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神馬浮雲記 作者:ziggzagg(連載中)

mk2257 2011-5-17 18:08: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2 46922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1:19
(一八九)謀國之議
-
殿樓的議室內,傅家兄弟三人正圍著長條形的胡桃木的會桌而坐,臉色均帶沉重。

頓別距庫頁島僅一海之隔,豐原國內亂以及薛奕去北見國求降之事他們前兩日就知道了,卻萬沒料到國府因為國主病危的緣故,而放棄這千載難逢的大好時機。

傅兗看了兄弟們一眼,只見傅異皺著眉頭,歪坐在椅子裡,顯得有氣無力,傅恆正在端杯喝茶,臉色與舉止都是從容不迫。

傅異似乎想好了,坐直了身子開始發言,每次三人開會,都是他拋磚引玉,「薛奕為人豪氣,我等每次去大泊之時都是大小宴席地款待,所托之事無有不應。大泊介為人也仗義,是個朋友。如今人家落難,我們可不能見死不救。」

「況且我們與薛家正聯手在庫頁島開礦,若是薛家不保,咱們的商號與礦脈搞不好都會被熊傷收歸國有。不過國府不肯出兵,也沒什麼好法子可想。如果派兩隻船,讓佐籐取的武忍在夜間於大泊東南面沿海接他們一家出來,應該問題不大。商號和礦要是沒了,也就算了,人還是要救出來的。」

薛奕離開大泊時,是在大泊東南面的沿海找到條漁船出來的。從大泊城往南直到庫頁島的東南角,海岸線一百二、三十里,以豐原國水師之力,想完全封鎖住是不可能的。

談了自己的看法後,傅異對著傅恆問道:「老四,豐原國三澤水師實力究竟如何,你可知曉?」

三澤水師是豐原國水軍主力,母港就在大泊西北二十幾里處的三澤港。

傅恆抬口就說:「三澤水師有紅鸛級輕巡洋艦一艘,白鵠級護衛艦三艘,炮艦七艘。每次封鎖大泊港都是兩船聯袂而出,要麼是兩艘炮艦,要麼是一艘護衛艦加一艘炮艦。」

對於三澤水師的情況,看來傅恆是十分的瞭解。傅異本來也只是隨口問問,也知道己家艦隊的實力與一國水師相比乃是不值一提。不過即便是豐原國的這十來條船,也是屬於孱弱級的,連巡洋艦都沒有,只有條輕巡洋艦充下門面。

傅家向福建水師購買的是兩艘舊艦,一艘春級艦,一艘秋級艦。二船的主戰炮都是八斤直炮,春級艦裝八門,秋級艦裝十門。兩艦還另外再各裝幾門六斤直炮與八斤曲炮,總裝炮數為前者十八門,後者二十門。至於人員,春級艦配船員六十人,秋級艦配六十八人。兩艘戰艦來頓別前,曾在福建進行了一次大修。大修之後,據驗船師所言,大致還可以再用十多年。它們現已取好了新船名,春級艦叫「春潮」,秋級艦叫「秋雨」,由呂毅中管著練兵的事宜。

講完三澤水師的實力,傅恆笑問:「莫非三哥是想和三澤水師開戰?」

傅異苦笑一聲,老四完全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揶揄了老三一句後,傅恆正色道:「三澤水師實力遠強過我們,不會有人相信我們能打敗三澤水師。就算我等今日為大泊打敗了三澤水師,替薛磐結了圍,但大泊城自身稅賦不足,糧餉一向仰仗豐原城,薛磐又能有多少積蓄來不斷地購買軍糧物資供大泊城所需?不出數月,乃是難逃覆滅。」

老四話中似乎暗藏玄機,傅異聽出來了,輕拍著桌子道:「老四。知道你早有謀劃,就別賣關子了,快點給你三哥道來。」

傅兗聽了二人對答後也是心中透亮,老四定是早就胸有成竹,要不他進來的時候,胳膊下還夾著一個巨大的捲筒,估計就是張地圖。

果然,傅恆從腳下拿起了那個捲筒,展開便是副地圖。他將這副圖掛在了室內那面空置的牆上,然後示意二人上來觀看。

傅兗走上去定睛一看,居然是副極其詳細的軍用庫頁島地圖。這類型的地圖實不容易找到,也不知他是怎麼弄到手的。

「四弟,何時弄到這份地圖的。」傅異不由嘖嘖稱奇。

「這還是小弟七年前從網走的一個書鋪裡看到的,可是花了我七、八貫錢。」傅恆輕鬆地笑著,繼續說:「我打見到薛奕時就一直尋思著,能否有一個辦法既能解大泊之圍,又可奪取那豐原一國之地。」

這話剛說完,傅兗與傅異就齊齊「咦」了一聲,這個想法實在太出人意料了,

僅僅是為了一個小小的原拂,傅家就不知為國府出了多少次兵,花了多少的力氣,流了多少頓別子弟的鮮血,累積了多少功勳,才得到了這麼個八百戶人家的小地方。聽傅恆陡然拋出來了個大餡餅,兩人頓時覺得背上發汗,一顆心砰砰直跳。

傅恆可沒管二人的感受,自顧自地拿起根細長的木棍,邊說邊指點這地圖上的位置。

「大哥、三哥請看,豐原國號稱擁有庫頁島全島,實際上主要是佔有著此島的南半部,北部是野女真人與其它一些小蠻族活動地區域,豐原國管不到他們,雙方一向是相安無事。在這南半島中,雖西部和東部沿海築有數個小城,但民數甚少,加起來只是豐原國人口的一成多,因此暫可忽略不計。」

「至於豐原國另外的八成多民眾則居於庫頁島南部,以豐原、留多加、大泊三城為中心的居民圈內。三者間數豐原城民數最多,佔據六成,有一萬一千多戶,留多加占一成半,大泊占剩下的一成。」

從圖上看,三城間之位置好比一個『品』字,留多加在左,大泊在右,豐原位於頂上。留多加與大泊之間是個內凹的大海灣,名為「東伏見灣」。三澤港便位於這東伏見灣的東南部。

「豐原城地處東伏見灣正中以北三十里,若要攻擊大泊,當有兩條路。其一為北部山間小路,由豐原出發沿著北方小道而行,經喜美內,進而再南向大泊行軍。這條進攻路線曲曲折折,合計不下八十里,火炮與輜重運輸不便。估計熊傷大軍不會走這條小路,最多派出一偏師聯合喜美內守軍夾擊大泊城。」

「第二條路則從豐原城出發,沿東南方的大道向大泊進軍,這條道路共長四十餘里,便於大軍行動。三澤港到大泊之間,是一條二十里長的濱海大路,南面是海,北面是丘陵地區。若熊傷引大軍經過三澤後,突然出現一隻強軍堵住了他的後路。。。」

傅恆的意思就是先將豐原的大軍引入到這二十里狹長沿海道路,然後再聯合大泊守軍來前後夾擊。

聽到這裡,傅兗與傅異都是眼神一亮,似乎看到了一個巨大的機會就擺在眼前。

傅兗再次審視著地圖,上面的那些城池、道路與曠野似乎變得鮮活,一些假象中的兵馬與陣列開始在地圖上散步開來。

「四弟,接續說。」傅異催道。

「好。」傅恆摸了摸頜下的短鬚,信心十足地繼續道:「三澤港外有處高*崗,從地圖上看是個理想的阻擊地點,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還得派專人前去探查一番。熊傷得國不正,難免有立威之心。此次攻打大泊,他以為是馬到功成,因此極有可能親自引軍前來。而我軍一到,豐原軍全軍上下定會以為是北見國前來入侵,而不會想到只是我頓別軍而已。」

「熊傷見我兵少,便會以為我軍只是北見國的先鋒部隊,後續部隊正在趕來。因此,他會自認為有兩個選擇。一是全力以赴,不計傷亡的突擊我軍陣地,以期早歸豐原城。二是拋棄全數的火炮與輜重,輕軍繞北面小道逃回豐原。」

「採用後策難免損失太大,我料他多半會選用第一策,第二策恐怕到不到最後關頭不會輕用。豐原軍若久攻我不下,再受到大泊軍的夾擊,又擔心北見國援軍,軍心必定潰壞。若我軍能在此處破敵,則豐原國之事定矣。」

不錯,老四說得有理。傅兗沉吟了起來,開始估算其中的變數,一會兒便問道:「今日薛奕曾言,留多加有守軍一千一百人。若其前來支援熊傷,我軍豈非前後受敵?」傅兗問。

傅恆將手中木棍點向那留多加城,道:「大哥顧慮得極是。不過薛奕也有言,留多加守將梶原正己為人老成持重,他目前看來既無反抗熊傷之意,也無幫熊傷攻打不服勢力的意圖,立場大概是觀望。我們在堵住熊傷的同時,可遣使前往留多加城,偽造一份北見國國書,告訴那梶原正己,若是歸降,其留多加校尉守將之職不改。」

他話剛落音,傅異不禁哈哈大笑,撫掌道:「四弟,你這傢伙可真是壞透了。」

傅兗聽了這種騙人的招法,也不禁莞爾。

傅恆乾笑兩聲後道:「現在的主要問題便是:其一,我艦隊實力遠不及三澤水師。要想勝,只能偷襲,如何策劃偷襲便是首要的問題;其二,我軍偷襲掉三澤港內豐原艦隊後,那實行封鎖的兩艦回援時必將與我兩艦開戰。我軍戰艦人員雖已經數月的操練,但能否勝任海戰,能否抵得過這正規的水師,還是個疑問;三是,熊傷得國日短,定不放心在豐原城多留人馬。如其傾巢而出,則其大軍少說也有六千人,所以我軍至少需要一隻三千人的強軍來阻止他回撤豐原城,這只強軍我們拿不拿得出來?」

三千人?傅兗一陣沉默,目前整個頓別軍只是一千二百餘人,這還包括了水師的人數,若是單算陸師,則只有一千一百餘人。

三人互視一眼。傅異忽然一拳捶在桌上,震得茶杯一陣亂跳,連茶水都潑出不少,吼道:「他娘的,拿不拿得出來,都要干!」

眼見兩名兄弟的眼光齊齊地盯著自己,傅異深吸口氣,慘烈道:「這種時時要仰人鼻息的鳥日子,老子是過不下去了。」

看來,傅蓴的事給他的刺激太大了,至今老三都在耿耿於懷。若能有這麼個機會謀得豐原,自擁一國之地。。。傅兗面色一陣變幻,半晌才說:「即便是我傅家奪取了豐原,可仍然還是國府的附庸。國府還是可以治我等個擅自與鄰國開戰的罪名,然後再堂而皇之地奪了我家的領地。」

可若奪了庫頁島後能被國府改封於此處,雖然還是北見國的附庸,那這等規模的附庸就不是國府能隨意對待或處置的了。附庸儘管在大義與名份上是諸侯的臣子,但強的附庸是諸侯所要倚仗的,雖然也同時會遭受忌憚。

