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神馬浮雲記 作者:ziggzagg(連載中)

mk2257 2011-5-17 18:08: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2 46931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19:59
(一零八)棠棠者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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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湖畔,九華山下,京都棋院的大堂的講台上擺著一副碩大的棋盤,上面佈滿了碗口大小的黑白棋子。一位中年棋手站在台上,在二百多名棋迷面前,手中不停地擺出各種圖形,口中講解著可能會出現的變化。

  這盤棋乃是名人公孫休授二子與六品以下年輕棋手每月一次的例行指導棋。作為名人,公孫休除了大宋最著名的每十年一期的名人戰外,只參加四年一度的棋王與國手兩大棋戰,其餘的棋戰則從不參加。因此,如果某年沒有這三大棋戰,那麼這每月一局的指導棋則是本年他少之又少的對局,為此他得了個「十二局名人」的綽號,就是說他一年只下十二局指導棋。

  公孫休真正的外號是「大道如砥」。這個詞出自於《詩經?小雅?大東》,上有「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其意為大道平坦似磨石,筆直像箭桿。這裡卻是指他的棋素以平和中見韜略,以堂堂正正之師,布下天羅地網,於無形處,設下十面埋伏。

  執黑棋,被授二子的對手是一名為葉夢竹的六品女棋手。她有個極美的外號,曰:棠棠者華。

  台下十數排的座椅上,密密麻麻坐滿了棋迷。每著棋都有專人從二樓的對局室送到台前,台上講棋的棋手拿到譜後便會立即擺將出來,然後再與自己剛才擺出的各種變化相互比較印證。而每一送來的新著都會引發這些觀棋者的擰眉沉思或低聲交換意見。

  窗外,斜風細雨,淅淅瀝瀝。大堂內,唐棣依窗而坐,滿臉陰靄沉沉。

  他本是圍棋業餘好手,也偶爾來這京都棋院與其它的業餘強手相互討教一番。今天他來的晚了,沒想到會逢上公孫休每月一局的指導棋,更沒想到這局指導棋的另一方是葉夢竹。

  他沒見過葉夢竹,只是從妹妹那裡聽說過她的名字與故事。

  她幼年時本是上海棋院的棋手,十二歲便入了品,十六歲就被京都棋院選中為宮庭內的預備女棋官,因而就來了京都,十八歲那年嫁給了京城大族皇甫家的皇甫糾。不料,不到三年皇甫糾就一命歸西,她便做了寡婦。然後不知怎的,她居然就成為了自己妹夫、大宋皇帝趙弘的情人。

  她在京城裡大大的有名,這並非純粹是因為她的棋力,而多半是因她的美色。

  兩年前,便有好事者編出了一份京都美人圖,上榜者上至大宋長公主趙栩、長樂公主趙怡,下至秦淮河歌女,共十人,她便是其中之一。這幅圖他也有一份印製品,畫中的葉夢竹坐於竹林之下,目視著身前一盤棋,秀眉微蹩,一粒秋蟬卻正驚於她的美貌,從枝頭上掉了下來,其人真是美不可方物。

  在中盤的戰鬥中,公孫休接連挑起兩處大戰,葉夢竹居然毫不示弱,敢與他比力量,結果也並沒吃什麼虧。這盤棋下到現在,中盤已快結束,適才的劍拔弩張,看得人血脈澎湃的戰鬥已悄然收場,棋局開始進入官子階段。

  此時,黑子佔有三個角,實地領先六、七目左右,全盤並無特別薄弱之處,而且還輪到黑方行棋。白棋因為讓二子,中盤戰又獲利不多,此時實地確實是差了一些。只要小心運轉下去,黑棋獲勝的還是有望的。

  新譜傳來,台上講解的棋手隨即擺上一黑子,台下的不少棋迷都發出了「啊」的一聲,因為此著的確是有點出乎他們的意料,也出乎唐棣的意料。這招並沒有去搶左上的那處最大的官子,而是在右邊補了一手,官子價值不過三目左右。

  「這是步好棋,諸位請看。。。」台上的棋手細想一陣後,便擺出了個變化。公孫休的官子果然了得,他在中盤的時候就在此處設了個後招。若是黑棋不補,此處難免出棋,右邊大塊雖不至於被殺,但慘遭收刮卻是不免。不過此處既然補上了,那麼再看黑棋,雖然優勢又縮小了一點,但全盤均是厚實,白棋想要翻盤就只能冀望於黑棋自己出昏招了。

  結果,黑棋之後的官子完全是滴水不漏,應對得當。棋局結束,裁判宣佈黑子勝二目半。場中頓時喝彩聲一片,要知道即便是二子局,贏過公孫休的低品棋手也是鳳毛麟角。

  棋到終局之後,台上講棋的棋手照例是把整盤棋再擺一遍,補充了一些先前沒講到的地方,樓上對弈的雙方也是按慣例在復盤,而台下的棋迷則是在耐心地等著看這位贏了名人的女棋手,京城中有名的大美人。

  過了大約大半個小時,只聽得樓梯上傳來一陣響動,隨後名人公孫休首先出現。他三十五、六歲,寬衣長袖,風度翩翩,面含微笑,帶著一股從容的氣度。

  隨後,眾人只覺得眼前一亮,一名極美的女子也跟著走了下來。

  唐棣見她出來,心中一陣狂跳,他的第一眼產生了錯覺,以為是蘇湄走了出來。再細看了半晌,才發現二人雖然極其相似,但還是有著不少的分別。

  她們的身材、身形與臉型都幾乎同處一轍,只是蘇湄的嘴巴稍大些,鼻樑更挺直,而葉夢竹眼睛更大,更有神采,而且皮膚也白得多。不過,就這麼陡然一看,真是有些分不清誰是誰,尤其是唐棣坐在大堂的一側,第一眼看到的乃是她的側面,那就更加的相像了。

  這女子年紀與蘇湄相仿,身著一身白衣卻膚白勝雪,若非是臉上帶著些許暈紅,肌膚恐怕就和那衣服渾然一體了。

  她出得堂來,臉上綻現一絲甜美的笑容,雙頰還出現了兩個淺淺的酒窩;她用目光向眾人面上一掃,眼波流動之際,滿堂之人都是心頭上陡然地一緊,不由同時想起「人間尤物」這個詞來。

  只見她婀婀婷婷地走到了公孫休的面前,對他微微躬身致謝,然後再向棋迷們福了一福,隨後便轉身輕盈地走了出去,像只翩翩的白蝴蝶。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0:00
(一零九)灼灼芙蕖出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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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夢竹的出現先讓唐棣想到了蘇湄,心神激盪,後又讓他驚歎於她的風采,不得不承認這真實的美人卻是強過那圖畫上的百倍了。他腦中一陣暈糊,半天方才凝過神來。

  他想到了她的外號「棠棠者華」,這一是指她的棋風華美,二卻是暗指她的人如花兒一般,正是在盛放的時節。俗話說「棋如其人」,葉夢竹的棋他還是能看出不少名堂的。

  她的棋著法嚴密細膩,被授二子,既不貪地也不貪勢,一直都是在是維持局面的均衡,盡力保持著讓子的優勢。她棋風華麗而柔和,棋型美感十足,卻不乏必要的力量,官子也是滴水不漏,次序井然。如此可見,她的智慧與手段實是不同一般,再加上如此的容貌與神采,難怪連皇帝都顧不上她寡婦的身份,忍不住地要做她裙下之臣。

  葉夢竹走後,公孫休對著眾棋迷抱了下拳,行了個禮,隨後也走了出去。主角既走,除了還要在棋院手談的人之外,前來觀戰的棋迷便開始紛紛地散去。

  唐棣本想來棋院找個人下上兩盤,現在卻已是意興消散。他隨著眾人走出棋院,抬頭一看,適才的小雨業已停止。

  駕車的侍衛拉開車門,問道:「請公子示下,此去何處?」

  「京都大學。」見到葉夢竹,他心中的某根鉉又被撩動了起來。

  上次在路上約蘇湄去赴一個茶會,卻被她推卻,這令他覺得蘇湄好像對自己並不怎麼在意。不過他並不洩氣,決定要再嘗試一次,便是約她去看一場京城名優慕雲生主演的戲劇--《西廂記》。

  馬蹄聲在車前噠噠地踏響著,車廂外的雨又開始濛濛地落下了。

  唐棣拉開布簾望向窗外,只見四處煙雨霏霏,湖水與長廊都籠罩在一層薄薄的霧氣裡。不知不覺之間,馬車已行入到了校園內。

  「公子,去哪裡?」侍衛在車外再次問道。

  「藏書館。」

  此時已是下午四時,這個時間離晚飯尚早,蘇湄或許就在藏書室裡讀書。也只有在那種地方,他才能裝做是與她偶遇。

  沒有一個人曾在唐棣的心中引發過這麼大的波瀾,從第一堂課的那一眼開始,這個女子的音容笑貌、談吐舉止就像有一支筆在他那從沒被撩動過的情愫上作圖,一筆筆地抹來勾去,積淡入濃,漸成畫作。

  他是高高在上的唐公子,而她只是名普通的民間女子,他原本以為只要自己肯降尊紆貴地向她示好,她便會合乎常理地投入到他的懷抱。

  可惜他錯了,她一直都在逃避著他。難道她會看不上他,還是她另有別人?唐棣琢磨不透。也正是因為琢磨不透,他也就更加地不甘,那個想得到她的心思也就更加地強烈了。

  「停車!」

  車伕一勒韁繩,馬車嘎然而止,隨即唐棣推開車門跳下車來,向著湖前長廊走去。

  長廊之內,一名身著翠綠的女子正捧著一本書,面湖而坐,把一個寧靜秀美的背影對著這邊,身旁一枝垂柳正在細雨中輕搖。

  「灼灼芙蕖出綠波。」

  一陣清新的風,帶著潮潤向著他迎面吹來,唐棣腦中忽然就浮上了這句詩。他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又錯了,這麼個人兒就彷彿真是一支綠波上的芙蕖,輕舒自我,恬然淡泊,恐怕不會對什麼名優的戲感興趣。

  那麼,能令她感興趣的,除了讀書之外又會是什麼呢?

