前面一個白色墓碑之上。等我娘、二弟和大小姐前去之後,哪有我的身影,只見那個墳冢早被人挖過,器皿銀具散落一地,最主要是那個墳冢主人的屍骨也被挖了出來!沒過多久,桃河堡許多兵士就圍了上來,把我娘、二弟還有大小姐當成了賊盜,一併帶走了!”

    張達放下茶杯,說道:“世間怎麼會有如此湊巧之事?”

    王義看著張達說道:“哼!這哪裡是湊巧,很明顯是有人設計好的,先讓我失蹤,然後再去坑害我的家人……三弟,你萬萬不會想到,那個墳冢的主人是誰!”

    董飛越聽越覺得事情不妙,急忙問道:“大哥,那個墳冢到底是誰家的?”

    “白嵩!”

    董飛不解道:“白嵩?不曾聽過啊!”

    “呵!但他兒子,你我都是知道的,而且還打過一些交道!”

    “是誰?”

    “白秋塵!”

    董飛一下子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說道:“啊?白神醫?這……這也太巧了吧!”

    王義搖了搖頭,說道:“這不是巧合,絕不是……我想了一宿,想必這也是被人安排好的,對方知道白秋塵曾經想借雷大哥之手羞辱於我。更重要的是,對方知道白秋塵雖然貪財,但卻極是孝道,得知父親墳冢被挖,怎能不怒?所以,就想借我與他之間的小小仇怨,大作文章,就算在堂上問及我娘和二弟為何盜竊白嵩墳冢的時候,便會說我對上次白秋塵借雷大哥之手羞辱我耿耿於懷。怒極之下,我與我娘便想出這等法子來報復白秋塵!”

    董飛皺眉說道:“大哥,這說不通啊?那次白秋塵不但沒有羞辱成你,而且反遭你的羞辱,你又怎麼會報復他呢?”

    王義冷笑道:“這也就是對方毒辣的地方……此觀點如果被駁回,他們便會說那天白秋塵被我羞辱之後,發誓與我勢不兩立,而且還氣的急火攻心。而二弟和李氏便懷疑我是被白秋塵綁架,以示報復,所以,二弟和我娘情急之下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去挖那白嵩的墳冢!”

    董飛和張達目瞪口呆,真不敢相信,誰人的心腸如此毒辣,城府卻又如此之深呢?居然可以面面俱當,不管出現什麼情況,都想好了退路。

    董飛問道:“大哥,你說這件事和王祖成那廝有關係,是你的猜測,還是確實拿到了證據?”

    王義雙眉緊皺,接著說道:“我與白秋塵雖然有些仇怨,但他絕對沒有勇氣幹出綁架的勾當。所以,綁架我與方姑娘的定是王祖成……張大哥,你還可曾記得,你說那日是一個臉頰上有刀疤的漢子讓你來綁我的?”

    張達點了點頭,說道:“當然記得!那廝的刀疤明顯的很,快要延伸至了眼下。”

    王義狠聲說道:“哼!那天在青山崗,要走銀兩和書信,然後陷害我娘、二弟與大小姐的蒙面大漢,也是這廝!”

    董飛頓時大悟,說道:“哦!我明白了!大哥,你說綁架你的人是王祖成,那麼把挖墳掘冢嫁禍於二哥和李大嬸的也是王祖成……因為,這兩件事都有那個臉有刀疤大漢的參與!”

    王義重重點了點頭,董飛咬牙切齒,說道:“真想不到王祖成那廝如此歹毒!”

    張達在旁說道:“王兄弟,不如我與你一同前去,把刀架在王祖成那廝脖子上,逼他吐出實情!”

    王義擺了擺手,說道:“不可……現在我們無憑無據,根本治不了那廝的罪行,如果連我都被抓了進去,那一切就全完了……現在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到那個刀疤大漢,我便有十足的把握還我娘和二弟清白!”

    董飛苦著臉說道:“可……可是大哥,人海茫茫,說不定那廝已經畏罪潛逃了,怎麼找啊?”

    王義看了一眼董飛和張達,說道:“只要那大漢是桃河堡的人,他就絕對跑不了!”

    與其大海撈針,不如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桃河堡。因為王義隱隱感覺到,那個大漢絕對不是朝陽堡的人。王祖成和梁天昊如若要雇人,定會是在其他地方,這樣便免去很多麻煩。而最理想的去處,便是桃河堡。

    在王義潛意識當中,總感覺王祖成與這白秋塵有千絲萬縷的聯繫,而白秋塵也就住在桃河堡。一來二往之下,何不在桃河堡找一個大漢!?這就是王義從王祖成的角度出發得到的答案。只要昨夜大漢進了桃河堡,那他再出去就是難上加難。他臉上那麼的顯著的特徵,守城兵士難免不會產生懷疑。再加上王義已經告知林千戶告訴守城兵士注意一個臉上帶有刀疤的大漢,就算他插翅也難逃。所以,這十日之期對王義是個坎兒,對這個面有刀疤的大漢同樣是個坎兒,就看誰能先邁過去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2-21 22:53
正文 069章 【大年夜,愁聚宗祠】
作者:醉入玄皇
    接下來一段時間,王義每天都要去桃河堡千戶大宅探望李氏和李光頭。林千戶對於他的承諾,也全部兌現,不僅沒有讓守衛難為二人,每天還以好菜好飯招待,甚至過的比在自己家裡還要舒坦。除此之外,林千戶每當看到王義,就會把他叫到自己身邊。一開始先是詢問王義是否找到了什麼線索,顯得甚是關心。而後,便有意無意、旁敲側擊的請教王義關於大水車和手壓機井的一些相關知識。

    其實這兩樣東西,一般人從外表就可以看出大概,但是其中有好多環節十分複雜,只有王義自個兒最是清楚。別人如果盲目下手製作,不但很難成功,而且還會消耗大量銀錢。

    王義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林千戶對他如此這般優待,原來是覬覦他的“專業知識”。實際王義就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人家是一個五品大員,平白無故為什麼對你這麼好,既然他知道是為了水車的事兒,王義也就放下心來。

    除了在桃河堡千戶大宅的時間,剩餘其他時候,王義、董飛和張達都在桃河堡大街上閒逛,不是為了買東西,而是想找出那個臉上有刀疤的大漢。但是,這麼個找法兒無疑是大海撈針,一連九天,三人毫無所獲。

    王義、董飛和張達一起回到桃河客棧,坐在自己屋子的桌子旁邊,各個神色凝重,後天就是最後期限,但他們現在毫無頭緒,真不知如何是好。

    張達瞅了一眼王義,雙眉緊皺,“啪……”的一聲,單掌重重拍在桌案之上,站起身子,說道:“王兄弟,別怕,就算真找不到那個大漢,我就單槍匹馬殺進桃河堡千戶大宅,把李大嬸和李兄弟救出來。”

    王義何嘗沒有如此想過,他雙手拖著下巴,雙眉微微眯在一起,腦海中思緒亂飛,手掌之間在不住把玩著一個茶碗,他淡淡說道:“然後呢?”

    張達吹鬍子瞪眼,說道:“然後……哼!然後大不了王兄弟、董飛兄弟、李光頭兄弟帶著李大嬸一塊兒和我上饅頭山,咱們每天大碗吃酒,大塊兒吃肉,過那神仙一般的日子,再也不在這混沌世界受這鳥氣!”

    王義一臉苦笑,正所謂話粗理不粗。張達的這個建議也不失為一條出路。如果到最後,實在不能保李氏和李光頭周全,王義絕不會讓二人去背這個大黑鍋。要知道,邊遠流放充軍那與死沒有什麼區別。

    那些地方都是不毛之地,別說吃飯,就算是吃草啃樹皮,你還要與那裡的飛禽猛獸“商量商量”。

    除此之外,你還要忍受身心莫大的煎熬。白天受苦受累的幹活,到了晚上還要睡在冬冷夏熱的牢房,鼠蟻亂竄,蚊蟲橫飛,骯髒的氣味兒比那茅廁還要使人難以忍受。這可真是讓你生,生不得;讓你死,你又死不得,用人間地獄形容一點都不為過。

    再加上李氏體弱,李光頭脾氣暴躁,別說在那裡呆一輩子,就是呆個一年半載的都算是奇跡。與其這樣,王義心想真不如學那梁山好漢,落草算了,起碼這樣做,能把性命留住。如果因為他的一意孤行和狂妄自傲,讓李氏和李光頭從此送了性命,那他這活的還有什麼意思?!

    王義只是覺得,人生在世真是諷刺,他只是為了生活,便和演電視連續劇一般,被逼上了饅頭山。王義左思右想,把茶碗放下,細聲說道:“三弟,如果真要落草為寇,你怕嗎?”

    董飛咽了一口吐沫,看看王義,瞅瞅張達,微微挪動了一下他那肥胖的身體,想了片刻,說道:“大哥,我想好了……不就是落草嗎?我董飛活了十幾年,在那千戶大宅整日提心吊膽,窩窩囊囊,大氣都不敢出,活的真和路邊一條狗沒什麼區別……與其這般蠅營狗苟的活著,倒不如跟著大哥上饅頭山圖個開心。大哥不是說雷大哥就在饅頭山當首領嗎?那大哥是雷大哥的救命恩人,想必也不會虧待你我兄弟……呵呵!我也沒什麼本事,但上山寫個字什麼的,還是可以的……大哥,放心吧!你去哪兒,兄弟就和你去哪兒,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咱們有本事活到今後,再找那王祖成報仇不遲!”

    此刻,王義心如止水,事到如今在想其他都是做夢,最主要是把性命留住才是真的。他一不是將軍,二不是內閣,不過邊鎮朝陽堡一個小小百姓,李氏和李光頭真被流放充軍,他有什麼本事替他們洗刷冤屈。

    王義聽了董飛一席話之後,雙眼發光,站起身子,說道:“好!三弟說的不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現在林千戶對我還算信任,如果我們明天還找不到那個蒙面大漢,我就想一條計策,與張大哥一同救出我娘和光頭,我們一起去投奔雷大哥,正正經經的活上一回!”