傅恆一搖羽扇,臉上露出了極其狡黠的神色:「事在人為。我瞧大哥得先去北見城遊說監國出兵豐原。」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1:20
(一九零)靶場相逢
-
第二日一早,傅兗就來向薛奕告辭,說請他再於城內呆多兩天,自己將往北見城跑上一趟,以探視國主的病情為名向世子進言。

薛奕聽了,心中大是感激,說此事不管成是不成,傅家兄弟的情誼自己是永世不忘。

傅兗走後,薛奕一個人呆在房裡思來想去了好久,雖然心中尚抱著那麼一絲希望,冀望著北見國國府真能被傅兗說動從而出兵,但理智還是告訴他此事不易。他越想越是氣悶,就乾脆走出了客房來到了花園中散心。

此時才是四月,蝦夷北方得到四月下旬至五月初才百花始放。薛奕來到花園中的水池假山前一站,往裡面一瞧,只見一汪渾水,並無半點青綠。這時,忽聞身後老遠傳來一聲呼喚:「望山。」回頭一看,正是傅異那魁偉的身子走了過來,手中還拿著幾張紙。

「又謙兄。」薛奕對著他一抱拳。又謙是傅異的字號,傅兗的字號是厚堂,傅恆的字號是亙卿,而薛奕的字號正是望山。

傅異回禮之後,遞給他一張紅紙:「你瞧。」

薛奕接過紅紙一看,見這是份徵召預備令,上面寫著要求所有頓別與原拂的府兵,無論是否處於輪值,都要做好隨時開拔的準備。

「望山,我頓別、原拂兩地都預先做好準備,只待國府應允出兵,我軍便即刻開拔前去解大泊之困。」

「多謝又謙兄。」薛奕感激地說,隨即又歎了口氣。雖然傅家與國府是姻親,但他對傅兗能不能說動北見國上下,還是抱著很懷疑的態度。

傅異與他相交十多年,每逢有事去找,薛奕都是把胸脯一拍道:「又謙的事兄弟包了。」那種意氣乃是何等地飛揚。其人又能飲酒,武藝也能與傅異走上個十來招,兩人算是意氣相投。聽到了他的這聲歎氣,傅異早知其意,勸道:「此事尚未到完全絕望之時,望山無須過於悲觀。」

「哦。」薛奕不由看了他一眼,聽他的口氣,似乎隱隱還有著些其它的變數。

傅異也不能和他說得過於仔細,將他手一握道:「望山但且心安。事若不成,我定然帶幾條船,將兄弟一家老小都從大泊城內接應出來。打以後你們就住在這頓別,住去原拂也成。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留得性命在,日後有的是機會。」

薛奕的右手被他那隻大熊掌一握,一股有力感隨之傳來,讓人頓生倚重之心,乃感動道:「多謝又謙兄,兄弟醒得。」

傅異聽他應了,微微放寬了心。抬頭看看天,只見高陽和暖,澄空無雲,乃是個難得得好天氣,便放開了他的手說:「望山既然無事,何不四下走走。要不,去城外騎馬散心也好,此地的風光還是不錯的。」

薛奕一想,反正自己再急也急不出來什麼名堂,便點頭稱是。

傅異見他願意騎馬出城走走,就喊來一名城丁帶他去馬廄挑馬,自己則告辭而去。

薛奕隨著那名城丁去了馬廄,選了匹黃馬後就打馬向西門外跑去。出了西門,他放馬馳騁了一陣,逐漸地覺得心情暢快了不少。

再看這四周,但見雪已基本消融,露出了山水的清秀本色,便覺得傅異的提議也真是不錯,這裡的確是個理想的安生之地。只是姐姐與外甥之仇倘若報不成,總覺得是人生的一大憾事,枉自身為大丈夫了。

他這麼胡思亂想著,任馬自跑,就來到了一處矮丘的背後。

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如數名擂手一同鳴鼓。他放眼前望,但見一黑色勁裝騎士騎在一匹黑馬之上,縱馬狂奔,一人一騎居然隱隱帶起了旋風般的威勢,像一朵黑雲捲了過來。

「好!」薛奕忍不住一聲讚歎。

少頃,馬上騎士忽然放低了身子改為坐姿,並彎弓搭箭開始施射。但見他挽弓滿如輪,發箭密似雨,連綿不絕地射向遠處的靶子,且箭箭上靶。

薛奕一看這箭靶的距離,目測應在百步開外,面上頓時失色。這騎士好快就射完一袋五十隻箭,這時那黑馬轉頭跑回,他又開始從第二個箭袋之中取箭來射。因為馬掉了個頭,所以這名騎士換成了右手持弓,左手搭箭,這五十箭也是頃刻射完,也是支支上靶。

薛奕見此情形,頭腦不禁一陣昏脹。百步的射程,需要何等的強弓才成,而此人於一盞茶的時間就射了一百箭,此等速度、臂力、耐力真是聞所未聞,而且還能雙手開弓,左右施射。

騎士射完箭,便縱馬前去靶前查看,並抽取上面的箭只塞回箭袋之中。

薛奕平素最喜武勇之士,眼見這騎士神武無比,便存了結交的心思,一夾馬腹攏上前去。

那騎士似乎早就瞧見他了,見他跟了過來,轉頭朝他一笑。薛奕這才看清這騎士只是一名少年,生得俊美異常,心中的驚訝就更甚了,於馬上拱手問道:「在下薛奕,請問小兄弟尊姓大名。」

少年也拱手回禮:「在下趙圖,幸會薛兄了。往日不曾見過薛兄,可是本城之客?」

「在下昨日才到這裡,正是客人。」薛奕說完,一瞧他手中的那張弓,「小兄弟手中這張弓可是鐵胎弓?」

是否鐵胎弓自然是一看便知,哪還用問。薛奕的意思是想借弓一觀,但又不好意思直說,就繞上了個圈子。

阿圖聽出了他的用意,伸手將弓遞給他,笑道:「正是。請薛兄指點。」

薛奕接過弓,口中客氣道:「哪裡哪裡。」雙臂用力一開,結果還拉不上半滿。他凝神屏氣再次用力,也只比前次稍強,方知自己的臂力與這少年相比實在是天差地遠。

他紅著臉將弓遞還給了阿圖,道:「趙兄弟之力實令人驚歎,不知此弓的拉力幾許?」

阿圖伸手將弓接過,答道:「乃是三石半。」他現在已經能做到左右開弓,而且左右手射術不相上下,比年中又是進了一層。

三石半的強弓,聽都沒聽說過。薛奕不由發出一聲感概:「我觀兄弟之射術與挽力,恐怕古之名射也多半不及。」

「薛兄過獎了。」阿圖謙虛道,問一句:「可否請問薛兄來頓別有何貴幹?」

眼前這人雖然技藝駭人,但只是個少年人而已,薛奕心中的那些大事哪能跟他說,只是遮掩道:「無甚要事,訪友而已。」

見他言辭閃爍,阿圖也不追問,很快就收完了所有的箭只,說今日已練習完畢,便向薛奕告辭回城。而薛奕仍想再繼續騎馬看看,於是二人拱手而別。

阿圖從京都返回,就忙著做三件事。第一件就是做火箭炮,第二件事就是建造螞蟻號,第三件便是狠讀書為今年的統考做準備。火箭既然已經大告功成,螞蟻號也無須擔心,剩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讀書了,這關係到他今年能不能考上京都大學。

他見火箭炮已做成,便借口要讀書,趕緊向傅恆請辭這兵器所的活。傅恆猶豫了好幾天,也覺得不好強迫,就准了他。

今天乃是週日,阿圖這段時間是有些悶得慌了,便出來跑馬練箭換換心情。此時,他已經跑了幾圈馬,射了幾輪箭,過足了馬癮箭癮,就打道回城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1:21
(一九一)分兵日
-
騎馬打西門入到城裡,沿途看到不少人手中拿著一張紙,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也不知在說些什麼。這半年,昇陽城又招了不少的新人,將整座城堡擠得滿滿的,若不擴建就會很快住不下了。

這事起源於塵來給傅兗出的一個主意,說宋人太過矜貴,要大量從大陸招人來蝦夷開拓成效不佳。大宋本土人貴錢賤,隨便雇個人月錢便須得三、四貫,但在而南洋甚至印度海一帶,錢貴人賤,每月區區一貫多錢就能請到精壯了。

於是傅兗採用了他的建言,已經從南洋的甘勃智、緬甸、錫蘭招來了百來名丁壯,其中有的是只身前來,有的拖家帶口,合計便來了三百多人。這些人中有不少原本是宋人後裔,語言自是不成問題,所招的其它族裔之人也要求能多少通曉些國語,如此也就基本上能溝通了。傅兗見事可行,便準備將此事大辦起來。

「小開!」

阿圖眼尖,在馬上遠遠地就看到了他。只見他穿著身黑色的軍官服,人模人樣地站在幾人前面,連比帶劃地在講些什麼。說到興致,一隻手叉腰,一隻手揮來揮去地,聽得身前的那些人不住地點頭晃腦,倒有一番當官的模樣。在阿圖最早所結交的這批朋友中,小開算是有出息的,他在頓別與松音的兩戰中都表現得不錯,為此還得了傅恆的誇獎,應該是蠻有前途的。

傅兗增封了原拂之後,將其分為上、下原,分別封給傅異與傅恆。雖然兩人一直都呆在頓別,但那裡已經開始修建兩家的居堡了,另外還抽了批人去訓練那裡的府兵,小開與丁一都是其中之一。

小開聽到馬蹄聲,抬頭就看到了騎在烏魔背上的阿圖,就做了個稍等的手勢,然後又低下頭去繼續他的講話。不多會,他講完了,遣散了旁人就往阿圖這邊走來。

好長時間沒見,一頓儀式總是免不了的。阿圖下了馬,待他走近,便是一個熊抱。

「啊!」小開慘叫一身,隨後身上鐵箍般的力道散去,感覺一鬆,才緩過口氣來。

「老婆,你每次不要這麼熱情好不好,官人我的骨頭都要被你抱酥了。」

阿圖聽他口吐香艷之詞,反倒被嚇了一跳,趕緊退開半步。再看他時,入眼地卻是一臉的賊笑。

「小開你陞官了。」阿圖讚許地說。只見他皮甲右邊肩窩之下釘著枚布質肩章,肩章為盾型,墨綠底之上繡著一黃色斜槓與二枚黃花,顯示著小開現在已是什長了。

「是,隊正大人。」小開笑道:「丁一可了不得,他現在是春潮號炮艦上的什長,管兩門炮呢,水師的什長可比咱陸師強多了。南蠻也是隊正了,和你平級,大嘴李和毛松也當了什長。」又往四下一瞧,道:「咦,剛才大嘴李還在這的,這一會跑哪兒去了?」

