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神馬浮雲記 作者:ziggzagg(連載中)

mk2257 2011-5-17 18:08: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2 46932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0:19
(一二八)逃跑的情人
-
今天趙弘之所以三更還沒睡,主要是因為時值春假,宮內日日忙碌,近幾日沒空看折子,因此積壓了一些。另外還有件煩心的事情影響了他的心情,每每令他手執奏折卻魂遊萬里,思緒無法專注。

  這幾日,他一直都在為他的情人突然失蹤而心煩,她不是被綁架了,而是自己偷偷地溜走了。

  那日,他去他們往常幽會的地方時,宅院裡的幫傭吳媽告訴他說,她帶著馬管家與婢女盤兒數日前就乘著馬車離開了,也不知道是去了哪裡。他聞言有如五雷轟頂,當時就魂不守舍了,連自己是如何回到宮裡的都記不起來。

  按最通俗的說法,她是一名寡婦,夫君前幾年就死了。按不通俗的說法就是一位美人兒兼才女子,因嫁了位繡花枕頭而鬱鬱寡歡。非但如此,那位枕頭相公還和無數個類似的故事主角一樣,是名風流的短命鬼。於是,此情就更加可悲可歎了。當然,在趙弘看來,此悲此歎無疑當撫掌慶幸。

  故事更為有趣的一點是,她還是他一位重臣的兒媳婦,短命鬼自然便是傳統的反面角色「衙內」了。

  趙弘跟她私下裡好了兩年,如膠似膝,彼此之間猶如魚水相得,不可須臾或缺。可她卻突然地跑掉了,將他如撇帚一般地扔下,讓人想著就覺得心頭狂抓不已。

  念到前次相會時的口角,他尋思著她多半是怪自己遲遲不肯接她進宮,沒給她一個名份罷了。不過這也怪不得他,他自然是十分願意接她入宮,也絕對沒有嫌棄她寡婦身份的意思。但太皇太后與臣子們卻極不情願,諸多阻擾,橫生枝節。按大宋祖制,皇帝冊立有品級的妃子,若太后或太皇太后還在,則非要其首肯不可。太后是早就鳳鑾馭天了,所以只要太皇太后不許,他也是無計可施。

  父皇春秋鼎盛之時突然駕崩,事先並未冊立太子,皇后無子。皇帝之位本並非輪得到他這個非嫡非長,朝中又毫無根基的第三子繼位。是太皇太后行使威望,將時年十二歲的他扶植到這帝位之上,然後垂簾聽政八年,待他二十歲時才還政於他。丞相胡長齡便是太皇太后的親弟,朝廷的高官重臣中多有胡氏子弟,其一族權傾朝野。

  太皇太后雖已歸政於他,但凡國之大事仍是需要她點頭首肯。一則為報答她的扶植之恩,二是畏其手段權威,太皇太后之意趙弘是從來不曾違背的。

  趙弘從來不曾想到過他的情人會因此玩失蹤,心中也多多少少地因此而惱怒。但他實在想她,也覺得愧對於她。他已經做出了補救,這是昨晚在慈寧宮前跪了大半夜求得的結果。

  不知是天見可憐而感懷於他的至誠,還是他那句『祖母不允,兒臣便誓死不起』的話起了作用,新年將近,太皇太后怕再鬧下去皇家體面受損,經過討價還價後便准了他一個婕妤。他也已命錦衣衛指揮同知嚴象去查尋她的去處,以錦衣衛和嚴象的本事,這點事難得住他們嗎?

  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她才十八歲,剛出嫁不到一年,而他也只有二十一歲。那天下午,她正在皇宮的竹園裡給未成年的皇弟,皇姐妹以及嬪妃們講解圍棋。

  「邵庵老人曰:夫棋之制也,有天地方圓之像,有陰陽動靜之理,有星辰分佈之序,有風雷變化之機,有春秋生殺之權,有山河表裡之勢。。。」

  她的聲音柔美而清晰,卻充滿了熱誠與自信。他站在遠處,她站在竹前,身後竹枝正搖曳得逍遙。密密麻麻的枝葉,只放過了零零落落陽光落於她灑滿素色碎花的袍衣上,明暗相間得彰。

  她捻起一粒棋子輕拍在盤上,發出」叭」的一聲,他心中的門便同時被叩響了。。。

  「什麼事?」趙弘突然注意到總管太監高拱在門邊探頭探腦。

  「稟皇上,錦衣衛指揮同知嚴象大人有急折連夜遞來。見皇上沉思,因此。。。」高拱急忙進來跪下稟報。

  「不要囉唆,快遞上來。」

  趙弘早已經吩咐,只要嚴像有折,不論何時,立即傳報。高拱聞言,快步走入將奏折奉上。

  接過折子先略微掃視一番,再逐字細看,趙弘不禁哈哈大笑了起來,然後起身負著手在房內走來走去。

  天下再大,莫非王土。以她一個小小的弱女子又能跑到哪裡去,又如何能逃得出帝王的手指心。再者,他早有先見之明,便料到她或許會返回其在上海的老家舊宅,也已經下令讓嚴象派人前去盯查。

  果然,如折中嚴象所奏,她數日前於上海港落船並回到了自己的娘家,並被上海錦衣衛一小旗發現。當嚴象發下尋人令之後,這名小旗便即刻派四百里快馬將此消息傳遞入京,目前正在對她實施隨身保護。嚴象折中又雲因夜深不能入宮,所以特在宮外等候,請皇帝示下接下來應如何辦理。

  「不行,一定要好好地責罰她一番,否者朕的威嚴何在?」他踱著步子,硬著心腸想著。

  可如何責罰她呢?這個實在是讓他犯難。她只不過是他的情人,最多也就不理她,再就是小小地關她三天,難道還能將她打入大牢麼?

  皇帝沒有關人大牢的權力,所有的司法權在大理院的手裡。宮裡有個小牢房,是用來關那些惹惱了皇帝的臣子所用的,但最多只能關人三天,超出三天就必須放出去。她如今還有著宮內女棋官的職司,所以皇帝還是可以關她三天的。

  可是,他怎麼捨得關她呢,又怎麼捨得不理她呢。

  一想到她的檀唇媚體、音容笑啼,心中便是一輪茫然若失。思來念去,終於還是長歎一口氣,然後走回御案前開始寫密旨。

  寫完密旨,趙弘將它連同一份折好的文書一併裝入一個密筒內,封好後再蓋上火漆。又再拿起桌面上早已準備好的聖旨,連同這個密筒一起交給了高拱,道:「你速去嚴像那裡,將詔書與這個給他,並和他一起前去上海宣旨。」

  「奴婢領旨。」高拱接過聖旨與密筒,躬身退出。

  御案四周,紅燭搖影,趙弘白皙而英俊的臉在燈火下泛起一股憧憬之色,口中喃喃地道:「不管如何,只要能早點回來就好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0:20
(一二九)送年禮
-
天昏地白,大雪絮一般地在風中舞者,將天地越塗越白。

  新年就要到了,阿圖即將迎來他在這裡的第三個年份。

  二十六日,千葉正在大殿裡指揮著一幫人佈置殿堂。按規矩,新年裡既要祭祀神佛,又要祭奠祖先。祭奠前準備的活兒可是不少,又繁瑣,又囉唆,這幾日來她就一直忙著這事。

  「這條聯再上點。。。再上點。。。停。。。嗯。。。上邊再右點。。。好。。。」

  梯子上站著一名家丁,正在帖一幅春聯,而千葉就在下面校正著它們的方位。這時,婢女小清跑了進來,臉上還帶嬉笑,表情可是有些古怪。

  「何事如此失態?」千葉皺了皺眉頭問。

  她素日最講規矩,見小清這副沒正經的樣子,便微有些責怪之意。這麼大個家都是她一手擔著,沒了規矩那是早就亂了。

  小清眼見主母臉色不豫,忙收斂起了笑臉:「稟夫人,趙圖來了。」

  「他有什麼事嗎?」千葉問。她很喜歡這個有出息的年輕人,聽說是他來了,臉色頓和。

  「他說是給夫人拜年來了。」

  新年還沒到,哪有這麼早提前給人拜年的。千葉愣了愣,便道:「嗯。那你讓他進來吧。」

  只一會,小清就將穿著一身青色棉袍的阿圖給帶了進來。

  千葉朝著他一瞧,只見他肩頭卻扛著個黑乎乎的巨大異物,既不像豬腿也不似牛腿,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胸間還鼓著大大的一坨,也不知裡面裝的是啥,心中不禁納悶。

  阿圖走到千葉面前,放下肩頭之物,笑容可掬地長揖到地,口中唱著賀詞:「見過夫人。祝賀頓別守、夫人還有夫人一家,新年風雨順,五穀笑;事如意,平安罩;親滿堂,歡樂繞;幸運找,吉星照;全無憂,盡逍遙。」