    就在這時,客棧樓下街道之上傳來一片歡聲笑語。王義透過窗格,隱約可以看到外面閃著零星火光,一會兒黃,一會兒紅,甚是熱鬧。王義記得,今天是大年三十,家家都在過年。這個時代雖然很窮,過年也沒有什麼娛樂節目,但是卻極是熱鬧。辛苦了一年,一家人終於可以坐在一起,開開心心,放下所有心事兒,吃一頓好飯,換做是誰,都會欣喜的不得了。

    但是……王義他怎麼也開心不起來,聽著窗外的嘻嘻哈哈,他的心更加悲傷。他重新坐在椅子之上,兩眼迷離,神情呆滯,之前的那些豪言壯語,仿佛被窗外小孩兒的打鬧聲、鞭炮聲吹的煙消雲散。頓時,一滴眼淚順著他的雙頰滴在了桌子之上。

    …………

    …………

    有人喜便有人憂!比起普通百姓,千戶大宅對於大年三十這個最為重要的節日看的更重,因為這一天是一年的最後一天。他們以各種各樣的形式,來祈禱明年能有個好的收成。所以,今天王林正與往常一樣,會邀請朝陽堡的副千戶、百戶、總旗、副總旗、小旗、大莊戶等等一些在朝陽堡還算有些影響力的人來千戶大宅集體慶賀。

    從宋代開始,紙包做成的爆竹已經在民間普遍流行。而明代火藥的運用更是達到了前無古人的程度,不止是在槍炮之上,就連這些過年所用的爆竹都是多彩多樣。爆竹如此普及,價錢也就低廉。普通人家大多都能買得起,所以就形成了“是夜,禁中爆竹山呼,聞聲於外”的景象。

    此刻的千戶大宅十分熱鬧,聲量絲毫不遜色於宅外的爆竹聲。各個大小人物全都坐在庭院圓桌之旁,互相敬酒,互相打屁,就算一年之中有什麼恩怨,仿佛今天一下子都成為了朋友,推盞舉杯,嬉笑一片,好生的熱鬧。

    王林正、王祖成、余氏、曾氏、王令儀穿梭庭院,人人手中拿著酒杯,與在座眾人一一敬酒,虛偽的說些感謝之類的話,表面和悅,心裡卻暗自嘀咕。而曾氏一心向佛,所以滴酒不沾,只能以茶代酒。

    梁天昊作為大管家,他則負責千戶大宅的酒菜供應。他站在台階之上,看著走來走去的奴僕,一個勁兒的吆喝:“你這不爭氣的奴才,倒是快點啊……快快!沒酒了,再拿一壇酒……等等!順便拿來一盤牛肉……快去啊!”

    王林正帶著他的家人來到最後一桌,這個桌子上坐的都是副千戶、百戶級別的人物,在朝陽堡也算一個土財主,一圈下來,王林正顯然喝了有些多了,雙頰通紅,精緻的山羊胡上面還留有些許的酒珠兒,他在余氏和王令儀攙扶之下,來到一個中年男子身前,笑道:“張副千戶,這一年來,老夫多虧有你從旁幫襯,才能把朝陽堡治理的井井有條……你……功不可沒啊!哈哈……來,咱哥兩兒喝一碗!”

    張仁傑一襲藍色長襖,皮膚白淨,鼻子高挺,眉如刷漆,睛如點燈,鼻孔下的兩片兒小鬍子,整理的十分精緻,想必此人年輕的時候,也是一位俏公子。張仁傑站起身來,倒了一晚酒,笑道:“多謝王大人誇獎……張某做的都是分內之事,不值一提……朝陽堡多虧有王大人在,才一年賽過一年……來!張某敬王大人一碗!”

    王林正說道:“你我共事這麼多年,今天就不要大人大人的,聽著見外,你我今日就以兄弟相稱便是!”

    “好!大哥,乾!”

    “賢弟,乾!”

    兩人一飲而盡,他們喝的盡興,但在王林正身旁站著的余氏卻是一臉不屑,她今天一襲紅襖,頭盤雙環髮髻,插著幾根兒精緻的金釵。余氏雖然已近中年,但皮膚保養的甚好,今天再以胭脂濃粉裝扮,更是分外妖嬈。她見王林正與張仁傑喝了一碗酒,笑著說道:“張副千戶,朝陽堡誰人不知道你年輕的時候可是遠近聞名的俊哥兒,但是誰都不曾見你娶過妾室。如今你也老大不小了,怎麼還沒有絲毫響動,莫不是張副千戶眼高過頂,看不上這小山村的姑娘?如若不嫌棄的話,改日嫂嫂給你說媒,保你滿意,怎麼樣啊?”

    張仁傑也不知是喝酒喝的,還是害羞,雙頰立刻通紅起來,他看了一眼王林正,神色微露尷尬,苦笑道:“嫂嫂說笑了,張某怎麼敢勞煩嫂嫂呢!”

    王林正在旁笑道:“哈哈……賢弟說的什麼話,既然你現在尚無妻小,就讓你嫂嫂給賢弟當媒人,又有何不可?”

    張仁傑見王林正有些吃醉,也不推辭,便點頭答應了下來,說道:“那就勞煩嫂嫂了!”

    余氏看了看張仁傑,又扭頭瞅了瞅在王林正另一旁的王令儀,笑著說道:“張副千戶,你可有什麼要求?”

    “哦!張某並無什麼要求,全憑嫂嫂做主,見面再做計較不遲!”

    余氏掩嘴微微一笑,說道:“你看我們家儀兒這等樣貌的姑娘怎麼樣?”

    王令儀一聽,嗔怒道:“二娘,你說什麼呢?莫不是你也吃醉了?”因為是大年三十,所以王令儀一改半妝遮面,今日也是稍稍濃妝艷抹了一番。她穿著一身橘紅長襖,黑髮披肩,花容婀娜,玉質娉婷,裙露窄窄金蓮,袖掃芊芊玉筍,腰肢兩邊彎如月,酥胸雙峰挺似松,柳眉細黑,紅脣小嘴兒,雙頰微掛彩虹霞,嘴角兩邊酒窩稍露,燈映月照仿珍珠。

    余氏狠狠瞪了王令儀一眼,說道:“我只是打個比方,儀兒何必如此認真呢?再說人家張副千戶未必能看得上你這等模樣的姑娘!”

    王令儀因記掛王義等人安危,所以整日茶飯不思,本想去桃河堡看看,但王林正就是不讓,還派守衛守在她的閨房之外。她除了擔心,還有就是羞愧。仔細想想,如果那天不讓王義送自己,王義怎麼會遭人綁架;前些日子,如若不是她拿著書信去通知李氏和李光頭,對方又怎麼會遭人陷害。看似巧合,但為什麼每一件事兒都恰巧與她有著聯繫!?事情未明,她總是擔心這些事真是王祖成所做,那她這個妹妹豈不是成了自己哥哥的報復工具?!

    張仁傑看了王令儀一眼,見對方雙眸仿佛含著一朵淚珠兒,他急忙說道:“嫂嫂好意在下心領,至於姑娘長的什麼模樣,張某真的不會在意,只要是好人家的姑娘就好!”

    余氏瞟了一眼低頭快要哭出來的王令儀,看著張仁傑說道:“哦!如果張副千戶這樣說,那就容易多了……好!你的這門親事,我就包下了!”

    張仁傑急忙行禮道:“多謝嫂嫂!”

    王林正雖然多喝了幾杯,但他並不糊塗,心想也不知道這婆娘今天那根兒筋兒不對,打比方居然打到了自己女兒身上。他要不是礙於許多人在場,胸口那團怒火就快要噴了出來。而站在他們身後的王祖成和曾氏卻是一臉的愁容。王祖成雙眉緊皺,仿佛一幅手足無措的樣子。曾氏則一手拿著茶水,一手拿著佛祖,轉個不停,連連搖頭,嘴裡也不知道在嘀咕些什麼。

    王林正敬完酒之後,便帶著王令儀、余氏、曾氏、王祖成走進屋內,用茶水漱了口,又用清水洗了臉和手,便轉身對侍奉在一邊的梁天昊說道:“梁大管家,時辰到了嗎?”

    梁天昊低頭哈腰,點頭說道:“祭祖時辰剛剛好!”

