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神馬浮雲記 作者:ziggzagg(連載中)

mk2257 2011-5-17 18:08: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2 46925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1:29
(一九九)多娜的抉擇
-
阿圖的小屋裡,一盞小燈,晦暗如豆。而在他那張小床上,兩個肉體正將它佔據得滿滿的。

蜜白色的肌膚上已經滲出了不少的汗珠,在火光下發出緞子般的色澤,棕色的長髮也散開著,凌亂地鋪在枕頭上。多娜今夜已經到了三次,她正等著他的這一次衝擊。

「呼。」一陣高峰過去了,阿圖長舒了口氣。

多娜每次都讓他很盡意,她有著很好的技巧,知道如何讓他滿足,也很能承受他的瘋狂。不過高峰之後,他並沒有出來,還保持著著狀態。這是他的本事之一,而且下一輪慾望轉眼就會又來了。

「你真是個好情人,沒人能及得上你的一半。不,一半的一半。」她的眼窩很深,深黑的長眉下閃著貓一般的幽光,這是她動情的標誌。她雙腿勾住了他的腰部,便是不許他出來的意思,她早就知道他的特點了。

「嗯,你也很棒。每次我都爽呆了。」他俯下臉去,想親一下她的嘴唇。

不過這一次,多娜卻把臉轉向了一旁,避開了他這一吻,然後再轉了回來,古怪地笑著說:「阿圖,我要嫁人了。」

「哦。是誰?什麼時候?」阿圖沒吻到她,再聽到這話,頭在半空中僵住了,這太讓他意外了。

「你的朋友,比比洛夫。打完這次仗後就結婚,夫人准了他的求婚。要親嗎?寶貝。」多娜挑逗式地伸出了舌頭,舌尖還一勾,便是示意「來吧」。

「啊!」他大吃一驚,趕緊要退出她的身體,卻不想她的雙腿勾得更緊,反而將她的身體帶了起來,懸在半空。

「寶貝。放心,他不知道的。再說,我還不是他老婆。」

「騙我。你是開玩笑的。」他盯著她的眼睛,想在她眼神的變化裡找到答案。不過,他還是放棄了,她的表情看起來似乎這事是真的。

「你既然要嫁給他,為何還要和我在這裡。。。」

他知道比比洛夫喜歡眼前這個女人。可是多娜也喜歡比比洛夫嗎?他可從來沒這麼感覺過。

「傻瓜,因為我喜歡你,所以喜歡你。。。」她將食指放在了自己的紅唇之上,然後用舌頭去緩緩地刮著它,這是她常用的挑逗手法,「和我干。」

「告訴我,為什麼要嫁給比比洛夫?」

「因為他愛我,他能讓我自由,只要再多殺幾名敵兵。」她低下了眼瞼,帶著股傷感道:「而你只會去娶別人,是不會要我的。」

比比洛夫現在已經是自由民了,這是因為在火箭炮研製成功的過程中,他也有一份功勞,於是傅兗讓他自由了,還和他簽了新的雇工合約。所以,比比洛夫就能以自由民的身份向千葉申請娶一名女奴。不過即便是結婚了,多娜還是奴民,但比比洛夫可以多立功來將自己的家室贖成自由民。按照宋律,夫妻只需有一方是自由民,生下來的後代就是自由民。

在他們交往的初期,阿圖就說過另有喜歡的人,她也說過不需要他喜歡,這使得他沒有義務去娶她。可他又想到,自己對傅家立下了這麼多的功勞,為什麼就沒想到求傅兗給多娜自由,這就說明了他的確是沒有怎麼去關心過她。

在感到一陣深度的愧疚的同時,一股慾望又從小腹間升騰了起來,他忍不住又開始動了,「你會對他忠誠嗎?」

她感覺到了他突然地頂住了她的最深處,五官不禁皺在了一起,然後再「啊」地一聲喊了出來,喘著粗氣說:「誰知道呢,寶貝。」

「我不管,比比洛夫是我的朋友,我是不會再找你了。」

「哈哈。。。」多娜放*蕩地笑了起來,然後用著不屑的語氣道:「男人都是說得好聽。也許你現在是真的這麼想,可哪天就或許忍不住來找我了。」

阿圖無語,他從來就沒有太在意她,就好像是那種天上掉下來的錢,可以隨意地花掉一般而不必心疼一般。可真當聽到她即將嫁給別人的消息時,他又忽然覺得難過了起來,就好像是屬於自己的某個玩意忽然間遺失了。

小床唧唧地響著,房裡滿是男人與女人歡悅後的氣息。帶著滿足的喜感,她開始自言自語,或者說是跟說起了話來:

「知道什麼叫梅斯蒂索嗎?梅斯蒂索就是白人男人和土著女人的後代。多娜就是個梅斯蒂索,在那裡得憑著你的血統來區分你是高貴或者低賤。很不幸,梅斯蒂索並不高貴。」

「我七歲那年,鎮子上來了一個你這樣的帥哥。你猜怎麼樣?我媽媽居然和他跑了,哈哈。。。真好有趣。傻!別以為媽媽很老,她十五歲就生了多娜。。。」

「爸爸後來娶了個繼母,她是個穆拉托。知道什麼叫穆拉托嗎?算了。。。笨蛋,你知道也沒用。後來他們就接連生了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她們都長得和我不一樣。。。」

「我不喜歡這個家,所以十五歲我就跑了。我去了西部,在一間酒吧裡找了份工作。工作很累,因為你除了要端酒給客人,你還得常常在桌子上跳舞。寶貝,知道要怎麼跳舞嗎?讓我來告訴你。。。跳舞時,你裙子下面可不能穿東西。。。啊!寶貝,再用點力!呼。。。你真夠勁。。。」

「有一天,你們宋兵來了。我們和你們老是打仗,鎮子本來離你們宋兵還有點遠,不知道你們怎麼就來了,然後我就被抓了。。。」

「後來軍營裡有個軍官看上了我,就帶回家,讓我做他的女僕,當然他也和我睡覺。。。嗯。。。嗯。是的,我也在和你睡覺,我沒忘呢。。。你還想不想聽?。。。他很英俊,也很溫柔。他常常陪著我,教我你們的語言,還給我講故事。。。那真是段美好的時光啊。。。」