  他悄悄走近到她的身後,正待喚她,又改變了主意。芙蕖灼灼,本就是應該在那裡獨自芳華,若是真地去喊上一聲,就反而為不美了。

  讀書聲隱隱約約又清清朗朗地傳來,唐棣地默默地立在她身後不遠,神情似乎已全然地癡了。

  ※※※

  唐棣的宅邸離京都大學只隔著數里的路程。這是皇帝賜給他的宅院,門上懸一黑底金字大匾,上書「唐公子府」。

  這套院落坐北朝南,佔地十四畝,前面是個六進的院落,從南向北由倒座房、垂花門、前院、二院、主院與後院組成,後院之後還有個精緻小巧的花園。

  前院是唐府的會客廳與處理公事的地方,二院是隨唐棣前來大宋的家臣住處,唐棣自住主院,幽靜的後院安排給了他的師傅慧輪*大師與其諸弟子居住。

  後院正房與兩側廂房之間的空地被佈置成了一個練武場。此時,唐棣正精赤著上身,手握一把鋼刀與一持棍的僧人對練。

  他平時看上去並不顯魁梧,只是一旦除下了上衫,便可見他肩臂胸腹之間到處都遍佈著凸起的肌肉。肌肉大小形狀與身型的比例非常地協調,既顯示了力量,也甚有美感。不像有的粗漢,肌肉是練得發達了,可一看就感覺死笨。

  唐棣所練的刀法名為「斬風刀」,意思是這六十四路刀法一經施展,招招凌厲,式式凶狠,連那風都可斬。而那僧人所練的乃是「霹靂棍」,走的也是剛猛的路子。此時兩人對練起來,但見院子裡一片刀光棍影,打得甚是熱鬧。

  三十幾招過後,唐棣一招刀勢使老,被那僧人一棍擊中刀身,將刀從他手中打落,便算是輸了。

  唐棣見自己輸了,只是一笑,彎腰撿起刀,向那僧人單掌施禮道:「多謝師兄指點!」

  那僧人也單掌還禮,卻面露些許不悅之色:「師弟近來神思不安,練武不勤,武技有不進反退之虞。」

  「神思不安,練武不勤,不進反退。」聽到僧人的這十二字評語,唐棣心中暗自苦笑。

  不知怎麼搞的,他最近有心思無法全神凝注之感。無論是讀書、聽堂還是習武,都是懶洋洋地打不起精神來,日頭所思,夜間所念的均是那襲淺淺的人影兒。只是她對他著實是有些無情,上次請她去看戲又再一次地被她給拒絕了。

  想到自己至少是個公子,還可能繼承國位,人才與文才也是一再為世人所誇耀,卻在一位平民女子的面前撞塌了南牆。這讓他既深深地費解,又暗暗地為自己抱屈。為此,他還特地在桌上鋪了張紙,以公允之心,拿起筆來左邊寫優點,右邊寫缺點。寫完一看,左邊滿滿,右邊寥寥,可見自己並非是差勁。

  僧人眼見他又魂遊萬里去了,出聲喝道:「師弟。」

  唐棣一凜,凝神回話:「唐棣知道了,謝師兄提點。」

  這名僧人法號虛雲,今年二十六歲,是慧輪的弟子,也是唐棣的同門師兄。他受惠輪的指派,有監督唐棣練武之責,所以在他面前小有威嚴。

  此時見唐棣應了聲,虛雲便點了點頭,走過來接了唐棣手中的刀就自行地去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0:01
(一一零)說行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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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棣回到正院的房內,婢女早已打來熱水。他擦過身子,穿上衣服再略作整理之後,便行去前院。

  前院正北居中是唐府的客廳,平時會客、宴客都在這裡。唐府的內史房就設在前院的左廂房中,唐棣最重要的謀士裴黯就在這裡處理公務。

  裴黯字長孺,祖籍紹興,現是公子府的右內史。唐棣還有一位重要的謀士名為馮原,是公子府左內史。因國內公子府之事需要人主持,所以馮原就不得不留守奧州,這次並未跟著前來大宋。

  裴黯三十來歲,相貌清峻,一身青色儒衫,寬袖皂緣,軟巾垂帶,顯得十分儒雅。他正在房內處理一些文書,見唐棣進來便起身欲行禮。

  「長孺,都說過多次了,你我之間何需如此多禮。」唐棣擺了擺了手,坐到了側面的一張椅子上。

  裴黯笑了笑,也就坐下了。

  此時,下人已經送上了茶水。唐棣喝了口茶便出言問道:「這幾日安唐那邊有何消息?」

  安唐便是唐國的國都,位於奧州東南角沿海博物灣,乃奧州第一大城,有民八萬戶。

  這間廂房西面是幾個大窗,靠窗的地方擺有幾張桌子,是裴黯和兩個手下辦公的地方。東面是進門口,南、北兩面靠牆之處擺滿了書架、書櫃,架上櫃中所裝的均是書籍、文件與卷宗檔案之類的東西。

  「唐國一切如常。只是馮內史新來的書信中所提一事到是有趣。」說罷,裴黯將幾張信紙遞給了他。

  唐棣伸手接過一看,篩掉了那些例行公事的語句,便發現這封信上只說了一件比較重要的事情,就是馮原為唐棣的公子府延請了一位客卿。這本是一件常事,但不尋常的是這位客卿是名和尚,名叫塵前,乃是京都萬佛寺雪舟大師的弟子。

  據馮原信中所說,這名和尚周遊列國十餘年,通曉天文地理,熟知多家諸侯國、南洋、印度、非洲甚至西洋的風土人情,會說六國語言,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之一。信中還提到一點,塵前還有十五名同門師兄弟都在做此類雲遊天下之事。

  這種僧人在本朝有一個極其響亮的名頭,那就是「行僧。」行僧的精髓便在於一個「行」字,乃是指跋涉萬千長路,體嘗千百人情之意。

  唐棣看完信,沉吟一陣後便將其歸還給他,問道:「以長孺看來,此類行僧究竟如何?」

  裴黯道:「想必公子也知道,昔日道知大師的十八弟子雲遊天下,被世人稱為『行僧』。這十八名弟子中,有四人創建了萬佛寺海外分寺,另有四人出仕,其中一人得官國相,後至附庸;一人從武職,得官國尉,後亦至附庸;另兩二人也是皆得高位。此後,道知與其弟子之事傳為美談,在民間甚至將他們的故事改編成了傳奇。」

  「道知之後,萬佛寺每隔數十年總會出現這麼一批行僧。在黯看來,他們名義上是僧人,遊歷天下,也宣揚佛法,但實質上乃是謀士、縱橫家與僧人的結合體。其所學龐雜,日星象緯、占卜八卦、兵法韜略、琴棋書畫均有涉獵,又遊歷多國、廣記多聞、通達世間風俗人情。這些僧人又彼此時常聯繫,所學與見聞上相互溝通,取長補短,其知識之廣博、閱歷之豐富非尋常學士所能比擬。爾後,世上僧人中多有模仿者,也自稱『行僧』。」

  唐棣連連點頭,又問道:「道知與其弟子之事我是知道的。但不知這些僧人所求為何?榮華富貴,高官厚祿?」

  裴黯搖搖頭苦笑:「屬下不知,或許是為了成功立業吧。當今天下諸侯繁多,四處用武,正是給了這些僧人表現的舞台。他們往往會出仕於某位諸侯,為其效力,但並不一定會從一而終,若覺得不合便一走了之。例如,越國歷來都有用這種僧人為高官的傳統,它本是小國,但到如今已擁一省之地,百萬戶之民,掌控馬來海峽與強大的水師,這些僧人的才能在越國坐大的過程中起了不小的作用。」

