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神馬浮雲記 作者:ziggzagg(連載中)

mk2257 2011-5-17 18:08: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2 46926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0:39
神馬浮云記 (一四九)拜姐為師
下午,葉婕妤決意要開門收徒,于是船上就上上下下地忙將了起來。

好在大宋所有船只開船之前都要焚香獻祭,以祭江河湖海之神,因此香案和香燭都是常備的。

主艙里擺上了香案,案上香煙繚繞,供品也放了數樣。案后的木墻上貼著一副畫,畫前的案上還有塊靈牌,上書“祖師葉遁之位。”

畫像上之人乃是名和尚,身著灰色僧衣,頭上燙著香疤,眉目十分地清峻,寶相莊嚴的同時,又似乎帶著些飄然出塵之感,乃是道知大師中年時代的畫像。

葉夢竹此次前去京都所帶的行李中正好有祖師葉遁的畫像一幅,此時掛將出來便使得香案聲色不少。否則,若是只有一個木牌供在龕位上,未免顯得過于粗糙和空廓。

阿圖起先見要拜的是個和尚,未免就有些老大的不高興。塵來的風采他是見識過的,難免就連累了所有的僧人,和尚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著實是不怎么樣。可后來聽葉夢竹略說了一番道知的往事后,心下便起了佩服之意,無論如何,一個可以想出開連鎖和尚廟這種主意的人的確是有點天才的。

和尚頭上要燙疤疤的,畫上的和尚頭上燙了十二個,可見他甚有硬骨。阿圖數過塵來的頭頂,上面只有六個,又可見塵來是怕疼的,所以少燙了一半,于是心中便對他更加地鄙夷了。

“阿姐,我要是拜了你當師傅。那不是平白矮了一輩,我想過了,這太吃虧,我不干。”眾人都等著看阿圖拜師,卻沒想到他連香都拿著手里了,卻忽然來這一句。

葉夢竹正坐在案邊的椅子上,等著他行參拜之禮,聽了這話也不惱,只是笑道:“既然你不愿拜我為師,那我就只得代師傅收你為徒了。”

“那阿姐的師傅又是何人?”阿圖問。

“我的棋實是自學的,乃是靠打譜與同他人對弈得來。如果硬要有個師傅,也算是有一個,乃是個和尚。”

葉夢竹所說的便是雪齋了。她有一次去京都萬佛寺進香,無意之間就遇到了這個和尚。之后他便時常來與她對弈,教授她更高層次的棋道,使得她的棋力飛漲。

“哦,又是個和尚。”

讓他拜個和尚為師難免有些為難,還是葉夢竹好,起碼她要美得多。反正他以前就拜過蘇湄,再認個美女當師傅也沒什么大不了。

見他的神色中還透著猶豫,葉夢竹深深地一笑,露出白貝般整潔的牙齒,道:“你拜我為師,只是在這教棋、下棋的時候把我當成師傅即可。其它的時候,你還是我的弟弟,也不用你執弟子之禮。”

這個提議倒是不錯的。阿圖點頭應允,收斂起神色,恭恭敬敬地去到案頭拜了三拜,然后將手中的香插到了香爐里。

然后高拱便端過來一個茶盤,上面放有清茶一杯。阿圖取過茶杯,走到葉夢竹身前,躬起身子,雙手捧著遞了過去。

葉夢竹正要接過茶盞,嚴象卻在一旁冷言冷語道:“小子,斟茶拜師是要跪的,還要磕三個響頭。”

阿圖轉頭怒視他一眼,幾乎就要開口罵這個討厭的家伙。他自然知道這拜師是要跪的,只是想著蒙混過關,葉夢竹只要不提也就這么算了。不料這人喊了出來,實在是可惡。

“算了,算了。阿圖就不用跪了,我們這對師徒只要個名份,其它的也就馬馬虎虎了。”葉夢竹卻是善解人意,知道他不想跪,那也就隨他了。

當下,她接過了阿圖手中的茶一口喝完,這拜師之禮就算行過了。

這一天接下來的時間,除了吃飯,阿圖便跟著葉夢竹在艙內學棋了。第一天里,葉夢竹教了他不少棋理,還默寫出幾篇歌訣讓他背誦。

阿圖的記性可真是讓葉夢竹驚訝,就這么讀了一兩遍,那些歌訣就被他統統地記了下來。讓他背誦時,居然一字不差。

“以你的記性,哪怕只是將圍棋中固定的下法和一些名局給統統背下來,棋力便可以長進良多。”葉夢竹道。

第二天他們開始對局,葉夢竹讓他三子。

“單論局部的接戰,我已經無法勝你。你的算路遠在我之上。這世上雖亦有其他算路在我之上的人,但也決計遠不及你。不過圍棋的棋力只有七成是算路的因素,另外三成因素便是弈理、心理以及對局之人的性格、運氣甚至身體狀態等等。但這三成便是國手和庸手的根本差別,否則那算學好的人便人人都是國手了。讓三子,對我來說,棋盤空間很大。你要越過這關,也不容易。”

葉夢竹侃侃而談,然后面色一正,深吸一氣,同時“啪”地一聲,將棋子打到棋盤之上。

“啪!”阿圖也放下一子。

初時,他聽葉夢竹說下棋要講究“氣合”。棋與心,心與氣,三合為一,棋子要拍得有力而清脆,他便拍碎了不少棋子。害得葉夢竹后來連說他現在還不是高手,不講究“氣合”也不要緊,這才保住了剩下棋子的性命。

三十幾個來回之后,盤面上葉夢竹的白棋遍布各處,象灑下的白豆子一般。這些白子,粗看象是各自為戰,互不相干;但細看之時,卻是彼此之間暗含聯系,相互呼應。如阿圖這種蠻牛,就最怕這種招法了。

眼見對方仿佛已布下了天羅地網,阿圖抬起頭用很懷疑的眼神來看著她:“你又要騙我了。騙我去吃你這個幾個子,然后自己偷偷地去圍空,是不是?”

“我這是騙著,亦是正著。你應不好,上了當就是騙著。你應好了,也占不到便宜,這招也就是正著。”葉夢竹毫不退避地和他對視著,心道:“小子長進了,知道要吃騙了。”

“你的棋太散,有好幾塊孤子,我不知道應該去吃哪一塊才好。不吃你,我就贏不了。吃你恐怕又要上當了。”他一說“吃你”,葉夢竹就白了他一眼,這個詞太曖昧了。

“快下,少啰嗦。你不是說自己的腦子比牛還跑得快嗎?”葉夢竹惡狠狠地說,心里卻是要樂翻了。這小子老吹噓自己的算路快,說什么比紅牛、黑牛的還跑得快。牛能跑多快?看它們在那里慢吞吞地吃草甩尾巴就知道了。

審視了一番棋盤,阿圖下定了決心:“吃!不吃也不行了。看著,弟弟我也不是吃素的,我要吃你了。”輕拍一子上去,棋子居然還是碎了。

“喂。你不能輕點嗎?又拍破了。”

這日,共下了八盤三子局,阿圖四勝四負,大家打了個平手。

到了晚上,阿圖便提議要試下一盤二子局,葉夢竹笑著答應了,說如果輸了就要還是要退回到三子。

結果這盤二子局卻是葉夢竹贏了,阿圖又不得不退回到三子。神馬浮云記 (一四九)拜姐為師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0:40
神馬浮云記 (一五零)竹圖派
第三日,日光不現,江霧靄靄,風中還夾著細微的雨絲,船破開混濁的水流,行駛在廣闊的江面上。

艙室中,阿圖和葉夢竹下著一盤三子局,此局他占據了不小的優勢,贏面頗大。在棋盤上輕拍下一子后,阿圖向窗外望了一眼,只見嚴象仍然是立在船舷,望著遠處的江水,身形一動不動,便灑笑道:“嚴象又在想老婆了。”

嚴象一個多小時以前就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看遠處,到現在還是保持著那個姿勢。高拱正好端著一杯茶要送到葉夢竹的桌邊,聽了這話心想:“這小孩子仗著葉婕妤的寵幸,說話不知輕重。如果這話傳到了嚴象的耳里,錦衣衛指揮同知又豈是好惹的。”

葉夢竹啐道:“你這小家伙,沒大沒小。嚴同知位高權重,乃朝廷之臂膀,又豈是你能說得的。”

“想老婆又不是壞話,難道位高權重就不想老婆了,連皇帝。。。”說到這里,阿圖猛然地住口。

與此同時,葉夢竹呵斥一聲:“不得胡說!”

高拱立在一旁,耳聽著少年的失言與娘娘的斥責聲,又見她的目光微微地瞟過來,早就明寮于心該說些什么,忙道:“其實小公子所言不差,皇上對娘娘的思念之情乃是天日可表。”

葉夢竹輕笑一聲,也就放過了這個話題,轉而問道:“高公公,你出京之時,本屆棋王之戰進行得如何?”

她是二十天前從京城出來的。為了避免招人耳目,并未去過上海本地棋會,報紙也沒有買回來看,所以尚不知棋王賽第五局的結果。

棋王賽乃是除了名人戰之外最高級別的賽事,每四年舉辦一次,九番勝負,顯示其格局只比名人戰低一等而已。棋王賽乃是由京都棋院與商界名流合辦,總獎金為一萬貫。

本屆棋王也是名人公孫休,而挑戰者卻是上屆名人挑戰者薛訥的師弟,長安棋院的四品棋手謝辯,因此這九番棋就格外的引人注目。

棋王之爭并非小事,高拱是知道的,便答道:“第五局是謝辯贏了三目半。”

葉夢竹點了點,道:“原來如此。公孫休被稱為五十年的棋才,棋藝自然是超凡入圣。想不到謝辯能在前五局里贏下兩局,本屆棋王勝負看來真是難說。”

謝辯今年二十一歲,外號是”盤上王孫”。這其中有兩層意思,一是指他面目姣好,俊美雅致;二是指他棋風輕靈灑脫,不拘一格,常有神來之妙手。

高拱道:“奴婢在京城聽人說。說西北之地向無國手,不料這最近十來年一出就是好幾個,居然贏得了上屆的名人與本屆的棋王的挑戰權,真是難以置信。”

葉夢竹聽了卻笑道:“自名人創設以來,橫空出世之高手也不少了。鄭師道,高確,顧南國,還有那連霸二屆的井上悅,事先都名不經傳,可后來都奪得了名人。圍棋新人輩出實是妙事,不能老由著那幾大棋家、棋院霸著位置。”

高拱聽了,臉帶笑容地奉承道:“娘娘所說極是。”

阿圖聽了二人的對答,便問葉夢竹:“阿姐,名人我倒是聽塵來說過。不過他只說好處很多,至于如何多法,我也不知道。棋王卻是從未聽過,阿姐能不能說說”。

“成。”葉夢竹答道,繼而就給他解說名人、棋王、國手等等賽事的來歷,怎么選拔,比賽規則又是如何等等常識。

“那當了名人究竟有什么好處?”