「不過他後來打仗死了。他老婆就把我賣給了人販子,送到這蝦夷來了。。。嗯。。。寶貝。。。別吃醋,我在這裡的情人可不像你想的那麼多。。。」

「哦,寶貝。。。真的別吃醋,我喜歡他可是花了好長時間。。。哦。。。能猜到我喜歡你花了多久嗎?哈哈。。。笨蛋。告訴你,答案是:『第一眼』。。。」

「寶貝,你應該對我好點。起碼該說點好聽的。。。哦。。。不會說?就是抱著本書念也可以。。。」

。。。。。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1:30
(二百)戰三澤·偷襲
-
湛藍的天空下,呼呼的東南風在近海鼓起浪湧。四艘漁船排成一線,撐著褐色的硬帆,藉著風力向著貝塚港駛去。

貝塚港在三澤港的北面,兩者的位置幾乎是在一條垂直的直線上,相隔約七里。因此,由南面海域前去貝塚就必然要路經三澤。貝塚是處民用港,而三澤不但是處軍港,還是座海防城。

下午三時,離三澤還有二十來里,一隻小型的巡邏船迎了上來。這片海域,有六隻這樣巡邏船晝夜進行著警戒,就是為了維護三澤港內艦隊的安全。若是遇到了敵襲,這些巡邏船便會施發彩色號炮,用來警戒港內停泊的軍艦。

這四艘漁船乃是二組大對漁船,每艘四丈來長,在船頭與船身中部各豎改良型硬帆一張。硬帆的優點是操縱簡單,只需要極少的人手,適合順風巡航而劣於逆風,因此遠洋船中已甚少使用這種帆裝,但漁船卻多有採用。大對漁船的意思是捕魚時兩條船為一組,同時下網,網口在兩船的舷間大開,擴大了捕魚面積,每次下網的收穫機率便更大。庫頁島漁業發達,這樣的漁船為數很多,巡邏船也只是例行公事地過來看看而已。

巡邏船都是單桅帆船,有個花名叫「蚊子船」,自然是形容它的小。一面宋帆作為主帆,再配合著幾面船首三角帆,加上細長的船身,不僅操作方便而且還跑得飛快。而且它所需要的人手不多,五人就能將這船操作得很好,所以它的額定人手配置也只是八人。

每條巡邏船的船長都是由名水師的什長或伍長擔當。幹這個活需要經驗,有經驗的老兵只要在遠處望上一眼帆影,就能知道來的是什麼船,是商船還是戰艦。一看吃水就知道商船大致裝了多少貨,戰艦有多少排水,裝了幾門炮,一切都是清清楚楚的。

一名四十來歲的什長站在船頭用千里鏡向著漁船觀望,他管著這條巡邏船已經有十來年的歷史,一張風吹日曬的臉膛粗礪如沙。

鏡中的四條漁船毫無特異之處,旗桿上打著豐原國的旗號,甲板上悠閒的漁夫舉止正常,是正兒八經的漁家,尤其是其中有名船老大還是依稀相識的熟面孔。什長放落手中的千里鏡,回到甲板上的躺椅中曬太陽,巡邏船按著既定的巡航路線向著漁船迎去。

五船相逢,什長仍然舒服地躺在椅中,耳中聽著手下的吆喝聲與船家唯唯諾諾地遵從聲。稍後,只聽得「啪」地一聲輕響,船身微微一晃,就是兩船互用橈鉤搭靠了。

船舷邊忽然傳來一聲呼喊:「什長。」

有狀況!什長打躺椅中騰地跳起身來,快步走到船邊,踏上弦牆向著漁船上仔細一瞧,卻見眼皮下的對方船艙內一條魚都沒有,而是用油布蓋著些東西。

沒想到這四條船中還另有乾坤,什長獰笑,暗道:「膽大包天。」以往雖也有些走私販以漁船為掩護,攜帶者一些諸如煙草、咖發、絲綢的高稅貨物,但都是偷偷摸摸地藏匿於艙底隱匿之處,哪有這麼大張旗鼓的。

什長鼻中又冷哼一聲,心想這次可是撈著條大魚了。正待發話,只聽得弓弦聲一響,一隻箭從左胸射入,然後再打背後穿出,還未來得及喊上一聲,便被那箭的巨大衝力射翻落水。

劇變陡生,其他的七人呆若木雞。與此同時,「唰唰唰」的破空聲連續響起,箭支穿梭一般地射來,慘嚎聲隨之大作。數息之內,巡邏船上的所有水兵都被射倒,且每人身上都中了數箭之多。

再看四條漁船之上,只見前前後後地已經站立起了三十來名殺氣騰騰的弓手。他們適才躲在船艙裡,一聲令下之後,便同時出艙發箭,射殺這八名敵巡邏船人員。黑衣皮甲的阿圖也混在其中,他就是那個射出第一箭的人,並於呼吸之間,連續射出了兩箭,射中了兩個巡邏兵。

傅恆有令:一箭穿心,不留活口。

接著,漁艙內又走出來八名穿著制服、裝扮得與那些被射倒的巡邏兵一模一樣的人,陸續跳上了那艘巡邏船後,便算是接管了它。隨後,四艘漁船與巡邏船分開,繼續向著三澤港開去。

再行數里,漁船又遇到了一條巡邏船。這條巡邏船有些懶,船頭的軍官只是在遠處看了數眼,便讓船轉了個向,向著右舷三十來度的方向開走了。就憑這四條小破船,還能偷襲水師不成。

第二條巡邏船離開後,便再也沒有船上來糾纏了。

一個小時後,漁船已經行到了三澤港外。港內,九條戰艦一字排開地停泊著,條條都放下了錨,收起了帆,像一個個活的靶子。岸上,灰白色的城牆反射著夕陽的輝光,指向海面的火炮口帶著黑黝黝的森冷感,還有寥寥幾名水師軍士在城樓上慢悠悠地走動著。

這裡是處內凹的半弧形海灣,西面臨海,建有港口。港口內便是一座周長一里半的小型海防城,其內並無居民,只有常駐的水師官兵。城牆高二丈,磚石所壘,其上建有炮台,由三澤水師管轄。薛磐曾動過三澤城的腦筋,但這裡的水師官兵約有千人,城高牆厚,火炮數量又多,大泊軍打之不動。

四艘漁船沒有向北開往貝塚港,而是進到了三澤灣內,這就引起了巡邏人員的注意。雖然時常有漁民跑來向水師兜售鮮魚,但四條船同時都要賣魚確實少見。於是,港內便搖來一隻領航船,船頭站著一人,舉著面旗幟揮動著,示意這些漁船趕快離開。

領航揮動著旗子迎了上去,見這些漁船仍然是對著港內徑直地開來,絲毫都沒有掉頭的意思,正要破口大罵幾句,忽又見這漁船的船艙裡一下子就湧出來了許多穿著黑色異國軍服的士兵。