  他今日便是來向傅氏一家拜個早年,然後就準備出發前去京都了。

  千葉聽他的賀詞別出心裁,倒是有趣。再看這地上之物,卻是個獸腿的形狀,這獸腿已經剝了皮,紅紅的肉早已經凍得硬邦邦的了,上面還戴著朵大紅花,花下還有沾有幾根綵帶,顯得不倫不類的。

  「你有心了。也願你新年學業有成,事事如意。」

  千葉面帶微笑地說完這句話,便伸手在身上一摸,臉上即刻露出幾分尷尬。原來在她往年說出這般話時,都是要摸出個紅包來賞人,不過阿圖選在這個時候來拜年,紅包哪有準備。

  急中生智之下,千葉立馬就轉了個話題,指著地上那獸腿問道:「嗯。。。我說趙圖,你送來的究竟是何物啊?」

  「熊腿。」

  「啊!」千葉和小清都大吃一驚,同時後退了一步,就好像這只熊腿會暴起傷人一般。

  不過,千葉很快就將心神平復了下來,問道:「那這個熊腿你又是從何得來的?」

  阿圖答道:「前日我在山裡滑雪的時候看到了這只熊,它見了我就跑,哪知我穿了滑雪板可比它跑得快。這不,很快就給我追上了。這傢伙的脾氣不好,對著我撞來撞去,一不小心就掉下山去摔死了。」

  「我看熊死了,就把它拖到了獵戶毛二家裡,要他給我做臘肉火腿。可他說做火腿得大半年的時間,最好趁鮮吃,又說蝦夷如今這般凍法,就這麼放在戶外也是整個冬天都不會壞的。我覺得他說得有理,又看到最近鎮上的人都在買臘肉、火腿什麼的做年貨,所以就拿著這只熊腿來給您拜年。」

  又見千葉老盯著熊腿上紅花看,便繼續解釋說:「鎮上賣的臘豬腿都是戴花掛綵的,上面還蓋著章子。我尋思著這熊腿能被頓別守和夫人吃了,那可比被別人吃要光榮多了,所以也應該戴點花什麼的是不?」

  千葉聽了頓覺哭笑不得,臘豬腿按本地習俗乃是女婿上門求親,或者過年拜岳母丈人才用的,所以要批紅掛綵。阿圖今日拿這熊腿來當臘豬腿送,豈不是亂來。

  想到這少年敢隻身捉熊,算是膽大包天,而且還把熊給打死了,心中倒有些讚他的本事了,於是問:「別人一般都是除夕之後才來拜年的,為何你這麼早就來了?」

  阿圖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後才搖頭晃腦地說:「書中云:『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學生書是讀了幾卷了,只是這路還沒行過。因春假頗長,便思去遊歷一番,所以就不得不提前來向夫人拜年。」

  「你有此想法固然不錯,只是蝦夷此時隆冬盛*雪的,道路可不好走。」

  「無礙,小小風雪想來也難不倒學生。哦,對了,這裡還有只熊掌。」說完,他從懷裡摸出了個大紅紙包遞給了千葉身邊的小清。

  告辭了千葉後,阿圖又給傅異和傅恆每人送去了一隻熊腿。

  傅恆接到了他的熊腿沒說什麼,只是含笑收下,不過聽到他說要出外遊歷之後卻皺起了眉頭。初時他有些不悅,說火箭炮正在研製之中,他此時出外遊歷實是不太合宜。

  不過阿圖執意要去,傅恆也就不好逼得他太緊。因為傅兗說過:今後除非萬不得已就不要讓趙圖隨軍打仗,火箭炮遠比一名勇士在戰場上效力重要,不想讓他受到任何的損傷。其次,只要是趙圖所提出的要求,昇陽城上下一定得盡量滿足他的願望。

  既然不讓他去打仗,火箭炮又不是那麼地迫切,最終傅恆還是准了他的請求。

  最近傅異的心情好了許多,也開始有說有笑了。時間這個東西真是良藥,總能把內心的傷痛治好,而且時間越長,效果越好。

  他看到阿圖送上的熊腿後卻道:「老子女兒才十歲,你小子就看上了?」說完更是哈哈大笑,最後還是很高興地收了下來。之後還拉著他問了好一陣如何斗熊的經過,聽到酣暢之處,不禁眉飛色舞。

  他的女兒就是傅槿,那個心計很深的小傢伙。阿圖當然記得自己還欠她一件許諾過的禮物,而她卻遲遲不肯說要什麼,或許這件禮物越到後來就越是非同小可。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0:21
(一三零)出發
-
傅家人中,他最後才去傅喆那裡,送給他的卻是一對熊掌。傅喆看到他的年禮自然是喜笑顏開,說了好多的親熱話。

  阿圖極喜歡這個老頭兒,也很想把他升級為自己的外父,但這一天何時能來,還得繼續等待。二十四日放假當夜,他就跑去了北見城,但只呆了一晚就回來了。作為世孫妃,傅蓴在節前非常忙,並且告訴他:時機未到。無計可施之下,他只好轉了回來,準備就此去京都先抓緊另外一個再說。

  當從傅喆那裡出來的時候,他在院子門口碰到了多娜,她正準備進入院子。

  「給你。」阿圖站在她面前,從懷裡掏出來個東西塞到了她的手上,「代表平安。新年快樂。」

  等多娜接過了東西,他便拔腿就走,此話傳來時,他已經在兩丈開外了。

  女人很囉嗦,如果知道了自己要去遠遊,必定會更加囉嗦地問這問那,還是偷偷摸摸地溜掉為好。

  多娜攤開手一看,掌中是個紅布包。打開包一看,裡面裝著塊青翠碧綠的玉掛佩,雕著個水瓶的形狀。

  「天啊。它真漂亮!」

  看得出來她很喜歡,這是阿圖花了十貫錢從西洋屋裡買來的一個玩意兒。她帶著心頭發熱的情緒抬頭去看他時,卻見他已經走出了院子,背影向左一拐便再也看不到了。她不過是個女奴,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送她不是那種不值錢的小玩意。

  最後一隻熊腿和熊掌並同那張熊皮送給了楊繼擀,不過當他說出了給傅家人送熊腿的經過後卻被他指責了幾句。

  楊繼擀說他把熊腿當春禮送去到沒什麼,但不該去貼什麼花紙的,還拿來和臘豬腿相比較。換了別人家就恐怕不敢收他這禮了,只是傅家知道他的底細,看他年幼無知才能收下的。

  聽他這麼一說,阿圖才明白過來傅異說自己女兒年紀小的含義,不禁也覺得好笑起來。

  至於其他的老師,他來楊繼擀這裡之前,已經給每人家裡送了一塊熊肉,大家收到這種稀罕的野味都是十分地高興。

  昨晚他就去了張泉那裡,給他們夫妻也送去了一份熊肉。他走後的這段時間裡,研製火箭炮的事就要多多拜託他了。至於那幫朋友們,包括比比洛夫,他也給每家或每人那裡送去了一份。平口徹與新田和也都有,送點熊肉能搞好點彼此關係。

  楊繼擀最近心情大好,這不是為別的,而是因為他已經去相過親了,準備等新年一過就娶人家進門。

  這事是阿圖搞的鬼,他有意無意地和傅恆聊天,說楊山長一個人呆在這裡,怪寂寞的,希望能找個填房。傅恆聽了未免很感意外,但卻絲毫不懷疑它的真實性,他壓根都沒想到這其實是阿圖自己的主意,楊繼擀事先並不知情。

  於是,在他的努力下,媒婆很快就找到了個人選,乃是本鎮的一個二十九歲的寡婦。她的前夫是條貨船的船長,三年前因為海難死在了海上,並無遺下任何子女,守孝期也已經過了。本來向她說媒的人也是有的,只是她覺得楊繼擀雖然年紀大些,但畢竟是個斯文人,名氣又大,嫁給起碼比那些年青些的漢子要可靠得多,因此也就答應了見上一面。

  等到傅恆興沖沖地跑來和楊繼擀說相親的事,倒把他弄了個目瞪口呆,然後就變成了面紅耳赤。傅恆這才明白原來是阿圖搞的鬼,自己上了個大當,當下就恨得牙癢癢。不過,他既然已經讓媒婆去辦這事,楊繼擀要找填房的事早傳遍了頓別,這兩人面子上也實在是下不來。

  最後經過傅恆的好說歹說,楊繼擀終於決定還是去見上一面。結果,他對這次相親十分地滿意,迎她進門之事也就定了下來。可阿圖就沒那麼好運了,在被狠狠地訓了一頓後,又罰在屋內跪了一個小時。