“好處可多了。”葉夢竹笑著一一說來:“首先名人會被朝廷封為伯爵,這是終身制的,每年有二千多貫薪俸;其次,名人賽的總獎金是五萬貫錢,最終的勝者得到其中的三萬貫;其三,京都棋院這十年的管理權與收入都是屬于名人的;另外,棋手要入品、升品,業余棋手要入段、升段,都需要名人給他們發證書,名人發張證書是要收錢的;還有,如果別人請名人去跟他們下指導棋,每次最少也要上百貫;名人很有名,大戶人家請客、娶親等喜事還以能請他前去為榮,陪吃陪喝也有錢拿。。。你說好處多不多?”

與葉夢竹相處了這么幾天,阿圖也大致弄清楚了“婕妤”是個什么品秩的妃子,暗地里有些替她抱不平。聽她說完名人的諸多好處,略一思索后便道:“阿姐你這么厲害,何不去把那個名人搶來,也弄個伯爵當當,豈不是比你這個‘婕妤’更風光。”

高拱聽了這話,便覺得有些為難了。其原因是按大宋后宮制度,婕妤只是秩三品的妃子,而伯爵卻是一品高爵。若這個葉娘娘真的把名人給搶到手了,那其品秩就不知該怎么算才好。

大宋的后宮以皇后為尊,次為皇貴妃,其下有賢、淑、敬、惠、順、康、寧、昭八妃,再次有昭儀、昭容、昭媛、修儀、修容、修媛、充儀、充容、充媛九嬪,然后才是婕妤、美人、才人、寶林、御女、采女等名號的妃子。

這些后妃中,皇后、皇貴妃、八妃與九嬪是十九個定額編制,可有空缺,如崇治皇帝就只有一后、一貴妃、三妃與三嬪。婕妤、美人、才人等稱號不設定額,可以隨時增減其人數。

其中,皇后為皇帝原配,視與帝等同,皇貴妃只比皇后略低半級,八妃秩一品,九嬪秩二品,婕妤秩三品,美人秩四品,如此類推。這些妃子的日常份例另有制度,但其年俸以及出行的儀仗卻是與品秩密切關聯的,基本與同品秩的官員相若。如果葉夢竹奪了名人的稱號,其出行就應享用一品的待遇,那就得用上八妃的儀仗。如此算不算僭越,高拱就搞不清了。

聽了他的這句慫恿,葉夢竹卻擺了擺頭道:“我下不過公孫休。即便是下得過他,你沒聽清楚嗎?別的棋戰還罷了,都是個人賽,只有這名人賽的初賽和本賽卻是團體賽,大家都是以棋院或門戶的名義參賽,而且起碼要有五人才能組成一個團體。我只是一人而已,又能如何?”

名人賽因為爭的實際上是京都棋院的管理權,也就是大宋圍棋的管理權,所以規則上必須是以棋院或棋家之類的組織為單位前來比賽。初賽和復賽都是每方出五人,作對廝殺,勝三盤者贏。只有那最后的十番棋才是派出最高水品的棋手去向名人單挑。正因為這名人戰里寓含了許多其它的利益,并非那么純粹的棋戰。因此,每一屆名人戰都是慘烈無比,其地位與激烈程度都是遠非其它的棋戰能比擬的。

“還有小弟我呢。”阿圖挺胸道。

“恬不知羞,讓你三子都贏不了還要去爭棋,也不怕人聽了笑話。也罷,即便是算你一個,還差三人,這又待如何?”葉夢竹搶白了他一句。

“這容易,出錢請高手來下就是了啊。”

葉夢竹微微一笑說:“棋壇最注重門戶聲譽。如果有人肯拿你的錢幫你下棋,那以后便永遠為棋壇所恥,再也無人理會于他。你要想做名人,便得自己先拜入一門戶并得到這一門的棋手相助,或自己創一門派,培養棋手。方有資格去爭那名人位置。”

“阿姐,我不是剛拜在你門下了嗎,你門下現在共有幾人?”

“就你這小子一人而已。”

阿圖頓覺大失所望,心里卻不甘心,又問道:“阿姐不是有個和尚師傅嗎,何不請他出山來助阿姐爭這個名人?”

見葉夢竹只是笑而不答,便知道此行不通,阿圖又道:“阿姐,我聽說后宮粉黛三千,都是閑著沒事干的。你入宮后就教她們圍棋,然后我們開山立派,教幾個厲害的出來,過它個十年八年再來與公休孫搶這個名人,你說好不?”

“成。那你就給咱們這個門派想個名稱吧,響亮點。”葉夢竹戲言道。

“嗯。干脆就在你我的大名中各取一字,叫竹圖派如何?”

“竹圖派,怎么聽起來象豬頭派啊?”葉夢竹撫掌大笑。

“那就反過來,叫圖竹派。”

“那不就是屠豬派了嗎?”葉夢竹更是笑得前俯后仰,高拱只是哭笑不得。

看到她那副模樣,阿圖明白了她只是在說笑而已,或許還真把自己當成了個不經事故的小弟弟,心中頓生一股不服之感。

細瞅她兩眼后,阿圖捻起一粒黑子“啪”地一聲拍在棋盤上,正點在白棋的薄弱之處,口中叫囂道:“哼!竟然瞧不起我,讓你嘗嘗我的厲害!”神馬浮云記 (一五零)竹圖派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0:41
神馬浮云記 (一百五十一)抵京
船上的日子雖好,可這短短的三日的水程終于還是走完了。

第三日清晨,天還沒亮,船抵達了南京港錦衣衛專用碼頭。嚴象與高拱先下了船。三個小時后,二人就帶著一隊儀仗前來迎接葉夢竹。

望著碼頭外的車馬儀仗,再從窗口看看艙室內的葉夢竹,卻見她仍然在坐在八仙桌旁打著棋譜。

照常理度之,換了任何一個女人,在這種皇帝前來迎她入宮的時刻都會喜不自勝,甚至跑去船舷旁翹首以待。阿圖覺得這個姐姐非同一般,淡定得有些出人意料。

他走入船艙,來到她身邊坐下說:“阿姐,他們回來了。”

“嗯。”她頭也不抬地繼續擺著棋子,仿佛眼前的這局譜更加地重要。

“皇帝來接你了。”他再次提點。

她終于抬起頭來,對著他笑道:“急啥,又不是皇帝親自前來。”說完,又低下頭去,象是在盤算著邊上一塊黑子的死活問題。

既然她都不急,那自己干嘛要急。阿圖取了桌上的茶壺茶杯,給自己倒了壺茶,慢慢地喝著,再看看她盤中的黑白子,隨即又來了興趣,與她研究了起來。

不一會,艙外傳來了腳步聲,跟著就看到嚴象與高拱走了進來。

高拱進了艙房,只見葉夢竹還在那里擺棋,小跑著上來,輕聲勸道:“娘娘。皇上有旨,讓您即刻起駕前往皇城,由北安門入宮。”

皇家的規矩,凡是皇帝納妃,都是由北門入宮。

“等會。”葉夢竹道,目光再于棋盤上流連了一番,卻抬頭對著阿圖問道:“你說,白棋若要盡殺這團黑棋,下步得走哪里。”

高拱不由昏了,這都什么時候了,莫非眼前這盤棋比入宮還重要?可這個娘娘是個不聽招呼的,不僅自己說的話對她來說便如同放個屁,就連皇帝的話她也是十句聽不上幾句。與此相反,她說的話皇帝倒是非常愿意聽的,甚至可說是從之如流。對于這么個娘娘,除了凡事由著她外,還能怎地?

這盤棋中的對殺極其地激烈,幾塊黑白子都糾纏在一起,混混沌沌。不過阿圖剛才研究了一陣,差不過也算出來了結果,搖頭道:“白棋凈殺不了黑棋,先下手者反而遭殃。最好的結果就是彼此妥協,大家相安無事。”

看來這小子一覺睡醒后長進了不少,知道妥協了。葉夢竹點點頭道:“不錯,我也正是這么想的。”

于是她站起身來,對著嚴象與高拱兩人道:“走吧。”說完,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是。”兩人齊聲回答,隨著她走出了船艙,阿圖也隨即跟上。

天雖然已是大亮,但太陽卻是偷藏在深深的云層后,空氣中滿是一片帶著霧靄的清冷味兒。

阿圖隨他們下了船,又眼睜睜地看著她上了轎。他和葉夢竹相處多日,已逐漸有了感情,覺得和她一起便真如同親人一般。又知道皇宮規矩與禁衛森嚴,外面的人不可隨便入去,里面的人也不可隨便出來,一年恐怕都難得見上一次,心中更是不舍。

但分別時刻的到來總是免不了的,在他眺望的視線里,葉夢竹所乘的轎子在侍衛、太監與宮女的呼擁下還是一步步地漸行漸遠了。

他正在出神之際,忽聽得耳邊有人在喊:“傻小子,還傻站著干嘛!”