有關海上軍隊的定義是,大宋的軍隊才能稱海軍,諸侯國稱水師,至於水軍,則是海盜們專用的自稱。因此,若是你是名海軍或者水師,而在軍營裡又不小心地稱了自己是「水軍」,那麼等待你的就是體罰了。

小開用眼睛尋找了一圈,手一指,道:「這不,大嘴李過來了。」

果然,大嘴李夥同著幾個人正向著這邊走來。只見他一路走來,一路指手畫腳地噴個不停,身旁的三人都是神色怪異,想必又是在說什麼八卦新聞。

大嘴李有種很神奇的本能,就是特別會篩選消息。許多的閒言碎語,普通人聽後都會當成秋風過耳,可他卻能將其細細地挖掘一番,再引申成一大段八卦新聞。

這幾個都是阿圖的熟人,分別是大嘴李、南蠻、老槳與六順。

雖然阿圖並沒有聽到什麼風聲,但眼見著這麼多原本被派去原拂的人陡然間都回來了,便猜想頓別軍定將會有些不同尋常的行動。

大家聚攏後,阿圖便問起緣故,小開解釋說他昨晚接到了命令要求今日大早趕來頓別選兵。如今頓別與原拂在進行整軍,一部分軍官會調去原拂任職,他們這些原來派出去的人則是調了回來。雖然他們幾個都升了職,但目前手下一個兵都沒有,所以這次回來就要選領自己的兵。

另外,大嘴李還說今日下午就會在南門外進行分兵。具體做法就是頓別所有的府兵都要齊集於南門之外,由傅異主持,每名軍官都能分到自己的兵。每名軍官還可以預先和一些自己所熟悉的人講好,將這些日常生活中的熟人在分兵前歸到自己手下。

因此,大嘴李、小開他們整個白天都沒時間,得去說動一些自己原本所看上的人,好讓他們能在分兵中可以歸給自己。

於是大家約好傍晚在頓別大街的麥香樓酒樓相聚,由阿圖做東給大家接風。雙方說好了便相互告辭,各忙各的去了。

※※※

到了傍晚,阿圖出發去鎮上的酒樓,走到城門口就看到阿晃一個人正形單影隻地往裡走。

他的臉色消沉,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心裡也不知在想些啥,連阿圖這個大個人來到面前都似乎沒瞧見。

「咦,你望城裡面走幹嘛?喝酒去。」阿圖順手在他的胳膊一抓,就將他掉了個頭。

阿晃卻掙脫開來,低聲說:「我不去。」

哪有一大幫朋友聚會而不去之理。阿圖提醒著說:「你知道今日跟誰一起喝酒嗎?」

「知道。小開跟我說了。」

「那是為啥?兄弟們今日好不容易聚到一塊,哪能不去?」

阿晃沒答話,面上的表情極度地沮喪。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阿晃搖搖頭,仍是不答。

看來定是有事情發生,想到今天分兵的事,阿圖問道:「剛才選兵,你去了哪一組?」

阿晃沉默半響,才說:「大嘴李那組。」

「小開沒選你?」阿圖一陣驚訝。他以為作為這麼好的朋友,小開是一定會先把阿晃收到自己那什人中去的。

「不是。他中午就和說我了,讓我去他那什,可我沒臉去他那裡。」阿晃的語調越發地低沉了,最後補充說:「我是最後幾個被挑取的。」

下午挑步兵的程序是:除了那些事先講好去處的兵外,什長們抽籤挑人,按簽的順序挑自己覺得厲害的,那最後被挑取的自然就是那些他們眼裡最沒用的。

的確,幾個原來要好的朋友,丁一、毛松和小開都混出了出息,而阿晃還是在原地踏步。半年多來,阿圖陸陸續續地收了幾個徒弟,也斷斷續續地教他們一些武技,這些人分別是傅沖、傅聞、傅合、木吉和阿晃。半年下來,拋開那幾個小的不說,木吉的進步很大,已經能和毛松打上好一陣了。阿晃白長了個高個,在木吉手底還走不上六、七招,可算是無能得很。

「這沒什麼,武技只要勤練就能練好。你以後練好了,他們還不搶著要你。」阿圖安慰著他。話雖這麼說,可心裡也知道自己這套說詞著實有些勉強,阿晃在練武上的確沒天份,一個簡單的架勢好幾遍都擺不好。

阿晃聽了,卻搖搖頭道:「我不是那個料,我努了力,可怎麼也練不好。」

阿圖也沒辦法了,他自己都覺得練不好,那就一定是練不好的。

「謝謝你,阿圖。我還是不去了。」阿晃說完,轉身就走。

他離去的背影孤單又蕭瑟,阿圖只覺得一陣難受。阿晃是個好人,雖然渾渾噩噩的,但很可愛,真不希望看著他這麼消沉下去。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1:22
(一九二)麥香樓聚會
-
這日晚上,麥香樓二樓的雅間裡坐了滿滿地一桌。

雅間的名稱裡雖然有個「雅」字,可裡面的裝飾卻普通得很,只是薄薄的木板牆上糊了層白不白、黃不黃的牆紙,頭頂上有個竹子彎繞而成的吊燈,四周牆壁上掛著幾盞油燈而已,若是隔壁雅間說話聲大點都能清晰無誤地穿透過來。

麥香樓並不是頓別最高檔的酒樓,但卻是客流最多的酒樓。它的特色是用料新鮮且菜價合理,四、五個人跑來此處喝一頓飽酒也就是七、八百文錢。

昇陽城裡的這些漢子們雖算不上富裕,可也算是手頭寬裕,畢竟在城裡幹活是包吃包住,所拿的工錢都是淨落,所以時常會於週末來此聚聚餐、打打牙祭。

除了丁一也被小開從船上喊來了之外,大嘴李交遊廣闊,他又多帶了二人前來。這二人都是秋雨號上的船員,其中一人是船上的直庫,名叫王簡。直庫就是貨倉的管理,商船管貨,戰艦管理武器彈藥與補給。另一人叫楊發,乃是名張絆,張絆就是纜工的意思,負責船上的索纜。

酒過三巡之後,大家逐漸的熟絡起來,藉著酒意,話題也慢慢地開始增多。

大嘴李端起了酒杯和王簡幹了一口,笑咪咪地問:「王直庫,聽說碼頭裡面的那兩艘炮船要裝上火箭炮,不知這是不是真的。」

阿圖見他們提著起這火箭炮,趕緊低下頭吃菜。火箭炮的事是個秘密,從研製到試驗,一直都沒公佈過。連兵器所與鐵器所的雇工也知之不詳,平時也只知道按照要求去製作部件,只有最後進行組裝的人才知道火箭炮的原貌,至於火箭炮是如何使用,威力多大就更是不知了。

看大嘴李剛才的表情,他是應該知道了不少的消息。這個人的消息最靈,時常都能探聽到一些別人所不知的隱情,也不曉得他關於火箭炮的消息是打哪裡套來的。

大家忽然聽他說起什麼火箭炮,這是個之前沒聽說過的新東西,不由都起了好奇之心,只豎起了耳朵等著聽王簡的回答。

王簡帶著驚奇道:「艦上之事,不知李什長是如何得知的?」

大嘴李神秘地一笑:「我自然知道,王直庫只說是還是不是嘛。」

王簡見大家都等著他的確認,也就不再藏著掖著了,「確有此說,但目前還沒正式下令,炮船也只是在港口待命而已。」

「是真的。」坐在王簡身旁的丁一開口了,「這個火箭炮的發射架今日運上了船,我倒是看到了。」

接著,丁一就把火箭炮發射架的形狀給大家描述了一遍。他素來對火炮特感興趣,也喜歡研究,說出來話都非常地專業與貼切,倒是將火箭發射架的模樣描繪得恰如其分。可火箭炮畢竟是個新玩意,連丁一都猜不到這種「炮」該怎麼用的,其他人聽完就更是雲裡霧裡的,均想這十幾個空空的圓筒到底能派上啥用場。

「唉!這次仗恐怕要打得老大,連新武器都要用上了。」身材魁梧的老槳歎道。

老槳是個三十五、六歲的黑臉漢子,之前的正式職業是石器所的一名石匠,拿手活就是刻墓碑。也許是墓碑刻多了的原因,對生老病死之類的事特別敏感,剛才那句想必就是有感而發。因為他有一身蠻力氣與好武藝,帶兵也不錯,所以最近已經被傅兗升為了隊正,成了頓別軍的一名職業軍人。

在頓別軍中,隊正以上的職位都是由國兵擔任的,只要誰能升上這個位置,傅家就會給他一份優厚的職業軍人合約,然後就轉成一名正式的國兵。

「你怕了?」卻是南蠻白眼一翻,冷笑道。他脾氣素來如此,說話都是蠻來蠻去的,因此很不討人喜歡。和老槳一樣,他也升了隊正,也按著頓別軍的規矩成為了一名國兵。

老槳被他嗆了一下,一下子勃然大怒起來:「當兵吃糧,打仗就是陞官發財,老子怕個鳥!」

其他人見二人說僵了,立即勸解起來,說今日大家和阿圖初次喝酒,不要搞得不高興,掃了他的面子。南蠻與老槳聽了,也就碰了一杯喝了,算是揭過了剛才的不快。

其實阿圖覺得看看吵架也蠻有趣的,聽說這兩個人的武藝都差不多,誰都不服誰,常常還在校場上打上一架,剛才的那幾句拌嘴想來也是有歷史積怨的。可他們不吵了,也就沒熱鬧看了,便轉而向大嘴李問:「李大哥,不知這次我們要和誰開仗,是和松前國吧?」

「你要聽啊。那得先和我喝上三杯再說。」

大嘴李的酒量很大,趕大車的時候都隨身帶著個酒葫蘆,時時抿上一口。三杯乾完,他就打開了話匣子。

這一開口,他就連講了二刻鐘,手舞足蹈加滔滔不絕,從蔡都督上奏報說要取遠別談起,到北見國府諸位大臣之中,何人支持,何人反對,都說得是有板有眼。又說松前國賊心不死,高見虎最近又在窺視北見國的中川城。然後就是國主傅虔身體業已大好,目前已經能起床理事了。因此,世子監國在國主的授意下,決定要和松前國在這北方再打一場,決一雌雄。

一時間,整間房裡都是他一個人在慷慨演說,說道酣處,伴隨著喝酒聲一口。聽到酣處,大家的頭點得如小雞啄米,連連稱是,還不時發出「哦」的一聲,表示恍然大悟。

聽到這裡,阿圖覺得其中有些不對,便說:「李大哥,既然是要跟松前國打仗,我記得以往咱們和他們都是在陸地上打,那幹嘛要在船上裝火箭炮?」

這句話可把大嘴李給問住了,好一會都答不出來。小開卻一拍阿圖的肩頭,笑道:「這有啥奇怪,說不定是國府的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