  「此等行僧多否?」唐棣再問。

  「濫竽充數之輩不少,真才實學之僧不多。有不少和尚學了點皮毛,便到處招搖撞騙,想出仕於官家混取功名。公子試想,若要培養一名行僧,首先需要的是一名才具不凡的師僧;其次這些弟子必須是天資聰慧之人,佛教經書與俗世典籍都要精通;最後,還要吃得苦頭,能數年、十數年甚至數十年地四處遊歷,增長見聞。因此,真正有本事的行僧人也一定是極少的。」

  「我記得雪舟大師乃是理藩院的僧都,他的弟子若是要求功名,為何不就近去理藩院或鴻臚寺,反而要捨近求遠地來我各國諸侯之國謀尋任職?」

  因大宋佛教盛行,皇家、朝廷與諸侯、屬國之間的往來不少是以佛物為賜禮或貢物,來往使者或使臣有時也有僧人擔任。於是自睿宗開始,大宋就在理藩院和鴻臚寺各設置了一個司,名為「僧司」,由僧人來主管,用來處理有關佛物並接待僧侶賓客。僧司的主官名為正四品的「僧主」,其副手稱為「僧都」

  自理藩院與鴻臚寺設置僧司以來,百來年間,萬佛寺與棲霞寺一直就把持著理藩院與鴻臚寺的僧司,這已經形成了一種慣例。即是,理藩院僧司的僧官一定是出自萬佛寺,而鴻臚寺則是出自棲霞寺。

  裴黯似乎被問住了,想了好一會才猶猶豫豫地答道:「此事屬下不甚明寮,可能是覺得理藩院與鴻臚寺不能讓其一展所長。明主求賢才,行僧求明主,或許是兩兩相尋吧。」

  開了裴黯之處,唐棣懷著滿腹的心思來到後院慧輪的居所。

  門前一灰衣僧人正待行禮,卻被他伸手制止。他聽見了房內誦經之聲,怕此時推門而入會打擾房中人誦經,便立在門口等待。

  「阿彌陀佛,進來吧。」

  過了好一會,誦經聲才停止。一聲佛號之後,裡面的人便出言讓他入內。

  「是,師傅。」

  唐棣推門而進,只見一個和尚正背對著門,在一個蒲團上面牆而坐。唐棣反手關門,然後便坐在了和尚身後的另一個蒲團之上。

  這間屋子雖然已經布成了禪房的格局。可房內卻並沒有擺放香案佛像。慧輪誦經時便坐於蒲團之上,面對著北面空空的牆壁。

  「你近來有些荒廢了武技。」

  僧人六十多歲,身材枯瘦,兩道白眉倒垂,銀鬚懸於胸前,目光開合之間自帶威嚴。

  「弟子近日感覺身體略有不適,因此是有些放鬆了。」唐棣低頭,臉含愧色。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0:02
(一一一)道佐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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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名僧人名為慧輪,乃奧州安唐萬佛寺掌門慧觀大師的師弟。

  唐棣的兄長唐裳自幼就是身體孱弱,長到七、八歲的時候,身材還只如同別家四、五歲的小兒,到年紀大了後便逐漸發現多處暗疾,到如今還沒有子嗣。唐棣年幼時也與他兄長一般,二、三歲的時候連抬頭都還是軟弱無力。他母后擔心他養不活,因篤信佛法,為此不知跑了多少寺院,拜了多少菩薩,後來因機緣終求得這位慧輪*大師收其為俗家弟子。

  慧輪收他為弟子的條件便是要在萬佛寺中住滿八年,因此唐棣三至十一歲的幼年時期實際上是在寺廟中渡過的。那段時日,慧輪日日給他把脈診治,還常用一種特製藥水讓他浸泡,又用內家功力為他疏通經脈。待得他稍大之後,慧輪又教他練武強身,十數年來日日勤練不綴,他的身體方才能如今日這般地強實。可最近他心有旁騖,連日不管有課沒課都是往外跑,每天早出晚歸的,也不像原先那樣早晚必演練一次武藝了。

  慧輪收回了目中的責怪之意,緩緩地說:「非是身體不適,而怕是有了心病吧。」

  「弟子。。。」

  「你成年後,身體已是完全地好了。以你的身份,武技本是不必學的,但為師卻時常督促你,可知其中究竟?」

  「師傅說過,弟子生性脫跳,練武可磨練心志。」唐棣說到這裡,額上隱隱有汗珠滲出。

  慧輪只「哼」了一聲,也不再言語,連眼睛都閉上了。

  禪房裡陷入了沉默。每逢這種時候,唐棣都是守在一邊,靜心等待師傅開言。

  約麼一刻光景,慧輪終於睜開了眼睛道:「也罷。你今後或許要繼承這唐國大位,所謀乃大,武技也就不必過於勉強了。」

  唐棣本來隱隱就有這種的想法,只是迫於師傅的威嚴,一直都不敢說出來而已。但此時慧輪陡然真的說了出來,他反而被嚇了一跳。

  「師傅。。。」他剛說出這兩個字,卻見到慧輪擺了擺手,下面的話便不知覺地嚥了回去。

  「為師見你今日滿腹心思。若有事,直說便是了。」惠輪道。

  唐棣拱手道:「弟子聽說雪舟大師有十五名行僧弟子,想請師傅解答弟子心中疑慮。」

  慧輪面色如古井般波瀾不興,問:「你是如何得知雪舟與其弟子之事的?」

  唐棣聽他詢問,便把適才和裴黯的對話向他大致複述了一遍。

  雪舟大師唐棣是見過的。今年三月他回大宋之後,便隨著慧輪去了趟京都萬佛寺。慧輪幼年是在京都萬佛寺出家的,法號松心,算是掌門大師松明的師弟。他二十四歲才隨師父去了奧州安唐萬佛寺,在那裡將法號改成了慧輪。

  當日,為了迎接慧輪,京都萬佛寺列出了很大的排場,幾乎所有職司的僧人都迎出了山門,給足了慧輪與安唐萬佛寺的面子。雪舟就在一眾迎賓的高僧之中,他是掌門松明的弟子,談吐恢弘,氣度含蓄,令人心生仰慕。唐棣還聽說他已五十好幾歲了,外形卻仿似四十來歲的人,這點使他深感納悶。

  慧輪沉默了一陣,然後盯著他道:「你是嫡次子。你二兄行走不便並身帶暗疾,無法生育。唐公之位將來多半是你的,又何必急於培植羽翼,多生事端,徒惹人猜忌。」

  唐棣半響不語,最後說:「非是弟子有何妄想,只是兄弟們都多蓄門客,結交強臣。弟子若沒有一點實力,恐怕即便是公父傳位於弟子,弟子或許也最終不可得國。」

  慧輪歎了口氣,雙掌合什,唱了聲佛號後道:「你想知曉何事?」

  「弟子想問的是,如雪舟大師這等有道高僧培養行僧的目的是什麼?」

  惠輪道:「弘揚佛法。」

  就這麼簡單?唐棣面露疑慮之色,問道:「請問師傅,弘揚佛法與培養行僧之間有何關係?」

  惠輪道:「道佐人主。對於行僧來說,這個『道』雖然包括了許多的術與謀,但其根本依然是佛法。」

  「道佐人主」出自《道德經》之言「以道佐人主者,不已兵強天下。」意思就是:凡是以道治理國家的國君,都是不用兵甲強行爭奪天下的。今日惠輪居然引用道教始祖之言,這個實在是出乎唐棣的意料。

  「行僧的使命並不完全相同,得看行僧本人的際遇。其中之一就是輔佐人主,用佛法去化解人主內心的孽障,使得世間少造無謂的浩劫,並竭力使佛法在人主治下得以傳揚。」

  「請問師傅,行僧的目的究竟是為了阻止浩劫,還是傳揚佛法?」唐棣再問。

  惠輪道:「浩劫若來,又豈是行僧所能阻止的。」

  。。。。。。

  與師傅的一席談話後,唐棣明白了:行僧做的是一般僧侶無法做到的事情,就是用自己的才學與權謀來輔助人主,為人主謀劃,但其根本的目的乃是在人主的治下弘揚佛法。

  當他從慧輪那裡出來時,心情大好,師父終於解去了他心中的疑惑。

  慧輪比裴黯更瞭解這些行僧。這些行僧在萬佛寺也並非是代代都有,但每隔數代,總會出現一名類似道知或者雪舟那樣的僧人,然後就培養出來了一批行僧。這些行僧雲遊天下,目地看似神秘,但其最終一點還是為了弘揚佛法。隨著行僧的輩出,萬佛寺也是越開越多,甚至遍佈北疆、南洋、大洋洲與美洲。且創下了奇功偉業的行僧也時而橫空出世,如建立奧州安唐萬佛寺的行癡,為唐國取下旦州的韓洐等都是行僧。