抬眼一看,卻是嚴象打馬折返了回來,臉上還是那副死樣。他正在魂不守舍,連這么大匹馬跑回來都沒注意到。心中本來就十分地失落,此時被人嘲諷,更加郁悶。他斜瞅了這死人頭一眼,尋思著如果打他一頓會不會是惹場大禍。

嚴象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露出了難得的一笑,滿不在乎地道:“要打,估計我打不過你。走吧,人各自有命。”

說罷,手一擺,拋給他一物道:“這是錦衣衛腰牌,你日后如在京都有難,只管來尋錦衣衛便是。”

阿圖接下這腰牌一看,只見上面畫著個惡狠狠的魚頭。再抬眼看嚴象時,他已經打馬走遠了。

“公子,走吧。”盤兒掀開了車馬前的布簾,伸出頭來說道。

這輛車是葉夢竹留下來的,駕車的人便是馬老頭。葉夢竹昨日就和馬管家與盤兒說了,讓他們帶著阿圖去自己在京城的宅居,并將這套院子并同里面所有的物什都送給了他。

阿圖強自一笑,對著她做了個怪臉,隨后“唰”地一聲,電一般地飛射入內,驚得里面的她大叫起來。

馬車從碼頭出發,順著大道而行。但見這兩旁的街道,皆是中高邊低,兩旁建有排水溝渠,路面以碎石,泥漿,石灰按比例調和后鋪成,堅實耐磨。道路兩邊則廣種槐柳,在這深冬里都裹上了雪白的銀裝。道路之下,則是大宋唯一的城市下水通道,家家戶戶的污物皆是通過此處排去了長江。

南京素為“七朝煙月之所,金粉薈萃之地”,歷朝歷代都是繁華之所。本朝又定都于此,引得那東西南北、各族各國的客商均在此地淘金,開設店鋪、會館、酒樓、旅店、戲院、商社等機構;除那傳統的國內貨物之外,西域的寶馬、寶石,北疆的皮毛、人參,和州的刀劍、漆器,安南的大米、奧州的銅鐵、羊毛,緬甸的家私、玉器、美洲的煙草、咖發以及南洋、西洋各國各地的貨品盡充斥于此。可謂是,四方輻輳,百貨咸集。

京都除了皇城之外并無城墻,且因為人口的增多,對土地的需求增加,連前朝的遺留下來城墻都被一一撤去,騰挪出來的地方早就被用來建造民居了。

城內還有一條秦淮河蜿蜒橫貫。貴族世家、名門高戶聚居兩岸,金粉樓臺則鱗次櫛比。白天,文人騷客流連于此,留下詩詞歌賦與墨跡;夜間,則有畫舫凌波,歌女晚唱與漿聲燈影相互和應。

馬車越往鬧市中走,沿途便越是熱鬧了起來,到處都是懸掛著彩旗燈籠,節日的氣氛也越來越濃。行走到長安街時,但見一條三十多丈寬的大道乍現眼前,頓覺開闊與氣派無比。

此時的京都已經有二百二十萬人口,帶著六朝歷史的遺留,高傲而從容地立在長江之畔,將它的繁華鼎盛與婥約風姿展現給整個世界。

今日是大年初一,街中店鋪多半不開。但即便是如此,那些或坐著暖轎,或乘著車馬,或者提著禮物步行去拜年的人群仍然是充塞了京城的各處。

更有些小童手執著根長香,揣了一口袋的鞭炮,目光四處尋找著那些看起來膽小的行人。瞅準了目標后,悄悄地溜到身后,扔下個點燃的炮杖,將受害人嚇上一大跳。于是這些小童便高興了,鼓掌唱起一些嘲笑的俚曲來,待得那受驚嚇的人去趕,他們又一溜煙地跑不見了。

回家的途中,阿圖居然看到了京都大學的校門。他本待即刻跳下馬車去尋蘇湄,但盤兒卻是死活拉住了,說無論如何也要先回家,否則認不得路,到時如何回來。

阿圖覺得她說得有理,便決意先回家,認準門路后再讓馬管家送自己前來京都大學。神馬浮云記 (一百五十一)抵京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0:42
神馬浮云記 (一五二)調戲盤兒
過了京都大學,再行了約么二、三里,便來到了目的地。葉夢竹的居處乃是位于秦淮河南面的一條名為胭脂巷的街道上。

胭脂巷內雖偏僻幽靜,但走出這條街道便是熱鬧地段了,所以就是個居住的理想之地。這所宅院占地兩畝半,坐北朝南,是個二進的小院落,由前院與正院兩個院子組成。

葉夢竹離開北京去上海前,就早已搬離了皇甫家,并在此曾住過將近一年的時間。

管家馬叔和小婢盤兒是葉夢竹從娘家帶出來的,已跟隨她多年。葉夢竹既然這么安排,那阿圖便是他們以后的新主人,兩人自然要把他當主人來伺候。

宅子里另有一中年仆婦張媽,五十多歲的模樣,長的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是個好脾氣的人。葉夢竹去上海之時,她就留守在這里看房子。聽盤兒介紹說這名少年便是葉夢竹新認的弟弟,也就是未來的新主人,便慌忙前來見禮。

葉夢竹入了宮,就不會再回來住了,她吩咐過了讓阿圖住原來她住的正院,宅子里所有的一切包括宅子本身都也送給了他。

阿圖前前后后地將宅子看了一遍后,就說暫時不要動葉夢竹原來所住的正院,反正自己不久以后還是要回去蝦夷的,這段時間住在前院也就可以了。

這個前院也是傳統的北面正房,兩側廂房的格局,院內種幾棵楊柳、槐樹,雖不大卻整齊,看著讓人滿意。

三人得了這么個章程,就開始分工干活,馬管家與張媽收拾房間房間,盤兒去給他燒熱水洗澡。

等熱水準備好后,盤兒就過來請他去廂房洗浴。

&38182;衣衛的快船上可沒有洗澡的地方,即便是有,淡水的儲備也不足以讓人如此揮霍。阿圖這是第一次乘坐帆船,對此不由深惡痛絕,總覺得一、兩日不洗倒還罷了,若是乘上一、兩個月的船,那腌咸肉的滋味是何等地了得。

隨著盤兒來到二院的右廂房,只見里屋內已經擺了個大桶,桶內熱氣蒸騰,滿屋都是水汽。房內還擺著個衣架,上面掛著三套衣衫,衣料做工均是華貴精細。

雖大致能猜到這些衣裳的來歷,阿圖還是問了句:“這衣服是哪里來的?”

盤兒帶著些不自然的神色道:“少爺想必都知道了。這些衣衫原本都是皇上的,可夫人說以后都歸公子了。少爺的身材與皇上差不太多,估計穿著能合適。”

這個新姐姐真是不錯,連皇帝的衣服都貪污了來給自己,可見實在是很照顧弟弟。阿圖將這些衣衫翻來覆去的看了看,便選了其中一套寶藍色的。

盤兒看他準備洗澡了,便向門口走去。他見盤兒走開,也開始解身上的扣子,預備待她出門后就脫衣入水,誰知道她栓上了門再折返,而且也開始脫起了衣服。

上次只給她看看肌肉就把她給嚇跑了,這次竟然自己主動地脫衣服,簡直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阿圖好奇地問:“你怎么也脫衣服了?”

“伺候少爺洗浴是婢子的本份。水會把衣服打濕的,所以。。。”盤兒的臉漲得通紅。

“阿姐不是把你的賣身契還給你了嗎?你以后就不是奴婢了,也不用來伺候。”

“夫人說盤兒可以自行離去,也可以繼續服侍少爺。盤兒不走,少爺要盤兒做什么,盤兒就做什么。”說到這里,聲音幾乎低不可聞。

盤兒原名容芹,本是徽州人,十歲時就被父母打山里的家鄉賣了出來,輾轉到了上海后,被葉夢竹的老父買下作為了婢女。這八年來她一直與葉夢竹做伴,兩人間著實有些姐妹般的情誼。

葉夢竹在得知將要進宮后就還了她自由,但盤兒早就對把她賣掉的父母沒有了情感,是既不想回老家,也是無別處可去,所以還是選擇繼續留在葉家。葉夢竹見她選擇了留下,便問她是想繼續留在上海葉宅還是回京都來以后服侍阿圖。第二個選擇相伴隨的意思就是以后找個機會讓她能做上阿圖的側室,結果盤兒想都沒想就選擇了后者。

&23384;了這么個心思,盤兒就盡想著要侍候好他,也顧不上心里那點羞澀了。除完衫,走到他身前說:“婢子伺候少爺更衣。”

她并沒有如他所期望地那般脫光,而是尚穿著內衣。只見一片鮮紅的肚兜圍在胸前,雪白的胳膊與頸下的一片肌膚都露了出來,右肩上還有一個奴民的青印尚未洗去。若是轉身過來,那后背就幾乎是全裸露于外的了。

這個小婢模樣生得秀美可人,與他相處的這么多天來都是凡事依著他,是個好性情的女兒家。見她要為自己脫衣服,阿圖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道聲自己來,然后轉過身去把自己脫光并跨入到了木桶里。

看著他自己在那里洗了一會,盤兒拿起打上了胰子的絲瓜瓤子道:“婢子給少爺搓背”,就開始幫他擦起背來。

阿圖這才明白伺候自己洗澡是這么個伺候法,他本來還有點想入菲菲,以為鴻鵠將至,盤兒或許會主動地投懷送抱。

“其實我可以自己搓。”他搶過盤兒手上的絲瓜瓤子,開始為自己搓背。

盤兒見他的手臂居然可以象蛇一樣在背后四處用力游走,不由大感詫異:“少爺的手臂怎么這么靈活,我和小姐的背上不少地方手都夠不著呢。即使夠得著,也用不上力,我還以為人人都是如此的。”

阿圖得意地道:“這算什么,我還有很多更厲害的招數呢。”

盤兒奇道:“什么厲害招數。”

“我的腳可以掰到脖子后面。”

“這可算不上厲害,婢子我也可以。”

“哦。我的肩頭能變兩只老鼠出來。”

盤兒愣了愣,笑道:“這婢子可不信。”話剛說完,就見他舉起了雙臂一鼓勁,肩頭上果然出現了兩坨小老鼠般形狀的肌肉,且隨著他力量的一收一放而左右地橫移,煞是有趣。

“真好玩。”盤兒笑呵呵地用手指去點了點那兩塊肌肉。

“我背上還可以變棵樹出來。”

這可更加的神奇了。盤兒睜大了眼睛,饒有興致地說:“婢子看看。”很快,她真地就看到他背肌組成了一個凸起的樹形。

&25509;著,他又給她變出了蘑菇云和五花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等她看得眼花繚亂之后,他用著神秘兮兮的口氣道:“信不信,我還能變條蛇出來。”

盤兒連忙點頭道:“信!這個婢子也要看看。”說完,等了老半天也不見他的背上有蛇出現,便問道:“蛇呢?”