    王林正洗臉之後,清醒了很多,點了點頭,便走出了大廳,曾氏等人均都跟在身後。

    …………

    …………

    古代過年有個風俗,那便是祭祖。按照民間的觀念,自己的祖先和天、地、神、佛一樣是應該認真頂禮膜拜的。因為列祖列宗的“在天之靈”,時時刻刻的在關心和注視著後代的子孫們,塵世的人要通過祭祀來祈求和報答他們的庇護和保佑。

    春節時必須祭祖,緬懷自己的祖先,激勵後人。但因各地習俗不一,所以有的地方在午夜飯之前祭拜;有的地方在除夕夜子時前後祭拜;有的地方在初一早上開家門前祭拜,還有的地方初一在家裡祭拜之後,還要去祠堂祭祖。

    王家祠堂位於千戶大宅西面,占地約有七八畝。祠堂整體構架大概是院落套著另一個院落,和山西最普遍的井字形建築風格很像。祠堂門上有一個匾額,寫著:王家宗祠。之前已經被僕人擦的賊亮。跨步剛剛進入祠堂,就是一個大大的庭院,兩邊屋檐之上各有紅燈高掛,這裡是千戶大宅丫鬟和普通家丁跪拜的地方。

    再往前走便是一個長廊,穿過去之後,會看到又一個院落,比之前那個更加寬廣一些,兩邊摘種著些許樹木草花,左邊有一個池塘,中間立著一座假山;右邊有一個土亭子,亭頂為五角,延伸直下由五根柱子撐著,亭邊還有五階細窄的台階。這裡便是千戶大宅那些工頭兒、各級執事、莊戶頭兒跪拜的地方。

    再往裡便是王家宗祠,正對面便是一座高大的屋宅,比起千戶大宅裡面的所有屋子都要略微高上一些。青磚黑瓦,雕梁畫柱。整個大廳向內延伸而去,外面兩旁種著簇擁草叢,還有些藤枝順著墻壁爬了上去。大廳兩旁各有兩根柱子,往裡再走幾米,又會看到兩根,最後還有兩根,一共六根,上面都寫著聯對。

    大廳外有蒲團,因為王令儀、曾氏和余氏都為女身,所以不能進入祠堂。而梁天昊作為大管家,只能站在大廳外的旁邊,低頭垂首,不可抬頭高望。

    王林正左右看去,見只有王祖成一個男子,而對方又處處惹事,甚是不得安分,就是這樣的一個獨子,王林正實在沒有什麼臉面去見自家的列祖列宗。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他就這麼一個兒子,難道讓他王林正自個兒進去祭祖不成?他搖了搖頭,唉聲嘆氣的帶著王祖成進了王家祠堂。

    大廳之外,共有三個非常寬闊的台階。第一階之上則是余氏和曾氏跪拜的地方,而第二階則是像王令儀這樣的女兒跪拜的地方,到了第三階則是王令儀將來有了女兒、也就是王林正孫女兒跪拜的地方。

    曾氏今天穿著一身黑綠色的繡花大襖,黑髮高高盤起,但卻能依洗到層裡之間的白髮。她比起余氏大上幾歲,但由於身體略略有些發福,所以顯得不像對方那般香艷而已。她跪在余氏旁邊,雙眼緊閉,輕聲說道:“妹妹,你真要這麼做嗎?”

    余氏低著頭,但語氣卻相當高傲,故裝糊塗道:“大姐,你說什麼,妹妹聽不懂!”

    “哼!你休要瞞我,妹妹不就是想拆穿那人的真實身份嗎?你以為我不知道?”

    余氏大驚失色,偷眼向雙目緊閉的曾氏看去,小聲說道:“大姐,你是怎麼知道的?”

    曾氏還是一臉的冷靜,細聲說道:“其他人不知道,我卻知道,不然我在這千戶大宅不是白活了嗎……哎!冤冤相報何時了,不管怎麼說,咱們總歸姐妹一場。妹妹,今日你就聽姐姐的勸,別再惹出那些麻煩了!”

    “哼!這可怪不得妹妹,都是那人自找苦吃,逼著妹妹出手,要不是那人屢屢幫助王義,對方怎麼會如此囂張?那天在萬壽河邊,姐姐也看見了,老爺處處袒護王義,照此下去……哼!誰知道將來老爺心裡會安得什麼心思?”

    “妹妹未免太過杞人憂天了吧?王義他不過是一介奴僕,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無法改變成兒是我們王家長子的事實……退一萬步講,就算老爺回心轉意,將王義列入祖祠,那又如何?將來這千戶的位子還是你兒子的不是?所以,冤家宜解不宜結,妹妹,你還是罷手吧!”

    余氏向後看了一眼,由於王令儀與她們有些距離,所以並不能聽到余氏和曾氏的細語。余氏看著曾氏,冷笑道:“姐姐,想不到你向佛這幾年,心腸卻軟了很多……以前你不是也恨王義和李氏這對兒母子嗎?現在怎麼和老爺一樣,處處替他們說好話,莫非姐姐也覺得……”

    曾氏慢慢睜開雙眉,看了余氏一眼,嘆了一口氣,說道:“哎!這些年你與成兒那些事,我都看在眼裡,只是不便多說而已……為的就是可以讓千戶大宅平平安安,一團和睦,這樣老爺也會開心一些。我自認無能,雖然無法給王家傳宗接代,留下一滴骨血,但身為王家大夫人,我有責任保全這座大宅的安寧……妹妹,如果你執意要那麼做,可想過有什麼後果嗎?”

    余氏這主兒從來不吃恐嚇這一套,她微微昂起頭,冷哼一聲說道:“哼!姐姐莫要嚇唬妹妹……那人在不在,能對千戶大宅造成什麼後果?姐姐這樣說,未免有點言過其實了吧!”

    曾氏正要繼續勸解,卻不想王林正和王祖成已經祭完祖先走了出來。王林正雙眉緊皺,顯然心情有些不快,說道:“你們都起來,進去給祖先上柱香吧!”

    曾氏站起身來,說道:“可是老爺……”

    王林正無奈的擺了擺手,說道:“不要再說了……去吧!去吧!”

    曾氏明白王林正的心思,偌大一個千戶大宅,人丁卻如此廖少,她也不再說什麼,點了點頭,首先進入王家宗祠。余氏緊跟其後,她剛剛跨進門,轉身對緊隨其後的王令儀說道:“慢著……我和姐姐可以進,你卻進不得!”

    王令儀本來就不高興,之前又遭余氏奚落,心裡愈加難受,現在對方居然又變本加厲,不讓自己進入宗祠,她不由柳眉緊皺,說道:“二娘,為什麼我進不得?”

    王林正走上前去,指著余氏說道:“你……你又要鬧什麼?這可不比其他地方,這裡是宗祠!”

    余氏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昂著頭,撅著赤紅的雙脣,說道:“老爺,我可沒有鬧……正因為這裡是宗祠,所以我才不讓她進來的!”

    曾氏站在余氏身後,手中的佛珠越轉越快,身體微微打顫,狠聲說道:“妹妹,你休要胡鬧!”

    王祖成一夜沒有說一句話,尤其是這個時候,更是想退避三舍。他看了一眼余氏,又看了一眼快要哭出來的王令儀,細聲說道:“娘!你……你就別說了!”

    王林正氣的前胸上下起伏,附和道:“告訴你,老夫忍你很久了,一晚上你對儀兒不陰不陽,處處為難……老夫顧忌今天是大年夜,所以不與你一般計較,現在你居然這等蠻橫,不讓儀兒進祖祠!哼!這千戶大宅什麼時候由你做主了?我說能進便能進……你給讓開!”

    余氏面對千夫所指,心裡甚是惱怒,她說道:“老爺,她……”

    還不等余氏把話說完,王林正伸手抓住對方長襖,使勁兒一拽,說道:“你給我讓開!”

    “啊……”余氏大叫一聲,被王林正拽倒在地,王祖成急忙跑到余氏身旁。

    “走!儀兒,爹爹與你一起進去!”

    王令儀現在雙眼通紅,抽泣不已。余氏怒極之下,站起身子,發絲凌亂,直接擋在王林正和王令儀身前,大聲喊道:“她不能進去!”

    王林正拉著王令儀,怒道:“你再要胡鬧,休怪老夫手下無情!”

    “她就是不能進!”王祖成就站在余氏旁邊,見自己的娘就像是瘋了一般,就連他都不敢再勸說一句。

    王林正心中本就鬱悶,說起來都要怪王祖成,而現在他娘也來給自己添堵,他不由大怒,舉手便要往余氏臉上打下去。

    余氏見狀,大驚,雙眼緊閉,大聲說道:“老爺,王令儀不是你的親身女兒!”

    “叮叮叮……”曾氏手一松,盤繞在她手掌上的那一串佛珠瞬間斷裂,所有的珠子掉落在宗祠地上,像是在歡笑,又像是在暴躁,來回跳動著。
mk2257 發表於 2011-2-21 22:54
正文 070章 【毒婦人,水落石出】
作者:醉入玄皇

    頓時,王家整座宗祠由安靜趨於死寂。在場所有人的表情各種各樣,層次不齊。王林正一隻大手停在空中,表情與身旁站著的王令儀一樣,瞪目結舌,驚詫莫名,他眯著眼睛,問道:“你……你說什麼?”

    余氏睜開緊閉的雙眸,看了一眼王林正,身子向前湊了一些,神氣道:“我說她……”她指著王令儀,接著說道:“不是老爺的親生的女兒!”

    王令儀一開始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她定了定神,哭道:“二娘,儀兒到底哪裡得罪了你,你居然說這樣的話污衊我,你憑什麼說我不是爹爹所生?”

    王林正的手臂就像失去骨頭一般,軟軟放了下來,他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心跳開始慢慢加速,他低著頭想了片刻,看著余氏,狠聲說道:“飯可以亂吃,但話卻不可亂說……如果你今天不把這件事解釋清楚,老夫就當著列祖列宗的面,將你這歹毒的婦人給休了!”

    曾氏和王祖成在旁站著不知如何是好,事情發展到這步田地,就算他們上前勸阻,也是白費功夫。而梁天昊卻露出一臉狡黠的笑容,他站在所有人身後,現在他們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王林正和余氏的身上,怎麼會看到站在一旁幸災樂禍的梁天昊呢!

    余氏柳眉輕輕跳動了一下,一聽王林正要休了自己,她心裡不由有些發虛,但表面卻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她轉過身子,理直氣壯說道:“哼!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老爺今天休我,我也要說,王令儀本來就不是老爺親生,而是杜香菱和張仁傑那廝所生的野種而已……”說著說著,她就如王令儀一般,仿佛比人家還要委屈,頓時哭出聲來,接著說道:“老……老爺,我這樣做無非是為了保全王家的聲譽,杜氏在世的時候,那張仁傑便覬覦她的美貌,兩人眉來眼去,暗送秋波,只可憐老爺你每天卻蒙在鼓裡,任由這對兒姦夫淫婦在背後搞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今天我說出事實,可全是為了老爺你……沒……沒想到老爺居然為了一個外人,就說要休了奴家!”