於是,小開就接過了大嘴李的主講角色,繪聲繪色地說了起來。照他所揣度的意思,那就是北見國這次使了個詭計,表面上是要跟松前國在陸上打仗一場,實際上是想出動稚內水師去對松前國的留萌水師來次偷襲,頓別軍現在有了兩艘炮船,也定在被徵召之內,所以就要近期在船上裝那種稱為「火箭炮」的新武器。

阿圖覺得小開說得大有道理,再看看旁人,也多半都是拿著欣賞的目光去看著他。丁一還端起酒杯跟小開碰了一下,說若是真能與松前水師開戰,他出征回來就要請小開大喝三天酒。

接下來,大家就順著小開的思路繼續推想了下去,說既然打下了留萌,那松前國北方的幾個諸如天鹽、遠別的城池沒有海路的支援與補給,就儼然已成為了甕中之鱉,想怎麼打就怎麼打,想幾時拿就幾時拿。說完了松前國北方的這幾所城池,話題就開始朝著中、南部進發。不到一盞茶,松前國就又被陸續攻下了砂川、深川、蘆別、石狩、札幌等等名城、大城。

在座的多半是軍官,手裡多多少少地都有那麼幾個兵,手裡一有兵就覺得腰桿子硬,大大小小功勞也彷彿是象蝴蝶一般在眼前飛舞著,只等著用手去抓。大家便開始吹噓自己在上次頓別之戰、松音城之戰、山間道之戰中的英勇表現,打死了多少敵人,殺傷多少,俘獲多少,一一擺將出來。然後便開始相互吹捧,吹一下,便喝一口,捧一下就喝一杯。再後則開始了划拳,觥籌交錯,不多時就灌下去了兩罈酒。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1:23
(一九三)豐原國內亂秘聞
-
  
初始之時,尚有人跟阿圖乾上兩杯,劃上幾拳,可因深知他喝酒厲害,數輪過後便再也無人勸他飲酒,也無人與他猜拳放對。於是,他就自顧自的夾菜吃飯,眼中瞧著熏熏然的紅臉,耳中聽著牛皮皮的豪言而已。

不知何人開了個頭,話題轉去了豐原國的內亂。這事居然大嘴李又是知之甚詳,他再次連喝了三杯酒後,便將這豐原國內亂的秘聞撥雲見霧地道了出來。

在大嘴李的豐原國內亂版本裡,被殺的原國主熊奐是個色*情狂,最喜歡勾搭別人的老婆。不管是誰,大臣的夫人、侍衛的妻子、秀才的娘子、商戶的內人、平民的老婆、潑皮的渾家,只要被他看上,沒有不去勾搭的,算是百無禁忌。

最後,他看上了自己弟弟熊傷的小妾元小憐,藉著她有事前來國府的時候來了個霸王硬上弓,且連續幾天就不放她回去。熊傷戴了綠帽子後衝冠一怒,暗中勾結了一名也有同樣大恨的國府武將,乘熊傷出府在外時合力殺了他,並將其妻兒也都殺得乾乾淨淨,斬草除根。

大嘴李剛剛講完,南蠻即一拍桌子,大聲道:「豐原國國主熊奐也真不是東西,連弟媳都不放過,難怪被自己弟弟殺了,真是不冤,殺得好」

「那也不是這麼說,以臣弒君,總是謀逆。再說熊奐的兒子又沒勾引熊傷的老婆,還不是讓他都給殺了。我看熊傷也不是完全為了復仇,主要還是為了得國。」老槳剛才被南蠻頂了一下,這下就藉機反駁起來。

南蠻雖然蠻橫,但並非是不講理之人,只是生平最恨淫惡之徒,所以便有適才的那番激憤之詞。但大義這個東西總是人人心中跨不過去的門檻,熊傷因戴綠帽子而殺兄也就罷了,可滅人全家,奪其國位,無論如何都是太過。他本想回駁,但仔細一想還是覺得老槳說得有理,也就沒有出聲。

這時,一直都沒怎麼出聲的六順開腔了:「熊奐為了個娘們不但賠了國,連命都陪上了。李大哥,你消息靈通,這娘們可是美得很緊麼?」

六順只是他的花名,其本名為百百順,是個白胖胖的後生。他懂點醫術,但學藝不精,只能在顏明真的醫館裡打雜,連照方抓藥的資格都輪不上,生平卻是最好女色,開口閉口就是關於女人的閒話。

大嘴李嘿嘿一笑:「老子就知道你這嘴裡吐不出象牙。」然後露出滿臉詭異色,用一種低沉語氣說:「聽說這娘們今年二十六歲,原本江南的一個歌妓,是熊傷幾年前去大陸遊玩時買回來的,長得那個風騷,那個勾魂,還彈得一手好琵琶,跳得一身好歌舞,都說她是北邊島上的第一美人。熊奐早就想得到這婆娘,終有天忍不住了,趁她進宮時強行上了她。熊傷殺了熊奐之後,也不嫌她被熊奐玩過,仍舊帶回家摟著日日笙歌,你們說稀奇不稀奇?」

話末的這一問又引發了一個話題,那就是象元小憐這樣被別的男人玩過了女人該怎麼辦?有人說她是身不由己地被人強暴,當無礙;有人卻說大丈夫寧死不辱,讓這種失節女人呆在身邊太扎心,乃是大礙。於是,一桌人圍繞著這個話題開始爭執了起來,彼此面紅耳赤。

這個問題與女人貞潔有關,確實很有內涵。阿圖看過《烈女傳》,這本書最初是由西漢劉向眼見趙飛燕穢亂宮庭而有感之作,目的是為了勸諫飛燕美女的老公漢成帝。漢成帝看了書不禁嗟歎連連,還對劉向頻頻褒獎,可就是啥也沒做,一頂綠帽子戴了終身。劉向以後,任憑朝代更迭,甚至是在最痛恨漢文化的蒙元時代,這部《烈女傳》都毫無例外地受到了每一代當權者的垂青,除了一版再版之外,每朝人都要往上面添幾名烈女的典型,增幾段有關烈女的事例,一千五百多年來榮寵不衰。

阿圖還看過一本閒書,上面先講了幾對街坊夫婦的故事,最後畫龍點睛地總結說男女雖處於同一屋簷下,吃同一鍋飯,睡同一張床,實際上是天生的敵人,一方的強總是導致另一方的弱,反之亦然。看看身邊那些有家室的爺們,大丈夫的娘子多半是依人小鳥,河東獅的相公必定是受氣羔羊,阿圖對這個觀點深感贊同。

既然男女是敵人,社會又是由男權而主宰,那麼男人想方設法地將他們的敵人消除在萌芽之中也就是合情合理的了。孫子云:「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這部《列女傳》想必就是男人們活學活用孫子兵法的典範,將女人們洗腦後,任由她們蹦躂也跳不到哪裡去。

再看看歷史,漢唐時代的女人是飛揚的,彷彿是草原上奔騰的烈馬,好騎手都不一定馴服得住。可經過了上千年不斷地熏陶,到了前宋時代,北宋稍好,南宋再由朱熹這般的大儒一教導,女人基本上都成了婉約派和幽怨派了,就像是青花瓷,雖然好看卻易碎,沒什麼大用。至於蒙元,近乎百年的歷史中,值得一提的女人幾乎沒有。

本朝開國之後,宋律上宣稱了男女平等,又禁止女人纏足,還開放男女同工,男女共學等等。這就造成了本朝的女人起碼在律法上是可以自由擇婿的,也可以出去讀書與做工幹活,甚至還可以當官,頓別鄉治所的那個法判就是個四十幾歲的女人。於是,女人們又從雌伏到雄起了不少。但這些有利於女人的政令與與倡導是在本朝初始的數十年間做得多些,可後來就又慢慢地被男權給逐漸地和諧了,且越到後來就越是衰落。

阿圖想著這些,心中就又湧起了個問題,那就是:倒底是小鳥好,還是烈馬好?可想了好一陣,也覺得難有答案。

這時,桌上的爭論已經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南蠻和老槳眼見就要動手了,眾人大驚之下連忙拉住,勸了好一番才令兩人平息了下來。

當前的話題自然是進行不下去了,可因為已經說到了女人,凝聚起來了的心思不容易消散,大家就開始深挖掘這個題材起來。

在座的這些人中,王簡和楊發是傅家從福建隨著炮艦延聘過來的海員,跑過的地方不少,算得上是見多識廣,當即就和這些基本上沒出過蝦夷的人大吹特吹了起來,言語中主要就是有關各地女人的風情與特色,什麼北疆女豪爽,和州女溫順,江南女細膩,南洋女熱情等等,只聽得人人都是眉飛色舞。

看來,戰爭與女人是男人口中永遠的話題。阿圖雖然去過一次京都,但也只是僅限於京都與上海而已,也可算是土鱉一個。見他們說得熱鬧,他也是旁聽得津津有味。

說著說著,六順卻站起身來到阿圖這裡,拖過一張牆邊的椅子擺在他和小開之間並坐下,然後對著他問:「阿圖,晚上有事沒?」

「沒事。六順兄有何見教?」

六順眼珠一轉,先向四週一瞟,繼而湊到了他的耳邊鬼兮兮地說:「傍晚來這裡之前,我和大嘴李先去蘭香坊看過了,那兒新來的娘們個個水靈,你待會和我們一起去。」

頓別是個港口,這裡的妓寨不少,蘭香坊就是其中名氣較大的一家。阿圖知道這些人,包括小開都會偶爾去那裡流連一番,有時還相互交換心得,說某個姐兒夠浪,某個姐兒過癮等等。

這種地方阿圖是決計不會去的,倒不是因為別的,主要是他曾看過好幾本書。這些書中的女主角毫無例外地都是天香般的人兒,因種種原因而不幸落入風塵,雖日日以淚洗面,卻矢志不渝;雖夜夜獻身於恩客,卻始終保持著一顆處子之心;雖周旋於權貴之間,卻視名利於糞土;雖屈身於人間最虛偽的地方,卻至真至純。

對於這麼些可敬的女人,阿圖又怎麼能跑去在她們的傷口上撒鹽呢。於是,斷然拒絕道:「六順兄,你們自己去吧。我晚上還要溫書,就不去了。」

六順勸道:「你聽我說。適才我們去那裡的時候,和那些姐們說到今天是你做東。你兄弟如今的名氣太大,」他邊說邊伸出了大拇指比了比,繼續道:「那些姐們發話了,說只要你去了,不收錢任你玩。」

不收錢也不能去啊。阿圖搖頭道:「我不去。」

六順見他不從,急道:「想想啊,這種便宜不佔白不佔。姐們還說了,只要把你帶去了,今晚兄弟也是白玩。」

聽完這句,阿圖背上都要冒汗了,心道:「這六順到底是拉自己去找姐兒,還是去做鴨公。」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1:24
(一九四)國府請援
-
就在這數日之間,花兒開始陸續地開放。紅、白與粉紅色的櫻花,紫、紅與白色的杜鵑,幾乎是一夜間便將那還是稀疏的花色點綴到了全城的每一個角落。