  「記得要早回,不要錯過了開學。」楊繼擀一如以往地伴著臉道。

  雖然他表面上對他很是嚴厲,但心中卻是喜歡得很,就好像面子上不得不罰他的跪,但暗地裡卻覺得他那事辦得不壞。

  「是,弟子定會趕回來喝山長的喜酒。」阿圖長揖到地。

  ※※※

  「乖寶,我得走了。」

  他從傅櫻的床上坐起身來並要下床。今夜是他的行期,現在出發已經是有點晚了。

  「不許走。」傅櫻一把將他推到,然後像八爪魚般地把他壓在身下,纏住了他。

  「我明天要起早床趕路,得早點回去睡覺。」阿圖撫摸著她光溜溜的背脊,好言相勸。

  「那就明天不走了,後天再走。」

  她實在是捨不得他走,這一走就只怕要有一個月看不到他。即便他們只是偷偷摸摸地幽會,而不能光明正大地呆在一起,連走路都是要各行兩邊,但只要眼裡能時常出現他的身影,那她的心裡也就滿足了。

  「哦,這可不行。俗話說『志不強者智不達』,我剛下決心要去遊歷就改了行期,連這點小事都堅持不了,將來肯定會沒出息的。」

  「那你想有什麼樣的出息?」傅櫻問。

  他極少說出什麼豪言壯語,也不像個胸懷大志的人,怎麼忽然間就要上進了,這真有些想不通。於是,她一邊說著話,一邊吻他的胸膛,開始挑逗他。

  雖然她的手法極度地稚嫩,可對手卻是極度的沒定力。

  以差比差,更差的立馬投降。他將她翻了過來並再次進入到她的身體裡,用著極為自信的口吻道:「嗯。。。出息就是出來才休息,在裡面就要『強』而『達』。」

  。。。。。。

  夜風凜凜,間雜著碎碎的雪花。

  今晚的月亮完全被烏雲所阻擋著,只有山下的人家裡透出的微弱燈光才給這片天地帶來一絲生氣。但在這山崖之上,除了被風帶起的樹梢聲外,只有黑寂寂的死沉。

  阿圖迅速地除下身上的衣服,統統地裝入背囊,然後在貼身的強化服外套上了太空服,接著又往腳上套入飛行器,又將背囊反背懸於胸前並扣緊。太空服並無隱身功能,因此他必須先走到這個山頂,在無人之處方可起飛。

  兒女情長起來,就沒完沒了,等他從傅櫻那裡出來的時候,時間就耽誤得太多了。

  他大致算過蝦夷到京都的距離,估計靠著這套裝備需要飛七個多小時,現在才出發時間恐怕是不夠了,天亮前多半會趕不到京都。不過他卻是不願再等多一日,期待著這天已經很久了。

  「趕一趕,也許還來得急。」他暗暗地安慰自己。

  一個腦波傳了過去,懸浮功能開啟,整個身體隨即漂浮了起來且懸於半空之中。一秒之後,腳上的飛行器也開始啟動。一層藍光閃過,整個太空服的外表立即硬化成一個黑色的尖頭硬殼,然後「唰」地一聲,向著夜空飛射出去。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0:22
(一三一)南洋匪患
-
崇治五年十二月某日,赤道的摩鹿加海面上吹起著西南偏南風。雖是臘月季節,但赤道畢竟是赤道,天空中金陽照耀,雖說不上熱浪滾滾,倒也是暖意洋洋。

  接近正午,東西裡伯斯與南面的唐加島之間的東唐海峽內炮聲隆隆。兩艘巡洋艦正追逐著一艘三桅快船,雙面夾擊且用著側舷炮猛轟逃船。

  這兩艘巡洋艦都懸掛著大宋黃龍旗與南洋海軍鷹旗,均屬於紅鸛型輕巡洋艦。這種紅鸛級輕巡洋艦一般排水三百五十噸,長十丈,單層火炮甲板,炮甲板裝十二斤直炮十六門;首樓甲板裝八斤短炮二門,十六斤曲炮二門;後甲板裝八斤短炮四門,十六斤曲炮四門,合計炮裝二十八門,額定水兵一百零五人。

  至於正在逃跑著的屬於浪嶼級三桅快船,它的排水在二百二十噸上下,長八丈,單層火炮甲板,炮甲板裝十二斤直炮十二門,頭尾再裝六門六斤短炮,總炮裝十八門,額定海員八十六人。這種船的三根桅桿上各裝一張上緣斜桁帆,船頭有支索三角帆,最適合在南洋這種風力與風向變幻頻繁的地方使用,尤其受到海盜們的青睞。

  這艘浪嶼級快船的名字叫金山號,旗桿上懸掛著東來國的國旗。但無論懸掛哪國的國旗其實都只是一種偽裝,它真實的身份就是一條不折不扣的海盜船。此時,金山號在兩艘正規軍艦的夾擊下,正狼狽地向著海岸的方向逃亡。

  這種逃法是明顯的自尋死路,被人堵在外圍,船是保不住的了,最多也就是海盜們能從陸地上逃得一條性命而已。

  可海盜船別無選擇,拋開二打一的劣勢不說。就打火炮來講,同樣是十二斤主戰炮,海盜的私鑄貨色和大宋的精製火炮,威力上的差距簡直可以用天差地別來形容。迎面交戰是船毀人亡之局,逃去陸地雖然也是死路一條,但只是船死而人可活。

  兩害相較,自然是取其輕了。

  西裡伯斯島的造型獨特,活像一個大章魚,長著四根粗壯的觸角長長的伸去海面。按它們延伸的方向,這四根觸角就被命名為北西裡伯斯、東西裡伯斯、東南西裡伯斯與南西裡伯斯,至於中間的一塊陸地就稱作了中西裡伯斯。

  島上共有大宋七個諸侯國,其中北西裡伯斯的南面部分與東西裡伯斯合成一國,名為東來國。東來國的名字來源於東來灣,因北西裡伯斯與東西裡伯斯的陸地圍城了一片深口型海灣,灣口正對著東面的摩鹿加海,所有進灣的船都是打東面進來而得名。

  此時,金山號受到了兩艘軍艦的夾攻,眼見逃之無門,便藉著適度的西南風向著東北方滿帆前進,看它的航向應該是想進入朗加蘭灣。朗加蘭灣位於東唐海峽的東北角,是個凹向東北方的豁口,陸上不遠便是群山連綿,灣內水深,岸線平直,且能避風,是個適宜建造良港的地方。

  朗加蘭灣內的陸地是個荒涼且人口稀少的地方,既便是有這麼個好海岸,也是利用不上,不過只有一條突伸出海面數丈遠的漁場碼頭而已。這裡有個大巖村,村裡有二百來戶人家。此處的山脈太多,農地不足,有限的平地與可耕種的山地都被利用上了,但還是無法使得日益增加的人口得以餬口。

  南洋的天氣炎熱,人口繁殖得太快,只要有足夠的食物,人就像韭菜一樣唰唰地就冒了出來。這對於貧瘠的地方來說,確實是種極大的負擔。所以,呆在本地是毫無出路的。一代代的人長大後就離開了這裡,漂泊到四處謀生。一部份人去了象奧州、南琉球、呂宋、馬來,甚至大陸北疆以及美洲這樣遙遠的地方開荒墾地,另有部份比較有野心並還有些武勇與強悍的人就從事了一種聽起來很有前途的職業,那就是海盜。

  南洋的大島、小島實在繁多,大宋的諸侯國與屬國於此林立。

  在南洋的西面的蘇門答臘島上有大宋的三個屬國,分別為南面的三佛齊,中部的蘇門答臘王國與北面的亞齊王國。

  南面的爪哇島上,滿者伯夷佔據西爪哇與中爪哇,東部則是東爪哇國。

  婆羅洲的西部是馬來人建立的坤甸王國,南部是一部份離開了爪哇島的巽它人建立的巽它國,東南角是海外宋人後裔李信所創立的南渤泥國。

  另外,馬都拉人在東爪哇東北面的馬都拉島上自成一國,西努沙登加拉上有瑪塔蘭王國;東努沙登加拉上還有數個由原住民或者海外宋人所建立的國家。

  至於大宋在南洋的諸侯國則有百來家。如此繁多的國家,彼此間就有著錯綜複雜的關係,又因風土人情的不同、宗教信仰的差異、貿易往來的切身利益,使得國與國的衝突在這一帶成為了家常便飯。

  南洋與大陸不同,打仗多倚仗水師。但養水師是個無底洞,大多的小國只能買上個幾條或十幾條值得一提的戰艦來充充臉面。如果打起仗來要船要人怎麼辦,於是便有一些國家開始使用一種「武裝私船」。