    王令儀仿佛已經把眼淚流乾了,她抬起頭,怒視余氏,惡狠狠說道:“你……你為爹爹?你為王家?哼!簡直放屁!要不是你,這千戶大宅何來這麼多事端,你與你兒子一樣,都是一丘之貉,整日算計他人,全無為別人考慮過絲毫……朝陽堡誰不知道你這個潑婦,比起你兒子的霸道,你不知勝過他多少倍……現在你居然倒打一耙,說我不是爹爹親生,你到底安的什麼心?”

    王令儀說一句,向前走一步,逼的余氏節節後退,對方怎麼也沒有想到,一向乖巧聽話的王令儀,出口居然如此狠辣,余氏指著王令儀,嘴巴氣的都歪在一邊,說道:“你這小野種,你……你居然當著老爺的面兒,如此說我,你可知道後果……”

    王令儀毫無懼色,冷笑道:“哼!後果?你與你兒子做的那些齷齪勾當,可想過後果?要不是你從中作梗,當年爹爹怎麼會沒有娶成二娘,要不是你,爹爹為什麼會不認二哥?都是你,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事情已經鬧到這個地步,余氏心裡清楚的很,她已經毫無退路,形成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她把心一橫,說道:“你胡說……老爺與那賤奴李氏本就沒有什麼感情,只是老爺吃醉酒之後,做出的一件錯事,她既然是這千戶大宅的家奴,理應擔當……再者說,老爺不娶李氏,是因為老爺瞧不上她是一介賤奴,怕辱沒了這五品大員的身份……你這小妮子現在見大勢已去,便瘋狗亂咬人,便來誣陷於我……老爺,你可莫要相信她的鬼話!”

    王林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隻字不提,誰也不知道他心裡想些什麼,他的身體就像是狂風中的柳枝,仿佛快要倒下去似地。

    王令儀見王林正沒有說話,扭頭指著余氏繼續說道:“要說感情,二娘當然不如你與爹爹青梅竹馬來的真切,只因為這樣,你才以死相逼,說如果爹爹真要娶二娘,你便自盡於這千戶大宅……爹爹與你感情深厚,當然不忍看你去死,便答應了下來……當時我雖然還未出生,但這些事我還是通過其他方式知道一些。爹爹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就因為他一時心軟,卻給了你可趁之機。你見尋死的法子成了,便又請來一個道長,說二娘是剋夫之命,爹爹他本來信道,經你這麼一說,本來就忌憚背後的閒言碎語,爹爹不娶二娘的念頭便更加堅決。”

    余氏仿佛抓住王令儀把柄一般,冷笑道:“笑話!老爺最大的心願就是王家可以人丁興旺,你說老爺是聽信了我請的那位道長的話,所以才沒有娶李氏的,那李氏生下王義,難道老爺他還會顧忌那個道長的說辭嗎?”

    王令儀柳眉一彎,她現在是豁出去了,她生活在千戶大宅,表面華貴,但又有誰知道她與杜氏的辛酸。因為這在千戶大宅是一個沒有多少人知曉的秘密。她與余氏爭吵,致使精緻的髮髻有些凌亂,而之前的賢惠優雅也被此刻的義憤填膺代替,她的想法和余氏一樣,你不是要鬧,那咱們就鬧一個不死不休,玉石俱焚。

    王令儀接著說道:“直到二娘懷有身孕之後,爹爹本有所動搖,意欲將二娘娶入千戶大宅,讓未出世二哥認祖歸宗,但你怕二娘生下男童,發生變故,以後你兒子承襲不了千戶的位子,便又找來那個道士,美其名是讓他給二娘看胎運,實則卻是一個密謀……”她轉過身子,走到王林正身前,說道:“爹爹,你可還記得,十幾年前,那個道長與你說二娘懷的是個不祥之子,如果讓他入了王家宗祠,你必有血光之災……也就是在那一年,你出遠門,路上遭遇不測,險些送掉性命。這不過只是一個巧合,卻給她留下了口舌!”

    王令儀見王林正不說話,布滿皺紋的雙頰之上掛著愁容,她這個做女兒的看見,也十分心疼,但現在她顧不了許多,為了千戶大宅,為了自己,一定要揭穿余氏的真實面皮。她嘆了一口氣,指著余氏接著說道:“看老天給了你一個好時機,你便大做文章,告知那個賊道如何對答。那次爹爹幸虧被梁大管家所救,回來之後,爹爹心有餘悸,便相信了你們的鬼話,從此打消了迎娶二娘的念頭!”

    余氏毫無懼色,冷哼道:“簡直是信口雌黃,妄自猜測……老爺再是糊塗,怎麼會因為老道的幾句話便改變了心意!”

    王令儀說道:“怎麼不可能?其他道人不可能,但這個賊道卻偏偏可以……那個賊道說爹爹那次遭遇,就是老天給爹爹的警示,還說他之前看到梁大管家與爹爹有緣,便吩咐你讓梁大管家跟去。之後,爹爹不僅把梁大管家當救命恩人看待,而且還奉為擋在拒難的厲害人物……從此,爹爹便讓梁大管家跟隨你兒子左右。呵呵!最為厲害的不止這些,如果只是簡單幾句話,一個巧合,還不足以讓爹爹就此相信你的鬼話……我料定你也沒有想到,那個賊道離開朝陽堡之後,便去了京都,機緣巧合之下,又進了宮中,專為前朝皇上煉制那長生不死的丹藥。皇上大喜,對這賊道敬佩有加,每日不吃此人的所謂丹藥,就無法入睡。後來,你聽到這件事之後,便說給了爹爹聽,爹爹四下打聽,果不其然,本來就信道的爹爹,這一下便完全相信了賊道的話,從此便打消了迎娶二娘的念頭……對你的人生造成如此影響的人物,想必二娘你對此人的名字還記憶猶新吧!”

    余氏臉上變得越來越是難看,王祖成一開始本來還念及與王令儀的兄妹之情,不想讓余氏揭穿她的真實身份。但看著像是瘋了一般的王令儀,二娘也不喊,大哥也不叫,而且還步步緊逼,仿佛誓要和余氏爭個你死我活的模樣。他立場一下子改變,站在了自己親生母親這邊。而一向與王祖成和余氏同一陣線的王祖成,眼見余氏大勢已去,不但沒有絲毫擔心,而且躲在陰暗處的他,臉上一直保持著經久不褪的狡黠笑容。

    余氏沒有回答王令儀,王令儀看了一眼對方,把心一橫,說道:“看來二娘的確是忘了你這個大恩人的名字……好!那讓儀兒來告訴你……他的名字叫做王永寧!”

    在史料中,關於此人的記載很少。他總是與另外一個人的名字同時出現,這個人便是陶仲文。王永寧一開始不過是山西的一個小混混,難以度日之下,他靈機一動,順應潮流,做起了給人看相算命的買賣。說起來,他還算聰明,因為這個行業,在嘉靖年代非常吃香,不為什麼,就因為最近幾個朝代的皇帝想長生不死想瘋了,都迷上了煉制丹藥。從此之後,道士這個行業就成了鐵飯碗。當今皇帝就是活字招牌。

    王永寧為人聰明,所以在山西混出了“北方第一道士”的虛名。余氏既然想用這招來迷惑王林正,自然要找一個名望最高的,才最是可信,而王永寧便是最適合的人選。

    王永寧有兩個人最是崇拜,一個是邵元節,一個則是陶仲文。這兩個都是響當當的人物,都是道士界的奇跡。所以,他幫著余氏把王林正哄的利索之後,便去京都,機緣巧合之下,進了宮,結識了自己的偶像陶仲文。

    陶仲文可是一個厲害角色,從嘉靖十八年(1539)到嘉靖三十九年(1560)去世,陶仲文成了世宗身邊最受寵的道士。嘉靖二十年(1541),陶仲文進少師,兼少傅、少保。在明代歷史中,兼領‘三孤’的只有陶仲文一人。

    陶仲文死後,作為他的得意門生,王永寧繼承了師傅的優良傳統。繼續忽悠嘉靖,沒想到,自己還沒有享夠清福,嘉靖便駕崩了,他也被大臣趕出了皇宮。王永寧本想,好日子從此算是到頭兒了。不料,接下來這個主兒還好這口兒。所以,隆慶又派人四處游方,把王永寧請回了宮中。

    這裡不說隆慶皇帝的仁義和豐功偉績,只說他在生活作風上的問題。大家都知道他好色,但很多史料都記載著,他對道士也非常“情有獨鐘”。所以,隆慶皇帝是死在女人身上的這個說法只回答對了一半兒。如果沒有王永寧那些“神丹妙藥”的推波助瀾,估計他也不會死的那麼早。想想,人家才36歲啊!

    所以,一向本來就信道的王林正對於這樣一位大人物的話,自然深信不疑。那些所謂李氏和王義會給千戶大宅招來血光之災的言語,自然就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實。

    余氏聽到“王永寧”名字的時候,臉色大變,之前盛氣凌人,成竹在胸的姿態,消失的無影無蹤。而多年保養十分良好的皮膚,仿佛在這一個時辰之內顯出了“原形”。

    王令儀見自己占了上風,一鼓作氣說道:“想必你與你兒子都看到了,為什麼這段時間爹爹對你們的態度大變,不止是因為二哥長了許多本事的緣故,還有一個更加重要的原因……那便是王永寧那個賊道死了!”