這些士兵一出船艙,就掀開了漁艙裡的油布,然後在每艘船上都支起了兩個鐵架,並固定在甲板之上,每個鐵架上都裝有十幾個空心的圓鐵筒。這些圓筒有排列成矩形的,有排成「X」型的,有排成「V」型的,不一而同。跟著,就這些軍士就開始七手八腳地往鐵筒裡擺放一種長型、尖頭、黑乎乎的玩意,像是一根根大粗鐵箭。

領航暗叫不好,雖然不知道這究竟是些什麼玩意,但直覺告訴他港內的水師今日就要大難臨頭,趕緊吹響了警示的哨子,並催著船尾操櫓之人往回搖。

蝦夷北方與庫頁島的日照,進入五月後就已延長到了晚上八時左右。現在是傍晚,尚未到開飯的時間,戰艦的四下甲板上都呆著些無所事事的水兵。面對如此異常的情勢,這些人全是愣在原地,呆呆地看著這些漁船反應不過來。直到有人搖響了警鈴,長官也跑出來呼喝他們各就各位,去取火槍,去放船頭船尾的小型火炮時,才捅馬蜂窩般的動了起來。

城頭的銅鐘晃晃鐺鐺地大響,一些士兵出現在城樓上,開始將往火炮那邊搬運彈藥,手忙腳亂。

為時已晚。漁船很快就來了第一輪齊射,每艘船上裝兩座火箭炮,每座火箭炮對準一條戰艦。霎那間,一支支屁股冒煙的大鐵箭就組成了一張張的大黑網,鋪天蓋地一般向著這些浮在水面的死魚籠罩過來。

只聽得一陣噼哩叭啦的爆炸聲,多半的燃燒型火箭已經擊中了目標,其它的火箭有的射過了頭落到岸上,還有小部份射到船板上彈落入海裡。彼此相隔太近,總有一些火箭是能命中的。炸藥爆開箭殼,將燃燒劑四下灑開,燃著了的煤油在蔗糖的助燃下燒得猛烈,水潑不滅。木質的帆船最怕火攻,少頃便是四處起火,濃煙滾騰。

很快,第二輪齊射又開始施放,這次的準頭比第一次准了不少,七成以上的火箭命中。除了那條在第一輪中漏網的炮船也被打著了火之外,已經燃燒起來了的戰艦就燒得更猛了。

「快跑!」

火勢一起,人心恐懼。不知誰帶頭髮了一聲叫喊,四周的人即刻爭先恐後地逃跑。這些艦船上的水兵,本來已經有人抄起了火槍開始裝彈,還有人擺弄著那些一斤或兩斤的小炮做著迎敵的準備,可見大火一燒起來,心中就只有「逃命」二字了。此刻開溜還來得急,要是等到火勢燒得旺了,若再引爆了彈藥庫,便是大羅金仙都只怕遁地無門。

經過了第三輪火箭的打擊之後,船板、甲板、桅桿、帆裝上到處是烈焰宣騰,伴隨著爆炸聲、呼叫聲與慘嚎聲處處連連。

到了此時,已然可以肯定三澤水師是完了,因岸炮始終是個極大的威脅,四艘船調轉了船頭向著灣外駛去。漁船要趕去貝塚港並在那裡等候頓別大軍的到來,船上還有節省下來的少許火箭,這是後面大戰中所要倚仗的利器。

直到這時,岸上的城牆上才放響了第一輪火炮,區區幾枚炮彈在漁船的四周墜落入水,激起數叢水柱。漁船向著灣外逃跑,四周海面掀起的水柱逐漸地增多,一艘漁船中炮,被炮彈擊得碎裂四射的船板打中兩人,傷者頓時倒地不起,血流汩汩。

終於,在中了幾枚炮彈後,四艘漁船倉惶逃出了灣外,向北順風急行,不多時就開到了炮擊的死角處。再回望遠海,夕陽金波間,數十面風帆正出現在東南方的海面,十幾艘商船夾雜著兩條炮艦正向著這邊乘風破浪而來。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1:31
(二零一)戰三澤·登陸
-
悶罐子般的船艙裡帶著過份的死寂,二百來人擠在這片狹小的空間中,彼此只聽到對方沉重的呼吸聲,甚至是砰砰的心跳。

空氣凝重而渾濁,阿晃看了一眼左手邊的木吉,他正倚在艙柱上閉目養神。再瞧瞧右邊的比比洛夫,他卻是在手裡擺弄著阿圖的那張鐵胎弓,不知在琢磨著些什麼。

阿晃和另外二百來名士兵坐在這處貨艙之中,他穿了一身府兵的軍衣,左肩前的皮甲上掛了塊盾形的胸牌。胸牌是黃底的,上印二條從左上到右下的黑色斜槓,斜槓之上還繡著個馬頭,這是二等兵的標誌。比比洛夫的斜槓也是兩條,也是名二等兵。木吉卻是一條斜槓,便是一等兵。

阿晃、比比洛夫他們兩個除了攜帶著自己的火槍、腰刀、彈藥、鏟子等裝備之外,還每人幫阿圖背了三袋箭,帶上一柄陌刀,比比洛夫還多背了一張備用的鐵胎弓,他們將乘著這條船趕去與阿圖會合,並受傅恆之命,在即將到來的大戰裡做他的幫手。

阿圖的陌刀是在兵器所裡定制的,與別人的大不相同。頓別重騎的陌刀是長六尺,重二十斤,可他的陌刀卻是長五尺,重三十斤,這是因為他要雙手持刀,所以不可太長。

這次出征的目標一直都處於保密之中,頓別軍甚至派了好幾個人到處散佈說要與松前國開戰的消息,直至出征的前一晚,所有的什長、伍長們才得到通知是去打豐原。頓別兵歷來都是在蝦夷北方與松前國互掐,此次渡海而擊,前途未卜,難免會有些人心張惶。

阿晃的正對面就坐著一名二十幾歲來自原拂來的新兵,他的喘息聲太粗,四周的人都聽得見,臉上的肌肉繃得太緊,甚至還有些顫抖,身旁的人也都瞧得到。

「沒膽鬼。」阿晃冷笑一聲。他雖然自認不是個適合練武或是當兵的人,卻自詡並不怕死,面對著這種顯而易見的膽怯,心頭滿懷鄙視。

頓別軍原有兩個步兵營,兩個輕騎,一個重騎,一個炮營,親兵、斥候與輜重各一屯,合計八百五十人。在傅兗受封原拂後,又在那邊建起了兩個新的步兵營,蔡進封和楊度由原來的步兵營副都尉升就了這兩個新營的都尉。張泉作為一名新任的副都尉,擔任了西門度的副手。