  「算謀為表,佛學為體。」這便是惠輪對這些行僧的評價。

  行僧要傳揚佛法就讓他們去傳揚好了,最關鍵的是他們無疑是唐棣所需要的那種人才。無論是承國、立國還是謀國,人才總是最重要的。沒有一位君主,或者是未來的君主不想吸納人才,只是英明的君主選擇的是俊才,昏庸的君主得到的是蠢才或殺才罷了。

  據馮原書信所言,一個塵前的才學就是不凡,何況還有另外十四名行僧,其中未必就沒有比塵前更加出色的。據此推測,雪舟的這批弟子不僅才學出眾,還通達世俗人情,更熟知天下地理,這正唐棣他所需要的。若有可能,盡量地將他們籠絡到麾下。。。

  他心中甚有大志,不僅是要承襲國位,治理萬民,還要倣傚先祖文治武功,一展抱負。。。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0:03
(一一二)泡溫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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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頂上有個石窩窩,帶著些許硫磺味的溫泉從底部湧了出來,撲騰騰地冒著熱氣。這裡是處極為偏僻的山林,約在一百多丈的高處,離最近的上山小道都隔著兩里,四周悄無人聲,只有蔥蘢的古樹與叢叢的灌木。

  因為蘇湄與傅蓴先後都離開了頓別,見景思情,那個野芷湖就陡然成了個傷心的地方。於是他就改變了往日的習慣,再也不去湖邊晨跑了,而是換到了這一帶的山間。

  山間的樹木茂盛而人跡稀少,反正阿圖跑了十幾天都沒見過半個人,大大小小的野獸飛禽倒是見到了許多。此外,他還在密林間發現了一處天然的溫泉,水質稍渾但熱度適宜。

  此時,阿圖與傅櫻都泡在泉水裡面,渾身**著。這是個星期日的早上,他帶著她來到這裡遊玩。這麼高的山,他背著她一會就爬了上來,只讓她笑說他是前生的猿猴轉世而來的。

  在他剛才要求和她在這裡歡好的時候,傅櫻曾經極為地猶豫,這與她平時的教養大相違背。況且,若是被人看到了又怎生了得。可耐不住他好說歹說,還拍著胸脯擔保附近絕對無人,又終不願意逆了他的意思,只得乖乖地從了。

  她在水中暗自撫摸著自己的身體,臉上還泛著那羞人的潮紅。適才的一個多小時令她仙仙欲死,她發現今日所能持續的時間和做過的一些姿勢,實在是過去不可想像的。

  「這個身子究竟是怎麼了?」

  阿圖給她那個小藥丸時,說這藥能將她的身體脫胎換骨一番,當時她還將信將疑。沒想到只是短短的兩個月,身體居然有著這麼大的變化。

先,她原有的心痛與哮喘消失了;其次她的氣力和體能與原來已是天壤之別,特別是在他教給她冥想、柔韌與氣息鍛煉之法後,她的身體已經可以做出原來不敢想像的動作了;再次,她發現自己聰明了很多,記憶也好了很多,現在背一篇文章的時間幾乎只要原來的一半。

  傅萱和幾個嬸母常誇她,說女大十八變,越變越漂亮。的確,她原本的膚色是極白的,可是其中帶了些蒼灰色,就顯得不那麼地健康了,而現在卻已經換成了一種晶瑩透亮的白。

  她看了看阿圖,他正坐自己的身旁,臉色沉靜,紋絲不動地閉著雙目,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你在想什麼?」她倚在他的肩頭問。

  她的問話將他的思緒從北見城中給來了回來。他如今泡上了那個她的侄女,這將來還真不知該怎麼收場。每每念到此處,他總是要絞盡腦汁地去想一些說詞,但每每又覺得這些說詞都不太能令人信服。

  傅櫻與其說是個女人,不如說是個可愛的娃娃。她總是露出可愛的笑容,一切都聽他的吩咐,放佛他就是她的神一樣。對於這麼個娃娃,只要是男人都只有喜歡的。

  最近,他跟多娜學到了不少新的花式,適才都一一在她身上嘗試了一遍,覺得既有趣,又有效。她不僅教給他了許多的巧活,還告訴他該怎麼樣去討女人的歡心,比如尋一個從未去過的地方,讓你身邊的女人在驚喜之餘,又會覺得你有奇思妙想。今天帶傅櫻來這個溫泉,就是他對近來所學的一個活用。

  「最近,我娘對你印象好得不得了。」她想站起身來,但雙腿有些脫力,一下子又坐回到石頭上了。

  「嗯,為什麼會對我印象好?」

  「娘說你讀書是個天才,武藝也那麼厲害,將來一定會有出息的,恐怕她已經看中了你做女婿了呢。」

  她說到「女婿」這個詞的時候,心中有些忐忑,因為阿圖從來沒向她表示過喜歡她的意思,更沒說過要娶她。

  他對著她溫存地一笑:「乖寶,我想問你件事。」

  「乖寶」是他給她取的花名,就是「乖乖的寶貝」之意。

  「說啊,幹嘛吞吞吐吐的。」

  「你後年就要大考了,你想去哪裡讀書?」

  阿圖是注定要去京都的,若是她的打算能跟他一致,就像他自己跟蘇湄相一致的話,那也許他們就能繼續下去。

  傅櫻雪白的肌膚被泉水泡的緋紅,覺得有些氣悶,便站起身來透透氣。她剛站起身來,就發現他的眼睛盯著自己的胸脯,不禁抱住了雙臂,雙頰更加的羞紅。她的胸還很小,發育得不怎麼成熟,這使得她有些自慚。

  「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讀書。如果你那裡都不去,我就留在這裡,不去考大學了。」她紅著臉說。

  她的回答讓他覺得自己是個真正的大丈夫,就像一個圓心,可以讓自己的女人圍著轉動。於是他問:「如果我要去京都呢?」

  「你是說想去京都讀大學?」

  阿圖點點頭,然後聽她又問:「什麼時候?」

  「明年。」

  「啊。」傅櫻吃了一驚。雖然阿圖的學業很好,讀書也很有天份,但若說明年就能考上京都的大學,這她可不敢相信。

  「京都的大學很難考的。。。」她垂下了眼瞼,生怕自己的話會被他認為是看他不起,從而感到不高興。

  阿圖聽了,只是吹了聲口哨,淡然說:「沒什麼難的。我明年一定會考上京都大學。」

  哦!他要讀的居然還是京都大學。傅櫻更覺得有點暈,再看他一眼,但覺得他神態輕鬆而隨意,就好像是在說「我要回家吃飯」一般。

  「難道他這麼地有把握?」她暗自思量著。過了會,才說:「若是你要去京都,我一定也會努力考取那裡的大學。」

  她的回答實在令他滿意,他抱起了她的身體,繼續著自己適才未盡興的事宜。

  傅櫻坐在他的腿上扶住他的肩頭,任他盡情地擺佈。忽然聽到他說:「哦,你看。」

  她回頭,順著他所指的方向一看,一隻肥嘟嘟的灰松鼠正從一個兩人合抱的松樹上溜了下來,躡手躡腳地向著另外一棵更粗的松樹小跑過去,似乎是要上樹。這時,卻沿著筆直的樹幹猛然衝下來另一隻黑色的松鼠,對著灰松鼠一陣叫囔,似乎是說這是自己的地盤,不給它上去。

  灰松鼠不理它,橫移了幾步,看似要從黑松鼠的身側爬上去。黑松鼠生氣了,猛地一下子撲過來,趴在它的脖子上就咬。灰松鼠的身子看上去肥肥的,卻是靈活異常,閃電般地挪動了半尺,反咬黑松鼠的脖子。

  兩隻松鼠打鬥起來實在是很精彩,斗幾招,休息一下。彼此瞧瞧,然後再猛撲上去打鬥一番。

  只見兩個小小的身影在荒草枯枝間閃、竄、跳、鬥,靜若處鼠,動如脫鼠,翻轉騰挪間實在是有趣。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0:04
(一一三)被偷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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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聲音?