“在前面。”

“哦。”盤兒正要轉去前面看蛇,忽然就醒悟了,直臊得滿臉通紅,用手再他背上一打:“少爺真壞。”

阿圖嘿嘿地笑著:“信不信,我的肩膀不動,但頭可以轉到脖子后面。”

“這點婢子可真不信了。”

話未落音,只見他陡然地轉過來頭直對著她,一條舌頭伸長得幾乎要舔到了她的鼻尖上,而雙肩果然是沒有轉動。

“啊!”盤兒大叫一聲,向后便倒。聽得“哐當”一響,身后放著的一盆水也被她給壓翻了。

還好,盤兒只是因為驚嚇而跌了一跤而已。只是她上身本來就只穿了個肚兜,被那盆水一澆之下,胸部緊緊地貼在了紅布上,身體一動,那兒就顫動一下。

“你沒事吧。”阿圖嘴里問著話,眼睛卻滴溜溜地在她身上亂轉,最后盯著那兩處顫動著的地方。

“少爺。”盤兒趕緊喊了一聲,他才緩緩地收回了目光。

見他好象有那種意思,盤兒羞不自勝想著:“如果他真地要。。。那我到底是應該答應,還是不答應呢?”

。。。。。。。

結果,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阿圖繼續洗澡,洗完后挑了那套寶藍色的長衫,盤兒便幫他換上。

穿好衣服,他回到了自己的正房。對著鏡子上下一瞧,感覺大是滿意,便走出了房門,喊上馬管家送他去大學見蘇湄。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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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馬浮云記 (一五三)顫動的相思石
冬雪已經停了好幾日了,雖然沒有再下,但積雪卻也未化。

這個下午出了太陽,不過懶洋洋的,也不見帶來一絲溫暖。南湖的湖面上還漂浮著些薄冰,也不見有飛鳥覓食,連小野鴨都不曾見一只。

想到小鴨子,蘇湄忽然覺得有些慚愧。那么可愛的小東西,那死小子居然打來吃,還躥嗦著自己也跟著吃了一次。

還有,他說最近就要來了,可今日都初一了,連人影也沒見到。難道他真的是坐船來?想到坐船,她就覺得有些失落,那等他來的日子就實在是太漫長了。

兩個多月前,她的雙親找來了學校,他們終于投降了并保證以后凡事都依著她。蘇州雖近,但為了等他前來,她早早地就寄去了家信,說這個假期有很多功課要補,實在是無法回家。劉妍的家就在這京都,蘇湄昨夜在她那里吃了年飯后,就匆匆地趕了回來,也是怕萬一會錯過了他的到來。

左思右想,不知不覺中,蘇湄就已經沿著了這片校園內的湖水走了一圈了。

她今日將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淡綠色的上孺配白色長裙,外面再穿一件極淡的水紅色背子。背子上印著大朵的尖葉荷花,荷花紅線紋邊,花葉是稍深的水紅色,花心黃線繡蕊。這一套再配上雙鵝黃的繡鞋,發上插一只阿圖在頓別買給她的紅珊瑚釵,既帶著少女的清新韻味,又帶著大家閨秀的沉著,色彩的搭配也能令人眼神跳躍。

“蘇湄。”一個聲音從遠方傳來。

她抬頭一看,居然是黃崇。他手里提著幾個紙包,見到她便往這邊跑。

“唉,小心。”蘇湄眼見他打了個趔趄,忙提醒他得注意點。東區的學生校舍這邊是沒有沿湖長廊的,地面上不但積著雪,還有冰。

不過他只是晃了幾下,腳下終于還是站穩了。等他走到跟前,蘇湄見他滿臉都是感動之色,又聽得他哆哆嗦嗦地說:“謝。。。謝謝你。”

自己對他可從來沒做過什么好事,這句謝語真是有點莫名奇妙。蘇湄對他向來沒好感,便用著一慣的冰冷語氣道:“謝我什么啊?”

“你。。。你剛才。。。提醒我小心。”黃崇面皮漲得通紅,一雙眼睛只盯著地下。

原來只是這個原因,蘇湄頓時覺得哭笑不得,心想這人實在是呆得厲害,便問道:“你喊我有何事?”

“送給你。”黃崇的雙手舉得老高。

“這都是些什么啊?”

“年貨。上次我見你聚會的時候好像很愛吃這些零食,所以就。。。”

黃崇臉上擠出了討好的笑容。其實他生得也并不難看,只是性子有點倔又有點憨,因此在同學里面不討好。

蘇湄這才細看他手中所提的東西,果然是瓜子、糖果、松糕之類的零食,心中微微有些感動。想自己也從來沒給過他好臉色,他卻是老記得自己的事情。不過越是這樣,他的東西就越不能要。

“我不要。再說我還要散步呢,拿著這大包小包也不方便。”

“這不要緊。你慢慢散步就是,我給你拿到門房大嬸那里去,你回宿舍的時候自己去取就好了。”

“這怎么行,哪能這么麻煩你。”

“不麻煩,不麻煩。”

說罷,他似乎生怕蘇湄不要,便一溜煙地跑了。蘇湄在他身后連喊了數聲,他都不應,反而跑得更快了。

“這倔驢。”蘇湄急得一跺腳,也拿他沒辦法了。

喜歡她的人很多,這點她心中很清楚。曾經的同學里,除了這個黃崇,還有徐暨,另外還有兩個沒考上博學士但留在了京都的大學同窗,聽說她回來后也老是往學校里跑。

每每想到這些事,心中都會不知不覺地感到一種沉重的負擔。又會產生一種期望,那就是趕快把自己給嫁出去,免得老是要面對著這種無休止的困擾。

可是,那個小子又能在什么時候長成人呢?又會在什么時候抬來他的花轎,來迎娶她這個新娘呢?

歸根到底,她和他之間還是有著不小的差異,年齡、學歷,這都是一道道或高或低的坎。雖然他是大仙,本事也大得很,但愿他能在這件事上把本事給顯出來。

對了,還有那個唐公子。他這十來天倒沒怎么來煩她,算是積了點小功德了。

不料,剛剛想到這里,身后就傳來一聲輕柔的呼喚:“蘇姑娘。”

蘇湄不用回頭就知道這是唐棣來了,他的聲音永遠都不會把你嚇一跳,也總是似乎和你保持著點距離,因為這樣會顯得比較高貴和優雅。

她轉過身來,眼前之人果然是他:“公子,今日沒去拜年?”

他今天一改常態,穿了身黑色的勁裝,上用金線繡著些花紋,腳下蹬了雙長筒靴子,還披了件黑色的披風。他平時顯得溫文爾雅,難免有點英氣不足。但今日這身打扮卻是彰顯了他身形的強健,配合著他那張冠玉般的臉,真是別有一番英俊的滋味。

“我剛從宮中回來,今日宮庭賜宴。只是宮中的規矩,如我等外戚單獨前去拜年,還需再過幾日。除宮中的小妹之外,我也沒有什么人可拜的了。”唐棣搖著頭道,同時又走上前了兩步,這樣就離她更近了。

“呆在家中也是煩悶,因此來學校看看。”唐棣望著那池湖水道,好象他便真是來觀景賞雪似的。

蘇湄現在真的有點怕他。因為蔡采告訴她,說校園里傳遍了,這唐公子乃是看上了自己。她上學期修了門琴藝課,這門課本是興趣課,連學分都沒有,唐棣卻中途跑來選修。他的琴彈得極好,洋洋灑灑的,那還用得著去學這大眾課程。但整個學期,他硬是將這門課給學完了,課上課下難免要和自己來交流一番琴藝心得。還有他三番五次地請自己去那茶會、花會、看戲的,明眼人自是一看便知了。

“此刻我經史學院正于禮堂里舉辦‘聯對子’,對得好的有獎。公子若是覺得悶,不礙前去一試。”蘇湄雖然面帶微笑,心里卻在發急,她實在不知該和這個唐棣說什么才好。

“那蘇姑娘與棣同去如何?”唐棣望著她笑著,帶著他那種獨有的瀟灑。

看著唐公子那對熾熱的目光,蘇湄趕緊把頭偏開,不敢與其接視。

其實唐棣的人才與品貌都是一等一的,她所認識的人中,除了那個死小子,就不作第二人想了。她也并非是絲毫不為他的熱忱所動,還曾在心中暗贊了幾句他的風采,但。。。

這里種著的幾棵梅樹已被積雪壓彎了枝頭,她一轉頭,正好便有一根積雪的梅枝橫在了她的面前。她心中發悶,便下意識地伸手去搖了一下。

雪落,露出了嫣紅的梅花,俏立枝頭。

她楞了一下,然后就去搖另一枝,結果又是一枝寒梅從雪中脫身而出。于是她開始連續不斷地去搖這雪枝,搖完一枝,便再換一枝。積雪隨著她的搖晃而紛紛落下,落在她的頭上、身上,甚至衣頸里。她試著躲開,卻躲避不了,反引得她咯咯地笑了起來。

不多時,整株的樹枝都擺脫了雪的重壓,伸展開來,露出了成片的紅梅,四散于枝頭之上。

于是,她開心地笑了,象個孩子般滿意地打量著自己的成果,然后就去搖第二棵樹上的雪。唐棣在一旁看著,胸中就忽然有了種感動。他也走上前去,幫著她去搖另一棵樹上的雪。

唐棣身高臂長,有他的加入,很快就搖完了附近六棵樹上的積雪。二人互望著對方頭上、身上的落雪不由相視而笑。

再望向這片梅花,但見它們在這白色覆蓋的天地中,張揚著紅,份外地惹眼,而適才兩人間的那些壓迫感也無形中消失殆盡了。

“公子。湄有一友近日將自遠方來,因此公子的雅意,湄只有心領了。”蘇湄舒了口氣,終于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話。她望向了那叢梅樹,目光便再也不肯移開了。

“嗯。”唐棣覺得渾身泛起了一種無力感。

他聽懂了她的意思,她已經有了意中之人,這使得他的腦中一陣迷糊。他很想知道此人是誰,難道他唐棣還比不上他么?

