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神馬浮雲記 作者:ziggzagg(連載中)

mk2257 2011-5-17 18:08: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2 46929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1:39
(二零九)入城
-
正午的陽光溫厚地塗抹在這一片大地上,遠處的雪山依然白色皚皚,四處密密麻麻的針葉林在熬過了一個寒冷的冬季後,開始釋放出漫山的清新綠色。

一面白旗揚蕩在豐原城的城頭上,厚重包鐵的大門嘎吱吱地大開,一群高冠峨袍、金盔鐵甲的文員官員魚貫而出,行過吊橋然後分列兩側。當中走出一名著黑色冠服的老者,手捧木盤,上面堆積著一些戶籍之類的文書,迎面躬身道:「前豐原相袁奎率文武恭迎北見軍入城!」

袁奎六十二歲,老態長鬚,本來就佝僂著的背脊在這個躬身中顯得益發地蕭瑟。作為豐原國相,他在熊傷弒君後便閉門不出,堅拒繼續行使國相之職。因袁氏一族是豐原國的世代重臣,家族根基深厚,熊傷雖然恨其不為已效力,卻也不能冒冒然地把他捉起來殺了,便捋了他國相的職位並改換他人擔任。

昨日,豐原城中文武大臣見到熊傷首級,又見對方有本城數千名將士俘虜在手,就請出了袁奎出來主持大局,而將熊傷新任命的國相拋開不理。大家商量了一宿,決意今日開門投降。

頓別軍先後摧毀了三澤水師與熊傷的出城大軍,阿圖刺傷的那些騎兵中就有熊傷本人,所以頓別軍就抓住了他。傅兗將熊傷交給了薛奕,讓他親手砍下了他的頭去到豐原城下勸降,這一招頭顱恐嚇之策無疑是收到了效果。

十餘騎打頓別軍中脫穎而出,踏踏地跑來官員們的身前,一個年輕的聲音在馬上好言道:「老大人請站立一邊,待小將先入城查看。」

袁奎抬眼一看,見眼前的高頭黑馬之上,一名戴著黑色夜叉面具的將領正透過眼孔瞧著自己。面具恐怖,聲名更是猙獰,雖然他的眼光中沒帶任何凶意,但袁奎還是忍不住地後退一步,暗生懼怕。這人顯然就是敗兵回來時傳說的那位勇奪軍旗,又用刺箭殺傷無數本城子弟的兇惡之人。

對方要事先派人入城查看有沒有埋伏,這是個完全可以理解尋常的尺度。袁奎穩住了心神,側身讓出道路說:「謹從命。」

退到一邊後,他再斜著眼一瞧本方出城的這干人等,竟然已有人打起了篩糠,不由暗歎時今這幫大臣的懦弱。又想起熊氏傳了百年的基業今日一朝覆滅,不禁悲從中來,暗暗地垂了幾滴眼淚。

阿圖見袁奎退開,一招手,帶著十餘騎策馬入城。不多時,就看到他戴著面具出現在城樓上。

接著,他對著遠方做了個手勢,頓別軍陣營裡就即刻發了聲吶喊,金鼓聲隨之響起,傅兗與兩名兄弟以及一干將領騎著馬在鼓點聲中緩緩地向著城門走來。

金鑼、戰鼓與隆隆的馬蹄聲帶給失敗者的是心頭巨大的壓力,不待傅兗等騎來到身前,袁奎便帶著一干文武官員跪倒在地,手中舉著木盤再次高聲道:「前豐原相袁奎率文武恭迎北見軍入城!」

話剛落音,卻聽得耳邊有人低聲提醒:「是恭迎頓別守入城,而不是北見軍,大人休要弄錯了。」

這是什麼意思?袁奎心中稍一驚疑便立即會悟,再抬頭一瞧,只見一名英挺的年輕將領不知何時來到了身前。張泉的雙目凝視之下,袁奎心中凜然,立即改口道:「前豐原相袁奎率文武恭迎頓別守入城!」

跪倒在地的文武們聽他改了口,都恍然有所悟,齊聲高喊:「恭迎頓別守入城!」

傅兗這才聞聲下馬,雙手扶起袁奎,溫言道:「國相多禮了,傅兗不敢當。」

因為豐原城與日昇商號過去時常有生意上的往來,袁奎見過傅兗不是一次兩次,知道這人有忠厚的名聲,想來也不會為難自己。又見他言語有禮,心中稍安,帶著些感歎道:「熊氏倒行逆施,頓別守代熊氏乃是天命,老朽敢為頓別守賀。」

看來這個袁奎真是個識趣之人,聽他口中說的是「頓別守代熊氏乃是天命」,而不是「北見國代熊氏乃是天命」,傅兗心中大喜,道:「將來之事還有待老國相與諸位同僚其心協力,兗就先行拜託各位了。」說罷,便對著諸人環施一禮。

他言語中暗含的意思就是不會動豐原國的這幫官僚們,大家還是可以各就其職,各保富貴。所有的人都聽出來了這個意思,當即就一湧而上,紛紛搶著向著傅兗道喜。

看到此幕情形,站在城頭的阿圖不禁暗中不屑,心想這些人怎麼可以變臉得如此快法,舊主剛逝就迫不及待地要拍新主的馬屁,這也太不守人臣之道了吧。又見傅兗側面過來對著自己使了個眼色,就將站在身後的親兵們一招,走下了樓道。

下到城樓下後,他從一名親兵手中接過烏魔的韁繩,翻身上馬後,指著牆邊一名牽馬而立的降將道:「你,帶我前去國府。」

降將領命,跨上馬說一聲:「隊正請跟我來」,然後沿著大街向著北面開始緩跑起來。阿圖一招手,身後七、八名傅兗的男女親兵也隨即催馬跟上。

眼見著頓別軍即將入城,城內的居民早就各自躲在了家中,閉起了門戶,街上悄無人息。聽到馬蹄聲響,一些膽大的居民便偷偷地半掀窗簾向外張望,陡然見到這名帶著面具的凶神惡煞,又趕緊將窗簾放下。

不一刻,阿圖這隊人馬已跑到國府之前。方滾鞍下馬,卻見一名都尉著裝的將領帶著十幾名士卒上前喝道:「什麼人?」

明明看到了自己穿著是頓別軍的軍服,他還敢上來喝問,可算是膽子大的,有性格。不過阿圖有軍令在身,也沒閒工夫和他攀交情,只是從懷中掏出一名令牌,朗聲道:「頓別守金令,爾等聽我號令,違者斬!」

將領與士卒見了令牌,齊齊放下軍器,行禮道:「遵命。」

「元妃何在!」阿圖向著這幫軍卒問道。

眾兵面面相覷,沒想到北見軍剛剛入城,第一個要取走的便是本國的大美人元妃。阿圖待再次喝問,那名都尉答道:「元妃在春熙殿。」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1:40
(二一零)春熙殿中

春熙殿中,所有的侍女均被遣走,一名宮裝麗人正斜斜地躺在軟塌之上。金線縷衣,寶翠鳳冠,半倚著身子,對著入來的人笑道:「汝等意欲何為?」

阿圖之所以一直戴著這個面具乃是傅兗的意思,借用他在戰場的聲威來震駭那些尚有不服之心的人。既然來到了這裡,也就無需再裝了,於是緩緩揭下臉上的面具,露出了本來的面目,先在她身上掃視一眼,正色道:「奉頓別守之令,看住元妃夫人。」

麗人二十五、六的年紀,穿著一身唐式的盛裝,小半個酥胸幾乎暴露在外面,一張臉龐如同秋花棠月,咯咯嬌笑著道:「莫非你們還怕了妾跑了不成?」

這名麗人便是大嘴李口中被前國主熊奐強暴過的,號稱豐原國第一美人,熊傷的國妃元小憐。只見她果然如大嘴李說的那般有絕色,且渾身帶著一種成熟婦人的風韻,嘴角含笑,眼波流動,直有一股叫人無法抗拒的媚力。怪不得熊奐兄弟兩人都因這婦人而身死國滅,紅顏禍水果不虛言。

不過美女阿圖是見得多了。光論顏色,他覺得趙栩可算得上最為完美,論風情還得算是葉夢竹,其他如蘇湄、傅蓴都是絕色,長樂、傅萱、傅櫻也都上上選,就連盤兒都嬌美異常,這女人的容貌與風韻雖都是上佳,但畢竟算是一鍋禍水,又是軍令下要看管之人,最終還是沒怎麼上心。聽了她的問話,並不不置可否,只是對著身旁的兩名女兵說:「看住她。」

「慢著!」元妃面色一寒,冷聲道:「你待怎麼個看守法?」

阿圖笑道:「頓別守就叫我看住你。只要你不與我為難,不出這殿,乖乖地聽話,你想幹什麼都由你。」

元妃聽了,轉嗔為喜,嫣然一笑道:「小將軍,可不可告訴妾,是不是頓別守想要妾來侍奉他?」

這個元妃開口就是魅惑言語,阿圖歎了口:「在下只是個小兵,臨時被派了這個差使,哪能知道頓別守所想?不過頓別守一向與夫人恩愛,未必就如夫人所想。」說完,只把腰一叉,擺出副很酷的模樣道:「若是夫人不嫌在下官小,本將倒願意讓你侍奉。」

元妃聽了,微微一愣後柔聲問道:「請問小將軍是否就是那位勇奪軍旗的壯士?」

沒想到自己的勇名流傳得這麼快,阿圖不假思索地點頭:「不錯。」

元妃走下軟榻,臉上洋溢著令人動心的笑容,走到他身邊媚笑道:「妾生平最佩服的就是英雄豪傑。小將軍生得可真俊,可得讓妾好好瞧瞧。」

阿圖見她帶著迷人的笑容慢慢地湊近了,暗道:傅兗讓自己看住她,乃是軍令,這調調兒可幹不得。正待阻止她,忽覺有些不對,眼角瞅見寒芒一閃便伸手一抓,一隻握著小刀的玉手便被他拿住了,嘿嘿笑道:「你想殺我。」