  「武裝私船」不同於「武裝商船」,後者是指擁有武裝力量併合法行商的船隻,前者卻是指一種私人武裝的劫掠船隻,也就是「海盜」這個詞合法化與美化後的稱呼。

  這種武裝私船屬於私人擁有,裝上了武器後便謀求得某個宗主國的庇護,在這個國家的港口補給、進行維修、補充水手,每年要向宗主國交稅,打仗的時候則要加入宗主國的水師,獲得的戰利品按貢獻大小分配,若軍功很大還可以封官授爵。金山號就是這麼一條船籍為東來國的武裝私船。

  在這種武裝私船出現之後,無論是海盜還是各宗主國均發現中有利可圖,於是這種形勢的海盜船便如雨後春筍般的冒了出來,一夜遍佈了整個南洋。

  再加上南洋處於大宋與印度洋各國、非洲、西洋、大洋洲各國之間的通商海路上,往來的船隻猶如過江之鯽,在這種沃土的滋養下,南洋海盜便是越來越多,越來越大。有勢力的海盜往往由數條、十幾條,甚至數十條、上百條結成一個幫派,自稱「水軍」,各自劃分海域,劫掠過往的船隻或向商船發放准許通航的收費許可證,勢力囂張得很。

  大宋的南洋海軍,以及諸如越、唐這樣大諸侯國的水師雖然對海盜也是年年剿、月月剿、日日剿,但一來海盜實在太多,二來海盜消息靈通,大艦隊剛出港,他們就能收到風聲,然後聞風逃跑。小艦隊去了,大海盜不在乎,也打他不動。

  所以,儘管南洋剿了百年的匪,可海盜還是越來越多。

註:西裡伯斯即為今日印尼的蘇拉威西島;摩鹿加海即是馬魯古海。)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0:23
(一三二)海公
-
海面上的炮聲早就吸引了陸上的村民。在灣內大巖村的一座小山頭上,一群莊稼漢正對著海面上指指點點。

  站在最前面的是名上了年紀的老人,他正通過一副破舊的千里鏡,用唯一的一隻右眼嘹望著這條正在接近著的船。

  「不好!」老人忽然喊了出來。身旁眾人一聽,都是一陣莫名的緊張。

  「是阿水的船,後面發炮的是大宋的戰艦。」老人接著說。

  老人放下了千里鏡,只見他左眼上戴了個黑布罩,左眼角到下巴上還畫著一條長長的疤痕,這是他年輕時在海上討生活所負的傷。雖然他現在老了,十幾年前就已經不出海了,但輝煌過往與傷疤使得他在此地備受年輕人的敬仰,人人都要喊他一聲「海公」,並且全村的事物都由得他作主。

  梁金水二十年前,於他十五歲的時候就離開了村子,然後在外面混出了名堂。從六年前開始,他每年都至少要駕著船回到這裡一次,每次都要給村裡挨家每戶地送去諸如銅錢、布麻、稻米之類的禮物,每次走的時候也會或多或少地帶走幾名後生去闖世界,這使得他贏得了全村人的極大尊敬。

  聽說遠方那條即將遭遇大難的是金山號,身邊全體的莊稼漢都齊齊地發出一陣驚呼:「啊!」

  「海公,怎麼辦?」一名漢字急忙問道。

  海公略作思索,沉聲說:「不急。阿水還有大半個小時才沖得上岸。你們去敲鐘,讓全村的人都到碼頭邊集合。」

  「都帶上傢伙。」他隨即又補充道。

  那名問話的漢子被海公的命令嚇得一驚,失聲道:「那怎麼行,後面是朝廷的官兵。」

  「啪!」,海公一個大耳刮子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臉上,一句罵人的土話怒喝出來:「藍爬!阿水有難你都不救,狗吃了你的良心啊!」

  那漢子被他一耳光扇轉了身,隨即屁股上又再吃了他一腳,跌了個狗吃屎。真看不出來這六十幾歲的海公,打起人來身手還如此地靈活。

  「去跟村上說,誰不去,就鏟他全家!」海公對著所有的漢子喝道,目光森冷得讓人看著恐懼。

  轟隆隆,炮聲連續地傳來,前面的三桅船四周頓時掀起了數條水柱,而且船上還冒起了黑乎乎的煙霧。

  海公一頓足,怒罵道:「混帳!還不趕快去。」

  眾漢子見他發怒,便立馬拔腿向山下飛奔而去。

  ※※※

  海面上,後面的那兩條船逐漸地追近了。它們的船名分別是紅杉號與紅雲號。

  紅鸛輕巡洋艦是海盜船的剋星,它有著極高的航速與靈活的船體,十二斤的精鑄炮比海盜的私鑄炮能多裝三成的發射藥,兇猛的火力使得普通的海盜船根本就無法跟它較量。

  此時,紅杉號的船長、南洋海軍都尉葉銳就站在船尾的舵輪區,用著千里鏡在注視著正在前方逃竄的海盜船金山號。

  葉銳今年二十八歲,身材修挺,穿著一身白色的海軍艦長服,帽簷下露出了寬闊的前額,挺直的鼻樑與分明的面部輪廓。久在南洋上航船的人都是膚色黑黝,皮膚粗糙,他也不例外,不過這卻使得他帶上了一股久經磨礪的男子漢本色,讓英俊的外表上更添了一層成熟與堅毅的氣質。

  金山號是梁金水的船。梁金水雖然在南洋作了不少的案子,但也算不得是大海盜,因為他主要是單干,如此則實力有限。不過他生性狡猾,航海技術高超,這麼多年來,搶過的船隻共有五十幾艘,因此海軍開給他的人頭懸紅是三千貫。

  三日前,金山號在棉蘭老島以東的海域打劫過往的商船,被葉銳的紅杉號與吳淮的紅雲號所組成的小艦隊逮了正著。經過三天的海上追逐,金山號已經被它們兩艘船一東一西地堵在了東唐海峽內,留給它的便只有滅亡的命運了。

  兩艦平行地追擊著金山號,不住地開炮,而後者一直都在奮力地向著海灣內開去。看來,梁金水是準備在那裡棄船登陸逃命了。

  金山號船身猛然一抖,它藉著風力衝上了海岸,滑行了一段距離後便擱淺在沙灘上。十幾條纜繩自船上拋了下來,數十名海盜順著繩子猴子般靈活地溜下船落到淺水裡,然後船上又用繩索將一些受傷了的海盜垂放下來。

  待得傷者都被先下船的海盜接住後,船上之人再溜下纜繩,每兩人抬著名傷者向著陸地狂奔逃命。

  按大宋律法,凡海盜被抓住了都要梟首,落到官軍手裡便只有死路一條。

  紅杉與紅雲號雖然距金山號不遠,但卻是不能像他這樣將船擱淺在海灘上,便各自放下了兩艘小艇,一共四隻,載著四十名水兵準備登陸上岸追擊。

  岸上,數百名婦孺老幼的村民已等候在沙灘上,每個人手上都拿著獵弓、鐵刀、柴刀、竹槍、糞叉、鋤頭、木棍之類傢伙,連女人與孩子們也不例外,即便是菜刀一把,石塊一兜,也多多少少地拿著點東西。

  眼見著梁金水在兩名漢子的扶持下踉蹌走來,海公迎上去問:「阿水,怎麼樣?」

  梁金水是個四十來歲的黑壯漢子,身材不高且腿短,赤著的上身鼓起著一塊塊結實的肌肉,唇下還留了撇黑鬍子。他的腿上與腰上都受了傷,行走不便,只能在兩名嘍囉的攙扶下勉強走得。

  「海公。全完了。」梁金水喘著粗氣,帶著哭腔,沮喪無比地答道。

  上岸後可以進山,北面群山連綿,一旦躲進去,再多的官兵都抓他不到。只是這群海盜中多有傷者,行走太慢,而且大家逃命的同時要兼顧傷者,也沒怎麼帶武器。官軍卻是人人全副武裝,最多再有一刻鐘就可以上岸,逃不逃得掉還真是個問題。

  擱淺在海灘上的船就算是完了。他從海盜船上的跳幫幹起,逐漸擁有了自己的一條單桅小船,然後是雙桅船,最後換到了這艘三桅浪嶼船,手下百來個弟兄,前後花了十幾年的時間。

  海盜並非如想像中的那般富裕,收入來源不過是搶一些商船的貨物變賣後換些錢財,其中還得受到黑市商人的盤剝。

  當然,海盜中也有財力雄厚者,但那都是些大海盜或海盜中的大首領。像梁金水這種單幫且出手闊綽的海盜,手裡是沒有什麼余財的,想再購置一條這樣的船無疑是癡心妄想。失去船的海盜要麼上岸種田,要麼再去別的海盜船上干,以他四十幾歲的年紀想東山再起是不可能的了。

  海公一捏鬍鬚,沉聲問道:「船上有貨沒有?」

  「有半船的砂糖和棉布。」

  「好,你帶著弟兄們進山,海公幫你擋住官兵,盡量地把船給保住。」

  聽了此話,梁金水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只把身邊兩人一推,往沙灘上一跪,口中哭道:「多謝海公」,隨即就連拜三拜。