  突然,兩隻松鼠停止了打鬥,豎起耳朵聽了一下,便一前一後飛快地爬上了樹,也不分是你的還是我的樹了。

  「嗷!」

  一隻黑熊忽然從樹林裡竄了出來,在離這個熱泉石窩窩十幾步的地方,對著他倆就是一聲大嚎。

  「啊!。。。。。。」

  傅櫻頓時一陣狂叫,一下子就撲到他懷裡,埋首於他肩頭,一個光溜溜的身子簌簌地發抖。

  她的叫聲實在很大,熊反而被她嚇退半步,氣焰消退了不少,一雙灰眼珠在眼眶裡不停地轉悠。

  「別怕,看我的。」阿圖拍拍她的背脊。

  說完,他便站起身來欲捉熊,因她死抱著他不肯放手的緣故,只得連她也一併抱了起來。再定睛一看眼前這熊,不禁張嘴大笑。

  這只熊他是認識的,往日在林中跑步的時候都見過兩回了,每次看到他就掉頭跑,實在是個喪膽熊。

  於是,他用嘲笑的口吻安慰著自己的布娃娃:「不用怕,不就是一隻破熊嗎?一隻破熊能有什麼用,一點點用都沒有。」

  怎麼會?熊可是山林裡最可怕的動物。她不信,既不敢回頭去看那熊,也不肯須臾鬆手。

  接著,熊像人一般地立起了身子,肥壯的身軀象山一般帶著黑壓壓之感,灰色的眼珠也開始瞪放惡光,又對著這邊發出兩聲驚天的恐嚇:「嗷!嗷!」

  第二輪吼聲越發地大了,傅櫻怕得更加厲害了,也將他抱得更加地緊了。

  哦!這只熊的眼神怎麼如此不濟,難道因為沒穿衣服,它就認不得自己了?

  居然敢嚇唬自己的乖寶,阿圖對著破熊怒吼道:「喂!你偷看我老婆,看一眼得五文,你這身熊皮能賣幾文啊?」

  傅櫻雖處於極度的驚恐,但嘴上還是罵了一聲:「死人!」

  「哦,十文?」

  傅櫻這句「死人」說得實在太含糊,簡直就像是蚊子嗡嗡,聽上去倒有點像「十文」。

  「喂!我老婆說了,五文太少,起碼得十文,你有錢嗎?」

  「嗷!嗷!嗷!」

  黑熊沒嚇住人,就更加的生氣了。於是踏上一步,把兩隻肥厚並帶著利爪的巴掌對著兩人一陣猛搖,嘴裡發出第三輪吼叫聲。

  真是個沒用熊,只知道干吼。嚎了三輪,連三步都還沒走上來。阿圖笑罵道:「喂!你已經看了很久了哦。你若是再看,連你熊媽媽、熊爸爸的皮都剝了!」

  意識到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怕它,熊開始發起呆來。

  它在等著他們逃跑,只要他們一跑,就說明他們怕了它,就說明他們根本就不是它的對手。那麼,這兩塊肉就是它的口中美食了。

  可若是他們不跑呢?那麼,誰不是誰的對手就太難說了。。。

  也許是因為靠近了些的緣故,熊聞到了一股可怕的氣味,隱隱現現地從水中那人的身上傳來。這種味道和往日所遇到的那個煞星好相似,實在是很可怕,它的膽不自覺地開始起反應了。

  在熊膽分泌了些綠汁後,它掉轉了屁股就逃跑,一溜煙地消失在叢林裡,沿途將林中的灌木搖撞得呼哧呼哧地作響。

  沒料到自己的恐嚇如此有用,口裡說剝皮就把它嚇跑了,阿圖大笑:「哈哈哈。。。我都說了,這是只沒用熊。」

  「啊!」

  熊的威脅雖然去了,但人的威脅卻陡然來了,傅櫻在他的肩頭狠狠地咬了一口。

  「十文也不許給人看!」她抗議著說。不過剛才他喊她「老婆」,令她甜在心頭。

  「是給熊看。」

  「熊也不許!」

  阿圖伸手在她粉*臀上一拍,嬉笑道:「那我看總行了吧。」

  「不行了,腿都軟了。」她推搪著說。適才的那陣歡娛也已讓她有筋疲力盡之感,加上被熊這麼一嚇,腿肚子一直都在打擺,此刻都還沒復原。

  「那可不行,我還有還有好多招式沒使呢,接著來。」

  。。。。。。

  他們兩個繼續在泉水裡溫存著,而在不遠處叢林裡的一枝樹梢上,一雙眼睛正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神情在看著這幅活色生香的場面。

  作為一個武忍,森林是他們修練的最佳去處,在這裡是他們能最好地接近自然,能將自己的精神調整到最佳的狀態。所以,每逢不當值的時候,柴門紋都會把這一帶的森林當作自己的鍛煉忍術與武技的場所。

  她本來在林中練功,卻被那幾聲熊嚎引到這裡,隨後便看到了這一切。這個衝擊實在是太大,當她看清楚這兩個人的面目時,幾乎都要被驚落樹去。

  她甚至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平日看起來單純得如同白紙一般的二小姐,此刻竟然和趙圖在光天化日之下縱情歡愛。

  不過,武忍修練的科目是「五道」,其中一道就是「氣」,就是精神力的修練。

  武忍是指精通忍術與武技的忍者,這樣的武忍在這個世上絕大多數都是男人。女忍者多半是不怎麼會武,但卻要精通牒報、謀殺、刺殺、毒藥等等技藝,而且相當眾多的女忍者還需要靠出賣色相來完成任務。可佐籐家的女忍者都是武忍,柴門紋便是其中最有前途的一位。

  若不是因為眼前兩個人的身份太過特殊,柴門紋本也不會如此地張惶失措,但作為佐籐家最有天份的武忍,她還是很快地回復了鎮定,開始用她的「氣」來駕馭自己的精神與思維。

  終於,她定下了心神,端坐於樹杈上思考著該如何應對。

  該不該將此事向佐籐取或者傅恆稟報?她猶豫不決。

  如果不報,自己難免有不忠於主家的嫌疑。如果報了,傅家人最注重的就是名聲,眼前這兩個**的人必定要受到嚴厲的懲罰。

  再望那邊,但見一層薄薄的霧氣氤氳將他們圍裹著,兩個雪淨的身體在其中糾纏婉轉,偶或有一記低低的嬰嬰聲傳來,將她剛剛平息下去的心神又震得如小鹿一般地跳起。

  「兩情相悅。」這個詞驀然跳入到她的腦海中,平時蒼白的臉在此際紅得發燙。

  。。。。。

  最終,柴門紋還是決定隱過不提。雖然這不是件光彩的事,但也不干係到主家的安危。既然和主家的安危無關,武忍也不一定就要把此事拿來上報。

  但最合理的理由卻是:她並沒有接到要跟蹤兩人中任何一人的指令。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0:05
(一一四)烏魔馬鐵胎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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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山的紅葉,青青的原野,蝦夷已入深秋。

  一匹黑馬剛從矮丘頂上露出個頭來,瞬間就躍入了地平線。

  風捲起馬鬃肆意張狂,洋溢著一股雄獅般的野性。它沿著斜坡奔下,響著鼓點般密集的蹄聲,眨眼間就跑下到平地之上。

  馬上騎手雙腳踏在一副短鐙之中,身體俯身於馬背之上,頭與背保持在同一水平,盡量減少氣流的阻力。驀地,他沉身坐實馬背,雙腳飛快地換踏入一副長鐙之內,左手伸手取弓,右手手腕扣上了三支羽箭,瞬間將這弓拉了個滿圓。

  「唰、唰、唰」,三箭連珠而發,均射中了一百步外的箭靶。

  數十步開外,傅恆正立在一處土坡上用千里鏡看他騎射,眼見那連珠三箭俱紮在靶心附近,心中暗暗地道一聲喝彩。

  一行五個箭靶,黑馬沿著這條靶道跑了一遭,騎手便射出了十五隻箭,每次都是連珠三箭且箭箭射中紅心之內。

  不多時,騎手撥馬轉回,跑來傅恆近處。還沒等到馬停下,騎手一個漂亮地翻身,穩穩地落到他的面前,正是阿圖。

  學堂開學之後,阿圖就升了中學,變成了上下午均需上課,平時的訓練也就被傅兗給免了。兩周前的那個週末,他去了東北發掘了擴廓貼木兒的藏寶。可是藏寶太多,他無法帶回來,只取走了一包金子與若干寶貝。搬走剩下的藏寶須得一個前提條件,就是必須有一條大海船,而且還需要一幫靠得住的水手來開。這事可急不得,只能按部就班地慢慢來。

  這個週末他跑來練騎射,一馬配雙鐙。短鐙用來跑馬,長鐙用來坐實馬背射箭,這便是他的又一次異想天開。

  阿圖在傅恆面前一向恭敬,見他前來此地就趕緊中止了騎射,跑到他面前下馬行禮道:「見過頓別令。」

  自家族增封原拂後,傅兗就將它分為了上原拂與下原拂兩個部份,一北一南,分別轉封給了傅異與傅恆這兩名兄弟,讓他們各立家業。

  俗話說:兄弟同心,其利斷金。雖然傅異與傅恆都成為了新的領家,但他們卻沒有去封地獨自經營,而是仍舊呆在了升陽城繼續致力於家族共同的前途。

  這匹黑馬是傅兗而送給阿圖的,今年才兩歲,身高體健,四腿修長有力,全身毛髮烏黑發亮,是日昇牧場至今為止培育出來最好的輕騎之一。它原叫黑驥,可阿圖嫌不好聽,覺得既然傅蓴的紅馬叫「赤魅」,那這馬起碼應該是「魔」什麼的,就給它改了個名字叫「烏魔」。