每逢春天到來,新的綠色打土壤中冒出個頭,新的花芽在枝頭打個苞,新的鳥兒從巢中被孵將出來,看到這些新的氣息,新的願望就會在人心中猶然而生。於是,這寧靜而略顯老舊的北見城也煥發出了一點難得的朝氣。

世子府的大殿之中,正坐著謝弁與傅兗二人。

謝弁的身後是一座六扇山水屏風,黑漆硬木為框,彩繪為面,但見畫上怪石秋澗,寒籐古松,意境出塵而超脫。

傅兗坐於一側客位,這是他抵達國府的第二日。昨天他已經將傅恆援救大泊城並試圖謀取豐原國的計劃幾乎全盤地稟報給了謝弁,請國府派出六千陸師聯合頓別軍登陸庫頁島來阻止熊傷出城大軍回城,並同時要求水師艦隊給予護航。但他同時也留了一手,就是瞞下了火箭炮的細節,這也是傅恆一再要求他保密的。今天,他就再次來拜見世子,並聽取他對這個計劃的回音。

殿中的四角照舊焚燃著香木,四處香煙裊裊升起,然後散發開來,沁人心肺。

雙方坐著沉默了好久之後,謝弁虛浮的臉面上終於露出了幾分慚愧之色,道:「後堂啊。你的謀劃很好,可惜啊。。。」

如此聽來,國府決定不出兵。傅兗臉上帶著明顯的失望色,說:「監國,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北見國可趁著豐原國內亂一舉並下庫頁島,機不可失啊。」

百年來,北見國的數代國主都一直想兼併庫頁島,可一來因對手無機可趁,二來在南方受到了松前國的牽制,因此數次攻打豐原國都是無功而返。如今這個機會可說是天上掉餡餅,只有腦袋不正常的人才會甘願放棄。

謝弁先揉揉額頭,再把手一攤,無可奈何地說:「本監國也知道這是個天大的機會,可國府實在是派不出兵來,又能如何啊?」

世子並非是不想奪取豐原國,但他的難題有三:

其一是,國內的兩名國子,就是世子的兩名兄弟各自有一幫支持者。這些支持者們有的是國府的重臣,有的是強大的附庸,每個人手裡都或多或少地有些兵馬。而今這個世道,以下逆上,以臣弒君,手足相殘之事如同家常便飯一般。此時,國主已處於彌留,隨時有薨落的可能,越是這個時候就越要警惕那些有繼位資格的兄弟們,不得不留下兵馬以防萬一。

其二是,國府幾處重兵的調動權在國尉蔡澤手裡,世子尚未繼位,凡事還要仰仗國尉,若是國尉不肯出兵,他也沒有辦法。只忠於世子的軍隊也是有的,但一來是少,二來也不敢調離,就是怕人作亂。

其三是,豐原國的三澤水師雖然實力不強,但畢竟有十幾條戰艦,要穩操勝券,已方得至少派出二十艘戰艦。北見國有兩大水師,一是稚內水師,都督便是國尉蔡澤的兄弟蔡銘。二是根室水師,都督是呂毅中的繼任者周水貴。無論是稚內或根室水師,只要全師出動,都足以克制對手。但周水貴乃是本國大族周家的人,向來都瞧不上國尉蔡澤,也不買他的帳,世子尚未繼位,也指揮不動他。既然根室水師不肯聽令,稚內水師也是投鼠忌器,怕其有異心。又擔心萬一打了敗仗,或者是把戰事拖得久了,便會給國內那些有野心的人甚至松前國以可趁之機。

綜上所述,國尉蔡澤覺得還是維持局面穩定為當前第一要務,至於開疆拓土之事,那就暫不奢望了。

傅兗的面色越發地失望了,沉吟半晌方問道:「那可否派出水師護航?」

「昨日國尉說了,稚內水師不可調離。松前國水師隨時都可能趁國主患病之際偷襲我軍港,所以不可輕動。」

蔡澤是世子謝弁的大舅子,統管著國府上、下二師,他的兄弟蔡銘轄著稚內陸、海二師,這兩人手中的軍隊便是世子最大的倚仗。

說起蔡澤,北見國上到國府重臣,下到地方附庸是沒人不痛恨的。按諸侯國的官制,國相楊祜乃是首席大臣,可因為蔡澤的蔡氏一族跋扈異常,使得楊祜的政令在國內四處碰壁。不過,楊氏乃是本國第一名門大族,在十勝平原擁有一大塊封地,其家族的資歷與聲望都超過了蔡氏,不見得就甘受壓制。另外,周水貴的周家長期與楊家同氣連枝,互為進退,兩家聯手起來蔡氏也是忌憚得很。

鑒於此,蔡氏在這非常時期不敢擅動,就是怕那些心懷不滿的大族藉機聯手倒蔡,因此也就不敢向外派兵,寧可錯失豐原國的那個大好機會。

「那根室水師呢?」傅兗再問。

謝弁聽了,卻是露出了自嘲地口吻:「根室水師哪會聽愚家的調撥。它若是能安守本份,愚家就謝天謝地了。」

千葉的娘家千家是網走的大族,能得知許多不同尋常的消息,也會將其中的某些傳遞去頓別。傅兗除了通過這條渠道得知了不少關於國府的內幕外,還讓佐籐取向著北見城這邊派出了人手來打探情報。適才,謝弁的話毫無疑問地表明了他無力掌控全局,這個情況比傅兗所知曉的要更加地糟糕。看來,整個國府都是處於一片的混亂。

傅兗此次前來國府請兵,本就是做好了兩手準備。若國府同意出兵,則與國府聯手取豐原。若國府不願意出兵,傅家便會考慮獨自前去對付熊傷的大軍。就傅異與傅恆來說,他們更樂意看到後種情形的出現。

雖然並非一定要請到國府的援兵,但傅兗仍然是覺得極度地可悲,難道這些人就不能為了國家而暫時地拋開個人與家族的恩怨嗎?

不過他還是最後地做了把努力:「如果監國能給兗二所兵馬,加上我頓別軍或還是可以一搏。」

大宋的陸軍以「衛」為一整體作戰單位,其下編製為所、營、曲、屯、什。衛的統官稱都統,其下依次為校尉、都尉、百長、隊正、什長,每衛編製八千人。「衛」之上為「鎮」,統官為提督。鎮以上為「軍」,軍的統帥為督師或督撫。

諸侯國中大者如魏、韓等國也是倣傚大宋以「衛」為作戰單位,但小者如松前、北見國之類可比不得大宋,只能以「所」為作戰單位,其下編製為營、屯、什,取消了「曲」的編制,每所編製約一千二百人。「所」之上為「衛」,統官為都統。「衛」以上是「師」,師的統官是都督。

因此,傅兗所請求的兩個所就是二千四百人左右,而如今頓別軍的編制剛剛是一個所的兵力。

謝弁長歎一聲,擺了擺手道:「愚家手裡沒有兵。國尉雖然有點兵,但他說了,一來高見虎恥於去年兵敗北方,從去年下半年就在整兵秣馬,欲要報復,因此各處駐兵都不得輕動。二來你沒有水師護航,陸師他是不同意派出去的。」

聽了此語,傅兗算是徹底地死心了,忽然就垂下淚來。

謝弁有些吃驚,忙問:「厚堂這又是為何啊?」

「薛奕與在下有兄弟之情。如今見到他家遭難,臣下心中難受。」傅兗哽咽著,微黑的臉膛漲得有些發紅。他有個極其厲害的本事,那就是想哭就哭,情緒說來就來。

「唉。」謝弁有些感動,面露慚色道:「厚堂真是忠厚之人啊。」

沉默半晌,謝弁最後道:「既然厚堂來了,那就去看看世孫妃吧,你們兄妹倆好好敘敘話。」

「是。」傅兗拜辭。

走出大殿之外,但見滿院的櫻花正含苞欲放,春色盎然,而傅兗的心頭卻是一片地陰沉。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1:25
(一九五)世孫妃
-
偏殿外,一陣瓊佩瑤璠的叮鈴聲傳來之後,傅蓴頭戴蝴蝶步搖,身著深棕繡金撒花大袖羅衫,拖著曳地的裙裾跨過門檻,款款而入。

雖然是親兄妹,但在一干宮人內侍的面前,傅兗可不能壞了禮數,當即起身施禮道:「見過世孫妃。」

一個清亮又略顯傲慢的聲音響起:「免禮。」

傅兗一呆,這是六妹在同自己在說話麼?抬頭去看,只見一個鳳凰般驕傲身影,帶著矜持的步子不徐不急地走到主座前,然後再優雅地坐下。

「頓別守,請坐。」傅蓴衣袖一揮,帶著臉上的一絲微笑,聲音也轉為了柔和。不過是句簡單的請坐的話,卻像是在耳邊說著一聲令人感到溫暖的關切之語。

待得傅兗怔怔地坐下後,只見她含眉回首,對著身後說一聲:「退下」。這兩個字說得不輕不重,但語氣裡卻是充滿了一股不容拒絕的權威,讓人一聽就只想著「遵命」二字。

傅兗呆若木雞,半年不見,怎麼小妹出落成了這般性情,心中又驚又疑。再打眼仔細望她,但見她玉雪般的容顏裡流溢著一種令人無法逼視的光彩,再加上這渾身的貴氣與含蓄的威嚴,腦中即刻就湧出了「風華絕代」這個詞。

宮人盡數退出,掩上殿門。

「嘻嘻」,傅蓴吐舌一笑,露出了頑皮的神態:「大哥,如何?像不像母儀天下?」

恍然之間,傅兗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十多年前的那個嬌憨少女,剛練成了長鞭便拉著自己喂招,邊甩著鞭子邊叫囂著:「打斷腿,打斷腿!」

傅兗長噓了口氣:「六妹你可把大哥我嚇壞了。」又說笑道:「如何不像,愚兄以為不止是我北見國,便是母儀整個大宋都是綽綽有餘。」

這個六妹自進殿後不過盞茶的功夫,氣質神色以及語腔語調卻連變了三次,從驕傲且矜持到威嚴卻寬厚,再至頑皮而胡鬧,不僅是神態與語氣上變化極大,似乎模樣中也帶著差異,簡直是令人匪夷所思。