這艘貨船所裝載的士兵除了杜襲步兵營的一百五十人外,還有蔡進封那個新營的五十人,對面的那名新兵就是新營的。

此役是陣地戰,打的是步兵,所以除了四個正規的步兵營外,其他諸如輕騎、重騎、親兵、輜重外加一百多名奴民兵,以及千封帶來的人都打散了編成了四個步兵營,加上長野盛募來的那個營,頓別軍最終湊齊並出動了九個步兵營,一個炮兵營,半個輕騎營,合計一千五百人。

傅兗給所有參戰的軍人許下重獎,此戰獲勝每人可得賞錢二十貫,每殺傷或俘虜一人則另外再獎賞十貫。另外,奴兵若立有戰功,賞罰就比照他在頓別之戰時對比比洛夫所宣佈的那樣,積累五次功勳便可獲自由。

阿圖在傅恆那裡接到了兩個任務,其一就是參與奇襲三澤水師;其二就是在偷襲完水師後在貝塚上岸,從那裡趕去貝塚與三澤之間的一座山崗,與另外三十名箭手在那裡狙擊來往的信使或探馬,切斷豐原城與大泊之間的聯繫。等到大軍趕到那座山崗後,便歸隊於杜襲的那營步兵,守住這片陣地。

雖然阿圖名義上是隊正,但傅恆只許他挑選兩人作為手下。於是,阿圖向他要了阿晃和比比洛夫,還說自己的戰功也分一半給他們兩個。傅恆答應了,就讓阿晃與比比洛夫隨大隊出發,登陸後再去和阿圖會合。

阿圖得到這兩名手下後,給他們下的第一個命令就是讓他將所有的箭桿上都塗了二圈顏色,一圈綠色,一圈紅色,這樣就能將他射出的箭與其他人的區別開來了。士兵胸前貼肉之處都掛著枚銅牌,叫做兵牌。上面寫著這名士兵的編號、姓名、籍貫與年齡。如殺死了敵兵,只要取到這枚兵牌就可以作為領賞的憑證。只是阿圖想著自己是弓兵,不可能射死了人先跑上去取了兵牌再返回來射,因此就想出這個應急的法子。

至於木吉能與阿晃和比比洛夫坐到一起則完全是種巧合,因為他現在是杜襲這營的兵,而阿圖等三人也歸於杜襲這營管轄。

阿晃坐在一群士兵之間,眼見的就是這些人不同的面孔。他們雖然都是府兵,但並非人人都是經歷過戰陣,至少他自己是在頓別打過仗的,起碼也要比對面的那幫新兵強得多,這使得他的心裡有了不少的底氣。

阿圖是個神人,這點他早已深信不疑,也很情願地就當了他的兵,也知道他這麼做是為了幫幫自己。不過,即便是因此而分得了功勞又如何,難道還能憑著這種嗟來的功勞去當伍長,甚至什長?軍隊並不適合自己。

正當他這麼胡思亂想的時候,聽到頭頂的甲板之上傳來了陣陣號令,之後就是人跑動的聲音與船上各種器械運轉之聲,然後就是船身一震,貨船已經靠岸了。稍後,頭頂上的艙門打開,一聲號令之下,艙中的士兵們站起身來,依照事先排號的次序,沿著梯子從前後兩個出口走上去甲板。

來到甲板之上,阿晃看看天色,已是黑幕降臨,岸上一片燈火通明,碼頭上點滿了風燈和松脂火把。深深地呼吸一口夜的空氣,清冷而帶著微鹹的味道,精神稍稍振作。前面是木吉,身後是比比洛夫,兩個人把他夾在當中。

岸上本有豐原國十幾名守衛,大船開來,只放了幾聲槍,便把他們都嚇跑了。貝塚只是個小港口,每次僅容得三艘大船靠岸。

最先的靠岸的三艘船裝了四百五十名輕裝步兵與半營六十名騎兵。這先下船的四百五十人步兵,分屬房岳、杜襲與蔡進封的步兵營,半個營輕騎則是由周洪統領。待這些人馬在岸邊整理好了隊伍後,周洪便率著這六十騎先行哨探,傅恆與三名都尉帶著三個步兵營打著火把直接急行軍去阻擊的地點。傅兗留在了碼頭,繼續指揮著其它的船隻靠岸。

杜襲這營的兵行軍次列排在了房岳的那營之後,蔡進封的營再後,沿途的前方偶而會傳來一兩聲槍響,看來沒有出現任何值得一提的抵抗力量。

腳下的道路沿著海岸線略帶彎繞,可容雙車並行,算得上寬敞。只花了不到三刻鐘,杜襲這營兵就來到了那處目的地山崗。

雖然這個小山崗的最高處只距地面十來丈,但已經是附近的制高點了。小山崗往西距離海灘不到一里,沿海大道就是打這裡經過;南面則是一片開闊地,最窄之處有三里不到,寬處四、五里,經過這片開闊地再往南一里就是三澤海防城;往東則是森林茂密的丘陵地帶,還有條淺淺的小河由東向西,橫貫南面的開闊地帶流入大海。

阿晃、木吉與比比洛夫隨著大軍上了山頭,剛來到事先所劃定的位置,就聽到前方傳來一聲口哨。細看之下,那個猛將正坐在一截斷木樁上衝著他們三個笑,黑漆漆的眼珠在月色下滴溜溜地轉動。

很快各隊都進入了預先指定的地點。一聲令下,這兩營士兵就開始按著要求建構防禦工事。防禦工事的主要內容便是在小山崗以西的沿海大道上挖掘壕溝、陷阱,設置拒馬、鹿角之類的路障,阻止對方大軍的通過。然後還要在山崗東側與相鄰的山坡之間的小山谷中設置同樣的障礙。山崗之上則挖掘戰壕,戰壕內的側面還要挖單兵防炮洞。每個士兵還隨身攜帶著的一個乾草袋,填入泥土後便做成了土包,用來壘成防護牆。

阿圖這撥射手一早就趕到了這裡等著伏擊對方的探子。間中曾經先來過一隊探馬,但被他們這三十來人一頓羽箭,射倒十來人後就都跑了。之後又來了一隊百幾十人的騎兵,照舊是被一頓亂箭給轟走了,後來就再也沒來人。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1:32
(二零二)戰三澤·戰前夜
-
月色皎明,風打海面上吹來,滾動著山間的林梢。