  「行了,快走!」

  海公對著梁金水身後兩個嘍囉一揮手,兩人就扶起他跌跌撞撞地向岸上走去。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0:24
(一三三)對峙
-
海面上,紅杉號和紅雲號已經在淺水處拋錨,船舷的炮門已經打開,露出了黑森森的炮口指向著擱在海灘上的金山號。雖然金山號上的海盜們都貌似也已棄船,但卻不能不以防萬一,若它一有異動,這些火炮就會給它來個撲天蓋地般的狠揍。

  這裡是諸侯國的領地,大宋的海軍照道理是不能上岸捕人的,但南洋海軍牛皮慣了,根本不吃這一套,該怎麼幹照樣怎麼幹。梁金水上了岸,按常規的做法就應該是派出水兵上岸捕人。可當葉銳看過了這片地形後,就打消了此種念頭,尋思著將他的船燒了也就算是完成了任務。

  兩艘戰艦已經放下了四艘小艇,載著四十名水兵向著金山號劃去。

  此時的金山號上已經站滿了從岸邊蜂擁而上的村民,密密麻麻地象巢裡的馬蜂。船尾還浮蕩著幾艘小舢舨,每艘舢舨上都坐了數名村民,向著小艇這邊大聲地囔囔。

  初時,葉銳還只是以為這些村民要搶船上的貨物,讓這些窮鄉親得點財物本來倒也無妨。但看目前這個架勢,這些村民似乎是要保護這條海盜船,這個就實在是讓人驚詫了。

  果然,六隻小艇還隔著金山號十來丈的距離,船尾的鄉親就紛紛拋出石塊。石塊如同雨點一般地落到了水裡,雖然打不著這些水兵們,但也阻止了他們的靠近。同時,一些漢子還操起了長竹竿,其作用是可以撐住想靠近海盜船的小艇,讓它們無法近到船前。

  數名水兵大怒,抄起了火槍就瞄準,卻被什長吆喝著打落了槍頭,要傷了諸侯國的村民,被他們告到了南洋總督府去,總是麻煩事一件。

  這時,紅杉號和紅雲號都打起了旗語,六艘小艇便往回劃去,金山號上的村民們一陣歡呼,第一個回合他們贏了。

  海公說了,若是護得了此船的周全,船上的貨物都歸村民均分。若是護不了,有敢取一分一毫者,海公和梁金水會帶人鏟他全家。這些貨不少,對於這些窮慣了又貪心的村民來說,無疑是一筆大財。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有了這批貨,什麼性命之類的東西都要拋諸腦後了。

  「轟隆隆。。。」

  紅杉號側舷的火炮一陣漫射,金山號船尾附近碧藍的海水立即掀起了白色的大水柱。

  「開炮了,快跑!」

  船上的村民們一陣狂喊,驚叫著一蜂窩地往船下逃。

  「不要慌!宋軍只是嚇唬我們!」海公在船尾聲嘶力竭地喊著。不過此時炮聲隆隆,他的喊聲眾人又如何聽得到。

  這一波對著海面的轟擊造成了村民的騷亂,幾百人想同時逃離,爭先恐後之際也便顧不得鄉親緊鄰什麼的了。於是人擠人,人踩人,自相踐踏著傷了不少。連原本是護在船尾的舢舨們也手忙腳亂地往回劃,生恐劃慢了炮彈就落到了自己的頭頂上。

  接著,紅雲號又炮擊了一輪。兩輪炮擊之後,大多的村民已經跑上了岸,留在金山號上的除了海公和幾個膽大的漢子外就是些被踏傷的村民了。

  海面上,適才劃回去好一段距離的六艘小艇又開始向著金山號劃去。

  海公帶著幾個人走到了船頭向著岸上的村民大聲地喊著:「鄉親們,宋軍只是嚇唬我們,大家不要怕!」

  「鄉親們,我們是東來國的人,不是大宋的。不要怕,他們萬萬不敢對著我們開炮!」

  「上船的才有貨分!」

  「現在不上船,等宋軍走了就甭想要份子!」

  「貨只有一百份,先上船的才有!」最後,海公拋出了殺手鑭。

  這些村民一想適才的炮彈掀起的水柱的確是距著船尾老遠,又聽了這幾句先上船才能分貨的話,有些膽大的發了聲吶喊,再次爬上船頭。後面的人受到前者的鼓舞,怕分貨時輪不到自己,便一股腦潮水般地向船上湧。

  四艘小艇還沒劃到金山號船尾,石塊又紛紛扔來,而且這些村民將剛才自己踏傷了鄉親的怒氣都發到了宋軍水兵的頭上,這一輪的石塊就扔得更遠了。

  小艇再次退回,第二輪炮擊開始,不過這次卻只是引發了村民一陣小小的騷動,然後這些人眼見著炮彈激起的水柱隔著自己老遠,便有恃無恐地嘲笑起宋軍來。

  ※※※

  傍晚,天色逐漸的暗了下來,在完全天黑之前,葉銳回到了自己的座艦紅杉號上,適才他乘了小艇去到了金山號上和村民們交涉。

  他剛從纜梯上得甲板,一直守在船舷邊的紅雲號艦長都尉吳淮便張口問:「如何?」

  吳淮今年也是二十八歲,濃眉大眼的一個山東漢子,性情直爽,就是脾氣有些暴躁。

  「他們說這艘船是村民俘獲的海盜船,理應是村子的戰利品,不許我們摧毀。」葉銳苦笑著說。

  「我操。。。」吳淮破口大罵。

  罵完幾句粗口,吳淮問:「要不,我們趁夜晚漲潮時放火船?」

  葉銳搖了搖頭,道:「我下船之時,眼見的他們已經抬了好幾根長竹竿擱在了船尾,還有人正在往木桶裡裝海水,此策恐怕行不通。」

  「我操。。。」吳淮再次大罵。

  「他們有個叫海公的領頭,據說是他們的村長,還是本地的里正。說話很有一套,海上的那套他清楚得很,看來不是易與之輩。」

  「那我們怎麼辦?就這樣算了?」吳淮愕然。

  「走,先吃飯。」葉銳在他手臂上輕拍一下,兩人便出發去餐廳,「我也沒什麼辦法,這裡畢竟是諸侯國,不好把事情搞得太大。」

  餐廳裡,水兵給兩人端來了飯菜,乃是肉、菜、湯與飯各一份,另外還有一大盤切牛肉、一碟炸花生與米酒一罐。

  吳淮一拍桌子,越喝越想就越不憤:「他娘的剿什麼海匪,我看這些刁民都是匪,都該剿了。」

  好不容易抓住了這個機會,逮掉了條不大不小的魚,本來這個功勞與賞金都被看成了囊中之物了,卻這麼飛了,任誰都不好想。

  「別動氣,看看再說吧。」葉銳笑著勸道。

  就這麼,兩條巡洋艦拋錨在淺水,觀察著擱淺的金山號與岸上的動靜。

  潮起潮落,金山號上的村民不但沒有撤離,還乾脆在船上安營紮寨,扶老帶幼地生火煮飯了起來。

  到了晚上,船尾燈籠高掛,一對男女穿著簡陋的戲服在甲板上演起了本地鄉戲,吱吱呀呀地唱著,彷彿是在向兩艘宋艦示威。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0:25
(一三四)連升兩級
-
朝陽與海風掀走岸灘的晨霧,金山號上打起了一條白橫幅,上書:衛我村財,與船共存。

  葉銳拿著千里鏡在海盜船的四周遊移著,所見仍然是一副村民們「眾志成城」的場面,只得苦笑一聲收起千里鏡,然後轉頭回艙室用早飯。

  接近中午的時分,打岸邊劃過來一條小船,海公站在船頭對著船上笑瞇瞇地喊著說要來勞軍。

  葉銳倒也有些佩服他的膽識,便准許他上船。海公由纜梯上到了船頭後,又用纜繩吊上來了兩籮新米,說是村民們湊的,用來慰勞大宋海軍。

  來而不往非禮也,葉銳收下了他的稻米,回贈老酒兩壇,還請他吃了一頓船上的午飯。

  席間,海公大吐苦水,說村子田少人多,山地又是貧瘠,沒有任何值得一提的出產,村民們家家都窮得叮噹響,言下之意就是當海盜才是謀生的好活路。

  葉銳懶得用大義去駁斥他,南洋之民眾大多教化不足,民智不開,你和他講道理,他跟你耍無賴,一切口舌都是白費勁。

  見事終不可為,第三天一早,紅杉號和紅雲號便拔錨起航,在輕風中施然而去。

  宋艦雖然走了,但海公怕裡面有詐,於是派了人爬到山頂去監視它們的去向,直到被派去監視的人回來說兩條宋艦確實已走。海公仍不放心,仍領著村民再於船上又多堅守了兩日。

  第五天中午,海公終於定下心來,將全數的鄉民趕下船並齊聚岸灘,然後從中挑選了一批青壯去船上艙底搬貨。待得一匹匹的棉布和一包包的砂糖搬上甲板,並按戶頭數分好後,海公才傲然下令:「分貨!」