他再次看向她時,卻發現一番異樣的表情正從她的臉上釋放開來。但見她眼中充滿著喜悅,臉上飛起了暈紅,全身上下都煥發著一種神采,此刻的她是那么的明麗動人。

一陣又一陣,她香囊中的相思石開始顫動。她將它握在手里,感受著它的振動的頻率。她緊張,甚至覺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這石頭叫相思石,是一對。只要相隔在一定的距離里,就會振動。”他曾這么說。

她小跑著離開,甚至忘了和唐棣說聲再見。

蘇姑娘如此地失禮,唐公子雖然大惑不解,但還是呆立在原地一動不動。他的教養告訴他,如果真的跟在她后面追,那就是完全地顏面盡失了。

這一刻,蘇湄想到的就是要首先離開這里,因為他很會吃醋,看到她和別的男子站在一起,或許會很不高興。其次。。。其實她還沒想過著其次,只是直覺推使著她向著宿舍跑去,因為他也許會覺得在那里最容易找到自己。神馬浮云記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0:44
神馬浮云記 (一五四)深宮良宵
乾清宮的暖閣里,薰香萼萼裊裊。紅帷翠帳之外,幾只紅燭搖著昏暗的光。

今天是葉婕妤第一日入宮,皇帝自然是翻了她的牌子,宮人們便送她來這里過夜。皇帝知道她不喜歡太刺眼的燈光,因此特地命太監熄滅了其中的大部分燈火。于是,暖閣里和暖昏黃的調子配合著這若隱若現的燈光便頗有點氤氳般的神秘氣氛。

經過了熱烈的親密后,趙弘已經癱軟在床上了。休息了片刻后,他便開始玩弄葉夢竹的一對小腳,而葉夢竹則坐在床上和他說話,這是他們一直習慣了的一種的談話方式。

本朝開國以來便廢除了纏足,女人們人人都是天足。但不少男人心里都有玩弄女足的愛好,既然沒有后天纏成的小腳,那么小巧和具有美感的先天美足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了。

葉夢竹的腳正是此種,小到不及男子一掌,曲線柔和,趾頭渾圓,趾甲薄而微有透明之感,腳上肌膚白中透紅,似乎吹彈可破,腳小卻不瘦,甚有肉感。

“這三宮六院之中,無一有此足半分之美。”趙弘心里贊道,他極想去親上一口,但有放不下面子,覺得這么做有損于帝王的形象。

他看著她,總覺得怎么看都是不夠。他和她相識六年,無時無刻不想著要把她變成自己的老婆。可這并非一件容易的事,其中的過程著實艱難,等了無數時日,費了無數心機,方能得償所愿。想到這里,一陣感懷忽然由胸中翻起,連眼眶都帶了點霧朦。

葉夢竹幼時有棋才之稱,是葉遁一脈的旁枝,原居于上海。十六歲被京都棋院聘為預備女棋官,于上海遷來京城接受訓練。十八歲那年她嫁入了京城世家大族皇甫家,成為了戶部左侍郎皇甫訥三子皇甫糾的夫人。同年,名人公孫休任命她為宮中圍棋的教授,開始出入宮庭。他一見她便驚為天人,白日失魂落魄,夜間輾轉難昧,只恨不能早逢數月,識得伊人于未嫁之時。

嚴象出生于武勛世家,又是奪錦堂的弟子,深受皇帝的信任。于是趙弘將調查皇甫糾的秘密使命交給了他,然后就絡繹不絕地聽到了他的回報:

“皇甫糾年二十三,好音律,有琴簫雙絕之名,人稱京城十佳公子之一。唯好男風,與名伶高月私下相交已近一年。”嚴象跪在地上,低頭稟報。他那時只是錦衣衛直隸鎮撫司中一名六品虞候。

“據內線稟報。三日前皇甫糾與夫人爭吵,半夜出門,至今尚未歸家。”半年后,嚴象仍象上次一樣,跪在那里稟報。

“皇甫糾于城北購置私宅,置高月于其中。”

“皇甫糾與夫人不合,相互不理已然數月。”

。。。。。。

“前日夜間,皇甫糾宿于城北私宅。夜間暴死于床,已查明為長期服用過量助興藥物所致。此事如今京城內鬧得街知巷聞,皇甫家羞憤難當,皆閉門不出。”

“據內線報,皇甫夫人于家中守孝,日日郁郁寡歡,幾近半年不曾出門。”嚴象仍是跪在那里,不過他那時已經是從五品的直隸鎮府副使了。

不久之后,葉夢竹又開始入宮講棋。他亦時時去聽,且偶爾傳她對弈一局。

一年后,夏日的某個下午,葉夢竹講完了棋,他傳她于養心殿對弈。

“臣妾贏五目,又是皇上輸了。”她于座上欠身說,聲音宛如玉缶般的清雅。

天氣悶熱,他看到有一粒汗珠沿著那天鵝般曲線的脖子滾入到胸口,她著淡裝,那胸口和頸部之間因為天熱的緣故有些許發紅。他等了數年,今日實是忍不住了。他起身,走到她身旁,彎腰抱起了她的身子。

他想看她的眼睛,但她低著眼簾躲避著他的目光,卻并不掙扎。。。

“阿竹,今日入得宮來,感覺如何?”趙弘愛憐地問道,他看著她赤裸的軀體,那里總是會令他無比的迷醉。“阿竹”是他給她起的昵稱。

“時日尚短,倒并什么特別感受。但能和皇上一起,阿竹就滿足了。”葉夢竹眼波流動,目光也有些迷離,她剛才也到達了高潮。她的高潮來得很快,但可以每晚來上多次。這種生理特點,一方面能滿足男人的虛榮,一方面可以很好地滿足自己。

“待年底官員大考后,朕便會調你長兄去蘇州府做知府。”趙弘道。蘇州離京都與上海都很近,無論是回家探望雙親或入京來覲見都很方便。

“謝皇上恩典。”葉夢竹先稱謝一聲,卻接著道:“但也請皇上千萬不可只因他是阿竹長兄而重用他。”

葉婕妤的兩名兄長,一個在揚州做著六品通判,一個在南洋做著八品都尉,都是微不足道的小官。可她從來就沒有為他們向皇帝求過提拔,一切都是趙弘自己的主意,為的就是討她歡喜。

“阿竹不必多慮,你長兄年年吏部的評語都是上佳,朕簡拔于他也并非是任人為親。”趙弘安慰著她說。

“那阿竹代長兄多謝皇上。”葉夢竹在床上微微欠身頷首,她本想做一個拜伏的動作,無奈趙弘卻正是在玩弄著她的腳,便只好是如此了。

葉篤今年三十七歲,比葉銳大九歲,更比葉夢竹大了十四歲。或者是因為長兄若父,他自幼就一直給著葉夢竹一種嚴厲的印象,而不像葉銳那么親切。

葉篤是進士出身,毫無背景,自從八品縣丞做起,十二年后做到了六品通判。雖說他是有著才能的,但若不是潛心鉆營,恐怕絕不能升官這般快法。

她婚前對皇甫糾知之甚少,但卻知道他的名聲,時常也在棋院里看到他那瀟灑的身影,俊美的笑臉。當葉篤帶著父母之命從揚州前來京都讓她嫁給皇甫糾時,她什么也不懂,就這么糊里糊涂地嫁了。

皇甫糾沒有直接向她,或者她的父母提親,而是直接找上了葉篤。葉篤看上了皇甫家的權勢,先是說服父母同意,然后再對著妹子一番說教,大事就這么定了。結果不到一年,她就發現這門婚事實是一場噩夢,心里也就埋怨起這位大哥來。只是他畢竟是她兄長,家族的榮譽畢竟還是重要的,兄長升了官,家里和氣,父母高興了,這比什么都好。

看到她似乎欣然接受了自己對她大哥的提拔,趙弘笑而問之:“阿竹還有個二哥在南洋督軍府任職都尉,你說要不要重用他?”

雖然有祖制,后宮不得干政,但皇帝卻是很想討好這名婕妤,以補償自己多年對她的歉疚,而且他已經這么做了。幾個月前,當樞密院要撮升一批官員時,他在給海軍副樞密使胡文璞的回折上寫了一個名字,就這樣葉銳便從南洋海軍的一名二級都尉升作了二級校尉。

葉夢竹先是一愣,隨即笑道:“那阿竹先說說二兄是個如何的人,皇上自行斷定就是。”

“哦。阿竹你說,朕洗耳恭聽。”

“二兄長阿竹五歲。臣妾自十歲便時常去棋院學棋或與人對局,都是二兄接送,每次去棋院總要有下大半日的棋。棋院離家遠,二兄每次送臣妾到棋院后,都要等侯臣妾下完棋后再護送臣妾回家。如此數年,從無怨言。”

“一次學棋歸來,有十來潑皮當街調戲阿竹,二兄隱忍不發,先送臣妾歸家。然后一人攜棍出門,許久方歸,渾身帶傷。數日后臣妾方知,二兄是去尋那幫潑皮去了。此后這幫潑皮見阿竹即走,再也不敢招惹于我。”她說到這里,臉上都是溫馨之色,眼中充滿了一個小妹妹對有本事的大哥哥的崇拜。

“二兄自十九歲從軍后,只回家過三次。每次他都會去看望以前的教過他的老師、武師,從不例外。有一武師是二兄少年時的師傅之一,因年老體衰便從鏢局致休,生計無著。二兄征得父親首肯后,請他到家里來做管事,平時禮數卻未嘗或缺。這武師皇上也是識得的。。。”

想不到馬管家是此種來歷。趙弘連連點頭道:“原來這名武師就是馬管家。”

“你二兄數年接送你學棋不倦,此乃兄妹之義;一人棒打十數潑皮是勇;打潑皮前先送你歸家,免得不敵而殃及于你,則是智;勿忘尊師是禮;善待馬管家是仁。真想不到你二兄竟是如此之人。你看人能打實處上看,這也是一種智。”

說罷,趙弘哈哈大笑。葉夢竹也隨著他笑了起來,胸前一顫一動的,十分地惹火。

這場談話好象是越來越有趣了。趙弘只覺得聽葉夢竹評判人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又笑著問道:“那名曾在上海救過阿竹的小子,就是你新認的那個弟弟又是何等人物?”