  他所用的弓是一張三石半鐵胎弓,也是傅兗聽說阿圖嫌現成的弓都太軟了後,專門為他所定制的。至於用弓,如蠻力最強的傅異也只是開得兩石半,而且只有二十射之力。

  傅恆見他奔行許久後再開強弓射箭,一發十五,毫無喘息之態,心中甚喜。尋思著此人真是奇才,不過大半年的功夫,馬術、箭術就練到如此地步,實是前所未聞。猛人就是猛人,與他人大大地不同。

  「我今日前來,一來是觀你騎射之術,不想竟精進如斯;二是想與你探討件事情。」傅恆撫著頜下數縷不長不短的鬍鬚說。

  「圖能有今日小成,實受頓別守之賜。至於騎射,亦是得多些周都尉與酋木都尉二人的指導。」

  阿圖的箭術是得了酋木正的親傳,騎術上則是得到了周洪的諸多指點。

  傅恆點頭讚許道:「你懂得飲水思源,技藝又精進如斯,也不枉他兩人教你一場。」

  隨後,傅恆便差管著此處靶場的場丁自行去收拾那些箭靶,並將兩人的坐騎牽回城去,自己就和阿圖一起散步回城。

  綠絨毯般牧草地鋪遍山丘曠野,在秋風的吹拂下高低起伏。時而又傳來一聲牧馬的嘶鳴,撕破這渾然一體的草野荒芒。

  沿路之上的道邊都建有牧場,牧犬們半臥在圍欄外,看到有人經過便陡然地豎起了耳朵,有的甚至還立起身子,遠遠警惕著他們的舉動。

  傅恆著一身青衣儒袍,腳下一雙淺淺的布履,走在這種地形上難免有些腳高腳低的不便,邊走邊道:「我聽你對張泉說過有種火箭炮,其威力無窮,可有此事?」

  張泉被他治好了瘋癲後,只在家裡呆了一周就肯定了自己的病是完全地好了,然後就帶著他的馬火槍圖紙與騎馬火槍兵戰法去找傅恆。

  傅恆見他的病陡然間就好了,雖然心中欣喜萬分,卻也有些懷疑。與兩位兄弟商量過後,就允許他回到了頓別軍中,不過只是暫時幹些文書類的活,說要觀察一段時間,若他是真的好了便讓他繼續帶兵。

  傅恆是個特愛奇技淫巧的,見了張泉畫的火槍圖,聽了他口中描敘的騎馬火槍兵戰法,覺得大有道理,便吩咐了兩名新來的技師平口徹與新田和去購買機械,準備打造樣槍。

  除了自己的馬火槍之外,張泉還把那日阿圖在酒桌上有關火箭炮的敘述也一五一十地詳細給他說了,這又引發了傅恆的更大興趣,所以今日他就特地跑來找這小子說說這事。

  以張泉對武器的狂熱勁,阿圖早就斷定他一定會和傅兗或傅恆說有關這火箭炮的事,也暗下決心,如果他們真對火箭炮感興趣,他就花點力氣把它給搗鼓出來。

  傅家以往對他還是頗為照顧的,阿圖對他們也向來都有種感激的心理,總覺得應該為他們做點什麼作為回報,雖然他曾為升陽城破過敵營,也曾為頓別軍立過大功。

  阿圖和傅家唯一的不痛快就是傅蓴為了家族而不得不去了北見城嫁給世孫,但仔細想想後,便覺得還是不好去責怪傅家,畢竟他們也是沒有選擇。傅異是個豪爽義氣之人,如果就這麼被國府殺了也實在是可惜可歎。

  關於這個問題,在北見城的那幾天裡,傅蓴也是一再地向他剖析解釋過了,他也是能理解的。其次,他在世子府裡暗暗留了一手,傅蓴因此而斷然不會吃虧,所以憎恨國府或世孫的那層意思就淡了不少,也就更不會去怪傅家了。

  再者,他把眼前這位頓別令的女兒泡了,傅恆或許就是他未來的岳父。既然岳父發話,小婿自然是要聽的,馬屁也是能拍就一定要拍的。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0:06
(一一五)火箭炮的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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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箭炮來自於那日與張泉喝酒時的臨時起意,完全是因為受到了馬火槍激發緣故,在此之前阿圖可從沒想過諸如此類的問題。

  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前不過是個流浪在太空中的羅姆人,連星籍都沒有。對他而言,許多觀念都需要培育。

  從大的方面來說,他對「國家」和「種族」這兩個觀念有些含糊。這並非是說他不懂這兩個詞的概念,而是說他尚沒有對大宋或者北見國產生深度的歸屬感,對於不同人種的劃分感也不像身邊的人那麼強烈。

  這就連帶著他對諸如階層、官府、征戰、立功、出仕等此類概念也帶著同樣的模糊。雖然他立了功,還有了個隊正的頭銜,算是一個芝麻大的小武官了,可這都是出自於他的本能,即是:「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而非一種有意識的行為。好比這次決定為傅家做出火箭炮來一樣,也是來自於那種本能的決定。

  想出火箭炮這麼個主意出自於加強火炮威力的目的。加強火炮威力的辦法有很多種,可以改變火炮的結構,也可以改變火藥的製作方法,不過這都很麻煩,也要受這個時代製造工藝的限制。

  在這裡已然生活了一年有餘,也在孟冬兒那裡借了大量的書回來讀看,加上平日的耳聞目睹,他對於當今的技術水準也有了個大致的印象。

  如今的機械都尚處於非常原始的地步,主要是靠人力、畜力或水力來驅動,看報紙上說西洋那邊已經出現了很簡單的蒸汽機械了,但起碼蝦夷這邊還沒見過這種機械。沒有合適的機械,能做選擇的餘地就非常地狹小。其次,格物中的化學也發展得極為緩慢,炸藥的威力也著實差勁。因此,想將現有的火炮性能在短時間裡來次飛躍般的提升,這非常地不現實。

  不過,火箭炮卻可以在某種程度上大大地彌補傳統火炮的不足,用現有的黑火藥與簡單的器械就能滿足製作它的要求,雖然它的打擊精度可能要比傳統火炮還不如。

  聽了傅恆的問話,阿圖當即答道:「火箭炮的原理和孩童們所放的焰火相似。其所用的火箭分為兩部分,前面裝爆炸藥,後裝推進藥,點火後自行發射,就省去了普通火炮發射的準備時間,隨點隨放。火箭用推進藥將箭身推射到遠方,然後引燃前面的爆炸藥。爆炸藥中混合著彈片、彈珠,炸開彈殼後,連同彈殼碎片一起四散飛出而殺傷敵兵。它可以做成爆炸型火箭與燃燒型火箭兩種,前者爆炸,後者主要是引發大火。」

  傅恆聽了,默想片刻,眼睛逐漸地亮了起來,問道:「此種火箭炮威力如何,射程多遠。」

  火箭炮大致威力阿圖已經在家裡估算了,回答道:「火箭射程和所裝推進藥的比例相關,總重不變的情形下,推進藥裝得越多,爆炸的威力就越小。我假想中的是一種八斤的火箭,射程二里左右,爆炸時的碎彈片能覆蓋方圓七、八丈範圍。火箭炮沒有後坐力,發射時炮架不移動,還可以多枚火箭聯裝成同時發射,落點覆蓋一片區域。」

  「啊!」傅恆一聽便暈了。八斤重炮的射程才兩里多點,八斤火箭射程與八斤重炮相當,而且能隨時發射,還能進行炮火覆蓋,威力豈不是只能用「恐怖」二字來形容。

  「能做否?」傅恆一抓他胳膊,急切地問道,好像生怕他突然跑了似的。

  「我沒有設計過兵器,不會制鐵,也不會做火藥,只是有個設想而已,然後能畫些結構圖,寫些算學式出來。至於能不能做出來,如何去把它們做出來,我可是一竅不通。再說,火箭炮究竟採用哪種發射器、火箭的具體輕重、長度、大小、用藥量等等需要隨時按試驗情況進行調整,我一個人可幹不了這麼多事。」

  火箭炮的製作沒那麼簡單,要把這種構想變成現實要做很多的試驗。其中最關鍵的問題是他沒那麼多時間,也沒有太多的興趣去一門心思搞研究。

  傅恆手一揮,斬釘截鐵地說:「從今天起,城裡城外的鐵器所與兵器所都聽你的,你要什麼他們就做什麼。你看,這樣如何?」

  因為增封了原拂,傅家的實力大增,除了向福建水師所購買的兩艘舊戰艦已經到港,呂毅中和閔勁正忙著練水兵之外,傅恆還把兵器所也給弄起來了,裡面有兩名他剛從網走的一家兵器製作所裡高薪挖過來兵器技師。其中一名擅長槍炮製作,叫作平口徹,另一名擅長機械設計,名叫新田和。