  得聞此語,眾人踴躍,排著隊按戶去到船頭接過船上吊下來的貨物,然後再趕著自己的黃牛或者裝上推車,螞蟻搬家似地往回運。

  辛苦且擔驚受怕了這麼些天,村民們家家都大有所得,如此便可以過個好年了。

  ※※※

  天空浮雲連連,馬尼拉有了一個好天氣。

  在呂宋的馬尼拉,好天氣不是指那種艷陽高照或者是陰雨霏霏,而是指看不到太陽也不下雨的日子。這樣就既不會熱得滿身大汗,又不會因雨而出不去戶外。不過這樣的日子很少,馬尼拉只有兩種季節——雨季和夏季。就是說,要麼就是熱,要麼就是雨。

  包括馬尼拉所在的,呂宋西海岸這一大塊陸地在前宋時期原本被稱為「蒲哩嚕」。

  一百九十幾年前,當大宋的探險船來此勘探陸域時,一名軍官打著手勢問當地的土人「這是什麼地方」,土人用土語答云:「這是尼拉得」。因土語中的「這是」兩字發音與「馬」接近,「尼拉得」中的「得」字發音很輕,所以軍官就誤以為此處叫「馬尼拉」。

  以詫傳詫,陰錯陽差之間,這裡就叫了「馬尼拉」。

  巴石河打西面流來於東面入海,把城市分成了南北兩個部份。「巴石」這個名稱也是來源於土語,乃是「多沙」的意思。

  風吹椰樹,枝葉嘩嘩地搖。巴石河南岸沿河有一條寬闊的椰林道,名為「督府街」,紅頂的南洋總督府與同為米白色頂的南洋海軍督軍府、陸軍督師府就坐落在這裡。

  一身白色戎裝的葉銳走出了海軍督軍府,此時他肩頭的肩章已經從二級都尉的二槓一星跳越了一級都尉的二槓二星,去到了二級校尉的二槓三星。

  擔任緝匪任務的戰艦海上巡洋期一般為四十五天,離開了東唐海峽以後,葉銳的紅杉號因為巡洋期已近,便與吳淮分手獨自開回了馬尼拉。而吳淮卻還有十幾天的巡洋期,便將紅雲號開往東面海域去繼續碰碰運氣。

  回到馬尼拉,葉銳第一件事就是來到海軍督軍府交令,稟報此次出洋的經過。這四十七天的出海,他一條海盜船都沒捉到,本來以為要在口頭上被申斥幾句。沒想到,從三品的海軍副督撫胡文奎親自接見了他,好言勉慰了一番後,便說樞密院海軍部升了他做校尉。

  葉銳本是正八品的二級都尉,這樣一下子就升去了正七品的二級校尉,跳過了從七品的一級都尉,這種陞官速度只有那些在朝堂有背景之人才能做得到。照通常的慣例,南洋的軍官是由南洋總督府決定提拔誰,決定之後再備報兵部與樞密院,最終由樞密院核准。

  為了表示慶賀,胡文奎還倒了兩杯紅酒與他共飲,言談間又含糊暗示這次是樞密院直接升他的官,而且還隱約提到海軍樞密副使胡文璞的名字。這可就令人詫異了,胡文璞可是胡文奎的親哥,難道是胡文璞提拔了自己?

  胡文奎是什麼人,當朝臣相胡長齡的親侄子,北洋總督胡冀湘的堂弟,海軍樞密副使胡文璞的親弟弟,三十八歲就做了從三品大員的人,有必要跟他這名從軍十年才熬到個小都尉的人扯近乎嗎?

  葉銳不是傻瓜,雖然明知事出蹊蹺,但還是與胡督委以虛蛇,說了幾句中聽的逢迎之話後才告辭出門。

  走出了督軍府,葉銳思緒浮想聯翩,暗暗揣測到底是誰肯如此提拔自己。

  說是胡文璞,這明顯不靠譜,胡家外戚勢力權傾朝野,自己哪能和他們攀上什麼關係;己家雖然是赫赫有名的葉家旁枝,但多少代都不與主家往來,這份人情早就泯滅已久;大哥葉篤只是揚州府的六品通判,又有何能力來幫自己?

  小妹葉夢竹雖然嫁入了大族皇甫家,但三年多前夫君就已暴斃了,目前她非但不在皇甫府為亡夫守孝,反而搬離了夫家出府另居,已儼然是與夫家斷絕了關連,因此說是皇甫家在自己仕途上使了力也是不可能。

  如此說來,這場提拔真是有些莫名其妙,令人摸不著頭腦。想到自己的妹子,心中又驀地一疼,這麼個玉雪可愛的女兒家怎麼會嫁了個短命的,年紀輕輕就守了寡。她生性倔犟,與夫家也不知為何鬧得不可開交,以後的日子還不知怎生是好。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0:26
(一三五)羅藍
-
馬尼拉的街道縱橫交錯,小巷更是密密麻麻,分佈得雜亂無章,像一團扔在地上隨便攤開著的亂髮。

  除了有限的幾條街道與幾個富人集聚的區域外,「喧鬧」便是馬尼拉的最大特色。即便是濃蔭如蓋的棕櫚和椰樹,與隨處可見的矮枝花叢,以及彎繞曲折的街道本身,都阻止不了來自四面八方的人流喧嘩聲、小販叫賣聲、夥計吆喝聲、車輪的轟隆聲與馬匹的踢踏聲。

  葉銳胡思亂想著那個提拔的可疑處,腳下按著習慣了的線路走著。離開了督府街往南,經過兩條街巷後,再向著右拐入另一條街道,不知不覺中就進入了一處茶鋪。

  店舖的牆面上橫著一塊塊的隔板,隔板上放著一排排的瓷罐。瓷罐裡盛放著茶葉、煙絲和咖發,馬尼拉濕熱,非如此不能防潮。

  「葉哥。」

  店舖裡一位少女迎了上來,她十七、八歲的年紀,眉目活潑,頭上結著兩個少女才扎的雙丫髻。

  這聲招呼把葉銳從思緒中帶了回來,看到少女走過來,忙答道:「燕子好。」

  這名叫「燕子」的少女上下這麼一打量他,帶著滿臉頑皮之態,眨著眼笑吟吟地說:「我說葉大哥,這次你是買茶,還是咖發,或是煙。」

  「都要。」

  「哦。」

  「茶要閩茶,煙要寮煙,至於咖發嘛,南美的也就馬馬虎虎了。」葉銳笑而答著。

  「哇!」燕子誇張地驚歎一聲,然後湊到他耳邊悄聲問:「葉哥,發財了?」

  葉銳聽了此問,即刻做出一副誇張的表情,將左肩一低,讓那亮閃閃的二槓三星顯擺在到她眼前,拍著胸脯道:「嘿嘿!居然瞧不起你葉哥。看看,長見識了吧。」

  「二槓三星!天啊,葉哥你做校尉了。」

  燕子嘴裡發出了驚天動地般地一聲喊叫,隨即就衝入去了內堂,對著裡面又是一陣高呼:「姐,快出來,葉哥陞官了!」

  不多時,店舖內堂傳來一句柔和的聲音:「葉銳來了」,隨即一名女子掀簾而出。

  這名女子與葉銳年紀相仿,穿著一件藍色撒白碎花的短袖上衫,下著一條深藍色的長裙,步履從容而娉婷。

  女子出得簾來,大大方方地走到他的面前,先在他臉上看了數眼,然後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他的全身,露了一個笑容說:「嗨!你真的陞官了。」

  她的眉目清和而雅致,笑容親切且溫婉,一語一笑都彷彿是春風拂面。在她的面前,葉銳垂下了頭,低聲說:「是,大嫂。」

  女子名叫羅藍,是葉銳結拜兄弟楊彬生前的老婆。楊彬大葉銳三歲,早在葉銳八年前從長江內河水師調來南洋後就是他的上司,也一直很看顧他。三年前的一次剿匪中,楊彬的輕巡洋艦與三艘海盜船狹路相逢,激戰之下被炮火所傷,不幸罹難。

  羅藍與楊彬從小就青梅竹馬,五年前嫁給了他時,便從山東萊州跟著他來到了馬尼拉。她在這裡一露面就被這些軍中漢子驚為天人,個個都羨慕楊彬的好福氣。三年前楊彬戰死,因他只是個二等都尉艦長,所以撫恤只有一千貫。