想到阿圖這個人,葉夢竹不由臉上露出了笑意。

“阿竹也說不好。此人于危機中救得臣妾性命,徒手擒賊,身手自然是非比尋常,連嚴象都說他武功深不可測;其次,他還有過目不忘之本事,天份極高,下棋之時算路驚人,非臣妾能比。他學棋不過數月,就能達到阿竹讓二子的水準,乃百年罕見的棋才;再次,他弱冠之年,便做出了飛鳥、飛來飛去、滑冰靴,雖俱是玩樂之物,但無不彰顯了此人的智慧實是不凡。”

“學棋數月便有國手讓二子水準,你這弟弟不凡啊。”趙弘嘆道。他自己的棋力也不差勁,介乎于葉夢竹讓二子與三子之間。以此類推,葉婕妤新弟弟的棋力當與他相仿。

“可他這個人啊,有時精明,有時又很糊涂。當你覺得他精明的時候,他定會犯一犯糊涂病。可當你覺得他糊涂的時候,他忽然又變得無比精明了。所以啊,臣妾尚猜不透他究竟是精明還是糊涂。”葉夢竹笑道,然后又撿了一些阿圖的事情說給趙弘聽。

聽著聽著,趙弘不時地會心而笑。到了后來,他聽說阿圖因為不忿葉夢竹這個婕妤的品秩不高而慫恿她去搶名人之位,便放聲大笑了起來:“你這弟弟不錯,很會替你這個姐姐考慮。”

說完,突然一把將她推倒在床,隨即翻身壓上,“這個人挺有趣,朕會尋個空閑見他。不過現在,讓朕再來愛惜愛惜阿竹吧。”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0:45
神馬浮云記 (一五五)兩處良宵
蘇湄曾經夢想過自己是一只飛鳥,讓雙翅撥動著浮云,在天空中翱翔。而今夜,她便化身成為了一只飛鳥,身軀只按著她的心意,盡情地在這番天地中馳游。

天上的彎月并不明朗,甚至會時常藏匿起來,躲在了云的身后。漫天的星辰也隨著月兒的行蹤,在天幕上搖疑不定,象是無數顆忽閉忽合的眼睛。

她穿著套黑色的衣服,阿圖說那是太空服,可以懸浮在空中,但是沒有動力,需要他的牽引。可是太空服有點笨拙,遠不及他身上的那套貼身和好看,而且他的背后還有一對真正的翅膀,那正是她所夢想的。

死小子不肯跟她互換衣服,他說她控制不了他這套行頭,于是她便有點失望。不過當她飛到夜空之上時,所有的失望都蕩然無存了。

他拉著她的手,時而在高空巡游,時而在低空俯沖,又時而盤旋于山嶺之上,又時而穿梭于密林之間,又時而掠過河谷之處,甚至連那皇城也是去過了一次。在途中,他有次還惡作劇地放開她的手,嚇得她驚叫起來。但她隨后又發現自己并沒有掉下去,而是按著原來的軌跡飛著,這才終于明白懸浮的意思。

她望向了他,他全身泛著深黝的黑色,巨大的背影扇動著陰影,如同一只來自冥界的幽靈。

他湊到了她的面前,透過薄薄通明的面罩端詳著她的臉,仔細的觀察著她的表情,還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她不喜歡看著他得意,而是喜歡看著他笨笨的樣子。于是,她裝著打了個哈欠,閉起眼睛扮作意興闌珊的模樣。

不過他卻精明了許多,眼見如此便威脅著要帶她飛回去睡覺。她不肯,堅決的搖著頭,然后就只好看著他得意洋洋了。

※※※

天邊已現了出一絲亮色,離天亮也就不遠了。

盤兒躺在左廂房的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她作為阿圖的貼身小婢,本來應該是睡在他內房之外的小床上的,她跟隨葉夢竹這幾年來都是如此。

不過這位少爺昨晚半夜回來就大吵大嚷地說要擺香案、點紅燭,還要剪“喜字”,說他今晚要娶老婆,還問家里有沒有酒。說著說著,她的頭就越聽越昏了。

他身后跟回來一個大美人,儀態端婉,不象個狐貍精的樣子,倒是和夫人長得好像。然后少爺就向馬管家、張媽和自己介紹說這是他老婆,也是他以前的先生,叫蘇湄。那美人卻是笑著擰住了他的耳朵,不許他胡說。

隨后,阿圖就把她趕了出來,說今后都不用她睡在外房,讓她自己找地方搬家。兩人便進了屋,閂上了門,就再也沒出來過了。

這種男女未婚偷情之事,她也不是沒見過,夫人以前還不是如此。只是如這少爺般搞得理直氣壯兼大張旗鼓的,也算是頭一遭聽說了。

還有,她整晚都隱隱地聽著那邊傳來些響動,不禁暗暗地納悶。念及夫人和皇上幽會的時候,一般都是過不了過久就偃旗息鼓了,哪似他們這樣從深夜到現在天都快亮了,還在折騰著。

想到這里,她覺得身上有股熱流在四肢百骸間游移著。忽然間,她發現自己已經滿十八歲了,而夫人在這個年紀都嫁人了。

※※※

小小的臥房里點上了六盞燈,照得四處透亮,連旮旯邊角都是分分明明。

兩人之間的親熱事,本屬私秘,按常理都是在黑暗中進行。可阿圖非要搞得這么張揚,彼此渾身上下都這么纖毫畢現的,蘇湄就未免極不適應。

不過阿圖自有他的邏輯,說自己的老婆怎能不仔仔細細地詳查一番。如果有一天,有個人來冒充蘇湄要做自己的老婆,這一不小心上了當,豈不是吃虧。

蘇湄聽了大汗,心道哪會有如此之事發生。就算是有如此相像之人要來冒充自己做他老婆,恐怕他也就老實不客氣地笑納了。不過還沒等到她出言反駁,阿圖已經“服侍”她更衣得象只白羊一般,然后便只能由得他了。

“嗚嗚,我要睡覺。。。”

蘇湄趴在床頭,聲音軟弱無力,她已經抗議了十七、八次了,可這死小子還是在她身后折騰著。她現在已經是半夢半醒的狀態,多半的時間里大腦已經進入了睡眠狀態,但說不定阿圖猛烈的幾下動作,又把她給拉回到現實中來。

“嗯。。。都說春宵一刻值千金,現在離天亮還早。這么早就睡了,我要虧好多錢呢。”他在她后面嘟嘟嚷嚷地抱怨著。

“死小子,也不知道憐香惜玉。你是大仙,先生我可是經受不起了。。。先生要睡覺。。。你得守《弟子職》那句‘敬奉枕席’,不得再騷擾先生我了。”

蘇湄搬出救兵《弟子職》,想擺出點先生的威風來壓壓他。看如今這姿勢,先生正趴在床上顏面“掃”地,而弟子卻在她身上趾高氣揚,威風凜凜。

“對!你可是我先生啊。你教過我《三字經》不是,里面說‘玉不琢,不成器’。書上又說‘美人如玉’,先生你就是再美不過的美人,也就是再美不過的美玉。我現在就是在憐香惜玉,在琢先生這個器呢。。。”

“你。。。你。。。”蘇湄被他一句話嗆得差點背過氣去,這句話有這么解釋的嗎?他話中的意思也太淫邪了。

他在她身上一陣折騰,忽帶著沮喪說:“你壓根就沒有想過我。”

“何以見得。”她感到委屈。

“書上說‘衣帶漸寬終不悔’,人長胖了,腰上所系衣帶才會加寬,才說明是想了人的。你都沒胖,還瘦了。”其實,他是在逗她。

“哈哈哈。。。”她一陣猛笑。

“笑什么?”

“說你是頭笨牛,還學著人掉書袋。先生我再教教你,‘衣帶漸寬’是說人瘦了,使得原來的腰帶束起來顯得寬了。”

她終于親口承認了自己想他。他立馬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樣:“那這就是說你想我了!”

“才不是。京洛出少年,先生我為何要獨獨想一個你啊?”

這句話有些不妙。他一聽,就緊張兮兮地問:“你。。。沒有去喝酒吧?”

“沒有。”

“吟詩呢?”

“吟了。”

“和誰去的?”

“當然是很帥很帥的少年俊彥。”

“胡說,阿姐說了,他們和我比差遠了。”

“沒錯。單個比你差遠了,加起來可比你一個強多了。”

“我。。。”他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半晌才終于憤憤地說:“我生氣了。”

臭小子吃醋了!蘇湄精神一振,轉過臉來看著他的惱火的表情,心下暗笑。

他真的生氣了,繼續在她身上癲狂了起來,似乎是要以此報復那些臆想中的少年俊彥。蘇湄再次被他搗鼓得吃不消了,大潰敗之下,只好承認自己想他,晚晚都把那個枕頭當成他來抱著睡。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0:46
神馬浮云記 (一五六)萬佛寺進香
紫金山上,四處香煙繚繞,滿山都充滿著香燭煙火的味道。

自年三十晚開始,來萬佛寺的香客就未曾停過。白天的時候,僧人們甚至要于山下設卡,每隔一段時間才放一批香客上山用來限制山上的人數,以免發生意外。

各個殿堂內外都是香火鼎盛,功德箱都不知道清空了多少次,又換了多少次空箱擺上。

萬佛寺與別的寺廟不同,來此進香無須自備香燭,也不用在寺外購買,只需排隊上前到那進香之處,旁邊自有僧人遞上檀香三枝。若是你向僧人索要,還可得紅燭,這些香燭都是免費的。上完香后,若你是有心,就自投些錢財于功德箱內,投得多了,那些僧人并不會上來多說幾聲“阿彌陀佛”或“功德無量”。投得少了,甚至不想布施,那些僧人也絕不多看你一眼,以免讓你難受。

大宋第一大寺,真是自有氣度。

“呀呀呀呀呀呀。。。呔!”