杜襲的這營人上了山後,只休息了片刻,本屯的隊正就前來分配構築工事的任務,具體內容就是每人挖一段齊肩深的壕溝,然後彼此連接起來,再就是尋找些滾木擂石之類的東西壘在溝前。

阿圖和他的兩個兵接到了挖溝的任務後,拿起鏟子在地上試了試,覺得地面既不鬆軟,也不太硬。於是二話不說,也不要阿晃與比比洛夫幫忙,就拿起鏟子開挖。一時間,只見泥土亂飛,地面上很快就出現了一個大坑,同時他的雙腿在土坑中像只鼴鼠一般地逐漸下沉。不到半個鐘頭,三人的任務就幾乎被他獨力完成了,而別人只是剛開了個頭。

坑挖好了,阿晃去喊來隊正檢查時,那隊正驚得都說不出話來了。

木吉的坑位就在他們旁邊,阿圖幹完自己的活後,也順手幫他完成了作業。既然完成了任務,他們四個人就一邊說著閒話,一邊笑嘻嘻地看著別人出大力流大汗。

三澤港離這個山頭很近,只是向南四里餘,從這裡的高地勢看過去,一切都是一覽無餘。望向港內,水面上的那些戰艦早就燒成了一堆堆烏黑的焦木,只有些零星的小火還在燃著。三澤城裡倒是一片地燈火通明,隱隱有馬嘶聲傳來,或許熊傷的大軍已經夜行到了那一帶。

木吉看了山崗前的那片開闊地老半天,忽然轉動頭來,低聲道:「阿圖,有點不好。」

「什麼事?」阿圖還以為有了什麼狀況,趕緊向來路瞧去,結果什麼都沒有,一切都是靜悄悄的。

「不是。」木吉面帶憂色,指著眼前的這片斜坡道:「我們所守的這段山坡最緩,來路又是最為開闊,一定是敵軍主攻的目標。」

阿圖早就來到了這裡,只謹守著「來一個射一個,來兩個射一雙」的軍令,根本就沒想過要去觀察地形。受到木吉的提點,這才往前一瞧,再朝著陣地的左右延伸面一打量,果然就是如同木吉說的那樣,陣前的坡子高約五、六丈、長百來步,又緩又寬,當道的樹木稀疏且細,敵軍要攻上這道緩坡並不太費事。看來,這裡是整個防禦陣地中的最薄弱處。

可軍令已然下了,傅恆是此戰的統帥,沒人可以跑去他那裡說「我想挪個不太危險的位置」。再說,杜襲的步兵一營是頓別步兵中的精銳,這種要害之處不歸他守,又能歸誰守呢?更何況阿圖向傅恆請戰的時候曾說要去責任最為重大之處,這下無疑是得償了心願。

出征之前,他去過一趟北見城,傅蓴清清白白地告訴他,此戰必須獲勝。獲勝之後,她就或許能有機會隨他離去。至於為什麼獲勝才能跟他走,他沒有去深究,既然她這麼說,他就一定得幫著傅兗打贏這場仗。

木吉的話另外兩人也自然是聽到了,如同阿圖一般地衡量了下風險後,比比洛夫張大嘴巴喊出了聲:「天。」

再看阿晃一眼,雖然他沒吱聲,但臉色卻已變得發白了。

這兩個兵是自已要來的,可不能讓他們在大戰中有所損傷。「攏來。」阿圖把手一招,三個腦袋就湊了上來,「你們記住,開戰後不要跑到我前面去。實在不行,你們就跳到溝裡去,這裡由我來應付。」

眼前這個猛將無疑是要保佑他們平安,阿晃和比比洛夫立馬點頭,木吉稍一猶豫,也重重地點了下頭。

這時,後面的部隊陸續地趕到了這片陣地,也各自進入到預定的位置並開始構建工事,最後連炮隊都趕到了。如此,傅恆便在這道山崗上下四周共布了七個營,留下了長野盛帶來的那營「客兵」,以及由重騎和千封帶來的人混編成的營作為預備隊。

遠處的小河貫穿整片開闊地,發出輕柔的啦啦流水響,如青黑的緞帶,在月色下閃著幽光。山崗前的野地空空蕩蕩,像敞開了胸懷的婦人,惹人老拿眼去望。

靜謐中帶著森然的這片土地便是明日殺戮的戰場,到時不知又會滾翻幾具屍身,又會灑下幾蓬熱血。

都說一將功成萬骨枯。若是明日打贏了,那就是傅兗這一將「功成」了,雖然並沒有「萬骨」那麼多,可也少不了幾百、上千具的枯骨埋身於此處。那麼作為這些明日枯骨之今日活人,又有何益?

可張泉清清白白地告訴了阿圖,頓別軍中所有的領家、都尉,甚至隊正都堅決要打這一仗。為何?成功後,領家可以分封到更大的領地,都尉或許可以升級為領家,隊正可以陞官,連某些什長、伍長都或有所得,小兵也能有收穫。如此說來,當這麼多的人決意拿出身家性命去搏上一鋪,合成群力,那做枯骨就是他們甘願所冒的風險了。但願最終做枯骨的是他們的敵人,而不是他們自己。

眼中望著天亮後的敵軍衝陣之處,心中想著這些以往所不曾想過的問題,耳邊忽然傳來了吧嗒吧嗒的聲音。阿圖扭頭一看,卻是比比洛夫正在吃著煎餅。他的吃相很不好,再響點估計河那邊都聽得到了。

「你準備娶多娜?」阿圖問。

比比洛夫聽了,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嗯。打完仗就結婚。」

這種幸福狀對於某人來說無疑是種刺激,雖然明知不應該,阿圖還是在心中暗罵了他兩句。身旁的木吉是首次得知這個消息,於是立即豎起了耳朵旁聽。

阿晃對阿圖挑這個羅斯人來當幫手的原因是心知肚明,他跟多娜之間的那些事可瞞不住他。他是少數幾個知道火箭炮內情的人,還知道這個羅斯人因為造了炮車而得了自由,也知道他想贖多娜為自由民,所以還得多立功勳。因此阿圖就在這場戰事之前挑了他做助手,目地就是為了幫幫這一對新人,讓未來的新婦能獲得自由。