傳言中,就是這個戴著黑色面具的武將拿住了熊傷,也有說是他親手殺了熊傷的。元妃森然道:「你傷我夫君,乃是我不共戴天之仇人。」欲待用力掙脫,可一隻持刀的手被他握住了,分毫都抽不出來。

阿圖輕輕巧巧地奪下她手中的小刀,將其一推,她便踉蹌著撲倒在軟榻之上,髮髻散亂,一隻碧玉簪落在了地上,「叮」地一響。

元妃瘋魔般地狂笑起來,端起榻旁小桌上的一個玉杯就要飲。酒杯接觸到唇正要仰頭飲下,忽覺眼前一花,手中一輕,酒杯已然落入到那少年人的手裡。

阿圖搶過了杯子,往身後一遞,下令道:「去,找條貓狗來試試這酒。」

元妃猛然醒悟過來,瘋虎般地撲上來,欲搶他手中的酒杯,如顛似狂地高呼:「還給我!」

阿圖只是微微抬手,她的身子便又跌回軟榻,再次撲了上來,口中呼天嗆地但卻是徒然。眼見得搶不到那個酒杯,她哭喊著只將一對粉拳玉掌朝著他打去,阿圖讓開臉面,讓她在身上擂拍。不過片刻功夫,元妃就打不動了,癱倒在地放聲痛哭。

不一陣,端著酒杯出去的親兵返來稟報說酒有毒,一條狗喝了頃刻斃命。

有一死的決心,是個剛烈的人,令人佩服。阿圖走上幾步,撿起了那枝玉簪,蹲下身來遞給她,好聲好氣地勸道:「夫人何必如此,頓別守不會為難你的。」

「呸!」元妃一口唾沫吐到他臉上,梨花帶雨的臉上凸現出刻骨的仇恨。

她換上了華服,暗藏著利刃,本來是盼望著傅兗能夠前來,又期望他能沉迷於自己美色,然後尋個機會把他殺了,抱得夫仇。沒想到來的是這名擒住了自己夫君的小將,便忍不住地改換了主意。結果她失敗了,滿腔的憤恨便情不自禁地全發洩到了眼前這人的身上。

阿圖抹去了臉上的唾沫,冷冷地說:「兩軍對壘,我擒你夫君乃是天經地義,你要視我為仇人也隨你。可若是你再要這般地不聽招呼,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呸!」另一口唾沫又吐了過來。隨即,她又翻轉過手中的玉簪,用著尖銳的一端對著自己的脖子刺去。

還沒刺到半程,卻又被他劈手躲過。阿圖大怒,站起身對著數名女兵道:「把她給我捆起來。」

兩名女兵即刻上來按住了她,另一名女兵則在屋中尋了匹綢緞,然後三個人合力將她牢牢地捆上。

元妃喘著粗氣,邊罵邊問:「混蛋!。。。你叫什麼名字?」

「不才趙圖。」阿圖微笑著回答。

「趙圖,豎子小兒!以後不得好死,出門天打五雷劈。。。」

「嘴也給我堵上。」

很快,她就被捆成了一個粽子,又堵上了嘴扔在了軟榻上。阿圖笑瞇瞇地俯視著她說:「都警告過你幾次了,這下你可舒服了吧。」

她的口鼻裡傳來一陣吱吱呀呀之聲,想來就是些罵詞,可是嘴巴被塞住了,想罵也罵不出來了。

熊傷是阿圖抓的,他的模樣自也是清楚的,算得上是個年紀稍大的小白臉,可說是大白臉。這個大白臉弒殺了兄長一家並奪其國,人品自是差勁不說,連打個仗都被人黃雀在後地鬧了個灰飛煙滅,算是無德無能了。

阿圖本來很有些瞧這個熊傷不起,可見了元妃這般的舉止,顯然是對其用情至深,便隱約悟道這麼個道理:恐怕女人看男人的眼光和男人看男人的眼光大不相同,男人眼中的廢柴或許就是女人眼中的寶貝和香餑餑。

由此推得:或許男人眼中的某些英雄好漢、俊彥才智,在女人看來恐怕就是坨狗屎。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1:41
(二一一)元妃的交易
-
阿圖找了把椅子坐下,看看身旁的女兵們,一個個都射來了崇拜的眼神。雖然女兵們的姿色只是尋常,但畢竟還是女人,也讓他心頭高興了不止一點半點。

忽想到剛才元妃所說的話,一拍腦袋,幾乎要脫口而出:「頓別守不是真看上了她吧。」

的確,傅兗還沒有娶妾,這在當今的社會裡的確是個另類。再拿眼去瞧瞧元妃,兩道殺人的眼光正怨恨地盯著他,心道:「頓別守還是別要這婆娘好,搞不好就來個半夜中招。」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站崗的軍士喝道:「頓別守有令,閒人不得隨便闖入國府後宮。」

「混帳。老子是閒人嗎?」

橫山勢罵罵咧咧地闖了進來,門口的兩名守衛竟然不敢阻攔。他進得房門,四週一瞧,便嘿嘿笑著向著軟榻走來。

傅兗給阿圖的軍令是:看住元妃,不許任何人接近她,再三違令者可斬。

橫山勢在阿圖心目中一直是屬於那種義氣好漢型的男兒,平素見了他言語中也帶著幾分尊重。萬沒想到,他此刻見了美人的神色和那些頓別鎮上的船員也差不太多。

手執金牌,阿圖對著他朗聲道:「頓別守有令,不得擅入此地。」

「說啥呢!」橫山勢置若罔聞,腳步不停地向著這邊走來。

「嗆」地一聲,阿圖將腰中寶刀抽出數寸,再次高聲道:「頓別守有令,擅闖此地者殺!」

「呵呵。。。」橫山勢一陣大笑:「老子來看看這美貌娘們,你小子別給老子玩這一套。」

「第三次警告,擅闖者殺!」

橫山勢大怒,罵道:「放屁,老子。。。」話未落音,一個身子便被阿圖凌空踢飛了出去,「嗙」地一聲,將窗子撞塌了兩扇。

阿圖緩緩拔出了腰刀,對著躺在地上的橫山勢厲聲道:「頓別守有令,再三違令者可斬。你已違了三次令,我最後一次警告你,擅闖者殺!」

這時,門外轉進來了杜襲與西門度。

見到阿圖一副凶神般的模樣,又看到橫山勢灰頭土臉地倒在地上,兩人大驚,連忙扶他起來。

橫山勢被扶起身來,眼見這位趙圖渾身帶著殺氣騰騰,回想到他在三澤之戰中的威風,心中打了個突忽。雖再也不敢上前,但卻轉而對著杜襲狂怒道:「你看,這就是你帶的好兵!」

還沒弄清怎麼回事就被他吼了一通,杜襲心下雖氣,但也不得不首先維護上位者的權威,只好瞪著眼對著阿圖喝道:「趙圖,你這是幹嘛?怎可對橫山領家如此無禮。」

杜襲是阿圖的上司,本以為他會給自己幾分情面,不想對方只是略一拱手便冷然道:「頓別守有令,不得擅闖此地,諸位請退出此殿。」

杜襲沒想到他竟然連自己的帳都不買,先是一頓張口結舌,隨即也生氣道:「你對我如此無禮,就不怕我治你。」

「都在幹嘛!」傅恆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看到傅恆來了,殿中的三人上前行禮:「見過頓別令。」

傅恆向著三人一點頭,抬腳朝著軟榻走去。不料,阿圖還是伸手攔住了他的去路,板著臉大聲道:「頓別守有令,任何人不得擅闖此地,頓別令請退出此殿。」

這一下,杜襲等三人可都是真正地吃驚了,看來這個趙圖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連傅恆都敢攔。

眼見他的一隻大掌直直地豎在自己面前,傅恆不緊不忙地從懷中掏出了一面令旗,道:「我是此戰的主帥,頓別軍尚未解散,我便還是主帥,頓別守也得聽我軍令。」

「是。」阿圖不再堅持,退開一旁。

「啪」地一聲,傅恆將令旗在他胳膊上一擊,笑道:「好小子,連我都要攔。」

阿圖回復了嬉皮笑臉的模樣,湊趣道:「您不是一直說軍法如山,主將的號令得絕對執行嗎?」

「不錯,這次你做得對。」傅恆讚了一聲,然後走到軟榻前一看,驚道:「這是。。。」

「這便是元妃。。。」阿圖湊到他耳邊,將適才發生的事在他耳邊敘說了一遍。

傅恆聽著,心中越聽越沉。昨夜收到了佐籐取布在北見城內忍者連夜送來的密報,說國主傅虔已於前日深夜薨歿,世子謝弁隨即繼位。他們三兄弟商量了通宵,決定拿這個元妃去獻給新國主的,所以才叫阿圖事先來守住,免得哪個不長眼的將領見到她美貌而做出些非禮之事。

傅家想改封庫頁島,怕光憑退回舊有的封地不夠打動新國主,又想到謝弁此人最好美色,便尋思著拿這個美人去賄賂他。可照眼前的情形看來,這個元妃的性子好像剛烈得很,想說服她去侍奉謝弁恐怕不易辦到。

站在榻前默想片刻,傅恆一揮衣袖道:「鬆綁。」

「是。」女兵們將元妃從榻上扶了起來,鬆開了捆綁。

待元妃鬆了綁,傅恆一揮手:「都出去,趙圖與女衛留下。」

眼前的這美人太凶,傅恆又手無縛雞之力,若是她還藏著小刀什麼的要來行刺就糟了,或許連女衛都不一定能攔住,所以得留下阿圖做隨護。

眾人退出,傅恆皺著眉頭在屋子裡踱起了步子,理順著心中疑難。踱了一陣,便拿定了主意,走去她面前道:「在下頓別令傅恆。實不相瞞,頓別守想將你獻給我北見國的世子,你可願意?」