    1572年7月5日,隆慶駕崩,在位僅僅六年。皇宮大臣妃嬪在責怪掌印太監孟衝和隆慶身邊那個大美女奴兒花花的時候,自然也不會放過王永寧,殺了!關於此人的謠言,天下無人不知,頓時成了傳唱巷尾的流行童謠。朝陽堡雖處邊鎮,但消息並不閉塞。所以很多“關心時事”的人也有耳聞,其中就包括王令儀和王林正。

    在知道皇宮裡那些高人證明王永寧是騙子之後,王林正頓時大悟,後悔當年聽信對方的鬼話,沒有迎娶李氏。這還並非他最痛心疾首的原因,最重要的是,他永遠的失去了王義這個兒子。自古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說換做是誰,會嫌兒子多的?尤其是這個時代,但王林正在聽信讒言之後,做到了。他毅然讓自己的親生骨肉淪為了奴僕,回想起來,王林正十分後悔。但他現在就算想認回王義,人家也不一定願意。畢竟,李氏和王義在千戶大宅受了十幾年的壓迫,你現在後悔,當初早幹什麼去了。所以,王林正在看到王義這般出色之後,更加後悔當年自己的決定。

    余氏聽完王令儀的分析之後,終於想明白了王林正為什麼在這段時間對王義刮目相看的真正原因。此時此刻,她感到萬念俱滅,身子微微靠在王家宗祠柱子之上,眼角流出一行清淚,定了定神,余氏仿佛還是不肯放棄,她就像瘋了一般,發絲凌亂,雙脣上的朱彩摸的臉上到處都是,遠遠望去,真和一個街上的瘋婆娘一般,她在王祖成的攙扶之下,一搖三晃的走到王令儀身前,指著對方的鼻尖兒說道:“你這個小野種,這隻不過是你的妄自猜測……當時你還沒有出生,如何知道的如此詳細,你……你分明是在胡說,說我勾結道士欺瞞老爺,你可有證據?可有證人?”
mk2257 發表於 2011-2-21 22:55
正文 071章 【真假父,反客為主】
作者:醉入玄皇
    王令儀毫無退讓之意,硬聲說道:“有!我娘在臨死之前,留給我一封書信,書信上面說的清清楚楚,為的就是在必要的時候,用來提防你。而且……而且大娘也看過此信!”

    余氏猛的扭過頭去,走到曾氏身邊,惡狠狠的說道:“大姐,難道這件事你也早就知道了?”

    曾氏一直在旁默不作聲,手中那串陪伴她幾年的佛珠散落在腳邊,她慢慢抬起頭,只見布滿皺紋的雙頰之上,布滿了淚痕,曾氏點了點頭,說道:“是!我早已知道!”

    余氏雙眼瞪的溜圓,向後退了幾步,大聲說道:“你胡說……你們都是在胡說……哼!你們早就知道,那你說……你為什麼在當時不揭穿我,卻在這個時候!?”

    曾氏哭道:“妹妹,怎麼到現在,你還是執迷不悟……我和儀兒這樣做無非是希望一家人可以和和睦睦,就算以前有什麼過節,就讓它過去好了,可……可是你……哎M是因為我年輕的時候,和老爺一樣,聽信了你與那道人的讒言,所以極力阻攔老爺不準迎娶李氏,最後使王家失去了一個兒子……想想老身一輩子沒有為王家留下一滴血脈,反倒……反倒親手將王義推了出去!當儀兒讓我看到書信之後,我才知道,我犯下了多麼大的錯誤。所以,從此之後,我就一心向佛,希望借此可以洗刷自己的罪過!”

    “哈哈……”

    此時此刻,余氏感到最後一顆救命稻草也被自己捏碎了似地,她甩開王族成的手臂,站在宗祠中央,自己旋轉起來,襖擺起舞,瘋笑不斷,一個表面美麗端莊,內心卻極度凶狠的婦人就像是一個瘋子。

    王林正不敢聽,更不敢去看,一輩子辛辛苦苦,到頭來卻落得個這等下場,這……這該如何是好!?

    王令儀就像一個泄了氣的氣球,跪倒在地,兩行清淚衝刷著雙頰的粉脂,她越哭越是傷心,抬頭看著似瘋似顛的余氏,心裡也是像如刀絞一般,她哭道:“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逼我說出來……我和大娘只求大宅可以安寧……但你……你卻倒打一耙,說儀兒不是爹爹的親生女兒……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

    余氏突然停下旋轉,停止瘋笑,她仿佛又看到一線希望,她轉過身子,走到王令儀面前,指著跪在地上的對方,說道:“對……你不是老爺的女兒……我……我還沒輸……梁大管家,快去,你快去大宅把張仁傑找來,咱們當面對質!”

    梁天昊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一改之前拍馬屁的作風,站在旁邊一句話都沒說,臉上似笑非笑,似喜非喜,仿佛這一切事情的前前後後,起起伏伏,都與他有著莫大的關係。他聽到余氏的吩咐,也不敢多言,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面露難為之色,向王林正看去,又向曾氏看去,再向王令儀看去,見誰都沒有說話,梁天昊支支吾吾說道:“這……這……”

    余氏大怒,走到梁天昊身邊,歪著雙頰,哭道:“這什麼這,是不是連你也要和我作對……去,快去啊!”

    梁天昊又看了一下眾人,點了點頭,答應一聲,說道:“噯!老奴這就去!”

    過了一會兒,梁天昊便帶著張仁傑來到王家祠堂,但他作為外人,肯定無法進入。但當他見到宗祠內所有人的模樣,甚是吃驚,尤其是看到王令儀抽*動的背影,他的心仿佛被刀絞一般,暗自心想:看來該來的還是要來了!

    “張仁傑!”余氏一個箭步,衝出王家宗祠,站在對方身邊,問道:“你說,王令儀是不是你的親生女兒?”

    實際當張仁傑被梁天昊叫出千戶大宅,在來王家祠堂的路上,他已知肯定有事發生。進入祠堂,看到宗祠內一片狼藉的模樣,他心裡已經猜到了七八分。張仁傑低著頭,說道:“嫂嫂,你這是說的哪裡話……我……我聽不懂!”

    此言一出,王林正和王令儀不約而同扭過頭來,雙目圓睜,像是在看一個怪物似地盯著張仁傑。因為他們心裡清楚,一般人如果受到此等誣陷的時候,情緒會十分激動,絕不會像張仁傑此刻這般的鎮定。除非……除非余氏說的全是真的。

    余氏在旁冷笑道:“呵!張仁傑,你少在這裡裝糊塗,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與那杜香菱的醜事嗎?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想當年,老爺對杜氏最是寵愛,但她偏偏十分看得起李氏那個賤奴,一心想讓老爺娶李氏過門!哼!做夢!正當我無計可施的時候,老天保佑,讓我聽到了你與那賤人的談話,還說她已經懷有了你的骨肉。但那賤人卻怕你與她受到老爺的懲罰,便繼續呆在老爺身邊伺候……我就以此要挾,讓她斷了讓李氏進門的念頭!呵呵!沒想到那個賤人聽到之後,十分害怕,立刻就答應了。真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從此,杜氏在千戶大宅規規矩矩,老娘讓他往東,她就不敢往西。之後,她便很少接近老爺,因為我告訴他……老娘不喜歡她去找老爺,老爺是我的,她別想搶走!”

    余氏在原地哈哈直笑,而張仁傑卻站在旁邊默不作聲,只能暗自生氣,雙拳握的咯咯直響。余氏笑了一會兒,重新走到王令儀身邊,狠聲說道:“但我怎麼也沒想到,那個賤人居然留有書信,讓你們的女兒來威脅我……哼!老娘吃過的鹽,比你們吃過的米還多……想整垮我,做夢!”她就像瘋了一般,重新又回到張仁傑身旁,冷笑道:“呵!哎呀!說起來,最委屈的還是張副千戶,看著自己的女人,每日睡在別的男人的床上,真不知道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兒……”她又狠聲說道:“張仁傑,我要是你,真不如一頭撞死算了!你算的什麼男人!”

    “夠了!”張仁傑忍無可忍,抬起頭,昂然說道:“對!我承認,儀兒是我的女兒……是……”

    還不等張仁傑把話說完,王林正衝上來,對著對方雙頰就是一擊重拳。張仁傑感到天旋地轉,身倒在地,王林正指著爬在地上的張仁傑,怒道:“你說什麼?老夫……老夫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王令儀也走了出來,花容盡失,呆呆的看著張仁傑,她仿佛做夢一般,但……卻是一個噩夢!梁天昊見王林正在火頭上,說不定真在一氣之下把對方給殺了,他急忙抱住王林正,說道:“老爺,萬萬不可啊!”

    “你放開老夫,讓……讓我殺了這個人……放開我!”

    張仁傑毫無懼色,從地上爬起來,挺胸昂頭說道:“我和香菱青梅竹馬,要不是她父母看上你是千戶,我與香菱也不會分開,要說奪妻者,是你王林正。”

    王林正之前已經被余氏和王令儀氣的半死,現在居然又橫生枝節,要不是他“心臟大”,早已一命嗚呼了。他一聽張仁傑與杜香菱有染,還如此理直氣壯,不由更加惱怒,罵道:“你這個姦夫……我要殺了你……”

    張仁傑站在原地,昂首挺胸,一副視死如歸的姿態,他說道:“你殺便殺,反正自從香菱死後,我便不想獨活……要……要不是儀兒,我早就隨香菱而去,何必如此痛不欲生,受這十幾年的相思之苦!”

    王林正一邊掙扎,一邊叫罵,但卻被梁天昊攔腰抱住,不能動彈分毫。王令儀失魂落魄的走到張仁傑身前,表情異常的鎮定,她輕聲問道:“你……你真是我的親生爹爹嗎?”

    張仁傑有生以來,第一次以父親的身份站在自己女兒面前,他看著王令儀的雙頰布滿淚痕,此時此刻,心中滋味百味交雜,他說道:“儀兒,我……”

    “是不是?”王令儀剛才還是一臉的平靜,瞬間,她的雙眸就像黃河決口一般,哭的甚是傷心,不禁大聲喊了起來。

    張仁傑低著頭,點了點頭,說道:“是!”

    “為什麼……”王令儀哭的都快喘不上氣來,對於眼前的張仁傑,除了知道對方是朝陽堡副千戶之外,她一無所知,讓她突然接受這一切,無疑比登天還難,她對著親生父親大喊一聲:“為什麼……”之後,王令儀雙手捂著雙頰,從張仁傑身邊擦身而過,快速跑出了王家祠堂。

    張仁傑驚慌失措,轉身喊道:“儀兒……”

    曾氏慢慢從宗祠走了出來,湊到張仁傑身邊,說道:“張副千戶,你先回去吧!”