  差不多也夠了,只是還需要一名既有實戰經驗,又有設計兵器技能的人,阿圖道:「我還要張泉。」

  傅恆朝著他上下打量了幾眼後問:「你說,張泉的病怎麼會突然地好了?」

  他心中有個疑團,嚴明真幾年都治不好人就突然好了,病一好就說出了火箭炮的事,此時這小子也開口要張泉來做他的幫手,這說明他們兩個人最近走得很近。。。

  阿圖哪裡敢承認是自己所為,把頭搖得像打擺子:「我也不知道,他就這麼好了。」

  傅恆嘿嘿笑了幾聲,也不追究:「就依你,張泉也歸你了。」

  既然如此,阿圖也就沒什麼話說了,便點了點頭。

  傅恆見他應允了了火箭炮研製,頓時放下心來。他一直都在旁觀著這位少年,覺得他處處帶著奇奧的勁兒,因此曾建議傅兗將傅家把一個女兒嫁給他。當然他沒想過傅蓴,那麼剩下的兩個年齡相當的女兒就是傅萱與傅櫻了。

  傅萱在傅兗的意思裡是準備將其許配給長野盛的,讓長野家與傅家親上加親,那麼剩下的就只有傅櫻了。當然,趙圖年紀還小,再過幾年,傅槿、傅鳶這幫小女孩們也都會逐漸地長大成人,把她們中的某個將來許給他也是可行的。

  作為傅恆個人來說,他倒是很滿意招這小子做女婿,既然存了這麼個心思,那看起他來就是滿臉笑瞇瞇,於是問:「你在這裡過得可慣?」

  「挺好的。」

  「那你將來有什麼打算?」傅恆又問。

  「如果可能的話,我想讀大學。」阿圖實話實說。

  整個和州只有界與大坂兩個地方有大宋所承認的兩所大學,北見國只有一個不入流的小學院。如此說來,眼前的這個小子有將來離開頓別的打算。

  雖然傅恆很不樂意聽到他有這種念頭,但少年人有了理想與目標卻是應該鼓勵,而不是阻止。

  因此,他含笑著說了聲「好」,可心中那個想把他留住的念頭卻是不由自主地更加強烈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0:07
(一一六)管鮑之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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昇陽城大殿內一角,傅兗與長野望正每人手執一束香在一個神龕前拜了三下,口中唸唸有詞,然後將香**香爐之內。

  這是新供的的三眼馬王神像,旁邊還設一龕位,裡面掛著把木槌,神牌上還寫著「恩神木槌大仙之位」。

  那天破營之後,阿圖為了拿金子銀子,便把此木槌隨隨便便地扔在了高見虎中軍帳內的案几上。等城內出擊的士兵來到這處大帳時,便得到了這只「神槌」。

  傅家所有的人都堅信這是神仙槌。若不是木槌大仙的顯靈,昇陽城當時處境可謂是險惡之極,即便是一家上下逃去了原拂港並回到了南邊,但因基業丟失所造成的損失必定巨大。更何況後來還因這木槌大仙襲破敵營在先,己方才反敗為勝且因禍得福,還被國府賜還了原拂的封地。

  同樣,若是昇陽城被破,高見知軍可沿海岸直奔枝幸。在與梁節軍會合之後,松前軍的籠城總兵力將達到八千人,而長野望城內只有一千五百人,只怕也是個敗亡之局。因此,二人能有今天,木槌大仙可算是他們的恩人。

  不過按傅喆的說法,馬王神乃是火神,所以才能有火燒敵營之事。傅家世代養馬,感動了恩神,在關鍵的時候顯靈相助。而木槌大仙只是馬王神派出來的小仙,是用來擾營的,雖然兩者都要供上,但還是要以馬王神為主,次序主從可不能弄錯。

  長野望因山間道之戰立得大功,被升為了枝幸都統,統管枝幸、松音以及中川的防務。此時他正手執香束,滿臉嚴正,閉目祈禱。

  二人上完香,禱告完畢,便去到客廳落座。下人上了茶水後,兩人就肩並肩地坐著說話。長野望最近已經將自己轄地內的防務整理妥當,從中川回枝幸時順便繞了個彎來頓別看看岳父母與幾個兄弟。

  「二弟,為兄真是妒嫉你。一個中川之戰,六妹就給你撿來猛將奇人。頓別之圍,有神仙相助。你要籌建水師,老天又把呂毅中給你送來了。你說,人的運道怎麼能如此好法?」長野望歎道。

  這番話提到了傅蓴,傅兗便無法泰然了,也就是勉強地笑笑,口中並不作答。

  長野望和他相交數十年,豈能不知他的心思,見他這副模樣,勸道:「我說二弟,你怎麼就看不開?世孫有什麼不好,不僅模樣人才都是一等一,對六妹又是如此情深,這等夫君幾世修得來。再說,世孫是世子唯一的嫡子,便是未來的國君,六妹將來就是國後,你傅家數代的榮華是逃不脫的。我跟芸兒都暗自為六妹高興,你和三弟又何必如此記懷。」

  傅異自回到頓別後,只如換了個人,往日那種揮揚的豪氣消失殆盡,每日都板著個臉,在訓練場上拿著鞭子把那些兵往死裡練,像個凶神惡煞。

  長野望說的自然是經世之言,也是一般尺度的常理。但傅兗聽了,卻只是歎了口氣說:「六妹不喜世孫,我怕她會一生寥寥。」

  「那六妹以往可有意中之人?」長野望微微皺眉道。

  「不曾聽聞。」

  「那就是了。芸兒說六妹雖然年紀不小了,可尚算是情竇未開,未曾想過男女兩情之事。我想,倒不是她看不上世孫,而是從來沒看上過任何男子。或者這次出嫁後,她知道了夫婦之樂,然後就改變了心意也說不定。」

  傅兗苦笑,只好說:「大哥說得是。」心中卻暗想:「想你這粗漢也未必瞭解女人心事。」

  長野望聽他口中稱是,雖然語氣並非十分由衷,但總算是有點鬆動,也就滿意了,於是問道:「爹、娘對六妹的親事怎麼看?」

  「娘很滿意六妹的婚事。但爹很不贊同,其中原因大哥也是知道的,不過也沒有十分地阻攔。」

  拂塵敲頭的滋味還是猶記於心,生怕再去見傅喆之時又被他給教訓一頓,長野望忙問:「那爹的心情好嗎?」

  若傅喆心情不好,當眾再給他來幾下拂塵柄可受不了。

  見了他這副緊張的表情,傅兗笑道:「初時不太好,但近來爹迷於變魔術,又新收了個徒弟,過得倒也逍遙。」

  「變魔術?收徒弟?」長野望一呆。不過這個爹神奇得很,玩出什麼花樣都不出奇。

  「說來也不是啥徒弟,就是趙圖。他教給爹一種叫魔術的戲法,爹最近就沉迷上這個了,然後就教他道術。」

  「什麼是魔術?」長野望問道。

  傅兗道:「這個我也說不清楚。可我猜等會爹給趙圖講完道下得樓來時,是一定會變給阿大看的。」

  長野望點頭,端起茶杯喝茶。

  傅兗見他喝茶,也端起茶杯喝了幾口,然後問:「大哥,聽說你和北方庫頁島上的野女真熟識。」

  「嗯。我倒是認識那邊幾個部落的首領。怎麼,有事?」

  長野望年輕的時候,曾做過一段時間的遊俠。他聽說野女真人裡有幾名勇士,便上門去挑戰。他從東打到西,再從西打回來,未逢敵手,這樣就和一些當時的野女真勇士,現在的首領結下了交情。

  「事情是如此的。庫頁島上的大泊介薛磐送來封信,信上說庫頁島中北部東面沿海一帶有一個大煤礦和一個金礦。那裡名義上屬於豐原國,但實際上卻是在野女真的手裡。若要開採,就需得這些野女真的同意。但野女真素來和豐原國交惡,因此不許他們進入。薛磐就建議讓小弟來出面開採這些礦脈,還說大哥與這些女真有交情,便想請大哥從中調和,到時的份子也算大哥一份。」

  北方的庫頁島上有一大宋的子國諸侯,國姓為熊,以島南的大城豐原為國號,乃是從文宗時代就分封在那裡了。庫頁島面積約三十萬方里,比北見國要大,可民數卻只有一萬七、八千戶。歷史上,豐原國和一海之隔的北見國時而為友,時而為敵。十四年前,新國主熊奐繼位後就尋求與北見國講和,答應每年象徵性地向北見國進點貢。於是,兩國講和,已有十幾年沒開過仗了。

  庫頁島的南部有個大海灣,名為「東伏見灣」。大泊城就位於東伏見灣的東南部沿海,是豐原國的世代家臣薛家的封地,有民九百戶。薛家目前的家督是大泊介薛磐,他的女兒嫁給了國主熊奐為國後,其外孫也已被立為世子。自十幾年前兩國停戰後,傅兗就瞅準機會和薛磐攀上了交情,爾後又開始與薛家做起了生意,日昇商號還在大泊城裡設了一個分號。