國主傅虔之死,軍中密而不發,所以言語上還是稱謝弁為世子。

「哈、哈、哈。。。」元妃口裡發出一陣冷笑:「那你還不如讓我去死!」

「做世子妃多好,以後就是國妃,北見國可比豐原國大。」阿圖在一旁笑道。

「混蛋!」提起豐原國,元妃又是一陣衝動,待再次撲上前來卻被身邊的兩名女衛一按肩頭,只得坐下。

「趙圖,閉嘴。」傅恆沉聲道。

「是。」

呵斥了阿圖後,傅恆斂容靜氣地說:「一個人要是成心尋死,那就沒人能攔得住。你要死,也成。可熊傷有二子二女在我軍手裡,俗話說:斬草除根。可我兄長仁慈,本來是欲將他們都放走的。。。」

「啊!」元妃本來以為那四個孩子定然是無法倖存,可聽到這話,便如同黑夜中斗現一絲光明,顫抖著問:「頓別守真能放了他們?」

人人都有個死穴,對熊傷地情義便是元妃的死穴。

傅恆鄭重道:「只要你答應好好地服侍世子,我傅家就立馬先放走一人。待你去到世子府上,我傅家再放一人,以後每年放一人。兩年之後,你要死也隨你。元妃覺得如何?」

元妃猛地一咬牙,站起身來說:「你發誓!」

傅恆歎息一聲,先對著她施了一禮,才道:「夫人的氣節在下感佩,可我等這麼做也是不由自主。傅恆於此發誓,若是夫人應許了,而在下不能遵照此約,當萬箭穿心而死。」

元妃一跺腳,慨然道:「好,就這麼辦!」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1:42
(二一二)遊廊上
-
與元妃講定了放人的細節後,傅恆便讓那幾名女兵看住她,然後帶著阿圖走出了春熙殿。

曲曲折折的國府遊廊樸素而雅致,黑色的廊柱、憑欄與壁窗,原木的天頂與地板,竹雕與木刻裝飾著廊壁,四處爬著的綠色攀籐點綴了單調,一切都顯得收斂而不張揚。能想像得到,建這座國府的國君定是個內涵深厚的人,可只是一代的不肖,這裡便易了主人,國家也改了姓氏。

遊廊漫長,如蝴蝶的兩翅環繞著兩池綠水。沿路之上傅恆默然無語,滿臉蕭索之色。阿圖跟在他身旁,見他神色有異,便問:「頓別令是不是後悔了?」

傅恆皺眉道:「後悔什麼?」

「這麼個美人平白無故地送給世子,豈不是划不來。」

傅恆一側身,用手中折扇敲敲他頭,灑笑道:「你腦袋裡倒底在想些啥?美人不送給世子,那你說該如何處置啊?」

阿圖摸著腦袋,呵呵笑道:「那頓別令就一定是不忍心逼她去服侍世子。」

傅恆想得可不光是這個,乃是有關派何人為使去國府悼念老國主並賀新國主,且又如何去遊說新國主不來追究傅氏擅自出兵豐原之過等等問題。但送元妃給謝弁也是其中的重要一環,歎了口氣道:「那你說,我是否不該如此強逼她?」

阿圖勸道:「不管如何,活著總比死了強吧。興許過了兩年,她心回意轉了,對世子喜歡得要命也說不定。」話雖這麼說,可一想到謝弁那個豬頭的模樣,不禁暗暗搖頭。

傅恆只覺得無言以對,罵道:「你啊。你有時的確是很有章法,這次大戰也立了天大的功勞,但希望你能一貫都有章法,不要時而精明過人,時而傻得不成話。」

雖然被他搶白了,可他也說了自己有章法和精明過人,算是毀譽參半。貶的話阿圖不以為意,反倒因褒的而高興了,「頓別令。就我看,熊傷那人不光是不咱地,還笨,打個仗都招招吃騙。那個美人居然對他死心塌地,可說是個笨美人。」

聽到這話,傅恆真是被擂住了,搖著頭揶揄道:「即便是笨人也是有人喜歡的,你這麼笨,可我聽說咱們頓別有不少女子對你很感興趣。說說,有沒有看中哪位?」

阿圖心頭一個哆嗦,暗道:「就是你女兒。」口中卻連忙分辨:「沒有。大學未上,何以家為。」

傅恆聽他將「匈奴未滅,何以家為」改成剛才那八字,莞爾問:「你想上哪所大學?」

「京都大學。」阿圖毫不遲疑地回答。

傅恆吃了一驚:「要上京都大學,你非得考我北見國狀元不可。即便是京都的任何一所大學,你考不到前五恐怕都是沒指望的。」

在北見國,考大學的程序是這樣的。所有的考生參加統考,考後按照總分排位。北見國的學監與大宋的一些大學有協議,就是某些大學會每年給予北見國一個或數個錄取名額,當然不是所有的學校都給北見國入學名額的。一般來說,越是知名的大學,越是私立大學,就越看不上北見國這種小國,也就不會給它入學的名額。但有些公立的名校,如京都大學的東主是皇室,所以必定會給每個諸侯國起碼一個入學名額,這是帶有政治含義的名額。還有陽明法學院、玄武軍學院等等名校,其情形也與京都大學類似。

所以,北見國每年還是有一些名校的入學名額,這些名額的分派乃是憑著統考的排位,狀元先挑,榜眼其次,然後按著考分依次選取,直到將所有的大學名額都選完。京都大學是大宋第一名校,北見國每年的狀元基本上都是挑了京都大學,所以若想上京都大學,就非得考第一不可。

阿圖絲毫沒有怯讓之意,胸有成竹地道:「對,我就是想考個狀元。」

傅恆停住了腳步,向著他上下一頓好瞧,說:「真看不出來,你竟有這等的信心。」

「頓別令不信?」

傅恆搖著折扇,微笑道:「非也。既然你說能考狀元,我就信你能考上。」忽有一事上心,臉上的表情轉為了疑問:「你說,六妹的面具怎麼會在你這兒?」

此問一出,阿圖頓感似乎被人正拎著後脖處提將起來,一顆心猛地懸乎於半空。他懷揣著那個夜叉面具上戰場,本是有與她並肩作戰之意,但之所以去戴那個面具則完全是為了奪軍旗時能嚇唬人,當時的一切都是下意識行為,根本就沒深思熟慮過,事後回想時便已然覺得不妥了。

但既然傅恆問了,他只得遮掩道:「蓴小姐走之前碰到過我。她說這面具以後都不用了,就隨手拿給了我。」

「真的?」傅恆似笑非笑道。

「千真萬確。」

傅恆自然不會去信這種托詞,這兩天還懷疑過他們兩人是否曾經有過點什麼,但也情願不去深究,這種真相即便是得到了也是於人於已都無益。傅蓴已經是世子妃了,眼前這小子是己家的家將,彼此的人生早已走上分岔路,一切都隨風而去吧。因此只是淡淡地說:「這個面具是六妹的寶貝,打她十六歲初陣時就每戰必戴,你收好了便成,不要遺失了。」

阿圖見他不再追究,終於放心了下來,先說一句:「決計不能。」又接著道:「頓別令,我有一事相求。」

「何事,說吧?」

「我要考大學,所以要趕緊回學堂讀書,請頓別令成全。」

傅恆稍現猶豫之色,但還是點頭道:「雖然現在還有留多加和一些小城、小地方尚未歸附,但也算不上什麼了不得的事,再說,本次大戰前也沒打算徵召你,是你自己請戰而來,早歸當可由你,所以我准你離軍回頓別。」

「謝頓別令。」阿圖喜道,隨即行了一軍禮。

這時已然走到了遊廊的末段,傅恆邁開步子向著前殿走去,邊走邊說:「今晚便有一趟運傷兵的船回頓別,你就跟著它回去吧。傅博也受了傷,也在這趟船上。」

阿圖緊緊跟上,問道:「大公子也傷了,重不重?」

「不重。只是腹部被劃了一刀而已,可治起來卻有點麻煩。」傅恆答道。

「大公子吉人天相,又年輕,定能快快地康復。對了,我在此戰中略有所獲,也請頓別令准許我隨船帶走。」

府兵打仗有個傳統,那就是喜歡虜掠,這和府兵的制度有關。說到底,府兵最多只能算是半職業的軍人,甚至半職業都算不上,和民兵在本質上相近。

作為府兵,雖然得到了授田,但所有的裝備得自己掏錢,戍守時的糧草也得自己應付,若得了一個戰時獲勝的機會,豈有不劫掠一番來厚實腰包之理。因此,諸侯國的軍令一向都在虜掠這條上不做太嚴格的限制。

頓別兵的軍令比較好,虜掠的情形也比較少,這是因為頓別府兵的裝備都是領主所提供的,無論是戍守還是出征,糧草都是領主提供,且出征時還有軍餉,這就大大降低了頓別並虜掠的動機。

雖然如此,頓別兵仍是有虜掠的傳統,但那主要是針對於敵方的軍人。每次得勝後,所俘虜的敵軍就基本上要被剝個精光。

上次的山間道之戰中,阿圖就把梁節好好地給洗劫了一遍,將他的衣甲與兵刃統統繳下。這次他刺傷了熊傷等人,雖然最後是周洪用馬車將他們給運回去的,但照規矩也算是他的俘虜。阿圖便又照著傳統將他們的盔甲給剝了下來,身上所帶的財物與衣甲兵器都被他收繳一空。

聽了此請,傅恆知道他又藏了不少收繳,也不以為意,隨口問道:「哦,有多少?」

「兩車。」

傅恆停下了步子,用扇子指著他笑道:「兩車也叫略有所獲?我許你帶走,但你得自己去和船長商議,看他有沒有多餘的艙位給你。另外,屈先生要走了,我可能趕不及去相送,你幫我帶封信給他。」