天王殿內,阿圖呲牙咧嘴地照著那持國天王提多羅吒的模樣,雙腿半支馬步,左臂作抱琴狀,右臂張開且伸出二指,嗔目呲牙地學著城隍廟戲臺上的大花臉一頓怪叫,惹得一旁進香的信徒人人都是怒目而視。

天啊!怎么可以這么丟臉。蘇湄與盤兒心生慚愧,背脊冷汗涌出,趕緊用袖子半遮顏面,拉著他就往殿后跑。阿圖也意識到自己出了丑,面皮一紅,任由著她二人拉著疾走。

三人跑出了天王殿,前方就是大雄寶殿了。只見這里進香的信徒更多,密密麻麻地排了幾層隊伍,等著輪流上香。

今日是大年初四,逛過了幾日京城之后,就由蘇湄提議來紫金山的萬佛寺進香,讓佛祖保佑一下阿圖的學業,讓他在將來的某天也能考來京都上學。

若是考不上怎么辦呢?那就請佛祖保佑下姻緣吧。

阿圖向她信誓旦旦地保證說今年夏天肯定能考來京都大學讀書,但蘇湄卻是死活不信,說他識字也才一年多,再怎么著也不可能達到能考上京大的水準。他拗不過她,就只好隨著她前來和尚廟,看看這些他所討厭的和尚們。

馬車駛來山下后,馬管家留下看車。阿圖與蘇湄、盤兒上得山來,一路只見香客人頭潮涌,到處水泄不通。三人現時已有點后悔來此,但既然是來了,無論如何也得上注香,許個愿再走。

他們在天王殿里排了一個半鐘頭的隊才上到了香。上完香后,蘇湄要他布施,他卻百般拖沓著不肯給錢,還鬧了那個大笑話。

“少爺,夫人常說寺廟是佛神寄托之所,聚腳之地,我等前來進香須得心懷虔誠,適才少爺的舉動可大是不妥。”盤兒在一旁規勸道。

阿圖剛才遭人恥笑,心下不爽,盤兒話不湊趣,頓時就發惱了,瞪著眼惡狠狠地說道:“行啊。你這么喜歡廟,那本少爺就作主把你嫁給和尚算了。”

“少爺,你。。。”盤兒聽到這般無情的話,臉色一下子就白了,眼中珠淚欲滴。

蘇湄也皺起了眉頭責怪道:“阿圖你太不像話了,怎么可以對盤兒姑娘說這樣的話。”

盤兒就是會哭,沒什么事都要含著一點水在眼眶里晃來晃去,阿圖可懶得理她哭不哭。但既然蘇湄發話了,他就換了付笑臉說:“盤兒,我開玩笑的。和尚不能娶老婆,當然不能嫁給他們。不過道士是可以娶老婆的,他們還能吃肉和生孩子。。。”

他越說越不像話。盤兒一聽,眼淚就真的流了出來,一跺腳,轉身就跑。

“快追。這兒人太多,小心跑不見了。”蘇湄急忙道,剛說完人就跟著跑了出去,口里直喊:“盤兒,盤兒。”

阿圖只覺得胳膊上一疼,原來是蘇湄開跑前在那里狠狠地擰了一把。他見兩個人都跑開了,也只得慢騰騰地跟在后面。

盤兒心中委屈。她自十二歲便跟著葉夢竹打上海來到京都。如今葉夢竹進了宮,將她交給了阿圖,也說過以后會找個機會讓她成為他的一名妻妾。

在她心目中,這名少爺生得好看不說,且頗多技藝,在上海還救了自己一命。雖然他時時有些古古怪怪的,但總的來說還不曾見過另外一位公子比得上這名少爺的,因此一顆心早就掛在了他的身上。

不想他今天說出了讓她嫁給和尚這種無情的話,雖然多半是一時氣話,但也多多少少透露了他并不曾把她放在心上。盤兒心中這么一失落,邊跑眼淚就邊止不住地往下掉。

“姑娘,姑娘止步。。。”隨著一連串的喝聲,旁邊兩個值日僧喊著追了上來。

盤兒轉過了幾道彎,繞過了兩處殿廟,橫穿了幾條香客長隊,只見前面出現了一隊人轎,二十來名侍衛擁著兩抬大轎正朝著山門的方向走著,前后還打著旗牌。

見她低著頭奔跑過來,一名軍官越眾而出,右臂舉于半空,手掌向外做了個“止步”的手勢,口中大喝:“直王與長樂公主儀仗在此,姑娘止步。”

盤兒心中有事,根本無心去查看四周,眼見便要與那軍官相撞,這才如夢初醒。心中大駭之下,正要發出聲驚呼,忽覺身上一緊,身后一人已經將她擁入懷內,渾身頓時猶如被五花大綁了一般,再也動彈不得。

她抬眼一看,正是阿圖,便順勢倒在了他的胸口,埋首就此不肯抬頭了。

陡然這么個溫香軟玉入懷,一時沒想到蘇湄還跟在后面,阿圖泰然自若地用手臂摟著她,口中說著諸如“別怕”、“少爺我來了”之類的安慰話。

“閑雜人等,速速退下,否則休怪本將刀下無情。”那軍官手扶刀柄,厲聲喝道。

他見眼前這對少男少女的神態,想必是小兩口因吵嘴鬧別扭后無意沖撞了王爺與公主的儀仗,吆喝兩句也就是了。可轉念又想到適才這少年是遠遠地跑在后面的,可眨眼間就把這女子給抱住了,至于他是如何跑上來的,自己卻連看得都沒看清,心中就一下存上了戒心,暗道:“萬一這人要襲擊王爺、公主,那自己這些人只怕攔他不住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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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馬浮云記 (一五七)星辰斗金剛
不多時,蘇湄也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一看眼前這兩頂大轎俱各用八名輿夫,一頂銀頂黃蓋,一頂銀頂紅蓋且飾以翟羽,趕緊一拉阿圖,勸道:“這是皇家的儀仗,不好冒犯,我們走吧。”

說完這句,蘇湄才看清了兩人的模樣,忍不住鼻中冷哼一聲,暗罵一句“臭小子。”她見阿圖先口口聲聲說要把盤兒送去嫁給和尚,此時又抱得這么的緊,連盤兒也都賴在他懷里不出來,心頭一下子就翻起了不少醋意。

“是是。。。先生有命,學生走便是了。”阿圖眼見蘇湄一雙美目只盯著自己懷中的盤兒看,心中一虛,趕緊便把盤兒推開。

“告辭!”他向那軍官胡亂抱了一拳,轉身欲走。

“施主且慢。”

一名僧人從儀仗間走了出來,來到了三人的身前,單掌施禮,口中喊著佛號:“阿彌陀佛。”

阿圖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和尚要做什么?”

這名僧人身材極為高大,比阿圖都長了約么一寸多,形容古樸,便是雪齋。

雪齋單掌持禮不變,口中說:“無它,只是想跟施主結個緣而已。”

聽到和尚說要“結緣”,阿圖面上陡然一紅,奇道:“和尚怎么知道我們沒有布施?”說罷,便從懷里摸出個一兩的銀幣放在了他的手上,然后說:“阿彌陀佛,我現在是施主了。”

自上山以來,所見之信徒人人布施,功德箱中更有人成袋地往里面倒錢,看得人目瞪口呆。阿圖的信念是:“以有用之銀錢濟無用之和尚,妄矣。”因此,他一直都在處心積慮地逃避捐錢。俗話中的“心中有鬼”便是他此時心情,聽這個和尚說要結緣,就被他認定是來討錢的了。

此言一處,四周一陣哄堂大笑。蘇湄只覺得臉上發燒,頭都低得抬不起來了,那羞慚之心更甚那天王殿內之時。盤兒是認得雪齋的,正待上前參見,卻被他搖著頭用眼神制止了。

雪齋對阿圖的話倒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只是微笑道:“貧僧喊住施主,并非為了錢財。布施乃是自愿,施主無論是否布施錢財,都還是施主。”

又是個會裝的和尚,和塵來是一路貨色。阿圖暗中冷笑一聲,接著他的話頭道:“如此說來,那是在下孟浪了,小看了大師,這錢我收回來就是。”說罷,他就伸出手去等著和尚把錢還給他。

旁邊之人看了又是一陣大笑。

雪齋看了眼他伸出的手掌,笑道:“施主布施小寺,乃是與佛門結了個善緣,貧僧不敢退還,以免虧了施主的功德。”說罷又念一聲“阿彌陀佛”,雙掌合什,再施一禮。

那枚銀幣合就在他雙掌之間夾得緊緊的,顯然是要不回來了,阿圖心下臭罵了他幾句,轉身招呼二女就走。

“且住!”和尚在身后發出一聲大喝。

和尚大喝,阿圖再次回轉身子。猛然間,他驚奇地發覺自己體內竟有一種異常陌生,卻又是異常強大的力量在蠢蠢欲動。

“能?”

坤的話突然突現腦海:“你有‘能’的潛能。”

難道這就是自己夢寐已久的“能”?

無暇多想。那股突忽而來的“能”瞬間就切斷了他的視聽二覺,取而代之的卻是“能”自身所抓取的影像與信息,并潮水般地灌入到他的意識里。

大到青山廟宇,小至芥子螻蟻,整個世界何止清晰了千倍,又何止細微了萬倍,這似乎是傳說中“能師”的“天眼”——以能為眼,鑒察奧秘。阿圖夢寐以求也期待了無數年的“能”,在此刻竟然奇跡般地降臨了。

“天眼”大開,但見這和尚雙目怒張,暇射神光。又將雙臂陡舉,平放成十字型,身上袈裟飛起,即刻狂風大作,所過盡皆吹倒。接著,他口中一聲大喝,如巨雷鳴響。一喝之威,震得天幕縫裂,粘稠的香油從千瘡百孔之中紛紛墮落。

剎那間,天開地陷,適才真實的殿廟、喧囂的人聲、遠近的雜沓、和尚的梵唱、香客的祈禱等萬物萬事均已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突忽而來的千重火焰,將整個天地燒得通透。

烈焰之中,百鳥翻飛,萬獸奔行,一尊金剛頂天立地,氣象猙獰,渾身銅鑄,口含利劍,面目如烈日放光。

“唵嘛呢叭吽呢叭嘛嘛呢咪。。。”梵唱之音于天際彌響,繼而聲嘯駭浪般涌來,無孔不入,攝人心腑。

“能”仿佛受到感應,從渾身每一處毛孔中噴涌而出,凝聚成形,仿佛暗夜黑流。所到之處,如死神之手掠過,那漫天的火焰與其稍一接觸便即刻萎縮,直至熄滅。烈火既滅,火中的鳥獸則垂死與哀嚎相伴,逐之消隱。