「你們什麼時候開始。。。嗯。。。開始約會的?」阿圖又問。

「春節,那時你去了外地遊學。」比比洛夫如今的國語也說得不錯了,他很努力,每天都纏著別人跟他講話,還自學了不少漢字。

「她喜歡你嗎?」

比比洛夫聽了,臉上露出了甜蜜的笑容說:「喜歡。她說我可愛,喊我甜心。我覺得她喜歡我。」

「哦。可愛,甜心。。。呵呵呵。」木吉在一旁聽著眉飛色舞。他在感情上的閱歷幾乎是空白,任何男女間的曖昧話題都會毫無例外地引發起他的興趣。

阿晃暗中冷哼一聲,比比洛夫有關娘兒們的邏輯像個白癡,說可愛,喊甜心。。。他不禁笑了,以前阿藍那娘們說得比這要壯觀得多。

阿圖覺得比比洛夫也許是對的,或許多娜是真的喜歡她。多娜說過喜歡自己,但也沒有說過不喜歡比比洛夫。他歎了口氣,拋開了那個問題不再去想。

此時,月亮正慢慢地躲進一大塊悄然而來的浮雲中,將前方的那塊開闊地劃分成晦暗與微亮兩塊分明。對面的山崗上忽然出現了幾處火光,細看則是幾處移動著的火把四處探尋著。看來,對方晚上也沒閒著,在查明那邊山崗上並無敵人後便點燃了火把。

「他們可能會將本陣設在那裡。」木吉說。

阿圖略一思索,就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對面的那處山崗的確是個適合於指揮作戰的好地方。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1:33
(二零三)戰三澤·海中炮戰
-
到了半夜,士兵們分撥睡覺。阿圖點了他的兩個兵輪流守夜後,自己就呼嚕呼嚕地睡了起來。

其間,傅恆在杜襲的陪同下曾來查看陣地,阿晃本想喊醒他,但被傅恆給制止了。傅恆說今晚讓他盡量地休息,天亮後還要倚仗他的神箭來阻止敵人。

「阿圖,阿圖。」

「敵人來了?」阿圖一挺腰便坐了起來,入眼的便是比比洛夫那雙灰色的眼珠。

「還沒有。你看海面。」

天已經亮了,這片樺樹林間瀰漫著一層隱約的薄霧,附近幾根老而自倒的朽木上結滿了青苔,在濕潤的空氣中青綠得惹眼。

阿圖向西南面望去,五、六里外的藍海面上,風浪微起,呂毅中與傅異的二艘炮艦正和對方的一艘護衛艦並一艘炮艦面對面的開近,隱約帶著騰騰的殺氣,應該是要進行二對二的挑戰。

阿圖拿根棉線測測風向,仍是和昨日一樣刮著適度的東南風。看看那四條船,對方的戰艦鼓帆而進,處於順風,已方的兩條則是逆風。

再瞧瞧兩旁,周圍的士兵都是面露緊張之色,有的人甚至將拳頭捏得發緊。這可以理解,若是海戰打輸了,自己這批人可就是回不去了。

昨天下午襲擊三澤港的時候,這兩條敵軍的戰艦還在大泊封鎖港口,聽到三澤這邊傳過去的爆炸聲便已知道不妙。但當時已經快傍晚了,水師素來無夜戰的傳統,即便是趕回了三澤,晚上也打不起來。再說,晚上也摸不清來襲之敵的虛實,兩條三澤艦也不敢冒然而動,就在大泊那邊的海面上貓了一夜。

今天一大早兩艦前來查看究竟,見到對手只有兩條炮艦出來接戰,膽氣一狀便迎了上來。

這時,陸上的遠處也隱隱傳來了馬蹄與車輪聲。很快,前面這片開闊地盡頭的沿海大路上就出現了一隊人馬。那條橫貫東西的小河就是在那一帶入海,本來小河上面還架了座木橋,但昨夜已被傅恆下令拆了。這批人行到斷橋之前停了下來,湧出來一些士兵扛著沙包往小河裡面填,很快這道小河就被填平了,然後再於沙包上鋪上闊木板,這樣車馬也可以通行了。

眼見這條小河毫無阻攔敵軍之效,阿圖不解地問:「木吉,你說我們拆了這橋有什麼用?」

河水淺得連大腿根都淹不住,寬度也只有不到一丈,一輪土包便可以把它填了,還用得著費事去拆。

木吉睜亮了眼睛,瘦嶙嶙地臉頰上滿是神采,說:「兵法上說『實則虛之,虛則實之』,我猜這是頓別令的示弱之計。對方見我們連小河都要填平,以為我軍實力不濟,便會前來進攻。頓別令既然在這裡擺好了陣勢,也一定希望他們能沿著這條路攻上來,所以就要盡量讓自己顯得弱些。」

「對。」阿圖贊同道,木吉的話明顯有道理。

《孫子兵法》阿圖是讀過的,上面說的「實則虛之,虛則實之」這個道理他也明白,就是事到臨頭不知道怎麼運用。看來木吉的兵法學得不錯,比自己強多了。身邊的另外兩人也聽到了,阿晃是連連點頭,比比洛夫還不能理解這麼高深的詞語,口中在不停地咀嚼著那八個字。

對面的那個斷橋旁也有個凸起的小山崗,打山崗開始一直向東,地勢逐漸地抬高而形成一片起伏的丘陵高地,高地上樹木茂密,青森森地一片。那處山崗就是昨晚敵軍點燃起火把的地方,此時上面已經豎起了豐原大軍的軍旗,蒼白的樺樹林間隨處可見身著黃綠色軍服的敵兵,幾個身著明鎧大甲之人還用著千里鏡在向這邊觀望。看樣子,正如木吉所猜測的,對方的本陣就設在了那裡。

「轟隆隆。。。」一陣連續的悶響聲傳來,將大家的注意力從大道上引去了海面。

廣闊的海面上,四條船已兩兩接近到三百步的距離,雙方指揮官心意相同,同時一揮令旗,船轉舵偏離相對的航線,張牙舞爪地向著對方露出側舷的炮口。再一聲令下,早就蓄勢待發的炮手點燃引信,第一輪齊射發出。

霎那間,只見雙方四條船身上火光閃閃,兩舷吐著白煙,船身四周不斷地掀起了水柱,雙方你來我往,實心彈與開花彈放得穿梭般地熱鬧。

傅異站在秋雨號的船尾督戰,他只是略通海戰,只有耳中聽著閔英在甲板上發號施令的份。閔英是名四十多歲的黑瘦漢子,原是大宋內河水師的一名火炮官,後因內河水師改制導致他失去了職位,就被傅家聘來頓別帶火炮營。兩艘戰艦買回來後,他便重操舊業,改任了秋雨號的艦長。