    “可是……”張仁傑看了一眼仍然怒目而視的王林正。

    “老爺這兒,有我擔著,你去吧!”

    張仁傑看了一眼王林正,拱手說道:“告辭!”

    王林正看著張仁傑走出王家祠堂,仍然不依不饒,罵道:“張仁傑,你這個姦夫,不要走,老夫今天非殺了你……張仁傑……”

    曾氏表情非常平靜,走到一直哈哈大笑的余氏身邊,慢慢抬起頭,見對方毫無悔改之意,她忍無可忍,伸出手,“啪……”的一聲,重重打在余氏臉頰之上,狠生說道:“這一巴掌是替王家打的……現在……現在家不成家,鬧到這步田地,你可滿意了?”

    王祖成急忙護在余氏身前,盯著曾氏,說道:“你為什麼打我娘!”

    余氏不笑了,誰也不知道她心裡想些什麼,她咬牙切齒,說道:“哼!這都是他們自食其果,與我何干?”

    曾氏接著說道:“你覺得你這樣做老爺會放過你嗎?你可知道後果?你這般歹毒,會遭報應的!”她長嘆了一口氣,擺了擺手,說道:“哎!算了!說什麼都晚了……成兒,帶你娘回去吧!”

    王祖成完全被今天晚上的變故嚇傻了,他看著瘋了一般的余氏,看著怒氣沖天的王林正,他隱隱感覺到,一切全完了。就如曾氏所說,後果……不堪設想啊!

    過了一會兒,王林正慢慢清醒,發絲飄在雙頰兩邊,他掙開王祖成,淡淡說道:“你們都走吧!我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曾氏上前關心道:“可是老爺……”

    王林正搖了搖頭,擺了擺手,說道:“走吧!都走吧!”

    曾氏無奈,只能和梁天昊一同走出了王家祠堂。

    王林正把第三個院落的門重重關上,抬頭看著一輪明月,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他低聲說道:“老天爺,我到底做了什麼孽,你要如此懲罰我!為什麼?”

    王林正定了定神,向王家宗祠走去,也許是因為地太滑,不小心跌在地上,他非常緩慢的爬起身子,沒走幾步,又跌在地上。就這樣,他跌跌撞撞,一搖三擺的走進王家宗祠。來到祭案之前,雙眼迷離,身子就像失去了骨頭,塔拉著,他慢慢抬起頭,眯著眼睛看向擺放在祭案上的王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一時之間,老淚橫流,仰起面額,長呼一口氣,說道:“報應啊……報應啊……”
mk2257 發表於 2011-2-21 22:56
正文 072章 【最後期,千鈞一發】
作者:醉入玄皇

    大年初一凌晨,夜空突然下起了鵝毛大雪。它們飛飛揚揚,慢慢撒落,好像小銀珠,仿似小雨點,又恰如柳絮楊花,紛紛揚揚為整座山西掛起了白茫茫的天幕雪簾。那飛舞的雪花,一朵又一朵,像是漫天的蒲公英,又像是無數幼小而不可名狀的生命,在蒼茫的夜空中顫動、沉浮、盪漾。慢慢的,大地白了,屋頂白了,每株樹上都積滿了白雪,雪花悄然地飄落著。真是:“江山不夜月千里,天地無私玉萬家。”還有一句話說的好,瑞雪兆豐年,更何況是開年的第一天呢!

    古代過年和我們一樣,都有守歲的說法,就在百姓感到疲憊的時候,看到窗外飄起了雪花。頓時,精神為之一振,紛紛出門,或者雙手捧著,或抓起一把雪,感受那份帶有微微暖意的清涼,或者乾脆直接躺在地上,讓肆意飛舞的雪花,滴落在他們的雙頰之上。百姓希望收成,大雪的到來不正是好的預兆嗎!?爆竹聲漸漸失去,把盞吃飯的歡笑聲也沒有了,本來已經進入安靜的朝陽堡,瞬間又熱鬧起來。

    但是,此時此刻的千戶大宅卻異常的寧靜,屋燈都亮著,但卻能看到屋內隱隱錯錯的人影,想必他們誰都無法開心起來,更加無法入睡。

    身在桃河堡的王義同樣睡不著,因為今天就是林千戶給他的最後期限,如果還是無法找到那個刀疤大漢,李氏和李光頭就會被送去州府,面對他們的很可能是被流放的危險。天色漸漸亮了起來,一夜沒睡的王義始終躺在床上,仿佛對窗外街道上的熱鬧聲置若罔聞。他微微扭過頭去,透過窗格,依稀能看到紛紛下落的雪花。

    王義感到腦袋發矇,需要呼吸一些新鮮空氣,慢慢走到窗戶旁邊,打開。瞬間,一股寒風吹來,零星碎小的雪花打在他的雙頰之上。雪比起昨日凌晨小了很多,他扭頭看著街道上嬉笑大鬧的嘲,唯有苦笑。如果這段時間沒有發生這麼多事,想必他與李光頭和董飛正滾在雪地裡,團出雪球互相攻擊。

    就在這時,王義看到桃河客棧下面的台階上坐著一個女子,也許是天氣太過寒冷的緣故,只見對方的背影在瑟瑟發抖,她是如此熟悉,但王義就是想不起來是誰。好奇之下,王義穿上破舊的長襖,走出房門。

    現在客棧已經開門,王義見那個女子左右顧盼,好像在等什麼人似地。王義總怕會認錯人,所以走的很慢。他站子客棧門邊,仔細盯著對方半邊雙頰,對方的臉蛋兒就像一個紅蘋果,紅裡透著粉,長長的睫毛仿佛是兩把扇子,在她明亮的秋眸上面來回的扇動,還有對方櫻桃洶旁邊那顆晶瑩剔透的酒窩,仿似房檐下的一滴冰凌。

    王義站在他身後,十分不解,喊道:“儀……儀兒!?”

    王令儀微微一愣,慢慢站起身子,她的脊背此刻顫動的更加厲害,她扭過頭來,只見王令儀鋪有粉脂的白皙面頰之上布滿淚痕,她的雙眸之中含著淚珠兒,透過淚珠仿佛還能看到她那深邃的黑睛。頓時,含在她雙眸中的淚珠兒就像瞬間決口一般,順著她的臉頰掛在尖尖的下巴上。

    王義見對方不說話,一副遭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樣,不由走到王令儀身邊,雙眉緊皺,問道:“儀兒,怎麼了?”

    王令儀雙脣緊閉,一雙又黑又大的雙眸閃爍著淚花,抬起俏額,一動不動的看著王義。突然,她一下子抱住王義,哭的更加傷心:“二哥……”

    王義能清晰的感覺到對方顫抖的身體,王令儀埋在王義懷中,一個勁兒的痛哭,一滴滴淚珠兒瞬間化作一攤淚水。王義見她哭的如此傷心,也有些不知所措,他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放在對方脊背之上,輕輕撫摸著披在她背後的那簾黑色秀髮,問道:“好儀兒,告訴哥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一夜之間,王義失去了父親、失去了哥哥,失去了家,她就像是一個孤家寡人,仿佛全天下的人都不想要她,她的心就像此時此刻的萬壽河,冰涼徹骨。而王義也就成了她唯一的親人。

    昨天夜裡,自從她跑出千戶大宅,就再也沒有回去,只是一個人,盲目的走在大街小巷,感受每一戶人家的歡聲笑語,每每路過,她都會躇足停留,凝望映襯在昏暗燈光下的真正家庭。

    就這樣,她走了一夜,哭了一夜,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已經走到了朝陽堡城門前。她回頭望著銀裝素裹的朝陽堡,是那樣的熟悉,但一夜之間,又變得如此的陌生。這裡沒有她的家,沒有她的親人,所以,她決定來桃河堡找王義。

    來到桃河堡之後,直奔千戶大宅,詢問之下,才知道王義就住在不遠處的桃河客棧。她又一個人慢慢的走在桃河堡的街道之上,她發現每一個人都很開心,唯有她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她怕吵醒王義,所以就坐在桃河客棧的台階上。寒風不再涼,因為比起她的內心,這些根本不算什麼。王令儀想起來之前發生的事,就像是一場噩夢,她一個勁兒的哭泣,止都止不住,漫天的雪花肆意吹打在她的雙頰之上,慢慢被她悲傷的熱淚所融化。

    王義見王令儀哭的傷心,也就沒再多問,輕輕摟著她,走上客棧二樓。進入房間之後,王義急忙給對方倒了一杯熱茶,然後坐在王令儀對面,看她雙手緊緊抱著茶杯,雙眼迷離,淚已乾,發絲被寒風吹的十分凌亂,白皙的臉蛋兒上布滿道道淚痕。此時此刻,對方哪還一點大小姐的樣子,除了在她身上披著那件紅色的長襖。

    王義猶豫片刻,還是大著膽子把手伸了過去,放在王令儀冰涼細滑的玉手之上,輕聲問道:“儀兒,能告訴哥哥到底發生什麼事嗎?看見你這樣,我真的很擔心!”

    王令儀慢慢抬起頭,想哭仿佛都沒有了淚水,她眨著雙眸,說道:“二哥,我……我不是爹爹的親生女兒!”

    王義一聽,大驚失色,問道:“這……這是什麼意思?儀兒,你快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王令儀撅著小嘴兒,兩顆釁窩掛在嘴角兩側,她定了定神,便把昨天發生在朝陽堡千戶大宅王家宗祠的事詳細的說了一遍。王義靜靜聽著,越聽越是緊張,但作為當事人的王令儀卻是一臉淡然。但他知道,王令儀內心肯定像是翻起了千層巨浪一般,只是她哭了一夜,淚已經哭乾。王義看著楚楚可憐的對方,再想想當時惡毒的余氏步步緊逼斥責和羞辱王令儀時的嘲,他心裡不禁心疼不已,手握的更緊了一些。他心想,一個沒有經受過多少挫折和打擊的少女,處於那般的困境,真不知道王令儀一個人是怎麼扛過來的。

    王義看王令儀停止了述說,從對面移至旁邊,輕聲問道:“儀兒,那你接下來怎麼辦……會去找張副千戶嗎?”