他說的屈先生就是大家口中的屈掌櫃屈閒,稱「先生」而不是「掌櫃」有敬慕之意,阿圖點頭應諾。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1:43
(二一三)賣繳獲
-
午間的暖陽將今晨的雨水化為氣,裊裊蒸騰而去。女人繽紛的綵衣逐漸地單薄,蝦夷的夏不久就要來臨了。

頓別軍獲勝的消息早已傳到了這裡,頓別大街上的家家商戶都插了旌旗,幾條寫著賀詞的條幅當街橫扯,紅色的鞭炮碎屑灑得到處都是。日昇商號的幾家門面外尤其熱鬧,不但有幾個人在門口敲鑼打鼓,還特地找來了兩對獅子在那裡表演耍繡球。

三輛馬車分開湧動的人流走進了大街,沿途的人紛紛與車上的軍士們打起了熱情的招呼。

馬車隊停在了西洋屋的門口,第一輛上面滿載了各色的甲冑與兵器,第二與第三輛卻是空的。阿圖從頭一輛的駕位旁跳下,大步邁進了店門。

又是花澤雪迎了上來,笑吟吟地問道:「猛將,又來賣東西?」

阿圖嘿嘿一笑,把嘴巴湊到她耳邊,調笑一句:「白天是猛將,晚上也是猛將,要不要試試?」

「死!」花澤雪畢竟吃不消這般的調戲,臉上頓時飛起兩團嫣紅色,擂上一拳再加恨罵一句。

這般的舉動像是在打情罵俏。阿圖享受地哈哈大笑,扔下她,跑上二樓去找屈閒。阿圖有封傅恆的信要交給他,還有一車貨要賣給他。

不多時,屈閒就跟著他下來了,來到馬車面前一瞧,歎氣道:「趙圖啊,我這個店已經轉手了,新主這兩日就來交接。你現在把這些貨塞給我,我賣給誰啊?」

正是因為聽說他要將店舖轉手,所以得趁他還沒正式轉手前把貨塞給他。阿圖忙道:「你不是要去京都做生意嗎?可以帶去京都賣啊。」

屈閒搖頭說:「我今後要做的是骨董生意,這種舊兵甲生意再也不做了,運去京都也沒用。」

這可不成,這些貨除了屈閒就沒什麼人肯收。鎮上是有個兵器鋪,但那裡都只是收一些普通的兵器,稍微整治一下就轉手賣出,從來就不願收那些高檔貨色。

「八折。」阿圖用手比出一個八字,屈閒搖頭。

「七折。」阿圖用手比出一個七字,屈閒仍然搖頭。

「六折。」

「五折。」

「四折。」

屈閒無可奈何道:「看來你是非得讓我吃下來,我再不收可就有不仗義之嫌。四折成,可你卻是吃虧了。」

阿圖滿不在乎地笑道:「反正都是沒用的,能換點貨就好。」

於是,屈閒跑去店裡取出一個賬本來,一一給他估價,最後道:「十二件,共值六百四十貫,四折就是二百五十六貫。」

阿圖本來有滿滿兩車收穫,可是臨上船前被小開等人每人都拿了一兩件,所以就只剩這麼多了。聽了這個數字便應允:「好」,然後把手一招,站在馬車旁的三名軍士就跑了進來,在他的指點下開始將馬車上的甲冑與兵器往店裡搬。

甲冑與兵器搬完後,阿圖便在店裡開始點指兵兵,點到啥,花澤雪就登記下來並累積售價,然後軍士們就將其搬去車上。就這麼,他亂七八糟地拿了一大堆東西,計有西洋式大床一具,西洋式酒櫃一個,絨毯與毛毯各五、六張,西洋布料二十匹,洋酒二十箱,女人金銀手飾一包,裝飾品裝飾畫與飾件各一大堆,還有西洋座鐘一個,然後再是些精巧的小玩意。

看到這些零零碎碎的東西,花澤雪問道:「你換這些東西幹嘛?」

「喂,毯子放這裡。。。酒放後面。。。」阿圖邊指揮著軍士搬東西,邊答道:「給多娜當嫁妝。」

「多娜是誰?」

阿圖翻了個白眼道:「管那麼多幹嘛,反正不是你。」

花澤雪氣得冷哼一聲,也就不再問了。等他頤指氣使地讓三名軍士將東西統統搬到車上後,便掏出三個銀虎頭分往他們手中一塞,說道:「你們把這車貨給多娜送去,路上小心,瓶瓶罐罐的別打碎了。」

這三名年輕的軍士都是留守的新兵,得了銀幣頓時喜笑顏開道:「哪能呢?您放心,絕對出不了差錯。」隨後就趕著馬車緩緩而去,一路小心翼翼的。

望著他們離開的背影,花澤雪難以置信地道:「喂!他們幹了這麼點小事就賞這麼多錢,你也太大方了吧。」

阿圖嘻嘻笑道:「你還沒嫁給本少爺,就開始心疼咱們的家產了。」

「呸!做夢吧。」花澤雪啐道。

「那你就是嫉妒了?你也幫我幹點活啊,我也賞你。」

「切。我才不稀罕你的賞,還是省省吧。」花澤雪帶著不屑道。

說笑了兩句,阿圖就來到屈閒身前拱手道:「屈掌櫃,幾時走?」

屈閒一直站在店門口看著他們搬東西,兼聽著這對男女的瘋言瘋語,答道:「五月十八日的船期。」

船期有些緊,怪不得傅恆說來不急給他送行了。阿圖點點頭道:「我準備統考過後就去京都,到時候與屈掌櫃在京都見。」

他想去京都讀書的事屈閒與花澤雪都是知道的,只是老調重彈而已,屈閒點著頭微笑道:「好,那就到時候與你在京都相會。」又對著他拱拱手,隨後就轉身走了進去。

屈閒走後,阿圖對著店裡的高裡松喊道:「高裡松。」

「嘿,來了。」高裡松笑瞇瞇地跑了出來。

屈閒要去京都,他將會把阿砸和花澤雪帶走,高裡松則會轉去孟冬兒的店做事,這兩年他跟著阿砸也學了些有關雕版的技藝,做出來的活看著還成。

阿圖從懷裡掏出一物,往他手裡一塞:「戰場得來的,拿去玩玩。」

高裡松攤開手掌一看,卻是一枚黃玉貔貅,色澤與雕工均是上佳,便高興地說:「多謝!」然後又湊到他耳邊,神神秘秘地問:「聽說你豐原之戰中一個人殺傷了好幾百人,到底是不是真的?」

阿圖拍拍胸口,一副牛皮哄哄的模樣:「不過一些小兵,隨便打打而已。」

這話說得牛。高裡松哈哈大笑,再次謝過一聲,又向著兩人一瞧,說聲:「不打擾了」,然後就跑回去了店裡。

「隨便打打?你可真能吹啊。」花澤雪用著譏諷的語氣道,一伸手:「我的呢?」

阿圖聳聳肩,雙手一攤,做了個表示沒有的動作。正當她開始露出失望之色的時候,他右手忽然一翻,一枚碧綠剔亮的玉蟾就落在了她的手心。

「哇!」花澤雪發出一聲驚歎,這個玉蟾實在是太漂亮了。

「你這個月就要走了,走之前要不要請我去喝回紅酒啊?」他擠眉弄眼地問。

花澤雪當然知道「喝紅酒」是什麼意思,呵呵地笑著問:「你真的想?」

「真的。」

「你不後悔?」

「我是男人,可不會吃虧。」

阿圖哈哈大笑,也不等她出聲,扭頭就走進了文寶軒,他還有些同類的小禮物要送給孟冬兒和阿砸。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1:44
(二一四)兄弟失和

「開碑裂樹,開碑裂樹。。。嗨!!!啊!」

傅沖和傅聞相距一步,各自擺好馬步,左拳收於腰間,右掌擊出。雙掌相交,傅聞身形退了一步後站穩住了,傅沖卻連退三步,最終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傅聞贏了!沖哥輸錢一貫。」站在旁邊做裁判的傅合手一揮,高聲宣佈著比試的結果。

三個小傢伙中,傅聞這一年來身材長得很快,都已經超過了傅沖。傅沖雖然也長了個,但只算是普通,不快也不慢。傅合不知怎麼搞的,絲毫都沒有繼承他爹的風範,還是一副精瘦的小模樣,個也不怎麼見長。

去年下半年,經過他們的再三懇求,阿圖終於勉強地答應了教他們「兩手絕活」。雖然他口中的絕活只有「兩手」,但花招可是不少。除了讓他們每週三次跟著府兵們晨跑之外,還讓他們日日都練拳道、健體、冥想各半個鐘頭。

每日一個半鐘頭的訓練強度可不算小,阿圖也懶得監督他們,一切全靠他們自覺去練。他們三人同時開練阿圖的武技,半年後卻是分出了高下,阿圖說是傅聞最強。傅沖不服,定要和傅聞比試一回,說好是每場綵頭錢一貫。他年齡比傅聞大了一歲多,現在被他騎在了頭上,這也太丟人了。

第一場是比跑步,圍著城牆跑一圈,結果傅聞輕而易舉的就贏了他二十幾步。

第二場是適才的比力氣,兩人對了一掌,結果傅聞只退了一步,傅沖卻退了三步後倒地,只得認輸。

站起身來,拍拍屁股上的土,盯著這個以往屁顛顛地跟在自己身後混的小子,傅沖用惡狠狠的聲腔道:「小子,長進了啊!」

「若不是沖哥提攜,小弟我哪能有這般的出息。」傅聞笑嘻嘻地說。他的模樣白淨中帶著點斯文,這點挺像他爹傅恆,可身子骨卻紮實得很,還有一把小力氣。

看來自己是降不住這小子了,傅沖怒極道:「再來!」

第三場比摔跤。傅合剛發出一聲「開始」,傅沖就亡命般地撲了上去,兩人隨即纏鬥在一起。雖然心中發了狠誓要贏,可那只是種理想,沒過幾下傅沖就覺得不妙了,趕緊抱住了一棵樹再也不鬆手。