  庫頁島名義上是屬於豐原國熊家的領地,但熊家的勢力卻是局限於島南,島北是野女真和其它一些土著生活的地方。他們不許豐原國人前往,自己也不來南方,雙方一直互不相犯。

  「若如此,哥哥我就幫你跑一趟便是,還提這份子幹嘛。」長野望不滿地說。

  長野望可不是那種說一套、想一套、做一套的人,為人處事間還是帶著極重的江湖義氣。這「義」字對他來說,可比那「利」字要重要得多。

  傅兗知道他的性子,笑道:「大哥如果不要這份子,那小弟也不敢讓大哥幫手了。咱們兄弟合作幹點事情,一起使力,一起賺錢,這可不是那書上的『管鮑之義』麼?」

  長野望一聽,不由哈哈大笑。

  這時忽聞樓上有一陣怪音傳來,像是有人唸咒。

  長野望聞之,只覺得這股聲音時高時低,時尖時沉,帶著突快突慢的怪異節奏,又似乎暗含著一股魔力,讓人的心不知不覺地就跟著它的節拍跳動,胸中頓時慌亂起來,急忙暗運內功才壓住了這股蠢動。

  「爹教了趙圖如何唱咒,他自己改進了一下,說這種唱咒的法子可以殺人。他前幾天就唱死了一隻羊,此時恐怕就是他在練唱咒。」傅兗哭笑不得地說。

  唱咒把羊都唱死了?長野望頭腦一陣昏沉,這一對老少可真都是奇人。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0:08
(一一七)唱咒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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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不多久,便聽得樓梯上一陣響動。長野望站起身來,就看到傅喆穿著道袍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一名俊秀異常的小道。

  這小道眼熟得很,仔細一看,乃是趙圖。但見他身著灰色的道袍,持一桿拂塵,對著兩人出左手曲食指致禮,手勢含一氣化三清之意,口中念「慈悲」,倒是有模有樣。

  傅喆看到長野望,面色一喜:「阿望來了?」

  「爹。」長野望上前躬身行禮,接著對著阿圖也點了個頭。

  「嗯。」傅喆把他上上下下地打量數眼,吃驚地說:「不好,你臉上有妖氣。」

  長野望被他說得一慌。這位岳父連馬王神都請得動,可說道行深厚,既然他說自己身上有妖氣,莫非自己真被妖孽纏身了?忙問:「是什麼妖?」

  傅喆一摸斑白的長鬚,先長歎一聲,饒尤其事地說:「你在山間道殺氣太重,那些亡靈不甘心,於是化為冤魂纏身。」

  長野望急問:「那如何是好?」

  「無礙!」傅喆輕鬆地一揮手,說:「貧道貼張符在你身上,半日即可驅妖」,然後說一聲:「別動」,翻掌就向他門面上按來。

  長野望見他兩掌空空,心下正詫異為何不見符,忽覺眼前一花,他手上不知如何多了張黃符。隨後,但覺印門上一涼,一道符就貼在前額上,冷颼颼的。

  這張符老長老長,符腳垂到了下巴之下。口鼻進出氣之際,吹吸得黃符一飄一緊,說不出的不自在。

  正驚異之間,又聽得傅喆道:「來,貧道給你卜上一卦」,隨後就被他拉去一張椅子上坐好。接著,見他右手忽然向空中一抓,攤掌一看,卻是多了枚銅錢。之後再連續於空中抓了五下,手中就多了五枚銅錢。

  長野望心中大驚,暗想不知外父什麼時候學了這門神奇的功夫,能憑空變符,凌空取錢。他心念一動,向旁邊的傅兗一看,只見他面色忍俊不禁,再看傅喆卻是一臉的得色,便悟到原來是外父在借捉妖算卦之名來給自己表演奇技,恐怕就是適才所說的魔術了。

  「爹妙手空空,小婿萬分佩服。」長野望連忙拍上一聲馬屁。同時,傅兗忍不住地笑出來了聲。

  傅喆見他瞅破了自己的用心,也就不再給他卜卦捉妖了,只是捻著鬍子得意地笑著。

  既然明白了自己乃是受了捉弄,長野望飛快地將臉上貼的黃符給撕了下來,帶著一臉的尷尬色。

  「阿望,貧道跟你開個玩笑,不惱吧?」傅喆笑瞇瞇地問。

  「小婿豈敢,只要爹開心便成。」

  「嗯。」傅喆滿意地點頭。

  「爹近來的氣色真好,想來內功又有進境。」長野望說。

  傅兗朝老父好好地看了幾眼,即刻也獻上馬屁一記:「聽說爹所練的這種心法是越練到後來,其效越彰,直至可羽化登仙。我瞧爹連神都請得動,恐怕離得窺天道的境界已不遠矣。」

  傅喆是練有道家的內丹功,名為「洞真心法」,可水平也只是稀鬆平常,在傅兗、傅異與傅蓴幾個厲害的兒女面前完全不值一提,唯一能欺負的就只有傅恆。雖然他尚算是個自知自明的人,但聽到馬屁拍來總是覺得悅耳無比,一張老臉當下就樂開了花。

  兩人吹捧了老爹一陣後,大家便各自落座。長野望向著阿圖問:「我聽頓別守說你改進了唱咒的方式,還說這種唱法可殺人。我適才在這裡聽到你的唱咒也是覺得心神不寧,其中有何奧妙,可否相告。」

  阿圖答道:「老爺曾言:凡唱咒之時,俱要存思行氣,以意領氣,以氣馭聲,神與氣合,意與情合,方有驚天地泣鬼神之效。道家六氣訣的煉氣法與老爺所教的唱咒吐音法若是結合起來,便能形成道場之中的那種震魄人心的效果。」

  「另外,世上存在的聲音各色多樣,有霹雷之巨響,有蟲鳴之細微。其中有些聲音是我等感到悅耳的,有些是我等不悅的,還有很多聲音諸如花開花謝是我等所聽不見的,山崩地裂則是我等所無法承受的。在下的音域與尋常人相比頗有些天份,若以氣訣運聲,可發出令人感覺不悅之聲,亦可發出令人畜無法承受之音。適才我在樓上唱咒乃是用不悅之音所發,因此長野大人會覺得心神不寧。」

  這番話說完,長野望與傅兗皆是愕然,想不到道家的唱咒居然還有此般的妙用。傅喆則是點頭微笑,頗有老懷甚慰的味道。

  長野望與傅兗對瞧一眼後,向著阿圖道:「既然你的唱咒法如此神奇,我倒想試試你適才所說的那種無法承受之音。」

  他是傅家的姑爺,阿圖可不好把他給整傷了,只是搖頭示意不肯。

  長野望卻不幹了,說自己是練有內功的,連佛門的獅子吼都曾扛住過,讓他儘管施為便是。

  「趙圖,你就教訓教訓他,免得他不知天高地厚。」傅喆在一旁笑道,然後補充一句:「慢慢來,一點點地加。」

  阿圖看傅兗,見得他也點了點頭,只得說:「若是長野大人覺得不適,做個手勢便可。」

  於是阿圖就坐去到長野望的對面,讓傅喆與傅兗退到自己身後,說聲「得罪了」,便「呔」地一聲發了過去。

  長野望早已戒備,默運內功,凝神貫注。可這一聲發來,音高如猶如刀裂玉帛,音巨如耳邊霹靂,剖開氣流直灌印堂,隨即腦中一陣嗡嗡作響,面色一片慘白。

  傅兗見了他的異樣,趕緊跑去他身邊問道:「阿大,如何?」

  半晌,長野望才緩過一口氣來,黯然地擺擺手,示意自己不礙事。

  傅喆適才也是有些擔心女婿,怕他真個被阿圖給喝傷了。此時見他無事,反而笑道:「阿望,還要不再試試更勁的?」

  長野望聽了,向著阿圖問道:「還能再高再巨否?」見他點頭,面色呈現一片死灰色,歎道:「不必試了,若要再高再巨一些,我恐怕就抵受不了。唱咒殺人,果然不虛。」

  見這個女婿已然心服口服了,傅喆伸右手食指對著他一點,神氣洋洋地說:「算你知趣,沒有把自己弄個重傷,你們哥們自己聊吧」,轉頭對阿圖說:「我們出去走走」,便攜著他的手一同走了出去。

  傅兗目送他們出門,想到此人如此神勇,心中不禁又喜又憂。喜的是趙圖是自己的家將,有此猛人何愁不能大展拳腳。憂的也正是傅恆所擔心的,若是有朝一日他離開了頓別且一去不返,那可就糟了,還是得想個法子留住他。即使是他去了京都讀書,也得讓他學成後自行回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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