    王令儀使勁兒的搖了搖頭,說道:“我……我不知道,我現在心裡很亂……二哥,你說,你說儀兒該怎麼辦?”

    王義安慰道:“我看……妹妹不如安靜幾日,好好想想,是該去找張副千戶,還是再回到千戶大宅,這一切都應該由你自己決定,別人做不得主。”

    王令儀一聽“千戶大宅”,就想起昨日的景象,她搖頭說道:“儀兒說什麼也不回大宅了!”

    王義和張仁傑倒是有一面之緣,就是那次在萬壽河岸邊,龍骨水車第一次運轉的時候,兩人說過幾句話,對方還為了給自己解圍,受了王祖成的辱罵。所以,張仁傑此人還算是一個不錯的男人。而且,他又聽王令儀敘述之後,張仁傑居然為了杜香菱終生沒有再娶過其他女子,就說明對方不失為一個重情重義之人。

    想到此處,王義看著王令儀說道:“如果妹妹不想回那千戶大宅,就去與張副千戶團聚……既然他是你親生爹爹,說起來你也應該去看看。”

    說著說著,又碰到了王令儀內心的傷心處,她不禁又抽泣起來:“儀兒現在好像就是一個孤兒,誰都不願意要我,我好害怕……二哥,儀兒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

    王義前世便是孤兒,此刻王令儀的心情,他完全理解。王義看著楚楚可憐的對方,心頭不禁一酸,與王令儀同坐在一個長凳之上,單臂輕輕摟住對方。王令儀的腦袋下意識的微微靠在王義肩頭,王義細聲說道:“儀兒放心,你不會沒人要,也不會成為孤兒……如果你不願再回千戶大宅,也不願去找張副千戶……那哥哥便照顧你,雖然沒有錦衣玉食,但我絕對不會再讓壞人欺負我的好妹妹!”

    王義的一番話,對於王令儀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她冰冷徹骨的心,在這一刻仿佛受到暖陽的照射,使她看到了希望,也使她有了再生活下去的信心和勇氣。

    …………

    …………

    王義和王令儀兩人誰都沒有說話,身體挨著身體,手牽著手,腦袋靠在肩頭,他們仿佛完全把自己悲慘的命運都沉浸在這寧靜的空氣之中。是那般心無雜念,那般自然,那般的放鬆。

    不料,就在這時,董飛和張達推門而入,首先映入二人眼簾的便是王義和王令儀像是一對兒含情脈脈的情侶的嘲。

    王令儀一見有人進來,就像一隻受驚的小白兔,急忙把頭從王義的肩頭縮了回來,低眉暗黛,羞的雙頰通紅,再也說不出話來。

    董飛和張達一開始看到此等嘲的時候,先是大驚失色,而後是瞪目結舌,最後二人便心照不宣。由於張達那次綁架王義當晚,就埋伏在附近,所以那天王義和王令儀的對話,他都聽的一清二楚。關於兩人的關係,他也明白一些。

    張達急忙轉過頭去,裝作一副什麼都沒看到的樣子,扭頭對董飛說道:“哦!對了,董飛兄弟,你不是說要上茅廁嗎?現在我也想去,不如一道吧!”

    董飛呆呆的看了王義和王令儀一眼,然後恍然大悟,點了點頭,說道:“哦!那咱們就一起去吧!反正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也不少!”

    兩人語無倫次,仿佛在唱雙簧,逗的王令儀不禁破涕而笑。王義也有些想笑,急忙說道:“等等……你們找我什麼事?”

    張達見“劇情”不可能繼續下去,他便轉過身來,說道:“王兄弟,我來就是想問一問,還找嗎?”

    雖然之前在憐香惜玉,一個勁兒的安慰王令儀,但王義內心從來沒有把找刀疤大漢的事情忘記,他站起身子,在屋子中來回踱步,轉身說道:“找M算是最後一天,也要想盡一切辦法,把那個大漢找出來,還我娘和光頭清白!”

    張達重重點了點頭,說道:“好!”

    董飛湊上前問道:“大哥,如果找不到呢?你可想好了對策?”

    王義想了片刻,狠聲說道:“如果真找不到那個大漢,明天林千戶就會派兵把我娘和光頭交給州府處置,那樣的話,一定會有許多兵士沿途護送……而且我去千戶大宅看到,那些兵士各個勇武,與朝陽堡的兵士不可同日而語……再加上牢房戒備森嚴,我們不可能從千戶大宅把我娘和光頭安然無恙的帶出來……唯一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劫囚車!雖然風險很大,但總要一試,如果老天不佑,失敗的話,大不了我同我娘和光頭一起去邊遠充軍!總之,我絕對不會和我的家人分開!”

    王義想起來之前對王令儀的承諾,不禁回頭向對方看去。王令儀對於王義所說的話毫無懼色,她看著雙眉緊皺的王義,說道:“二哥,你去哪,儀兒就跟到哪兒,儀兒不怕吃苦,只要和二哥在一起就好!”

    王義就知道王令儀會這樣說,但他不能這樣做,不管怎麼說,對方只是一個女子,而且她正值花季,就算她現在遇到一些挫折,但以後肯定有大好的前程。他斷斷不能把王令儀也牽扯進來,她一個女子如何忍受邊荒之苦。

    王義現在說這些,王令儀斷不會答應,只能點了點頭,走到張達和董飛身前,說道:“張大哥,三弟,這本是我的家事,所以你們沒必要也牽扯進來,如果你們不願意,可以罷手,我王義對天發誓,絕對不會在心裡埋怨半句。”

    董飛一聽王義的話,急了眼,站出身子,說道:“大哥,你這說的什麼話……你、光頭,還有我,咱們仨從小玩到大,情同手足,比那親兄弟還要親……再說了,要不是李大嬸收留,我與二哥現在還不知道是死是活,人常說‘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你現在居然讓我走,這不是讓我董飛不仁不義嗎?大小姐她都不怕吃苦,我作為一個堂堂男子漢,怕他個鳥啊M算跟著大哥過刀山闖火海,我董飛也願意跟著……所以,大哥以後休要再說讓我走的話!”

    王義心頭一熱,大笑道:“哈哈……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他又看向比自己壯一圈,高出一頭還多的張達,皺眉說道:“張大哥,不如……”

    張達抬起手,制止了王義的話,笑道:“唉……王兄弟不必多言!既然二當家讓我照顧王兄弟周全,你如果被抓充軍,我回去也沒法兒向二當家交代,說不定二當家一氣之下,說我貪生怕死,辦事不利,一刀把我殺了,最後就如董飛兄弟所說,我還落個不仁不義的名聲,這賠錢買賣,我可不做……我張達活這一輩子,沒讀過書,就是粗漢一條,平時最是敬佩像王兄弟和董飛兄弟這樣重情重義的漢子。要是我們真被抓了,大不了與王兄弟一同前去,這也不枉二當家對我的囑託啊!哈哈……再者說,這囚車還沒劫,兄弟怎麼就知道我們成功不了?莫不是兄弟瞧不起我張達的本事?兄弟可是親眼見到我不消幾個回合,便宰了一隻大蟲,那兵士再是厲害,莫非比猛虎還要凶狠不成?”

    張達一隻大掌放在王義肩頭,繼續說道:“兄弟放心,就算拼了命,我也會把李大嬸和李兄弟救出來……我答應過你,一塊兒大碗吃酒,大塊兒吃肉的!”

    此時此刻,王義終於感到到什麼才是真正情誼,比起現代的那些所謂朋友,別說張達和董飛,就連王令儀都不如。他內心仿佛燃燒起來,鮮血汩汩的沸騰著,把心一橫,笑道:“好!既然如此,我王義如若再是推脫,倒顯得我虛偽作假了……三弟,張達,大恩大德,我王義無以為報,請受王義一拜!”

    張達和董飛急忙把王義拽了起來,張達故意裝出一副怒容,說道:“王兄弟,你這說話好生矛盾,適才說不與我們虛偽作假,現在怎麼又來這些文縐縐的客套。”

    王義站起身子,笑道:“既然這樣,這份恩情我王義就暫且記下,如果將來有機會,我王義定當不忘今日情誼!”

    董飛在旁打趣道:“大哥,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婆婆媽媽了!哈哈……”

    三人不約而同大笑起來。王令儀在旁默不作聲,仿佛在欣賞一抄典好戲,她只在戲文裡見過如此重情重義的男子。現在身臨其境感受一番,好像她的血液也跟著沸騰了起來。比起千戶大宅的錦衣玉食、爾虞我詐,這裡的純真爛漫、重情重義才是她最想要的。

    …………

    …………

    心意已決,王義、董飛、張達便決定分開繼續尋找那個刀疤大漢,不料在旁坐著的王令儀也要加入他們的行列。王義怕中間出現什麼意外,所以極力反對,但對方卻是執意要去。他實在沒有辦法,只能讓王令儀跟在自己身邊,一刻都不準離開。

    張達別了王義和董飛,向桃河堡西街走來,他一邊走,一邊聚精會神的觀察所有人的樣貌。今日是大年初一,桃河堡街道之上人山人海,摩肩擦踵,甚是熱鬧。就連一些店鋪都關了門,專心過年。只有一些窮苦百姓做的小本買賣,還在繼續生意。

    西街算是桃河堡比較窮苦的地方,一般只有窮人才住在這裡,所以瓦舍房屋也不像東街那般高大。但是西街的熱鬧程度,卻毫不遜色於其他街道。

    昨日的大雪已經停了,太陽從雲層背後升起,陽光普照之下,這過年的氣味兒仿佛更濃了一些。所以,窩在家中本不打算出門的孩童也都跑了出來,圍在一起嬉笑打鬧,過的好生快活。

    這時,張達看到一群孩童玩耍不慎,撞到了一位老婦人,她籃子中的饅頭撒了一地。由於對方年邁,再加上街上積雪過後被人踩實,所以甚是光滑。他本不想理會,但那個老婦人摔倒之後,就再也沒有站起來,看對方呲牙咧嘴的樣子,仿佛是摔傷了。

    張達環顧四周,見沒有類似刀疤大漢的人出現,就急忙跑了過去,蹲下身子,拾起散落在一旁饅頭,放入籃子中,說道:“大娘,你沒事兒吧!”一邊問,他還不忘一邊向四周看去,總怕錯過可疑人物。

    老婦人說道:“沒事兒,只是摔了一跤,不打緊!”