傅蓴聽了,頓時笑得俯在案上,好一陣才直起身來說:「還是和大哥說話最為有趣,自家人就是不同。」

傅兗連連點頭,陪著她笑了一陣,忽然想到一節,脫口道:「小妹,是不是你的『上天梯』已有了小成?」

傅蓴所練的並非是家傳的武功,而是傅喆一名叫李易的友人在傅蓴少年時傳授給她的,其名稱就是「上天梯。」

說起李易就不得不提起神木道人張士奇。張士奇是二十年前來到頓別的,不多久就和傅喆結成了至交好友,還代師傅收了傅喆為徒,傳授其道術與道家內丹功。感於此,傅喆便資助了張士奇在隨陽峰上建了隨陽觀,並年年向道觀供奉錢五百貫。其後沒幾年,張士奇一名叫李易的好友來到了頓別,偶然見到少女時代的傅蓴便說她有仙骨慧根,說要傳授給她一門名為「上天梯」的功夫。傅喆一聽這個名字就高興壞了,「上天梯」明擺著就是要成仙,便當即允諾。

本來,傅家家傳的武功走得是大開大闊的路子,比較適合於男人,女人練起來就是事倍功半。就好比傅萱,她用功很勤,可怎麼都比傅廣要差老大一截。傅蓴自練「上天梯」後,其武技的進境趕得上傅家男人練家傳功夫的速度,也算是適合於她了。傅兗曾於閒聊時聽她說過這門功夫有個奇妙之處,就是練到小成的境界,可「相由心生」,精氣神即是精神、氣質與面貌會隨著心境的變化而變化。這的確是有些奇妙,回想起傅蓴適才的那陣舉止,傅兗就立馬聯想到了其中的關鍵處。

見長兄瞧出了倪端,傅蓴微笑道:「大哥猜得真準,小妹自覺這大半年來內功突飛猛進,不知不覺中已將『上天梯』練到了第三層。」

傅兗再次盯在她臉上好好瞧了一陣,但覺得她的肌膚正透出著一股溫潤之色,蘊含著珠玉般的光澤,感概道:「六妹真是福緣深厚之人,難怪爹打你小的時候就格外地疼你,說你的機緣遠在我等五兄妹之上。」

「大哥就別這麼說了,呆在這種悶死人的破地方,還機緣深厚呢。。。」說到一半,傅蓴陡然意識到此話不妥,便猛地停住了。

傅兗一愣,垂頭歎一聲:「六妹,是大哥對不起你,讓你。。。」

「大哥,千萬別這麼說。」傅蓴搶住了他的話頭,正色道:「你看,小妹如今也是過得自在得很,府裡老老少少都由著我行事。」

「哦。」傅兗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問:「那麼說世子和世孫對你。。。」

「好得很。只要妹妹我說一,小的不敢說二。至於老的,也從來沒有管過我,反而時時遣人來問妹妹有何不足。總之呢,這裡還不錯,大哥你就放心吧。」

明知道她不喜歡世孫,可為了家族以及傅異的性命還是讓她嫁去了國府。聽到她說一切尚好,又見她似乎過得也蠻自在的,傅兗才暗鬆了口氣。

「大哥,爹娘近來如何?」傅蓴問。

於是傅兗便告訴他爹娘都好,還說自馬王顯靈後,傅喆心情舒暢,日日在家修道變魔術,日子過得逍遙得很。

聽他說起阿圖如何這般地陪著傅喆胡鬧,傅蓴頓感欣慰,那個死小子果然沒有誑自己,的確是花了許多的時間和精力去陪了老父。再看看傅兗,見他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便問道:「大哥此次前來國府,定是有重要公務吧。」

「是。」

於是,傅兗便把此行的來容去脈一一道來,包括國府最終不肯出兵,甚至連火箭炮之事也不瞞她。豈不知阿圖為了在美人面前表功,上次來這裡的時候就已將這事得意洋洋地跟她說過了。傅蓴聽了傅兗說起這火箭炮自然是毫不驚奇,搞得傅兗見她無動於衷,還以為是她搞不懂這種新式武器的厲害。不過,傅蓴現在已經是世孫妃了,以後也不會去領兵打仗,不明白也就算了。

聽他講完了其中所有的曲折,傅蓴仔細思量了一陣後,一揚雙眉道:「此仗必打。」

可以想像得到,這一仗若真的要打,則必是凶險萬分,因此傅兗直到現在還沒有最終下定決心。聽她說得這麼堅決,傅兗猶豫道:「豐原國可出動至少五千人馬去攻打大泊。我雖有戰心,可無奈兵力不足,只怕多半不能取勝。」

傅蓴似乎根本沒聽進去他的憂慮,反而不以為然地說:「大哥好好想想,若此戰得勝,我傅家就如鳥脫樊籠,從此不必為國府所制了。」

這種口氣與傅異當日之言如出一則,看來他們兩人都是不甘心啊!傅兗終於斬斷立決,一拍大腿,凜然道:「六妹說得好。大哥我這回就與老三、老四來次放手一搏,拼他個魚死網破!」

兄妹幾個在私下給傅兗起了個「溫吞水」的花名,意識就是指這人做事慢得驚人,包括決策某事也是考慮再三又再三。可一旦他決定了下來,那就是鐵板釘釘,做起來百折不擾,南牆也撞不回。

「嗯!」傅蓴讚許地點頭,臉上帶著一股飛揚的神采說:「請大哥放心,此戰我頓別軍必勝。」

傅兗深知此戰不是她說的那麼輕易,非但不易,而且其中的隱憂很大。可既然剛才已下了決戰之心,便不願意讓她為戰事而憂心,附和道:「不錯,此戰我軍必勝。」

聽了他這句明顯言不由衷地話,傅蓴笑著再重複一句:「對,我軍必勝。」她適才已經想好了計較,但卻不可於此時說破。

見她滿懷信心的模樣,傅兗只是暗歎,腦中又湧上一個問題,便問:「妹妹你看,國府這邊會不會追究我傅家擅自與鄰國開戰的罪責。」

「國尉自是不願看到我傅家興旺,但世子卻不一定。國主撐不過多少時日了,世子即將繼位。蔡氏權重,世子也然想分其權力,若大哥願意在得到豐原後退回頓別、原拂二鄉領地,再獻上重饋,妹妹覺得世子八成會將豐原封給我傅家。」

這次見她,傅兗覺得有了太多的不同,以往的傅蓴都是任性而隨意,而如今卻將諸如國之大事、人心所思這類的事想得分明,詫異道:「妹妹什麼時候開始關注國事了?」

傅蓴眨眨眼皮,輕飄飄地說:「還不是悶的。反正沒事可幹,就盡瞎琢磨人的心思罷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1:26
(一九六)枝幸搬兵
-
正午的密雲遮天蓋地,連續多日未曾下雨,一陣怪風刮過,這片被馬蹄所踏鬆了的土場便揚起黑塵一片。

煙塵散盡,一人一騎已經作好了準備。打他前方三十步開始,便是一條由兩側草靶所大致合攏成的跑道,長為百步,每邊五靶。他得在跑完這條馬道之前用火槍發射十次,打擊這十個草靶目標。

胯下之馬前前後後、左左右右地掛上了十支火槍,六把馬火槍,四把手火槍。張泉騎在馬背上,右手微微搭在身後的那支火槍把上,眼中耳裡留意著身旁傳令兵的信號,心中卻滿帶無奈之感。

這六把馬火槍都是兵器所打造出來的樣槍,身後掛四把,身前掛兩把,鞍前兩側再各掛兩把手火槍。馬火槍的樣槍一共只有八把,且有四種規格,口徑與所裝彈丸不盡相同。樣槍完成後,經過試射,傅兗等已肯定其威力,也許諾定要大用,於是張泉就請求造一批馬火槍出來,先組建一屯騎馬火槍兵。可火箭炮也於同時研製成功了,傅兗等覺得火箭炮的用處更大,並要求兵器所全力以赴地去製作火箭炮。這下,他的馬火槍計劃就被推後了,要等到能裝備給頓別兵還不知要多久,這不得不使他心懷鬱悶。

張泉原來只是個隊正,但最近卻被傅恆任命為了贊軍副都尉,職責便是為兵事出謀劃策。今日傅恆帶著他來到枝幸,目的就是想說服長野望,希望他能允許傅家在這裡招募一些不在輪值期的府兵參與即將到來的豐原之戰。

這片土場是枝幸城的騎兵校場,場邊搭著個一丈多高的木台。台上,滿身戎裝的長野望與儒衫大袖的傅恆並肩站著,身後是長野家的千里駒長野盛。他們兩人手上還各拿著一桿馬火槍,式樣一模一樣,是傅恆適才送給他們的。

場中的槍手正蓄勢待發,人雄馬烈,如將出而未出之利劍。長野望暗讚一聲「好」,隨即一揮手。傳令兵看到了手勢,將手中舉高了的紅旗往下一壓,口中喊:「起!」

口令聲剛落,便見那騎開始緩緩啟動,跑了二十來步後便維持住了勻速。在將跑到第一對草靶前,槍手只將雙手往身後一抓,兩把位於最後的馬火槍便赫然入手。「啪、啪」的兩記槍響之後,兩把火槍眨眼間就還插入了槍套,雙手順勢一帶又取出了稍前的兩把火槍,這時馬剛好跑到第二對草靶處,又是兩槍同放,還槍入套後再取身前的那對。等到這三輪馬火槍射擊完畢,槍手便連取兩輪手火槍,也就連續再發射了兩輪。

一人一騎跑完這段一百三十來步長的跑道,耗時不過五、六息,而在這短短的時間內,槍手已經射完了十槍。若非只是他一人,而是一隊騎兵,那這番施射便可說是槍林彈雨般地打擊了。

少頃,兩名騎兵跑了上去,各自查驗草靶,檢查完畢便用手中的小旗向著這邊各發了個信號。長野望一看這信號所帶的暗語,便知是十槍全數中靶。

「如何?」身旁的傅恆執扇在手,志得意滿地問道。

長野望先看了看手中的馬火槍,二尺七、八寸的長短,烏黑的槍管,黃木槍托、槍柄上嵌以銅飾件,做工倒也算得上精良,哈哈大笑道:「這個張泉真是要得。兗弟麾下盡出人才,我這個做哥哥的除了心服,還能有什麼話說。」又笑問一句:「老四,你這馬火槍不錯,也給哥哥來些如何?」

馬火槍一共只有八支,六支在張泉那裡,兩支送給了他們父子倆。且這八支槍兩兩相同,再要尋多一支與他們手中那兩桿一般的可就辦不到了。長野望哪能知道其中的貓膩,只以為所有的馬火槍都是一樣的,張泉隔著那麼遠放槍,又怎能瞧得清楚他手中的槍和自己手中的槍有何不同。

雖然根本就沒槍可送,傅恆卻從容不迫地羽扇搖搖,再微微一歎,道:「唉。怪就怪我頓別那個兵器所建起來有些晚,當此時才製成千來隻馬火槍,加上我頓別軍原有的槍支,也只能做到一人三槍。阿大,你看這樣好不好,等北方那場仗打完,我親自送五百支馬火槍來你這裡。」

在傅家三兄弟間,長野望自是與傅兗最好,其次就是傅異,和這個老四因性子不太對路,平素倒不是太過親熱。此時見他說得豪爽,心中大是滿意,又聽他提起了北方的那場仗,便問:「我說兗弟去北見城搬救兵的事,老四你覺得如何,能請到兵麼?」