對方有一艘二百五十噸的護衛艦,主炮二十二門,比春潮與秋雨號多了四門十二斤直炮,這四門多出來的重炮使得兩者間戰力有了質的區別。且按大宋造船的規格,護衛艦的船板得比普通炮船厚上了一寸,這使得在一對一的挑戰中,炮船遠不是護衛艦的對手。

不過,頓別軍的兩條船可不會傻呆呆地和對方隔著三百步的距離互射,照呂毅中所給旗號乃是要搶去上風位,意圖是要藉著風勢迫近敵艦,然後再近距離上施放本軍的絕密武器—燃燒型火箭。海戰中船身不住地搖晃,定准不易,隔著三百步的距離放,可沒有把握能一定命中。火箭的數量太少,若不能一錘定音,那就大事去矣。

朝陽的暖光中,春潮和秋雨號邊開炮邊全力行駛,三角帆逆風給力,船身逐漸地向著上風而去,航線的軌跡就是正在劃一個圓弧。對方看出了用意,也不阻攔,只是不斷的修正航向,始終保持著側舷炮位正對著敵方。兩門十二斤的直炮接連不斷的放著,若是打中,炮艦的船板定是要穿一個大洞。

可不幸的是,雙方的炮術都是實在差勁,儘管炮擊不停,但彼此都是沒中上幾枚炮彈,且都是傷在不太重要之處。十八門炮對二十門炮,打了個把鐘頭還是毫髮無損,沒有一門被打啞。至於煙熏起火之類的重傷,那是更無半點徵兆。

這邊山崗上的觀戰者也看出了點門道,生平所見的第一次海戰居然是這模樣,人人心頭都有些失望,同時又暗生喜意:雖然我軍打不著敵軍,但敵軍也打不著我軍,就這麼著也好,打累了鳴金收兵,起碼咱們這些人是不愁回家了。

阿圖卻深知火箭炮在海中要比陸上難於瞄準得多,因此很早就領悟了傅異與呂毅中的用意,可也懶得說破,只是笑吟吟地聽著耳邊逐漸響起來的嘲笑話,心道:「等會你們就要嚇一跳了。」

又想到丁一正在春潮艦上挨揍,暗自祈禱一聲:「但願板錘不要給打中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1:34
(二零四)戰三澤·第一勝
-
陸地上,一輛輛的馬車陸續地從斷橋後的道路中駛了出來,馬踏車輪聲隆隆滾滾。這些均是火炮車,六馬或四馬一駕,馬後拖著帶輪的火炮車架。六馬所拉的火炮車上裝八斤攻城長管重炮,四馬火炮車上裝十六斤曲炮。

這些火炮車來到斷橋之前,不過橋便轉而沿著小河往東走。火炮車太重,遇到泥濘或鬆軟的地面會下陷,因此炮車前還有一群軍士趕著兩輛大車開路,遇到不良地面或墊上塊木板,或拋上幾塊石頭,做緊急處理。如此一來,火炮車隊就行走得拖拖踏踏,好半天都歸不到陣位。

再看海面,兩條頓別艦已正在全力地搶佔上風,而兩艘三澤艦正在邊發炮邊藉著對手變更航線而欺近,雙方距離似乎拉近了些。

知道自己炮手的準頭差勁,靠近了再打,這才是正招!

這次拉近取得了一定的成效,春潮號連連中炮,終於成為三澤海戰中第一隻在炮戰中冒煙的戰艦,船身上升騰起不濃不淡的黑霧。

「啊!」

一陣陣懊惱的驚呼聲陡然地迸發出來,阿圖將腦袋左右來回搖動幾下,只見周圍的士兵,包括阿晃、木吉與比比洛夫都張大了嘴巴,面露惋惜之色。

接著秋雨號也中彈起煙,崗上崗下又是一片驟然的惋歎。雖然三澤水師作為一隻正規軍實在是很爛,但畢竟要強過呂毅中在幾個月裡臨時訓練出來的艦隊,炮火打得稍微準確點也是正常。

兩艦雖然受傷,但還是頑固地向南全力行駛,不為所動,就像是挨打的人,被人死命摑著耳光卻在奮力微笑。兩條三澤艦不明就裡,便以不變應萬變,維持住二百來步的距離,繼續專注炮擊。

小河那邊,火炮車終於慢吞吞地陸續開進了指定的炮位,沿著河岸依照著一定的間隔停下,將火炮車從馬上解開,十八門炮一字排開,猙獰的炮口對準了這邊的山崗。十八門炮裡有八斤直管加長炮六門,十六斤短管曲炮十二門。

十六斤曲炮炮管只是前者炮管長度的三分之一,但因為發射仰角大,所發射的開花彈能打到三里遠,可覆蓋這一片山崗,對守軍形成極大的威脅。

八斤長管炮是為攻城所設計的,目的是摧毀城門或城牆,靠的是以高初速發射實心彈,因此炮管裡就要多填充發射藥。它所發射的實心彈有三里射程,稍微抬高些仰角後也可以將炮彈打到山崗上,但因為開花彈中內裝炸藥,無法承受其開火時的炮膛壓力,所以是無法發射開花彈的,否則就會在膛內爆炸。

看到這個架勢,阿圖不禁和木吉對視一眼,他們都同時想到了一個問題,那就眼前的這片緩坡沒有已方的炮火支持,敵軍可以大搖大擺地往上攻,而不必擔心挨炮彈。

頓別軍因為此次前來並非是為了攻城,又為了行軍的輕便,所以在頓別與松音兩次大戰中所繳獲的長炮統統沒帶,帶來的只是八斤曲炮四門、六斤曲炮六門、四斤直炮四門。

四斤直炮沒什麼大用場,只是擺在大路當道處,期望能在敵軍靠近時發射幾輪霰彈。十門曲炮卻可以在對方的衝鋒時發射威力巨大的開花彈,所以傅恆將它們分列在山崗的兩側並做好了偽裝,可覆蓋住一定的對方進攻區域。但阿圖眼前的這道緩坡卻是火炮的覆蓋死角,可以預見的是,對方鐵定會打這裡主攻。

可即便是看出來了也沒什麼用,此處就是這營人的陣地,怪不得傅恆要將最精銳的步兵一營放在這裡。瞧瞧身邊那些頓別的熟面孔,阿圖暗暗感歎,不知道戰後能活下來多少,又有多少成為了枯骨。

一隊隊黃綠色的對方士兵打大道上轉了出來,開始在炮陣後列隊。人越來越多,絡繹不絕,先到的人按營的編制整好了隊列,每營一百五十來人,大軍按營沿著河道列成一條直列。看來他們要拉長衝鋒路線,從二里寬的正面同時向這邊的山崗衝擊。奪取了這個山崗後,他們就可以居高臨下的控制這沿海大道,進而打敗頓別軍,順利退回豐原城。