    “大娘,那你能站起來嗎?”

    “呵呵!人老了,身子骨也變得脆了,這一摔,估計把腳扭到了,腳腕子感到生疼……但不打緊,老身坐一會兒就好了!”

    “都怪這些小孩兒,要不是他們玩耍不張眼睛,也不會把大娘撞倒!”

    老婦人一臉和睦慈祥,笑道:“不怪娃娃們,是老身走路沒怎麼在意,這才撞到他們身上。”

    張達看此情況,估計這位大娘是走不了啦!但也不能總在這裡坐著,雪地冰涼,長此下去,體弱的老婦人非被凍出個好歹不可。他皺眉問道:“大娘,你家距離此處遠嗎?”

    “孩子,老身沒事,俺家離此處很近,歇一會兒,老身自個兒就回去了!”

    張達笑道:“不遠就好……來,大娘,我背你!”他實在不忍把老婦人獨自扔在這裡,但他還要找那個刀疤大漢,耽擱不得。所以,對方說住處不遠,他便放下心來。

    老婦人推脫道:“孩子,這可使不得,老身知道你有要事,你還是快去辦事吧!不用管老身!”

    “呵呵!大娘,沒事兒……耽擱一會兒不打緊!”

    老婦人看對方如此堅決,也就不再推辭,拿起裝有饅頭的竹籃,爬在了張達背上。

    張達一邊走,一邊問道:“大娘,你家中沒有其他人嗎?”

    “我有一個兒子!”

    張達一聽,怒道:“你這兒子也忒不孝順,這大雪天還讓你獨自出來買饅頭,難道他就不怕大娘有個什麼閃失?”

    “呵呵!俺兒可孝順了,只是這幾天生了病,整日臥床不起,所以才沒有出來的!”

    “原來是這樣……那大娘為什麼買這許多饅頭,怎麼能吃得完呢?”

    “哦!過幾天俺帶著兒子回老家看看,這些饅頭全當是路上的夥食,也便宜一些麼!”

    張達背著老婦人一點不費力氣,可謂是疾步而行,一路上,他還絲毫不忘找尋刀疤大漢,但卻毫無結果。老婦人說的不錯,她家的住處果然不遠,沒走幾步,便看到一座破舊的房屋,老婦人說就是這兒!張達也不能把人家擱在門口兒,便背了進去,放在床上。老婦人千恩萬謝,非要留張達在家吃飯,但他卻極力推脫,說有要緊事辦,不能再耽擱了。

    老婦人點了點頭,又是對張達一陣感謝。張達正要走出大門的時候,忽然老婦人的屋中傳來一個聲音:“娘!你這是怎麼了?”

    張達一下子停住了腳步,心想:這聲音怎麼如此耳熟?

    “俺兒不必擔心,娘只是不小心扭傷了一下,不打緊的!”

    “這怎麼行,娘,不如叫個郎中給您看看,以免落下病端!”

    “只是扭了一下,過些時候便好……別花那些個冤枉錢!”

    “娘,孩兒不是說過了,咱們現在不缺錢!”

    “呵呵!以後那些錢,給俺兒留著討媳婦兒用!”

    “娘!剛才聽到有其他人說話,是什麼人?”

    “人家見為娘扭傷了腳,執意要背俺回來,推他不過,也只能麻煩人家了!”

    “他可問什麼了?”

    “他問咱家還有沒有其他人,俺說還有一個兒子,他便來責怪你不孝順……娘知道你說這幾天不願見人,便謊稱你得了重病,不能起床!”

    張達縮在墻角,越聽越是奇怪,而老婦人兒子的聲音甚是熟悉,但一時之間,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他暗自心想:這老婦人好生奇怪,他兒子本來好好的,為什麼卻騙我,說她兒子得了重病,臥床不起。而且,堂堂男子漢,又不是大美人兒,還不願出門兒,莫不是怕遭人看不成!?

    張達越想越覺得古怪,就在這時,他聽到“咯吱……”一聲,屋門應聲而開,張達知道有人要出來,急忙躲在暗處。只聽老婦人的兒子說道:“娘,您先坐著,孩兒熱著水,這便提進來,給娘衝一杯熱茶!”

    “俺兒乖!”

    張達躲在暗處,向那個人的背影看去,雖然對方不如自己高大,但在平常人眼裡,也顯得很是魁梧。過了一會兒,那個人手提著一個茶壺走了出來。張達小心翼翼向對方看去,只見他眉如利劍,方臉闊鼻,雙眸閃爍著微微殺氣,而這個人有個明顯的特徵,最是扎眼,那便是此人的左邊臉頰之上,有一道直通眼底的……刀疤。

    張達雙眼圓睜,正要閃出身去,但轉念一想:不可!王兄弟一再囑託,如果真的找到這廝,定不可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需在午時左右在客棧回合,然後再做商議……那他跑了怎麼辦?哎呀!真是笨!王兄弟說的明白,這廝現在正在被守城兵士捉拿,萬不會在這風頭浪尖兒的時候出城!好!我便不動聲色的離開,然後再做打算不遲!

    想到此處,張達靜靜看著對方走進屋內,這才趁機毫無聲息的溜了出去。

    …………

    …………

    張達馬不停蹄的趕回桃河客棧,疾步上了二樓,推門而入,就見王義、董飛和王令儀圍坐在桌子之旁,各個眉頭緊鎖,像是丟了魂兒似地。雖說聽見張達進屋,但三人仿佛頭都懶得抬,一副置若罔聞的樣子。

    由於跑的太急,張達出了一身汗,頭頂還能清晰看到有白煙冒出,他非常興奮的走到桌子旁邊,笑著說道:“王兄弟,我找到那個刀疤大漢了!”

    王令儀和董飛一聽,喜笑顏開,互相對望一眼。而王義更是激動,直接站了起來,走到張達身前,雙手抓著對方雙臂,問道:“當真?張大哥可有看錯?”

    張達搖了搖頭,說道:“沒錯,就是那廝!我與他見過一面,就算他化成灰我都認得!”

    一上午過去,王義、王令儀和董飛毫無收穫。王義都有點心有餘而力不足,想要放棄了。要知道,只剩下張達一人,不可能奇跡巧巧出現在這最後一人身上。誰曾想,奇跡就是這樣出現了。王義雙目圓睜,他現在激動的都有點覺得自己仿佛身在夢中,他急忙壓抑住內心的狂喜,問道:“張大哥,快說說,你是怎麼找到那大漢的?”

    張達重重點了點頭,說道:“恩!之前我找了好久,還是沒見那廝絲毫蹤跡,正要繼續找下去,就看到前面有一個老婦人被玩耍打鬧的孩童撞倒在地。我看對方久久不曾站起,便知道傷的不輕,急忙跑過去詢問。原來她扭傷了腳,無法再走。沒辦法,我實在不忍心,便把她背回了家……路上我問他家中有沒有其他人,她說有一個兒子,還說很孝順,只是身染重病,不能出門。當時我也並沒有在意,但等我背老婦人回到家,正準備離開之後,卻聽到他兒子的聲音。而且,那聲音甚是耳熟,所以我便躲在墻角多聽了幾句……沒想到,之前那老婦人說假話誑我,她那兒子哪裡得的什麼病,降的很,還說他這段時間不願意出門,我越想越不明白,你說你又不是黃花大閨女,有什麼不願意出門的……”

    說到這裡,王義、王令儀和董飛不禁一笑,張達摸了摸頭,一臉憨笑,他接著說道:“我覺得甚是可疑,便在那廝出來提水的當口兒,躲在了暗處,使他看我不見。等他提水出來,我一下子就認出是之前讓我綁架王兄弟的大漢,正要上前動手,想起王兄弟與我說的話,便溜了出來!”

    王義聽完張達的詳細敘述之後,喜上眉梢,單拳緊握,一下子砸在另一個手掌之上,說道:“這樣一來,我娘和二弟便有救了!”

    董飛不解道:“大哥,那廝雖然找見了,但我們拉他去見林千戶,他直口否認怎麼辦?到那時,我們也奈何他不得呀!”

    王義嘴角露出一絲勝券在握的微笑,他說道:“哼!我自有辦法讓他自個兒承認自己所犯的罪行!”

    張達在旁著急道:“王兄弟,你到底有什麼辦法?這個時候,就別賣關子了!”

    王義點了點頭,與張達一起坐在木凳之上,四人埋頭聚在一起,便小聲的商議起來。王令儀、張達和董飛一邊聽,一邊點頭,表情十分嚴肅。

    王義說完之後,說道:“你們看怎麼樣?”

    張達笑道:“王兄弟果然妙計,如若換做是我,是絕對想不出這麼好的計策!”

    董飛和王令儀也一致表示同意,王義突然站起身子,一副勝券在握、成竹在胸的模樣,說道:“此事是成是敗,我娘和三弟的安危,就全仰仗各位了。”

    張達問道:“王兄弟,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王義“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之上,說道:“事不宜遲,我們即可分頭行事……大家朝陽堡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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