  羅藍不願回山東老家,就與妹妹燕子開了這個茶店謀生。好在楊彬生前人緣甚好,那幫舊時的故友也時常來幫襯這個小店,不僅自己日常所用的茶葉、煙絲、咖發都打這裡購買,還不斷的介紹新人前來。就這樣,小店生意也就慢慢地紅火了起來。

  燕子沒有跟姐姐出來,她把這個單獨的空間留給了他們。

  店裡沒有別的客人,空氣靜默無聲。羅藍走到一個隔板前,搬下一個瓷罐放在地上並打開罐蓋,然後拿起一個木勺彎下腰去舀裡面的茶葉。

  葉銳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腰際,裁剪合身的短衫顯露出纖細而柔軟的腰身,甚至因為彎腰還在衣擺之下隱現了一絲雪白色,這使得他趕緊將目光移開,不敢再看。

  她的手勢乾淨利索,一會就包好了茶葉、咖發各一包,然後問:「煙絲要卷嗎?」

  「嗯。」他回答著。腦袋裡那絲雪白不斷地湧現出來,怎麼也揮之不去。看來,人在船上呆得久了,心裡多多少少都有些歪念頭。

  「卷多少?」

  「卷多少?」葉銳幾乎如同沒有意識了一般,連這個最簡單的問題都回答不出來了,心頭一急,脫口而出:「我不知道。」

  話一出口,葉銳就暗叫不好,只聽見空氣裡「撲」地一響,抬頭就看見她站在那裡捂嘴強忍笑意,趕緊補救說:「那就五百隻吧。」

  她翻了個白眼給他看,咬著唇說:「五百隻今天都做不好,起碼得明天才有。」

  「沒關係,我後天來拿。要不行。。。哪一天都可以。」

  羅藍用繩子將茶葉和咖發捆成了一串,口中道:「快去隔壁吧。妹子和侄兒、侄女們還等著呢。」

  說罷,將東西往他手裡一塞,伸手在他肩頭輕輕一推,他便老老實實地走了出去。

  出了口門,他才猛然醒悟:自己怎麼就出來了。再望店內,她已轉過了身子,將一個纖美的背影對著外面。

  錢還沒付,這沒關係,來取捲煙的時候付也可以。話也沒說完,可這也沒關係,來取捲煙的時候可以繼續說話。終於,他歎了一口氣,走進了旁邊的這家鮮花與雜貨店舖。他三年前已經取妻,妻子嫻且美,並已經有了兩個孩子。

  每次返航落船,他都要先來羅藍的茶店,在這裡買上些茶葉煙絲什麼的,然後再在隔壁這家店給自己的妻子買束鮮花,給兩個孩子買了點糖果零食,最後才乘街邊的馬車回家。兩年以來,這已經成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雷打不動。

  十分鐘後,他從店中出來,叫停了一輛正在路上走的公眾馬車,然後跳上車回家。

  公眾馬車可用單馬,亦可以雙馬為駕,一般單馬乘四至六人,雙馬乘八到十人。這些馬車多半都建有車廂,若是敞蓬的則備有遮陽擋雨的篷子,車廂和頂篷都漆得花花綠綠,引人注目。

  每天日出以前就有馬車上街,深夜街上還聞蹄聲嘀嗒,它們按既定的路線行走,街邊隨叫隨停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0:27
(一三六)初到上海
-
東方破曉,初來的晨光將黑夜的殘餘一絲絲地從天幕掃落。

  這裡不似蝦夷,並未下雪,街上也無積雪。雖然清冷的薄霧仍然漫布在空氣中,但腳步聲漸漸地在四處走響,不少的早點鋪頭已經開門納客了。

  「請問老伯,這裡是什麼地方?」

  看著眼前這位穿著黑色學子服,雙肩上卻背著個古怪大包的清秀少年,早點攤上的老伯奇怪地反問:「上海,莫非小哥你連這都不知?」

  「還好,總算是沒錯了方向。」阿圖暗暗地鬆了口氣。

  他沒有雷達,只有憑借星辰來確定方向,而且沿途還要常常觀察指南針的指向。因為在傅櫻那裡耽誤了時間,所以到天濛濛亮的時候,才飛到了大陸沿海的長江口上,他本來是準備沿著長江直飛去到京都的。

  腳上穿的畢竟是陸地飛行器。這種靴子狀的推進器是太空船救生艇的標配,主要是用來在陸地上探險,只能提供有限的推進力。用它來捉牛倒是足夠,長距離飛行畢竟因動力不足而導致速度太慢。

  因為已經天亮了,所以他不得不停止了飛行。降落到江邊的地面上之後,他收拾好隨身的裝備,打算在這裡呆上一天,等到夜間再繼續他的飛行計劃。

  阿圖面前的老伯是一個早餐推車的老闆,街上的這種推車還有幾處,看來這裡的人習慣於推車子出來賣早餐。

  數聲腹鳴從肚子裡傳來,他就開始四下張望,想尋找個看起來湊合但不要太貴的地方。這點他很有經驗,頓別鎮酒樓的價錢是按裝飾的豪華水準、食器的別緻程度和小妹的耐看指數為單位計價的。

  這個早點攤子即沒有裝飾,也沒有小妹,食器一律是粗碗大盤,所以這位老伯最可愛。於是他就坐在推車旁邊的一個小凳上,等著攤主給他開飯。

  兩碗牛肉麵,一籠熱騰騰的蒸包很快便放在了面前的小竹桌上。阿圖正欲下箸,忽聽旁邊有人說:「這位小兄弟請了。」

  阿圖扭頭一看,只見右側有一人正弓著身子,手中行禮,一副要和自己說話的樣子,便問道:「兄台有什麼事嗎?」

  那人看起來有點難為情,帶著一絲尷尬色道:「在下已經整日未曾進食,小兄弟可否請我一餐。」

  大清早就有討飯的,這上海的風俗可真是特異。再細看此人,但見他身材中等,有些偏瘦,四十歲不到的年紀,雙眼又細又長,身上穿一套藍布長衫也是整齊,不太像是以乞討為生之人。

  就在這時,攤主老伯板起了臉,開始嚼起舌根:「你這人好不曉事,要討吃食,只管去大飯館。我這小攤子哪有剩食,你又何苦擾我生意。」

  那人吃了這句搶白,面上一紅,也不作答,只是看著阿圖靜等著他的決定。

  不就是請人吃頓早餐,又能破費幾多。阿圖道:「這是在下榮幸,這位大哥請坐。」說完,他就推了一碗麵過去到小桌另一邊,隨後又對攤主說:「麻煩老伯再來同樣一份。」

  那人心情愉快地直起身來,伸手撣了撣身上塵土,正了正衣衫後坐到對面小凳上,取了桌上竹筒內筷子開始吃麵。他坐到對面去那陣,手裡還提著個蒙了雨布的竹箱,應該是名正在路途中的旅客。

  攤主見阿圖請客,又樂得多做生意,也不再說,煮麵蒸包忙個不停。

  既然雙方都是餓了,便是吃飯最要緊。一陣風掃殘雲後,一碗麵早吃得碗底朝天,一籠蒸包也以中線為界,二人分食完畢。接著,攤主已將後續麵條做好端了上來,至於蒸包則尚在鍋裡,需再等片刻。等這碗麵條吃完,那籠蒸包恰恰送上,兩人再次分而食之,邊吃便聊。

  雙方互通姓名來歷,阿圖便得知此人乃複姓海野,單名滿,字幸之。

  海野滿近日從和州乘船前來上海,欲轉船去南海的海安港,不料昨日在船上錢袋被盜。他原本想去上海縣衙尋求些救助,只因船是昨晚上才到港的,那時縣衙早關門了,要辦事便得要等到今日白天方可。

  他在碼頭窩了一晚,整晚沒睡,因昨日早餐過後便丟了錢,到此時已是餓了整整一天。好不容易捱到天明從碼頭出來,於街頭流連之際看到阿圖。因腹中實在是飢餓難耐,又見他腳邊一個大包,也是副旅人的模樣,就老起臉來上前求食。

  很快,這籠包子也吃完了。阿圖便喚攤主結帳。老伯過來道:「四碗麵,每碗六文。二籠包子,每籠八文。一共四十文。」

  看來,上海的物價比頓別要貴多了。單是那籠包子,若是在李家鋪子裡吃卻只要六文,且兩者間的滋味差異不可以道里計。

  阿圖打開錢袋,裡取出枚五十文大錢遞給了攤主。

  「客官,找你十文。」攤主老伯找回一個十文大錢。

  付完帳,兩人離開攤車,邊走邊聊。阿圖問:「海野兄,去海安的船何時開航?」

  「今日下午四時便有一班。」海野滿答道。

  這個海野滿談吐間甚是文雅,吃飽後也頗有幾分氣宇,阿圖對他所說的遭遇倒是信了八成,便有心資助於他,說道:「海野兄,我和你一見甚是投緣。要不,小弟這多有銀兩,你取些去,可別誤了行程。」