傅聞連拉幾下都扯他不下來,氣道:「沖哥,你耍賴。」

「放屁!老子跟你這小屁蛋玩玩還用得著賴。」

「那你放手啊。」

「老子喜歡抱著樹,你要是眼饞就自己去抱一棵啊。」

傅聞無奈,拉他不下來就自然不能把他摔倒,這場摔跤就只能算是和了。

這第四場便是要比搏擊了,眼見傅聞擺了個半馬步,身子微沉,左右雙手自然張開成掌型,右臂抬高與肩平行,左掌放低,稍高於膝頭。這是阿圖交給他們的起手勢之一,此刻傅聞使出來很是有模有樣。

傅沖連輸二場,第三場還是靠賴才搞成個平手,第四場早就沒了信心。只見他眼珠一轉,面露喜色,伸手指著傅聞身後就喊道:「大哥,你來了。」

他只等傅聞回頭去看時便要腳底抹油,能賴過那兩貫錢不給就是勝利。不想,他等了半天,傅聞和傅合二人的腦袋動都沒動,只是望著他嘻笑,好像他是個傻瓜一樣。

情知有異,傅衝回頭望去,只見傅博和傅廣二人正站在自己身後,用著鄙夷的眼光看著他。

如果換成常人,謊話被人當面拆穿定是羞愧難當。可傅沖是什麼人,臉早就賴得比牛皮還厚,心不驚,神不慌地說:「我就知道大哥和二哥來了,你們看,我這手指不是彎的麼。」

大家再一細看,果然他的食指不知何時已做成了一個彎鉤的形狀,他本是伸手前指,可指頭一彎就反而是向後指了。

傅博肚皮上的傷並無大礙,只是那個部位的傷口較難癒合而已,顏明真告誡說得多靜養。因閒呆在屋裡氣悶,他就讓傅廣扶他出來走動走動,才轉了一圈就看到了幾個小的在院中一角比武,整個過程都是瞧得清清楚楚的。他走到這裡已覺得身子疲憊,眼見旁邊地上有一塊大石,便先讓傅廣扶他坐下。

「傅沖,輸了就是輸了,怎麼可以賴皮。武藝不行,可以再練。靠賴能有什麼出息,難道你以後在戰場上也可以賴麼?」傅博坐下後,便老實不客氣地教訓起傅衝來。既然父親此時還在庫頁島,他就拿出長兄代父的威嚴來管教弟弟。

「是。」傅沖低下了眼角,嘴上暗暗地嘟嚷著:「你不賴,敵人毛都沒砍下一條,自己還搞個肚皮開花。」

傅博看見了他嘴皮子的抖動,雖聽不到聲音,也情知他說不出好話,呵斥道:「你嘴巴裡嘀咕些什麼?」

「沒有。」傅沖否認。

「還說沒有。你那德性我能不知道,肚裡的那些腌臢玩意趁早都給我收起來吧。」

傅沖聽了,臉上擺了個堆笑,口中說:「是是,大哥你說的對。小弟一定勤練武技,要學阿圖那般又威風又有本事,才不會像那些沒用的貨色,打個仗都被人像死魚一樣從場上抬下來。」

聽到這句刻薄的諷刺,傅博大怒道:「你說什麼!」同時猛然站起,卻拉動了未癒的傷口,嘴裡發出一聲痛苦的叫喚:「啊!」

「大哥。」傅廣趕緊扶住了他,轉頭怒視著傅沖說:「你這小子怎麼說話的,沒個上下。大哥的傷口要是崩裂了,看我揍不揍死你。」

昇陽城上下,傅沖就只怕傅萱一人,傅廣模樣再狠,他也不懼。在他看來,自己這個大哥論文只是尋常,去年大學都沒考上,論武就更差勁了,實在是沒啥好提的。傅廣這個二哥,除了幾斤笨力氣外,就只是傅博的跟班,白長了個大塊頭。

他心中既存了小瞧二人的心思,又受到了他們的教訓,便斜著眼打量了兩個兄長幾眼,嘴裡冷哼一聲後轉身就走,把傅博與傅廣晾在那裡氣了個半死。

「沖哥!」傅聞和傅合見他走了,一邊喊著一邊跟了上去。

「站住!」傅博喝住了他們,將他們兩個喊到身前來一頓好訓。

最令傅博生氣的還不是傅沖的無禮,而是那種說不出口的難堪與嫉妒。在傅沖的心裡,阿圖就是一朵花,而他這個兄長卻是一攤泥,這也恐怕也是許多人心中的真實想法。

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兩年以前,他這個大公子還是那麼地風光的,走到哪裡都是關注的眼神。可自阿圖來了後,一切都變了,整個昇陽城的上上下下,包括最有權威的祖父與父親都拿他當香餑餑,「大公子」三個字是越來越沒人提了。這次大戰中又是這小子獨力挽回了局勢,如今傅家都把他當恩人看待,以後他這個大公子可就是更沒戲了。

他越想越氣,越罵越恨,直把所有的怨氣都發洩到了他們的頭上,只罵得兩個小的灰頭土臉。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1:45
(二一五)兩塊豆腐
-
下午的陽光熱辣辣地打斜照著,將馬廄旁那棵大榆樹的陰影趕到了這一大叢草堆上。

每逢沒課的休息日,他總愛帶著幾本書來到馬廄這塊,或躺於廄房的草頂,或臥於廄房旁的草堆上,讀它一個上午或下午,這已是他這兩年來養成的一種習慣。

十來步外,兩個奴民正在揮汗如雨地配合著鍘草。馬廄的城丁大多都隨著大軍去了庫頁島,城裡幹活的人主要就是那些剛從南洋招募來的新丁和這些奴民,然後就是一些城丁的家屬臨時頂上,賺一份額外的工錢。蝦夷的女人可不嬌貴,種地、牧馬樣樣能幹,甚至還會修理工具與房屋,更犀利的還能當女兵打仗。

城裡所有的制所早就停工了,一切的人手都分配去了牧場與馬廄照看馬匹,那兩個奴民就是新近分來的。黑膚色的奴民阿圖是認識的,就是剛來頓別時在奴民市場上看到梁伯所買下的阿布。回憶了一番當時那個奴商所作的介紹,阿圖對著他喊道:「阿布,過來。」

阿布放下手中的活走了過來,黑漆漆的臉上帶著迎合的笑容:「趙爺,您有啥吩咐?」

「你以前在船上幹過什麼活?」阿圖問。他記得那名奴商曾說過這名阿布除了會種水稻、修園子外,還在海船上幹過,是個厲害的多面手。

「小的幹過兩年纜工。」阿布恭恭敬敬地回答。

「什麼樣的船?」

「共在兩條船上呆過,第一條是艘六百噸阿拉伯三桅大帆船,第二條是艘一百八十噸的雙桅縱帆船。」

「行。我想把你從夫人那裡借來用幾天,你可願意?」阿圖問。他的船下個月就能造好,可船員還不夠,得繼續努力尋找。這個阿布看起來一副老實模樣,身子骨也粗壯,應該是可堪一用。

阿布眼珠裡現出驚訝,嘴裡猶豫了起來:「這個。。。」

「放心,不會讓你吃虧的。」阿圖從口袋裡摸出個一兩的銀虎頭往他手中一拋,道:「這個賞你,去吧。」

阿布接了銀幣,臉上露出了歡喜之色,道了謝後便回去到那邊的鍘刀處,繼續幹活。

阿圖接著看書,剛看幾頁就聽見有一連串的腳步聲跑來近前。抬頭一看,那名本與阿布在那邊一起鍘草的印度裔奴民正站在自己面前,一副想拍馬屁的樣子。

這裡的規矩是:自由民不出聲,奴民是不可先開口的,除非是有要事稟報。阿圖問:「你有何事?」

印裔奴民瘦而高,滿頭的黑卷髮理成了板寸,一對眼珠靈活討巧,巴結地笑問:「小的叫巴卡,在申河裡跑過船,請問爺是否想尋些船上的人手?」

「不錯,說說看。」

於是巴卡就介紹自己說他今年二十五歲,在頓別當奴民已有四年的歷史了。他被賣來大宋之前,原來還在印度申河裡跑過船,當過船上的碇手,最擅長之事是做篾匠,但也會木工活。有次不小心在夜裡被人打了悶棍,之後就被賣到大宋來做奴民了。

這個巴卡的運氣不錯,一個悶棍就從印度那種蠻夷之地打來了天朝,算是有福之人。阿圖詳問了一番後,照樣也給了他一個銀虎頭。

巴卡剛剛回去原地,一個女聲從遠方傳來:「蠻子,你在幹嘛?」

阿圖扭頭一瞧,卻是穿豆黃色長袖深裙的傅萱正和一身綠裝的傅櫻相互挽著走過來,腳步下居然帶著幾分婀娜姿。

「蠻妹打扮起來倒挺有姿色。」阿圖暗思。

兩女走近了草堆,十幾歲的少女鮮潤而又活力,像一雙併蒂花呈現於阿圖的眼前。

見他一個勁地在自己腰身上打量,傅萱嗔道:「你這個蠻子,看什麼看?」

不知為何,在阿圖的印象裡傅萱似乎是個粗腰女,這也許是總把她跟大兵聯想起來的緣故。可她今日所著的深裙很顯身段,腰那裡分明隱現著幾分纖細,至少是不可言粗的。卻仍然一指她的腰,調侃道:「你餓了幾天了?」