“能”越來越強,由聚而散,織成漫天的大網,經緯交叉處如有繁星鑲嵌般地熠熠閃光,將金剛與一眾的幻想盡數籠罩。

突然,一道白光乍射,大網分裂成無數顆星體,如幽靈般懸浮于黑暗四周。其后,如同是在一只無形之手的指揮下,閃爍的星輝列成一條長長的星帶,開始圍繞著那金剛旋轉,越來越快,并形成一條熾烈的光帶將那金剛繞在無數個光圈之中。

金剛被困,身形逐漸變小,越來越低矮,最終縮成一粒須彌,最后完全消失不見了。

金剛既滅,“能”驀地縮回到阿圖的身體內,一切的幻像均告消褪。

從異象中歸來,阿圖悄立無語。少頃,對身邊二女道一聲:“我們走。”

他們這番爭斗在旁人看來不過是雪齋先喚了一聲,而阿圖應聲回望,然后雙方對視了一陣。雖然這對視的時間稍微有點長,但也算是平常,誰也不可能想到其中的過程竟然是如此復雜。

蘇湄與盤兒還在為他剛才的又一次出丑而羞愧,聞言便趕緊隨著他向外走去。

臨行前,阿圖又回望雪齋一眼,只見他面色死灰,目光渙散,顯然已經受傷。他雖然得勝,但心中的驚駭無法言表,沒想到在這個世界居然會有個懂得使用“能”的人,起碼看起來是“能。”

他離開時的姿勢趾高氣揚,并不知道身后的那抬紅蓋大轎之內有兩道目光正在盯注著他的背影。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0:48
神馬浮云記 (一五八)六輪書與姓氏來歷
下上之路照舊是水泄不通,一路三人無言,在肩摩踵接中一步一擠地下山。等走到山下,馬管家見他們下來,趕緊趕車迎上。

“快走。”阿圖剛進入車廂,便一頭倒下,滿臉蒼白,虛汗沿著鬢角直往下流。

他剛才使用“能”的時間遠遠超過了一名學習者可以承受的范圍,這個“能”要么是久盼不來,一來就是威力強得出乎人想象,對他精力和體力的損耗也是甚巨。

“能”的世界異常神秘,一切都與物質的世界完全不同。就好象他與雪齋的那番較量中,在世俗的時間里只是回頭一望,但在“能”的時間里,卻是經過了好一番的爭斗。

他剛才怕被雪齋看出破綻,強撐著裝作無事般走下山來,到此時已經是渾身脫力了。

兩個女人陡然見到他如此模樣,一下子就慌了手腳,趕緊將他的身體在車廂內放平,盤兒還掏出了手絹在他額頭上小心地擦拭著。

蘇湄心中一酸,細淚如珠,俯在他身上問:“阿圖,你怎么了。”

“不要緊,只是脫了力,吃點東西,休息幾天就好。”阿圖回答道,但誰都看得出來他臉色極其勉強。

見二人不解,他再解釋一聲:“那和尚好厲害,剛才和他對了一招。”

“啊”蘇湄與盤兒同聲驚訝。都沒見他們兩個動手,怎么會對上了招呢?

盤兒本來就噙淚于眶,這一下子就哭出了聲來,抓著他的手不知道怎么辦才好。心下大悔適才為什么不說破雪齋與葉夢竹的關系,害得少爺身受重傷。

※※※

萬佛寺內的禪房里,雪齋躺在他的禪床之上。

阿圖剛走,他便當場昏厥,把周圍的和尚全都嚇傻了,于是七手八腳地將他抬回房來。不過他很快也就蘇醒了,然后遣走了方丈派來的湯藥侍者,說自己乃是突感不適,并無何大礙,將養幾日便好。

今天是他此生最值得祝賀的日子,他所苦練的本門絕藝六輪書今日終于達到了第二層“實相”的境界。

六輪書為先師唐游與本門祖師葉遁所創的心法,共有六層境界,分別是力者、實相、識明、般若、時輪、脫離。

六輪書并非一種傳統武技,可與任何傳統武技互不沖突,而且還運用了傳統武技來打下根基。它本質上是一種精神力的運用法門,就是利用人的意識與精神來操縱本來就存在于天地間的一種神秘力量。

心法的第一層為“力者”。其效用就是可以增強修煉者的肌體與六根六識,也能強化其本身的武學修為,任何練六輪書的人在此的境界上都能獲得一定的好處。當然,這種好處有大有小,其中差異能有天囊之別。

雪齋練此心法已有二十六年,一直都在第一層“力者”的層次上徘徊,始終無法突破到第二層“實相”的境界,這是九成九的修煉者都逾越不過的門檻。縱觀萬佛寺二百年歷史,能越過第一層的僧人乃是鳳毛麟角,其總數只是三十余人。據他所知,在此世上只有三人練到了第三層“識明”的境界。除此之外,達到第二層“實相”境界的只有兩人而已。

但今日,第二層的“實相”被他練成了,這完全是受到了那少年的激發。他見這少年的身法極快,來去如風,又見盤兒也跟他在一起,心中好奇之下便走上前來和少年說了幾句話。卻不想,在少年臨走前的回頭那剎,他所練的心法忽然間就受到激蕩,在體內與佛門內功融合成一體,得以成形。

每一位能達到第二層的修煉者,其心法的“實相”都不相同的,金剛便是雪齋的“實相。”

不過心法雖然練成,但隨即被少年用類似星辰的怪異功夫破解得一干二凈,這點卻令他極度的沮喪。因為據本門歷代高僧所稱,六輪書只要達到第二層便能少逢敵手,練到第三層多半就可當世無敵,任何傳統的武技都非其對手。

不過,世上類似六輪書的神功還有數門,也不知這少年所練的是不是那幾門傳說中神功的某種。

少年的來歷他已經知道了,他身邊帶著盤兒,除了是直王所說的葉婕妤新認的弟弟外還能有誰,這一切真是太有趣了。

想到這里,他閉目凝神。床邊的墻壁上掛著個小銅牌,銅牌下用根細繩吊著個小木槌。這時,小木槌忽然凌空跳了起來,在小銅鐘上敲擊了一下,發出了一聲脆響。這就是“實相”的威力之一,能用精神力來控制這柄木槌。不過,雪齋重傷之后又再次強用內勁心力,就差點再次暈厥過去。

隨即,房門推開,一名灰色僧人走了進來,俯在他的床頭,用耳朵湊近了他的嘴巴,聽了幾句他的吩咐后便退出了房外。

※※※

大師•唐•李維爾•波莉絲娜•渥吉,渥吉星候爵。

“唐”是一個人名字;“渥吉”是他家族的姓氏;“李維爾”是他的爹的名字;“波莉絲娜”是他媽的名字;“大師”是聯邦授予他的稱號,以表彰他在星際探險中的諸多偉績;“渥吉星候爵”是說他被聯邦封了候爵的爵位。這就是太空時代的人最通常的取名法。

這個人就是星際中最富傳奇的,有“獵奇者”之稱探險者,偉大的能師,也是阿圖祖父的祖父唐。

根據太空發現法,星系的發現者可以永久地在資源的出產上享有百分之三的權利,類星的發現者可以擁有百分十的永久保留地。唐發現了一萬當量的巨型類星渥吉星,聯邦就授予了他侯爵的稱號。

為了紀念自己的豐功偉績,唐便將自己的姓改成了渥吉,這也是領主們一貫通行的做法。唐的家族原來姓氏是什么,阿圖不知道,也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

這就是阿圖的“渥吉”姓氏的由來。至于為什么自己的先祖唐那么富有,居然擁有一顆巨型類星百分之十的權益,而自己卻淪落到成為了羅姆人的悲慘境地,這點阿圖也沒考慮過。

“能”可以通過遺傳來繼承的。不過這個概率很低,能師只有極小的幾率能讓自己的某位后代通過遺傳來獲得“能”的潛力。

阿圖是個羅姆人,除了坤之外就沒有過其他的老師。可坤只是一種叫極星溫鼠的低等生命,它不可能教給阿圖以足夠的智慧去認識和發現“能”的奧秘,所以阿圖身上“能”的潛力只能是來自于先祖的遺傳。至于這種潛力的來源是不是可以追溯到唐的身上,還是渥吉家族一脈里其他的能師先祖,這點阿圖也不知道。

可即便是因遺傳而擁有了“能”的潛力,但這也并不表示他就一定能獲得“能”的能力。“有潛力”和“擁有”可是兩回事,否則許多能師的后代都會擁有“能”。實際上,能師的后代也甚少能真正擁有它。

將潛力變為能力有兩種方式,一種是足夠的智慧,一種是偶然的機緣。機緣不但因人而異,而且千變萬化,沒有一定的原則。阿圖就是因為那個回頭的機緣,體內的潛能得以被激發出來,形成了一種真正的能力。

阿圖從紫金山回去之后,在床上躺了一天半,直至初六上午方才能起得身來,這天又是調息,又是冥想,身體才逐漸好轉。他年少之人恢復得甚快,到了初七便已經一切如常了。

身體既好,他便尋思著要去尋那和尚的晦氣,但蘇湄早猜著了他的心思。

初七一大早,眼見他要一人出門,蘇湄便堵在了門口不放,說紫金山畢竟是佛家勝地,怎能由著他胡鬧。阿圖初時不肯,結果蘇湄說只要他一個人出去,自己就去喝酒吟詩,這才慌得他連忙放下報仇的心情,轉而考慮這情敵的潛在數目和可怖指數。

盤兒也來勸他,說這名和尚叫雪齋,與葉夢竹也有半師的情分,算起來還是阿圖的半個師祖。得知了和尚和葉夢竹的淵源,又想起塵來曾說過他師傅便是這萬福寺的雪舟,雪舟又是雪齋的師兄,這才打消了他尋仇的心思。

不過雖然決定不去找和尚了,但他又開始把氣出到盤兒的身上了。說她當時被雪齋阻止見禮也就罷了,但這件事已過了三天她才來說,起碼也是個知情不報。作為婢女,知情不報就是對少爺不忠,這種不忠心的婢子是一定要罰的。

盤兒卻分辯說他昏睡了一天多,然后又練功了一天,身體好了后就和蘇湄膩在房內沒出來過,自己就算是想和他說也是沒有機會啊。她這么一說就把蘇湄鬧了個臉紅,趕緊跟阿圖說這也不是盤兒的過失,這才沒有讓他繼續往要不要把盤兒嫁給道士這條路上想。

于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樁事便算是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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