  海野滿聽了,停住了腳步放下手中竹箱,拱手道:「趙兄弟盛情,在下銘感五腑。實不相瞞,在下乘船去海安,乃是要轉船去交趾河靜國任職的。我箱中有聘任文書,想那上海縣衙看在同是為官的份上,總要給幾分情面,這點路費總還是要借的吧。」

  阿圖點點頭,既然他堅持要向縣衙尋求資助,那也就隨便他了。

  現在天已大亮了,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來,逐漸有車水馬龍的跡象。這時,前面出現了個客棧,大門匾上書「黃浦客棧」四個金字。

  「海野兄,小弟欲開個房間休息休息,我等一同進去可好?」

  海野滿應道:「好。」

  入去了客棧。阿圖四下看了一陣,覺得還算乾淨,就開了個單間,房費每日六十文。兩人前腳進到房間裡,小二後腳送來了茶水。

  喝過幾杯茶後,海野滿看時間差不多了,就說要去上海縣衙。阿圖便囑咐他說,無論成不成都一定要回客棧來,中午一起出外吃飯。海野滿笑著答應下來。

  等他走後,阿圖倒下便睡。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0:28
(一三七)說分封贈金裘
-
這一覺只睡到接近中午,海野滿回來敲門時才醒來。他轉回來的時候,滿臉都是沮喪之色,顯然今日之事未成。

  阿圖細問他詳情,得知他今天倒是見著了那管事的,只是那管事說若是大宋朝廷官員或者有爵位的貴人遇到這種情形,縣裡倒是可以救濟一二。但海野滿只是諸侯國所聘的官員,諸侯國的官員一向不在朝廷薪俸開支之列,縣裡也並無救濟諸侯國官員的先例,需問過縣丞才能定奪。不過縣丞去了臨縣,明日能否回來還不一定。

  自己肯借或送錢給他,他卻不要,非得跑去衙門碰一鼻子灰,完全是自討苦吃,莫非他覺得官府的錢經用些?阿圖肚子裡嘀咕了他兩句,方才問道:「海野兄,你此去南方,路途需要多少盤纏?」

  「這個。。。唉。。。數貫即可。」

  於是阿圖在懷裡掏出了兩個錢袋,打開一個,從裡面摸出了個半兩的金幣,又打開另一個並從裡面又取出了幾個銀幣,連同這枚金幣一起遞給了海野滿。

  「哪用得著如此許多。」海野滿連忙擺手,這些金幣加銀幣價值有二十好幾貫。

  書上的所有例子都或明或暗地表示: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要裝。

  阿圖擺出一股視錢財如糞土的氣勢道:「錢財乃身外之物,何分彼此。。。」說到這裡,不由暗罵一句:「寫這話出來的瘟生也太會裝了!」口中卻不停,繼續說:「海野兄既去北疆赴任,路途遙遠,路費一定得充裕才好。」說完,也不待他推辭,一股腦地將金幣銀幣塞在他手裡。

  海野滿心下感動,又覺得慚愧,連歎幾聲後才拱手道:「趙兄弟贈金之德,在下定永世不忘。」

  阿圖瞧他這般模樣,倒是像個記得人好處的君子,也就說了不少的客氣話。兩人再閒聊一陣,喝了壺茶後,便一同出去外面吃飯。

  因為中午是請海野滿吃正餐,也是為他送行,阿圖自然就不會專找便宜攤點了。附近的酒館、飯莊多得是,他就找了個看上去最豪華的館子坐了進去,點了一桌子的菜。

  既然離下午四點還早,時間充裕得很,兩個人就邊喝著酒邊誇誇其談了起來。經過此番的說話,雙方對彼此的瞭解又深了一層,阿圖便得知他乃是和州中部的上野國人士。

  上野只是個小國,地域充其量也就是一縣之地,有民三萬餘戶,分為五鄉。海野滿於界大學畢業後就在本國的沼田鄉當了名小官,五、六年間升到了鄉丞。不料後來國主薨了,五歲幼子繼位,國相今村氏漸漸地奪取了權力,架空了主家,每個鄉都遍插親信,海野滿的職位也被他人取代。

  失去了官職之後,他在家呆了一年才經人推薦出仕於東面臨海的駿河國。駿河國主君表面上敬賢納士,心下對海野滿這種外來人甚有戒心,他干了五、六年的鄉丞也始終做不了鄉令。海野滿見事不可為,正好又接到一位茅姓好友的來信,邀他去交趾的河靜國為官。於是他便辭去了這鄉丞之位,準備乘船前去海安,然後再由海安轉船去河靜國。

  海野滿很是健談,胸中也是甚有氣象,或許因生平不得意,所學與抱負均不得施展的緣故,所以在阿圖這個小子面前,也是侃侃而談,直舒胸襟。

  在諸如天下、大勢、朝廷、諸侯這樣的大話題上,阿圖無疑是尚處於蒙學階段,聽他激昂言語,糞土權貴,怒罵權臣,深感他的句句話都是在理無比,最後搞得對他的崇拜是滿兜滿捧的。

  言談間,阿圖問:「海野兄,你們那裡打不打仗?」

  「尚好,不是打得很勤,不過每隔幾年總是要來一次。」

  「那諸侯國之間打仗,朝廷為何不管?」

  「一則諸侯國太多,管不過來;二者有些諸侯國地域太遠,朝廷管不到;三則有些諸侯國國力強大,朝廷管不了;其四便是朝廷原來與諸侯開過仗,結果打敗了,照著協定就不能管那幾國的事了。既然不管那幾國,那麼再管別人也就沒什麼道理了;」

  「其五,朝廷去管諸侯打不打仗,所費的只是自己的財力軍餉,又得不到絲毫利益,所以朝廷現在根本就不管這些諸侯之間打不打仗,所在乎的只是航道與商路,只要諸侯之間的戰事不影響到通商,朝廷是不管的。」

  「其六,我大宋的權力這二百多年以來主要是由皇家與世家分持,這些世家多與諸侯同氣連枝。比如皇甫家,追本溯遠,其一枝於武宗分封諸侯時去了西疆,就是目前的高車國;另一枝留於京師,便是如今的皇甫世家。還有外戚胡氏,其一枝在東北的長白山東南沿海,國號陳。由此可見,朝廷要過多的干涉諸侯,恐怕朝堂之上就大有阻礙。」

  「此外,最重要的一點是:武宗分封諸侯之時是與所有諸侯都有約書的,約書上只寫著朝廷與諸侯之間不可相互侵擾,並沒有寫諸侯之間不得相互侵擾。所以照約書來說,朝廷阻止諸侯交戰是不合法的。」海野滿最後總結道。

  哦!沒想到其中還有這麼些道理。這實在是很出乎阿圖的意料,他想了想又問:「如果諸侯國越來越強,會不會反而主動找朝廷開仗?」

  海野滿聽到此句,先警覺地掃視了四週一眼,然後才低聲說:「一定會的,不過不是現在。因為目前的諸侯還沒強大到如此的地步,朝廷雖然已不比早先的威望,但也沒有衰弱的跡象。」

  。。。。。。

  「既然海野兄說諸侯是朝廷的一大隱患,那朝廷為何又要分封諸侯,就不怕以後的禍患嗎?」

  「兄弟有所不知,我大宋或占或取,所得的地域太大。倘若這些土地不分封給諸侯,便難於管理,分封之策在目前看來還是有效的。。。」

  。。。。。。

  阿圖與海野滿就這麼邊吃邊談,吃完飯再上茶,直到下午三點才離開了酒樓。

  離開了酒樓之後,阿圖就陪著他去碼頭。路上他看到一家皮草店,便說海野滿此去做官要穿得體面些,海野滿連說南海炎熱他也不聽,不由分說地給他買了件貂皮大衣披上。

  到了碼頭,阿圖另外再掏出錢來買了張票。因為他買的是豪華頭等艙,所以花了四貫錢,若是普通艙位就只要四百至八百文不等。

  兩人在碼頭上又站著說了許久的話,直到敲鐘聲催客上船方才作別。海野滿登船不久,水手便放下纜繩,揚帆起航。

  慢慢地,船駛離了港口,順風順水北去,不久便融入於天地之間,漸成一個小點,然後再也看不見了。

  據海野滿所言,他那位茅姓好友已被河靜國國主授予了國相的權柄,正召集他們這幫同窗故友前去共行大計。

  但願他能得逢明主,從此胸懷大舒,一展抱負,阿圖默默地祝禱著。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7

LV:8 領主

追蹤
  • 450

    主題

  • 19387

    回文

  • 4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