「什麼?」傅萱沒懂他的意思。傅櫻卻聽清了,笑道:「別瞎說,大姐的腰一向都是這麼細的。」

傅萱算是明白了,不禁把腰一叉道:「死蠻子,你就不能正經點。」

「成。」阿圖伸了個懶腰,「兩位是偶然路過,還是專程來尋我的?」

「咱們才沒空找你這個蠻子,自然是偶爾路過。」傅櫻笑吟吟地說,又道:「想問你個事。」

「什麼事?」

兩女對瞧一眼,傅萱道:「你真地是想去京都讀書嗎?」

「沒錯。」阿圖道。

「你有把握能考上那裡的大學?」傅萱問。

「那是自然。」他故作瀟灑裝,還在衣襟上一拂,抖落了上面的一根稻草,「不僅是要考上,而且還要讀名校。」

阿圖早就說過要去京都讀書,可無論是誰聽了都只覺得那是個豪邁的戲言,根本就不可能。但在兩日前的學堂摸底測試中,他的算學與物學都拿了滿分,史學與律學也考得不錯,國文雖然差點但總分卻排到了班上第二,僅次於袁重。這下,誰都不敢再輕視於他了,說不定這傢伙真的搗鼓出什麼奇跡來。

雖然知道他也許能考上大學,但上大學和上名校完全是兩回事,考不到本國的前十名,那是別指望能讀上好學校的。傅萱將信將疑地問:「你真的這麼有把握?」

阿圖渾不在意地揮揮手,彷彿覺得這個問題不值得回答,道:「你不信就算了。」

眼前的這個蠻子好像已與往日大大的不同了,口中的言詞,臉上的神采都帶著飛揚與自信,使人會不得不信他。傅萱稍一躊躇,又問:「聽阿櫻說你想上的還是京大,是嗎?」

看來是乖寶爆了自己的料。阿圖轉眼去看傅櫻,見她正低著頭去瞧地面,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測,然後聳了聳眉頭道:「不錯。」

從他嘴裡得到了證實,幾許神傷打心底油然而起,傅萱渾身泛起一股無力感。這個蠻子已經打定了主意要離開這裡,即便考取的不是京都的大學,但也會去別的地方,他終究要走的。

她們兩個走了,遠去的身影沉默而黯然。不過,阿圖可沒閒心去理會她們背影所暗含的意思,只是暗笑一聲:「蠻妹也有點女人味了。」

一個鬼兮兮的聲音忽然從身後響起:「阿圖,你到底是在吃大姐還是二姐的豆腐啊?」

阿圖嚇了一跳,轉頭一看,原來是傅沖正從草堆後像老鼠一般地探出頭來,鬼笑著他那張賊臉。

原來是這個狗小子!也不知道他是何時溜到這裡來行偷聽之事的。

古人云:大丈夫者,胸懷狼志,腹有色謀,有調戲妹妹之心,吞吐豆腐之志。

帶上滿臉的不屑,阿圖伸出兩根手指比在他的鼻尖前,晃動著說:「就兩塊豆腐,難道還要本師傅分幾頓吃不成?」

傅沖伸手將他的手指拔開,用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說:「這可不行。要是兩個姐夫變成了一個,我要虧很多零花錢的。」

這個傢伙的嘴裡從來就吐不出象牙來。阿圖懶得理他,只把身子向草垛上一倒,諷刺道:「你真會算,我看你可以幫著你爹管家了。」

「聽說你從戰場上得了不少的收繳,是不是發財了。。。」傅沖的一對眼珠在他身上身下咕嚕嚕地掃著,似乎想找出那筆財到底是裝在哪個口袋裡一樣。

狗小子想敲竹槓!阿圖笑嘻嘻地看著他:「不錯,是發了點財,不過都交給大豆腐了。要不要我寫張條子給你,你直接找她拿好了?」

「小氣鬼!」傅沖低聲說了一句。

阿圖聽得明白,也不去理他,一歪身子將一個背脊對住了他。本以為他會因無趣而自行滾蛋,卻不想他又轉來了這邊,且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帶著哭腔說:「姐夫,我打不過傅聞,你可要幫幫我。」

這個舉動可著實讓人錯愕了一把,阿圖定了定神才笑道:「不行。小豆腐的弟弟也是親戚,我可不能偏心。」

「那。。。傅廣也欺負我,他們家可沒有豆腐。」傅沖瞪著眼道,同時還用手比劃著塊豆腐的形狀。

「他比你大那麼多,你還想打得過他?」

「你說過你教的武技練好了能徒手打一隻熊,傅廣可打不過一隻熊。」

阿圖張嘴打了個哈欠,不耐煩地道:「少囉嗦。你沒練好,所以還打不過傅廣。」

傅沖一陣氣餒,不過他立即又想出條妙計,惡狠狠地說:「好。你不幫我,我就胸前掛塊牌子,上寫『阿圖是我師傅。』,然後去街上給人打,讓你沒面子。』」

阿圖幾乎要被唬得從草堆上跌下來,心想這小子真是個天才,這種主意也虧他想得出來。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1:46
(二一六)陶然館
-
風打靜謐的夜靄中吹了入來,搖動著捲簾撞在窗框上咯吱作響,攪得干坐在桌前的這對姊妹心煩。

在傅萱的閨房裡,她們兩個溫習了好一陣的功課,覺得累了後就玩了一陣銅錢魔術,但不久就厭倦了,然後又玩了會葉子牌,仍然是很快就厭倦了。於是,兩人再也提不起興趣玩這些玩意了。

傅櫻雙肘支在桌子上,雙掌托腮,眼珠滴溜溜地轉動,眼光在對面的傅萱身上來回地掃著,而後者正望著窗外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看著這個若有所思的大姐,傅櫻忽然笑了起來:「大姐,你在想誰呢?」

「哦,我沒有。」傅萱連忙分辨。

「撒謊。我知道你想誰。」傅櫻緊逼不捨。

傅萱一陣張口結舌:「我想。。。誰?」

「那個蠻子!」

「啊!」她的話猶如一記重錘敲在了傅萱的心頭,她不禁覺得有些暈眩。她再看傅櫻,只見她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窗口,看著外面。

沒錯,她的確是在想他。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就會偶爾地想起他一下。逐漸地,這種「偶爾」之間的間隔越來越短,然後就變成了「間或」、「時而」、「常常」,直到「天天」了。

她知道父親心中默定的女婿是長野盛,一個虎頭虎腦的猛小子,練得一身的好武藝,無論是在三澤還是在山間道都是打出了彩的,雖然還不能和那個蠻子相比。

猛小子很老實,在她面前都不敢喘大氣,也不敢瞎說話,只是鞍前馬後地效力,生怕惹得她不高興。那個死蠻子呢?除了欺負她就是作弄她了,甚至還想在湖邊。。。

可她偏偏想的是那個死蠻子,而不是那個猛小子。

「難道你也喜歡他?」

這句問話脫口而出,隨即傅萱就發現了自己話中的語病,那個「也」字無疑承認了自己喜歡他的事實。

果然,傅櫻轉過頭來,帶著滿臉的詭笑卻用斬釘截鐵的語氣說:「對。我就是喜歡他,而且還要嫁給他。」

「嗯。」傅萱不知該怎麼評說她大膽的宣言,只得用鼻子含含糊糊地應了聲。

傅櫻走了回來坐下,帶著與年紀不相稱的成熟口吻說:「要不,我們都嫁給他做老婆吧。」

「你說什麼?!」傅萱被她的話給震呆了,身體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傅櫻看到她滿臉的驚愕,露出了小狐狸般的狡黠笑容說:「難道你不想嫁他?他很快就會去京都了,也許你一輩子都再也見不到他了。」

「啊!」傅萱心中一陣莫名的慌張,張口結舌地就是說不出話來。

「想就承認,我幫你想辦法。不想就算了。」傅櫻悠悠地說。

「我。。。」傅萱只覺得說「想」也不是,說「不想」也不是。半響,終於猶豫地問:「那。。。你說。。。該怎麼辦?」

「就是嘛,承認才好。」傅櫻臉上露出了得意,隨後就附在傅萱耳邊說了起來。

剛聽了兩句,她就渾身一哆嗦,又驚恐地喊了出來:「什麼!你們。。。」

「你聽不聽!」對面的那個小娃娃卻帶著滿臉寒霜,用不容置疑的口氣道:「不聽你會後悔的。」

猶豫再三,傅萱還是將耳朵湊了過去。

聽著她的話,傅萱越聽臉色越紅,到了後來便簡直是猶如一塊紅布了。

※※※

南一條街是除頓別大街之外,鎮上最繁華的街道。不僅鎮上大多的酒店和食鋪都開在這裡,而且街上還有三間酒館,是船上水手最愛來的地方。

這些酒館裡,又以其中一間煙酒館的生意最好。因為它除了賣酒之外,還提供各種煙草,臉鎮上本地的男人都時常愛來。一杯酒,一小盒捲煙或一小袋煙絲,幾名熟人便可以在這裡消磨一個下午。

這裡的捲煙都是現場做的。只要你走進店裡,說出你想要何種產地或者牌子的煙絲,連同數量,煙寶就會很快地給你用雪白上好的卷紙做好,再裝進一個小紙盒裡送到你面前,之後你就可以享用了。

「煙寶」就是賣煙的小二,是會點卷紙煙手藝的小二。同理,賣酒的小二,若是會調酒,就稱做「酒寶」。咖發館裡幫你磨咖發,煮咖發的稱咖寶,連不少原來茶館裡的茶博士都改稱了茶寶,這都是最近幾十年才湧現出來的時髦詞。

蝦夷的煙草多來自美洲,是由路過的商船所帶來的。美洲的開發蒸蒸日上,那裡殖民地的許多物資都需要從大陸或諸侯國輸送過去。而他們用來交換這些物資的,除了金、銀和礦石外,就主要是棉花、蔗糖、橡膠、咖發與這煙草,還要加上可可。

煙草的歷史並不太長,自美洲輸入到大宋也就是五十幾年的歷史。不過宋人接受得很快,美洲的煙草莊園年年都要擴大規模,才能滿足大宋的需要。在有些地方,吸食煙草甚至成為了一種時尚,還有了煙會,就是聚在一起來品嚐各種不同產地,不同烤制方法,不同牌子的煙草。吸食的方法也出現了多種,比如直接吸食的鼻煙、嚼煙、紙煙和雪茄,用工具吸食的煙斗、煙桿、煙筒、水煙等等。