傅恆將羽扇橫持於手,斬釘截鐵道:「決計請不到。」

「若如此,你的那條妙計豈不是使不出來?」長野望對他的答案似乎並不驚訝,想來他自己也覺得傅兗很可能請不到援兵。

「不一定,只要阿大肯幫小弟一把。」

「沒有國府的掉兵令,我也不能給兵你。」長野望一臉的無動於衷。

傅恆灑笑一聲:「算了吧,阿大,小弟的心思你哪能猜不到,你就說肯還是不肯。」

長野望瞧瞧場中,只見張泉已經踏著揚塵慢悠悠地向著校場南角跑去。校場南角那邊有一叢大樹,樹下呆著幾名傅恆帶來的隨從,還停著一輛大馬車。馬車上平放著好幾口箱子,也不知道裡面裝著些啥。

長野望是與傅兗是從小玩到大的兄弟,知道這人雖外表謙和卻內含稜角,雖看似淡泊卻雄心萬丈,一個謀國的機會就在眼前,這位雄才大略的兄弟多半不肯放過。他也當然能猜到傅恆前來的目的,目光不自覺地慎重了起來,正色道:「咱們兄弟間有話都敞開說。你想讓哥哥我允許你私募不在輪期內的府兵,這沒問題。但人出去了,我不能讓他們去送死,你得拿點料來說服哥哥我,表明你能打贏這仗,否則一切免談。」

傅恆與他凝視,悠然道:「莫非阿大信不過咱們哥們?」

長野望溫言道:「老四,不是大哥我不幫你,實是此事關係重大。如果能打勝,愚兄便是兩肋插刀也要為你們吶一聲喊,助一聲威。雖然你三人在往日戰事中多有出彩之處,可滅國之戰不同以往,當要格外的慎重。若是不成,不僅整個頓別軍會萬劫不復,國府再追究責任,兗弟的附庸之位是定然保不住的。這一點,不知兗弟與三弟,還有四弟你可曾想清楚了沒有?」

他說的是心裡話,也是大實話。可傅恆是要來募那些救命的兵,當不會為幾句話所勸,便拿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派頭道:「我頓別軍有新武器,打贏這場仗沒問題。」

長野望一擺手,反駁道:「我知道你給我看你寶貝火槍的目的,可你要打的是阻擊熊傷回城的仗。就算你的馬火槍再犀利,用於陣地戰我瞧著與普通火槍也沒甚分別,光靠這個你可說服不了我。」

說到這裡,轉身對著長野盛道:「小子。你說說看,你四叔有幾分勝算啊?」

長野盛今年二十歲,生得豹頭環眼,渾身的英氣勃發。聽到父親的問話,他先向著傅恆行了一揖,才朗聲道:「頓別軍只有原來那八百頓別子弟才是精銳,近半年在原拂新募之兵尚未訓練成型,戰力不佳。若要以一敵五,與熊傷的大軍做正面決戰,恐怕毫無勝機。」

他話剛說完就被傅恆狠盯了一眼,不由心下發毛。長野望卻歎息道:「老四,盛兒說得不錯,你的確毫無贏面。」見他面帶不豫之色,又補充說:「不說別的,三澤水師有十來條大艦,你能將你的兵安全運上庫頁島嗎?」

眼前的那個「諸葛恆」卻莫名其妙大笑了起來,讓人摸不著頭腦。路經的風將他腦後的兩條帕頭腳吹得亂飄,將羽扇向著遠處的那輛馬車一指,傅恆用著極度自信的語氣說:「我不僅有馬火槍,還有火箭炮,滅三澤水師和擊潰熊傷之軍均是不成問題。」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1:27
(一九七)城門口

傅兗與傅恆直到第四天的上午才回到頓別。回城之後,他們三兄弟就請來了薛奕,四個人在議室裡密談了一個下午。到了傍晚,薛奕便從頓別港乘船回大泊。

薛奕走後,整個頓別與原拂開始了練兵與募兵。傅兗是在頓別與原拂下了徵召令,所有不在輪值期的府兵都要報到並參加訓練,不過所有的糧草都不用自備,由他來供給,並照國兵的標準發放糧餉。

枝幸那邊,傅恆則說服了長野望,經得他的同意後採用了募兵的法子來徵召府兵,即是讓那些閒賦在家的府兵自己報名參軍,待遇比照國兵加倍,並允諾只用他們二個月。除了有正規的糧餉外,戰前有雙倍出徵費,戰後還有獎勵。

又過了幾日,從網走也來了撥人。這些人由千葉的四弟千封領著,多半是千家宗族中人,共有四、五十號。

千葉是家裡的長女,下有三弟一妹。二弟千熙繼承家業從商;三弟千鈞在網走水師的一艘小炮船上做副艦長;四弟千封雖然名義上跟著千熙做生意,但他素有武勇,行事頗有些俠氣,因此交遊廣闊,這些打網走來的人中有七成都是他找來的;至於五妹千詩,則還在讀書。

再過數日,長野盛也領著十來名親兵與一百四十來名府兵趕來了這裡,親兵原本就是他的手下,而府兵則是他在枝幸募來的。大泊那邊也來了三十幾人,是佐籐取與閔英帶著一隻快船夜間從大泊東南沿海接應出來的。這些來自大泊的軍士都是薛磐所信任的手下,個個都熟悉本地地形,用來為大戰中的頓別兵領路。

就這樣,頓別一下子就變得熱鬧了起來,到處可見到士兵的身影。

夕陽逐漸沉淪於西邊的天際,在浮雲的身後遮遮掩掩,又將不屈的光芒穿透雲層,火燒般地將天地一線映染如血。

一組箭手背著弓箭,掛著箭袋,沿途說說笑笑地打北門外的曠野而來。看到河中徜徉的鴨子,頑氣的年輕人手中比起彎弓搭箭的架勢,口中「唰、唰、唰。。。」聲不斷,假想中的目標就一隻隻地悶頭栽進了水裡。

一男一女,並一匹黃馬打城門口出來。男的年輕而彪悍,身著軍衣皮甲,給人一股雄壯過身旁健馬之感。女的則是上穿藍色短甲,下著黑色馬褲,兩條奇長的腿筒在土黃色的馬靴裡。

長野盛帶來了一營人,這部府兵的宿營地卻是定在了原拂,所以白天來頓別拜見了傅家的一幫長輩,見過一班小輩後,晚上還得趕回去原拂的營地。他的心思大家無人不曉,說是來看長輩與諸如傅博、傅廣等幾位兄弟的,實際上只是想看看傅萱而已。

傅家與長野家相交數代,長野盛和傅萱從小就玩在一起,是理所當然的兩小無猜。小時候,長野盛跟著娘坐著馬車來到這裡,長大了就自己騎著馬前來,每次也都會給傅萱帶點這樣那樣的玩意,比如一把短刀,一根馬鞭,一頂軟帽什麼的,又是順理成章的青梅竹馬。

所以昇陽城裡也有很多人知道,長野盛是傅兗心中默定下的女婿,像他爹一樣,成為傅家這一代的姑爺也幾乎是鐵板釘釘之事。

這一隊箭手越走越近,城門口的兩人依稀說了幾句話後,長野盛便翻身上馬,最後再向著他的萱妹投望去深情的一眼,然後一夾馬腹,踢踏踏地就向著城外跑去。經過那幫箭手隊伍時,看到其中有名認識卻又算不熟悉的人,便隨意地打了聲招呼。

箭手隊伍走到了城門口,傅萱的眼神一亮,高喊一聲:「蠻子。」

其他的人繼續前行入城,有的甚至還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瞧上他們幾眼,阿圖止步於她面前,湊上去笑嘻嘻地說:「怎麼,你的長野郎來了。」他在山間道之戰中出了大彩,因此長野盛是認識他的,剛才的那個招呼也是對著他打的。

「你這個蠻子,嘴巴一張就是渾話。」傅萱罵道,緊接著問:「你也收到了徵召令嗎?」

這次戰事的規模不比尋常,不僅頓別與原拂所有能動用的力量都動用了,而且傅兗等人還從外面請來了好幾批援兵。除此之外,兵器所也接到了軍令,要他們日夜地趕活,城裡還派了幾隊稍稍有些技能的軍士前來打下手。

蝦夷因為地處北疆,冬季的霜凍期長,從每年的十月到次年的三月河水都是封凍的,兵器所的大型水力機械無法開動,這樣就影響了火箭炮的產能。況且,火箭炮是剛研製出來的新武器,大批量生產的流程尚未規劃好,合格的技工也不足。因此,即便是平口徹與新田和正在費九牛二虎之力,在可以預見的近期一段時間內,兵器所注定無法拿出傅恆所要求數量的火箭發射架以及火箭出來。

阿圖週末剛剛從北見城回來,傅蓴已經將傅兗的計劃悉數告訴了他,並要求他一定得幫著頓別軍打贏這場仗。還說,若是勝了,她離開國府的時機恐怕就到了。

對於這麼個天大的餡餅,阿圖自然是一口就吞了下去。可眼見著別人都收到了傅恆所簽發的徵召令,卻唯獨他沒有,便於昨日忍不住地跑去了傅恆那裡請戰,並在那裡和他磨了好久,說願意在即將到來的大戰中擔負起重任。

因傅兗曾有話,說一名搞武器的天才遠勝於一名戰場上的勇士,所以傅恆原本沒有徵召他的打算。但此次戰事實是干係重大,在聽完這名萬人敵的拳拳報效之言後,只是稍一猶豫就派給了他兩個極其重要的任務。

阿圖接了任務後,就開始與這幫箭手們一起訓練,彼此相互熟悉,以期在大戰中能一錘定音。

聽了傅萱之問,阿圖伸了伸舌頭,擺出了一副捨我其誰的架勢說:「連傅博與傅廣都收到了徵召令,像我這樣的人才豈能不去。」。

傅家的兩位成年小字輩都受到了徵召,這顯示了傅兗要在這一鋪上壓下所有的賭注。

傅萱神色一黯,輕聲道:「打仗很危險的,你們都要小心才好。」

「哦。」阿圖聽了,心中頓時湧起股「受驚若寵」的感覺,心道蠻妹居然也會關心人了,便拿調笑的眼光看著她:「是啊。莫非你心疼我,怕我被打死了,然後自己做小寡婦?」

「你這個臭蠻子。」傅萱恨得咬牙,舉手為刀,邊虛砍邊高聲道:「大家請注意了!一個敵兵拿起了一把刀,舉刀就砍,唰唰唰。。。就把蠻子砍成了肉片。可真解氣啊!本姑娘用筷子夾起了一片一看,怎麼這麼像鮭魚肉啊。。。」