煙頭上的紅點猛然地閃亮了幾下,一連串的白霧狀的煙圈魚貫著從嘴裡吐出了來,大嘴李雜耍般地噴雲吐霧一番後,再喝了口甘蔗酒,露出了股享受的表情說:「咱們頓別的這幫老人以後大多都是要去北邊的,哥哥我不日也要前去。大好基業已成,正是我等大顯身手之時,倘若兄弟不去,真是殊為可惜。」

煙酒館的名字叫「陶然館」。意思是,你一進去就飄飄乎,陶陶然了,就好似大嘴李此刻的狀態。陶然館的門前搭了個彩蓬,伸出去街道五、六尺,蓬子下擺著幾張座椅,不喜歡坐在室內的客人可以選擇坐這裡。

阿圖離開豐原城的第二日,留多加守將梶原正己就親自前來獻上降表,傅兗納其降,遷其職為豐原校尉,負責豐原城之防衛。接著傅兗又派出信使馬隊,四處傳檄。很快,庫頁島東、西沿海的大小城鄉守軍或治所也紛紛獻書,各自表達歸順之意。

五月三日,謝虔薨,國府治喪,世子謝弁同日即位。五月十日,傅兗遣傅恆與塵來為使去北見城哀悼前國主並賀新國主,還向新國主獻上了重禮與元妃。謝弁見傅氏已實際上掌控了豐原,也不欲在即位之初多生變故,又得了美人與重賄,隨即許諾轉封傅兗為豐原守護,統管整個庫頁島地域。

大嘴李就是隨著傅恆與塵來前去北見城的護衛之一,雖然國府還未正式下詔給傅兗,但此事已有定論,因此傅恆就派他先回昇陽城來給老父傅喆報喜,昨夜才到。阿圖今早去了碼頭給屈閒、阿砸和花澤雪送行,回城之時正好與他相遇,兩人就約著一起來鎮上喝一杯。

傅恆還呆在北見城沒回來,自然也沒法給屈閒送行了。屈閒等不到他,便也寫了封書信讓阿圖轉交給傅恆。兩封信解決了無法相送的問題,彼此間頗有些君子之交「淡以親」、「淡若水」的味道。

花澤雪走了,臨行前也沒請他去「喝紅酒」,使得阿圖有些失望。這個小妹像一只刺蝟,平時活蹦亂跳的,看起來誘人得很,可真當你想撲上去啃一塊肉時,它又將身體蜷縮了起來,將滿背的尖刺對準了你,無從下嘴。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1:47
(二一七)海盜也有背景
-
大嘴李很是了得。他作為塵來的護衛,領了傅恆的疑兵之計,就這麼兩個人去了留多加城送「國書」。塵來在梶原正己面前從大義開始,接著談民心,再說潮流,最後闡述佛理,把梶原正己說得一愣一愣的。塵來在堂上說主將,大嘴李就在堂外和部將們瞎掰。結果整整一天,直到三澤大戰打完,留多加城硬是一個兵都沒派出來。事後,傅兗賞識其膽量與口才,又酬其功勞,升他做了自己的親兵營的一名隊正。

「小弟打算今年去京都讀書,因此豐原是去不成了,以後有機會去北邊看兄弟們也就是了。」阿圖神色黯然。他如果今年夏天去了京都,那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與他們重見。剛才說的也不過是場面話,京都離庫頁島那麼遠,哪能說去就去。

大嘴李是個明白人,並不反駁,只是湊近了低聲道:「我說這三澤一戰,若沒有兄弟發明的火箭炮與勇奪軍旗之舉,這仗哪打得贏。憑兄弟這才情和武功,還有守護的器重,只怕幾名校尉都是不能比。我看守護大人志向高遠,兄弟何不留下來,榮華富貴哪逃得了,或許還能封為領家。」

三澤一戰打完,頓別軍上上下下是人都知道,沒有火箭炮,哪打得贏三澤水師;沒有趙圖勇奪軍旗,哪滅得了豐原國出城大軍。

傅家不願意火箭炮的製造秘密外洩,因此傅恆早就和阿圖商議妥了,那就是讓他守口如瓶,繼續保守火箭炮的製造秘密,阿圖也答應。於是,傅兗就在公開場合大大地獎勵了一番平口徹與新田和二人,把火箭炮的發明都歸功於他們,並象國寶一般地「保護」了起來。有關的知情人也被勒令不許外傳這個秘密,否則按軍法斬首。

大嘴李的話是一般正常的尺度,讀書再多都無法與捏在手上的前途相比。不說別人,就打楊山長來說,他是京都大學經史學院的博學士,可最終還不是跑來了頓別做個小小學堂的山長。若能在一國諸侯或者是附庸手下獲取一塊世襲的領地,以這個社會的尺度來衡量,可比做個勞什子的朝廷官員都要強多。

阿圖的性格裡有些隨遇而安的成份,打心眼裡就覺得蝦夷這偏僻的地方也不錯,若不是因為他的「湄湄」如今正在京都,又說過「時過落客頭」的話,或許他真就打算在這裡貓上一輩子了。

可正是因為老婆在京都,不可放棄,所以就不得不去。又不好太回絕了別人的熱情,阿圖只得虛與委蛇道:「小弟先出去闖闖世界,過幾年再回來便是了。」

這倒是個可以接受的理由,或許也正是傅兗等人肯放他走的原因。大嘴李點頭道:「也應該,兄弟尚年少,出去瞧瞧也好。可大哥還是要最後說一句,無論兄弟去到哪裡,只怕都沒人可以比頓別守一家更能與兄弟推心置腹的了。要建功立業,有咱們這幫老兄弟知根知底又貼心,抱成一團能成事。」

大嘴李今日所說的話文縐縐又有道理,平時可看不出有這水準,不知是他真人不露相還是別人教過。

可他的話既有道理,又有情義,阿圖不由得感動,正待答話,卻聽得身後一個女聲怒道:「都說了,蔗糖一貫八每石,煙葉八貫七一桶,你要就要,不要就拉倒。囉嗦個啥,沒完沒了的。」

阿圖和大嘴李剛才在裡面買了兩杯酒和一盒煙,出來落座的時候就看到有幾個人在這裡說話。大家來這種地方都是為了消遣聊天,也不會有人去關注旁人在說啥,若不是聽到那句,也不可能知道他們是在談生意。

那個女人的腔調實在是有些大,而且還帶著種野蠻的味道。一個人性情從其說話上大可瞧出點倪端,傅萱雖然是個蠻妹,可她的蠻勁是那種女兒家不知深淺的胡來,而這個女人的蠻勁中帶著種凶悍的味道,兩者截然不同。

阿圖回頭一看,只見身後這桌共坐著四個人。一名穿著闊綽的中年商人與一名勁裝打扮的壯漢坐在小方桌的那面,乃是面對著阿圖這邊,看來是生意一方。另外兩人卻是一男一女,背對著這邊,應該是生意的另一方。

這時,那名女子也似乎覺得自己大聲了,也轉過頭看了看。阿圖和她視線一碰,雙方都露出了驚訝之色。原來這名女子正是阿圖初來頓別時,在奴民市場上看到與比比洛夫、阿布同台拍賣的海盜頭子渡島吉之女渡島薰。渡島吉被官軍宰了,渡島薰作為海盜家屬被判為奴民拍賣。

阿圖記得這女人很凶,當時兩人還對著眼看了好久。雖然時過一年多,但他記性一向好得很,哪怕是某年某月某日吃了幾碗飯,都有些什麼菜之類的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是清清楚楚的,何況是和他鬥雞了許久的女海盜。渡島薰居然也是記得他的,兩人既然又對上了眼,隨後又是一番橫眉相對,又擺出了副鬥雞的架勢,大有不鬥倒對方誓不罷休之意。

渡島熏同座的三人先不以為意,可等了許久都沒見她回過頭去,這才覺得不妥。身邊的那名年輕男子轉過頭來一瞧,看清了態勢後便在她身上一拉,渡島熏這才最後地狠盯了阿圖一眼,不甘地收回了目光轉回頭去。

那名年輕男子回頭的那一會兒,阿圖便發現了他就是當日買下渡島熏之人,而且還是個雌兒,就像是聯謎林裡的那個唐見之一樣,乃是女扮男裝。他前年沒看出來這點是經驗不足,現在可就騙不過他了。

渡島熏回過頭去後,生意繼續開談。那名商人道:「蔗糖每石一貫七,煙葉八貫四。否則在下這次就不收貨了。」

「你。。。」渡島薰正待說話,另一個女人的聲音響了起來:「好,這次就依了賈老闆。咱們做生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在乎這麼一、兩次。」

阿圖初始根本沒去聽那桌人的說話,現在才留了個心眼,聽她開口發話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那個女人長得五官精巧細緻,眉清目秀,只不過嘴裡叼著根煙,正吐著一團繚繞上升的煙霧,擺出了副大男人的派頭。

「還是鳶尾少東家知曉事理。不是我賈某出不起價錢,實是最近美洲貨源源不絕地到港,本地貨源充足,市面上賣不出價來。。。」

既然價格談攏了,一桌人再說幾句場面話便要離去。走過兩人桌前時,渡島熏冷笑一聲,惡狠狠地口氣裡帶著些陰陰的味道:「小子,咱們走著瞧。」

阿圖毛了,正要罵她兩句,卻被大嘴李在手上一按,便忍住了。

等他們走後,大嘴李伸過頭來說:「以兄弟的能耐,千軍都殺他個落花流水,自然是萬般不怕。但那兩個賣貨的都是海盜,買貨的是本地銷贓的。此等人,咱們和他們井水不犯河水,大家還是彼此相安算了。」

「李大哥為何說他們是海盜?」阿圖詫異地問。

「他們所談的價格比市面上行貨價低了二成。能賣這個價的,必是海盜無疑。」大嘴李又抽了口煙,喝了口酒,露出副「我是行家」的嘴臉。

「難道本地官府就不管海盜,他們居然敢在酒館裡進行交易。」

「管啥?他們的貨入港繳稅,又來這鎮上購買日用之物,本地商家做了生意,得了便宜的貨源,官面上人多多少少也收點孝敬,大家都是各取所需。只要他們不在陸地上鬧事,大家也就是睜隻眼閉只眼罷了。」