阿圖沒想到蠻妹也可以偶爾幽默一下,笑問:「那你是不是準備吃了?」

「呵呵。本小姐本來是要吃著解恨的,可在鼻子上一聞,原來是臭的,趕緊扔到窗外去了。」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聞的是我身上哪塊肉啊?」

「我聞。。。」傅萱陡然收口,「死蠻子,你真是說不出好話來,我都要被你氣死了。」

「大家請注意了!一個敵兵張起了一張嘴,開口就罵,嘩嘩嘩。。。就把大小姐給氣死了。敵兵趙圖餓了,正搬來一口大鍋,準備把大小姐煮成肉湯。」

「你敢!」

「什麼敢不敢,肉可已經煮好了。敵兵趙圖伸出了筷子,向鍋裡一撈。大小姐猜猜,撈到什麼了?」

傅萱忍不住問:「撈到什麼?」

「天啊!怎麼是隻豬蹄!哦。。。看錯了,原來是只腳。。。喂,拜託!怎麼可以這麼臭,趕緊扔了。」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比成一副筷子夾著,伸到鼻子上一聞,忙不跌地往外甩。

「居然說本小姐是臭腳。。。呸!」

「這次是豬。。。不!是只手。怎麼回事?像咬老牛皮,都是老繭啊。看來大小姐玩刀玩得太多了,唉!咬不動,也扔了。」他臉上做出副極度惋惜的神態,右手向後一揮,示意把那隻手給扔了。

「胡說,本小姐手上哪有老繭。」傅萱抗議著,雙手卻握緊了拳頭,因為那裡的確是有幾個因長期拿刀而磨出來的繭子。

「敵兵趙圖再一撈。哦,這回居然是個舌頭。咦,這舌頭怎麼這麼長,像麵條一樣,繞來繞去都繞不完。唉!太長了,也扔了。」

「你居然說本小姐是長舌婦!」傅萱對著他猛踢一腳,卻被他輕易地避開了。

「嗯。。。大小姐別急啊,敵兵趙圖又是一撈。」

「你敢再扔!」

「咦!怎麼是個紅圈圈。哇!這次可是大小姐的紅唇吔。。。」阿圖將手筷湊到自己的眼前,眼珠轉來轉去,面露欣賞的表情。

不等她有所表示,便在自己的手指上親了一口「嗯。。。不扔不扔。先親一下紅圈圈再說,波!」

「死蠻子,你又欺負我,我和你沒完。」傅萱說不過他,氣鼓鼓地罵一聲,轉身入城。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1:28
(一九八)丁丑案
-
寂靜的夜裡,傳來了兩個人的腳步聲。風在月光下輕輕地吹著,將沿街的樹梢拂起嘩嘩的輕響。

生辰會的那個夜晚,他們也是在這條路上散著步子,那一夜雖然並沒有發生什麼足以改變彼此關係的事情,卻是使得他們感覺上親近了好多。

走著走著,阿圖偏過頭去,望著花澤雪的臉,彷彿帶著陶醉的神色說:「你長漂亮了。」

「真的?」她露出了一個清甜的笑容,也將頭轉了過來,笑著說:「常言說:『情人眼裡出西施』。這麼說,是你開始喜歡上我了?」

「也許吧。」他含糊地說。

可花澤雪不依,帶著點撒嬌的語氣道:「什麼叫也許,就不能說你喜歡我嗎?」

「好,喜歡。」阿圖笑道。

「嗯。這才像話。」說完,她向著四周望了一眼,只見到處是靜悄悄的,便飛快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咯咯笑道:「獎賞你的。」

「哇!」阿圖眉飛色舞,「如果我說點更帶勁的,會不會更有綵頭。」

「行,你說吧。」

「我每想你一次,神就給我一文錢,結果我成了大財主。」

「切!應該是每次神都給你一記大耳光,結果你成了大豬頭。不行,再說一個。」

阿圖咂咂舌,做出一副滿臉深情的模樣,凝視道:「佛曰:『前生五百次的凝眸,換來一次今生的擦肩。』雖然我只凝眸你了五百年,可萬丈紅塵,茫茫人海之中,今生讓我遇見了你,在你擦肩而過之前,就定要踏前一步,攔住你說一句:『我喜歡你』。」說完,走上前一步,在她的唇上一吻。

這一段熱情的話並這一吻讓花澤雪呆住了,閉上了雙眼,長長的睫毛流下了兩滴清淚。好久,她仍然還是閉著雙目,說:「雖然知道你說的都是假的,但我還是很感動。」

他時常會覺得心中有一股熱忱的衝動,且時常都不那麼受控,然後就做了出格的事情,那一番話和那一吻就是這種衝動的產物。他暗自為剛才的過份而後悔,但卻知道不可退避,否則就要傷她的心了,便說:「誰說假的,真的!」

不過,他語氣中的誠懇成份不多,花澤雪聽出來了,帶著點傷感問:「那段話你一定也常常跟別人說。」

「沒有。我發誓!」阿圖舉起掌心道。

花澤雪這下就高興了起來:「答應我,以後也不許跟別人說。」

「好。我保證。」

兩人又開始散步了起來,阿圖問:「屈掌櫃倒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神神秘秘的?」

說到屈閒,花澤雪的臉上浮現了一層溫暖色,道:「別瞎說,屈掌櫃為人最是磊落光明,哪有什麼神秘了。」

「神秘又不是壞話,只是說他高岸深谷的,咱們這些常人難以明白而已。」阿圖分辯道。他已經注意到了,那就是屈閒並非一個尋常的商人。尋常商人的行事多半不能有他那種氣度,也不可能有兩張藏寶圖,更不可能畫出那麼精妙的「名畫」來。

「這還差不多。」花澤雪接受了這個解釋,露出了笑臉說:「其實啊,我一開始也有疑問。屈掌櫃是打京都來咱們這的,可你也知道,一向都是咱們這的人往大陸那些繁華的地方跑。大陸雖然也有人移居來咱們頓別,可多半都是些想授田的農戶,像屈掌櫃這樣又有學問又有錢的人可稀罕著呢。雖然有疑問,可我也不能就這麼去問他,就只好去問阿砸。」

「他說了?」阿圖問。阿砸是屈閒來頓別時就帶在身邊的,跟著他的年限最長,應該能知道些內幕。

「阿砸開始也不肯說,」說到這裡,她露出了得意的表情,「可這麼多年下來,也被我套出了不少的實情。」

原來使的是美人計。他彷彿帶些醋意問:「沒吃虧吧?」

「吃你個頭!」花澤雪佯怒道,又囅然一笑,「你吃醋了?」

「嗯、嗯。」他含含糊糊地答著,「繼續說。」

於是,花澤雪就開講她所知道的屈閒。屈閒原本是在京都的一名大官手下做幕僚,可因為被牽扯進了一樁「丁丑案」而被迫逃離大陸。阿砸是屈閒好友之子,屈閒在逃跑時也將他給帶了出來,其後兩人一直在北疆各諸侯國間遊蕩。六年前他們來到了頓別,不知何故屈閒就決定不走了,於是便在此開店定居且一直呆到了今天。

「什麼是丁丑案?」阿圖問。

「本來我也不知道,可後來偶然間看到一篇文章上有說,才略有知曉。。。」

接著,花澤雪又將自己所知道的丁丑案也說了出來,大致是:宋歷一百九十七年,一幫京都左、右兩軍督軍府與禁軍的少壯軍官為了剷除外戚胡氏勢力,集結了五百人,準備於夜間攻打丞相府,殺胡長齡一黨,還打算囚禁太皇太后,迫使其不得干政,結果因洩密而敗露。錦衣衛與禁軍逮捕了有關人等,經大理院審訊,為首者腰斬於市,大多判以絞刑,少數人監禁終生,許多與案之人全家流放邊疆。因此案發生在丁丑年,所以又稱為「丁丑謀逆」。

原來如此,這些近年所發生的史事是課本上所不曾提及的,所以阿圖並不知道。聽完這個故事,阿圖又問了幾個問題,這些問題有的是她知道的便答了,不知道的也就坦言不知。眼見再也問不出來什麼內幕後,他便嬉笑道:「對了,剛才我的綵頭。。。」

「呸!都給你親了,還想怎麼著!」

「就親一下,怎麼夠?」

花澤雪白了他一眼,說:「貪心的傢伙,再多的沒有了。」

這時,已經走到了北四巷的路口,可她卻不轉彎繼續向前走著。阿圖忙問:「怎麼,你不回家?」

「陪我去湖邊走走。」

「你不請我上去喝杯酒?」

花澤雪咯咯笑道:「前車之鑒,這次我可不敢了。誰叫你這個傻瓜上次不把握住機會,機會可是稍縱即逝。」

沒辦法,阿圖歎了口氣,只得陪著她繼續向前走去。

皓月掛在天空,早春的湖水在夜色迷離中煙波浩渺,老蘆葦的枯黃身影佇立在湖岸邊的淺水中,密實成叢。在蓬勃的春季,它們將不會抽枝發芽,蘆花吐蕊,而是會逐漸地枯萎,然後倒伏,繼而化為塵土。然而,在它們的根部,新蘆葦的嫩芽已經長出,且會步步串高,最終將新綠遍佈。

並肩坐在湖邊的一塊大石上,眼望著面前的湖水,花澤雪感著歎說:「這裡真美,可惜會很久都看不到它了。」

他將手伸去了她的腰部,輕輕地摟住,並沒有遭到她的拒絕。她的腰輕盈而柔軟,這使得他又泛起了一股衝動,在她的面頰上輕輕一吻。

「我很快就要跟著屈掌櫃去京都了,你會來嗎?」她的眼中露出了迷離的神色。

阿圖這幾日才知道,這個小妹放棄了與孟冬兒合夥開店的主意,而是說服了屈閒帶她到京都去,這實在是令人感到意外。他忽然起了逗她的心思,故作難過狀,痛心疾首地道:「頓別令跟我說了,這次大戰我得參與。或許,我會戰死的。」

花澤雪大驚,一握他的胳膊道:「你不是在讀書嗎?難道頓別令也讓你去上戰場。」

「敵軍太強,像我這樣的人才哪能逃得掉。上次的松音之戰,不也是徵召了我嗎?」

花澤雪怔住了,雙目隱隱泛出了淚花。又聽得他長歎一聲:「可惜」,忙問:「可惜什麼?」

「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現在還沒老婆,也沒孩子。」

花澤雪明白了他的用意,柔情似水頓時化作了憤怨,在他腰間狠狠地擂了一肘,道:「哼!活該,誰要你那麼花心。想用這種話來騙我佔我便宜,沒門!」

「如果我戰死了,你會不會偶爾地想起我?」

這句話一下子又將她的柔情給拉了回來,花澤雪連忙摀住了他的嘴巴,淚水盈盈地道:「不許這麼說,你一定要好生生地回來。我等你!」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7

LV:8 領主

追蹤
  • 450

    主題

  • 19387

    回文

  • 4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