「哦。」阿圖真沒想到,海盜居然也是有背景的,怪不得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談生意。

接著,大嘴李又勸了幾句,說了好些留下來的好處,但看著實在是勸不動他,也就算了。於是阿圖搶著結了賬,兩人就去前面那條頓別大街上閒逛。

兩人還沒走幾步路,大嘴李就看到了一張貼在牆上的佈告,上面說今日鎮外的奴民市場有拍賣會,歡迎大家前來競買云云,於是便拉著阿圖去拍賣會看看。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1:48
(二一八)女奴裡貝卡
-
頓別的奴民市場並非常市,何時開張得看奴商何時帶人前來。通常,奴商運來一批奴民,在碼頭就會有海關差吏上船清點奴民人數,檢驗奴民證書,然後才放之上岸。拍賣之時,海關與本地鄉治所的差吏就會在一旁監督,每個賣出的奴民海關都要收關稅,鄉治所的差吏再給他們換發本地的奴民證書。

接下來就是要給奴民做記號,男人在臉上或額頭,女人在肩頭刺青,刺的也是本地的奴民青印。如果這名奴民原來就是別處的奴民,那麼身體上原來的青印就需用一種特殊藥水洗去後重刺。所以,若是哪位男性奴民*運氣實在不好,轉賣過十來手,臉上就肯定變成了橘子皮。

今日到貨的奴民也不少,約有四十來人,在台下站成了幾排。

經過了七、八輪的拍賣後,奴商就牽上台來一位二十出頭的婦人。

這位婦人頗有些姿色,但見她眉似柳葉,面如桃花,身段裊娜,風情暗藏,往那台上一站,先給台下眾人道了個萬福,然後媚眼兒一拋,口中說道:「奴家給各位老爺、公子問安了。」

她這麼一做,便好像她不是作為奴民被拍賣,而是前來唱戲的一般。果然,台下不少人紛紛產生了錯覺,以為是花旦出場,便齊聲喝起采來。

奴商見狀卻不阻止,心中反而暗喜這婦人會勾男人眼光。等待喝采聲止歇,婦人才退去到一旁。不過,她人雖然站好了,但一雙眼珠卻是不停地在台下眾人的臉上轉著,似乎是在猜誰會來買她。

接著,奴商就開始介紹這位婦人的來歷,說她今年二十一歲,名叫尹湘愛,本是樂浪端州的一名伶人,後嫁予商人為妾。前幾年,商人包下了官府發放的一段河堤的工程,但他建造的時候偷工減料,結果去年大水時決堤,淹死平民數十人,毀壞房屋上千處。

查出他的罪行後,商人被梟首,家產被抄沒。因其財產不夠抵消官府的撫恤,所以其妻妾與子女判為奴民,賣得款項用來沖抵撫恤金。其特長是年輕貌美,還會唱戲,因此拍賣的底價為六十五貫。

奴商宣佈競拍開始,當即就有數人舉手跟進,肯出六十五貫來買。看來這婦人很搶手,其歸屬得須經一翻爭執才能定奪。

「阿圖。能不能借大哥些銀錢?」大嘴李忽然湊到他耳邊問。

阿圖正看著熱鬧,轉頭一看,只見他滿臉都帶著急切,心想:「莫非大嘴李要買這婦人。」口裡慷概道:「李大哥,小弟身上有五百貫錢票,不知夠不夠使?」

李大嘴彷彿有點不好意思,汗顏道:「那用得著這麼許多,最多八十幾貫就足夠了。不過哥哥我的積蓄已在豐原城裡定好了套宅子,此戰的獎賞尚未發下來,這錢恐怕得稍晚些時候才能還你。」

三澤戰後,大嘴李見豐原城的宅子便宜,便留了個心眼。他尋思到頓別的這幫人以後多半都會去豐原,這些人一旦移居去了那裡,豐原城裡的房子就肯定不夠用,房價就一定會漲。所以他就在那短短幾天的功夫裡搶了套住宅,手續正委託著經紀在辦理。

阿圖知道大嘴李還是光棍一條,也許是想買個老婆回去,便笑道:「既然大哥連宅子都買好了,也是時候添個嫂子了。錢啥時還都不打緊,十年、八年也無所謂。」

本地的後生若是要娶老婆,彩禮是必須得送的,一般也要個四、五十來貫,再說還有擺酒、裝飾新居等費用,花錢也不少。因此有不少人並不嫌棄這些奴民的身份,買個女奴回來做老婆,實惠又聽話。

「七十貫!」大嘴李大喜,加了兩貫錢後便轉回頭來,露出了他招牌式的猥瑣笑容道:「嘿嘿,豐原太冷,買個娘們回去,晚上也好暖暖腳。」

很快價碼就加到了八十五貫,這時便只有一個胖子和大嘴李爭買這婦人了。再過一陣,這加碼一直加上了九十四貫。

「九十六貫。」大嘴李初始還裝作漫不在乎的樣子,他知道拍賣之時,自己越裝有錢,對方就越心虛。可到了後來,他自己也心虛了,只能強撐,臉上還是帶著不變的笑容。

那胖子臉上肉抖了幾下,再向大嘴李望了眼,終於喊出九十七貫。

「九十八貫。」大嘴李雖然臉色不變,但心頭的鼓是越打越響。其實價碼到了八十五貫的時候,他就已經產生了退縮的念頭。他全副的身家也就是一百四、五十貫錢,買個娘們就花了一大半,不禁暗問自己究竟值不值。

「九十九貫。」胖子臉上的肉一陣急顫,終於又加了一貫。

大嘴李終於歎了口氣,這婦人自己是買不起了,就搖了搖頭,又把手一擺,便是示意放棄了。

奴商見狀,正待宣佈那胖子買下了這名婦人之時,忽聽得下面一人喊道:「一百貫。」他定睛一瞧,卻是大嘴李身邊那少年。同時,台上的那名婦人眼中一亮,若是這漂亮少年買了自己,那可就是。。。

胖子是認得阿圖的,知道他不僅有一身厲害的功夫且身家不菲,不敢跟他爭,只把長袖一揮,轉身就走了。

「莫非兄弟也看中了這娘們?」大嘴李嘴巴大張,幾乎要裂到耳邊了。自己買不到也就算了,但哥們日日摟著自己看上的娘們睡覺,心裡倒底極其不甘。

阿圖見他如此模樣,覺得好玩得緊,笑道:「非也,非也。大哥既然喜歡,小弟先幫大哥買下就是。錢不急,大哥手頭寬裕了後再說便是。」

大嘴李高興了,伸臂去拍了拍他的胳膊,口中連聲直喊好兄弟。

於是阿圖掏出錢票,抽出了一張一百貫的錢票給他,讓他自己去辦理買人手續,自己則站在原地,繼續看奴民買賣。

接下來,奴商又賣出了一名黑奴民、一名女真奴民,然後便點了一名來自美洲的白種女奴民上到台前來。

這名女奴民一出場,台下男人的眼光唰唰地就放直了,如此的異國美女實在是少見。

雖然不同族裔之人在審美觀上大有差異,可起碼在這名女奴身上卻是出奇地一致。只見她有一雙海藍色的眼睛與一個挺直的鼻子,一頭的火紅的長髮被奴商打開放下後能垂到膝頭,身材勻稱,雙腿細長,雖穿著一套髒兮兮的藍色異國軍服,卻驕傲地昂著頭。

隨即,場中嗡嗡的議論聲大作起來,許多人都在交頭接耳地談論著這個西洋妹,阿圖前面的兩個人就在猜著要賣多少錢。

稍過片刻,奴商便開始介紹起了這位女奴民,說她名叫裡貝卡,姓阿羅佐,今年二十歲,是名西班牙女間諜。她與同夥在美洲內陸河駕著一條快船進入大宋領域內偵查的時候,被巡邏船捕獲。因為她是間諜,有可能知道我軍的秘密,所以不許西班牙人照慣例按普通士兵贖回,並判她為奴民出售。她的特長是會多國西洋語言,略通漢字宋語,還能繪製地圖,奴民手續齊全,沒轉過手,還是名處女,拍賣起價為二百四十貫。

聽到這個開價,全場是一片噓聲。二百四十貫相當於四名尋常女奴的身價,剛才那名會唱戲的美婦人也最終才賣到一百貫,開價只是六十五貫而已。

台上只是名西洋女奴,模樣雖好看,但大多的宋人沒有娶異族女子做正室的想法,即便是買回去,也只是安置偏房以嘗嘗新鮮。再說,她的開價實在太高,特長卻是只會西洋語與畫地圖,對於普通人來說毫無用處。

因此,這名奴商等了好半天,但聽得台下歎息聲連連,卻是無人喊價。他又再重覆了一遍起價,見還是沒人出價,不禁歎了口氣,便準備要宣佈這名女奴流拍。裡貝卡他帶去過好幾個地方,如根室、紋別與網走,全都是流拍,底價太高是個致命的原因。但這底價並非是他能做主的,他只是名跑單幫的受托奴商,殖民地那邊的上家說這是個罕有的美女,就堅持要這個價錢。

「兩百四十貫。」阿圖高高地舉起了手,四周的眼光「唰」地一下聚集在他身上。

台上的裡貝卡長舒了口氣,強撐著這種高傲的昂頭姿勢實在是很累。不過現在終於是解脫了,賣了這麼久,也終於找到了買家。再賣不出,自己就連一點點作為女人的自尊都沒有了。

當她再看看自己的新主人時,心情便稍微地放鬆了一些。還好,這名主人很年輕也好帥,看起來也似乎不像個壞人。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7

LV:8 領主

追蹤
  • 450

    主題

  • 19387

    回文

  • 4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