稍後,從這些士兵的隊伍後跑出來了幾百號人,每人扛了個土包,跑到了那個小河前將土包扔下,很塊就填平了那道淺河溝。

熊傷正如傅恆所估計的那樣瘋狂,一來為了立威,二來怕留守豐原城的人造反,他居然將豐原城幾乎所有的人馬以及重炮都拖了出來。路經三澤時,見三澤水師已經玩完,大發雷霆之下將他們也一併拉了出來,當步兵使用。

七千多人,十八門重炮,這是什麼樣的陣仗。至少,頓別軍沒有打過懸殊這麼大的野戰,崗上的幾乎每個人都心懷恐懼,緊張的面孔隨處看見。

海面上的東南風越吹越濃,船底衝開白色浪花,春潮與秋雨號成功地搶到了上風,藉著逆風順利地掉過了頭來,在炮擊中向著三澤艦迎頭衝去。

眼望兩艦艦扯著滿帆惡狠狠地直撲過來,三澤艦會錯了意思,以為頓別艦想打接舷戰。三澤艦在炮戰中佔盡了優勢,如何肯跟他們動刀子,趕緊轉舵以避開對方的狗急跳牆。

可一邊是順風駛來,一邊是逆風轉向,快慢自是大有差別。還沒等三澤艦掉完半個頭,春潮和秋雨號就挨近到了離對方八十步左右,並扯去罩在火箭炮架上的油布,露出了黑森森的火箭,瞄準對方。

這此大戰太過倉促,兵器所造不出足夠火箭,而且大部份都要供給攻擊三澤港的漁船所用。雖然這兩艘炮艦都各裝上了兩座火箭炮架,但分配給它們的火箭數量只夠發射四輪,所以一定得挨到足夠地近,有了把握後才能打。

最理想的戰機已然出現。三澤艦的這次轉舵正好將自己的屁股暴露了對手。從船艉這邊看去,三桅護衛艦與雙桅炮艦的層層帆裝密密麻麻地懸於空中,像一叢叢布牆阻擋住了火箭的去路。

戰前,呂毅中事先就設想好了幾種最佳的發射位置,目前的態勢無疑就是其中之一。

「快!點火。」

傅異早就站在了靠近船尾的那座火箭炮架之前,眼見機會到來,加上適才炮戰中吃了一肚子的虧,早就按奈不住,越疱代俎地替閔英發號施令。

幾乎與此同時,閔英也在前甲板大發一聲號令:「點火。」

引信點燃,撲哧哧地燒入到火箭尾部中,推進藥開始燃燒並產生推力,將火箭沿著圓筒內建軌道推出,十五聯裝的火箭帶著白色的尾煙向著敵炮艦直撲而去。

緊接著,春潮號的火箭也發射了出來。第一輪齊射施放,半數的火箭落到了海裡,但另一半要麼直接命中了敵艦,要麼射中了帆裝或桅桿從而掉落於甲板上,然後就在那裡爆炸燃燒。

對方艦上傳來了連續的爆炸聲,烈火隨即熊熊而起,似乎還引燃了某個火藥桶,傳來了一聲巨大的悶響。手忙腳亂的敵艦已停止了開炮,相距僅僅五十餘步,連水兵驚恐的呼叫聲,軍官催促的救火聲都依稀可聞。至於眼中所見,那就是從船頭到船尾的一片混亂。

第二輪齊射,這次就更加幸運了。一枚火箭從護衛艦艉樓的窗口中射入,在艦體內引發了火勢。另有一枚被裹進了炮艦的主帆並在那裡爆炸,即刻就把桅桿與主帆都燒著了。

主帆起火,即使它有備用帆,戰鬥裡也無暇更換。更何況一般都只是將要遠洋的船才帶著備用帆,兩艘三澤艦隻是去封鎖大泊港,哪可能有這般的準備。失去了主帆,那就意味這條船起碼是逃不掉了。

大勢不好,護衛艦立馬就作出了一個英明的決定,向西逃命。春潮與秋雨號扔下那條炮艦,二打一,對著它來了第三輪齊射。但這次運氣不好,絕大多數的火箭落到了海裡。護衛艦雖然也中了多枚火箭,船身濃煙裹體,但還在繼續努力逃跑。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1:35
(二零五)戰三澤·第一波攻擊

海上的勝局已定,護衛艦屁滾尿流地帶著煙霧西逃,那艘主帆被燒的炮船見到同伴逃跑,即刻就打出白旗投降。呂毅中與傅異既不去追趕護衛艦,也不去接收那條投降的船,而是掉轉了舵,向著這方的岸邊開來。

山上山下發出了沸反盈天的歡呼聲,旌旗招展,鑼鼓鳴響。在敵方陸師前來進攻之前,頓別軍已經取得了第一局的勝利,足以鼓舞全軍的士氣。

一千多人的鼓噪聲響徹山崗,即使沒親眼看到海戰的人也從口口相傳中獲得了這個令人振奮的消息。

敵軍被激怒了。開闊地的對面,步兵的陣型已經整理完畢。一共十四個方陣已然列好,兩千多名官兵蓄勢待發,金甲鐵兵在陽光下閃出光耀。步兵身後的山頭上,一面兩丈高的中軍大旗風中招展,白色的旗底,旗面上兩枝彎繞的綠橄欖枝擁圍著一面藍色的盾牌,盾牌上一頭側身而立的黑熊張牙舞爪,這就是豐原軍的軍旗。

一名軍官站在炮陣前揮動紅旗,早已各就各位的炮手們開始向著炮口中裝填藥彈。填裝完畢,紅旗壓下,隨著軍官的一聲號令,引信點燃。

「轟、轟、轟。。。」

在怒吼的炮聲響起之前,崗上的兵就跳進了壕溝並鑽入了防炮坑。六顆實心彈愣頭愣腦地直射而來,射中岩石則是將其打得四分五裂,碎粒四濺;落到硬地上就是亂彈一氣,遍地亂滾;一棵不大不小的樺樹遭到攔腰一擊,當即唧唧歪歪地倒下,腰身折斷。實心彈之後就是十二顆開花彈,搖搖晃晃地飛將過來,若在陣地當頭的上空爆炸就是籠罩數丈方圓,最是厲害無比;即便是落到地面上,爆開的鐵釘、鐵砂、鐵碎片也聲威恐怖且同樣傷人。

火炮連續的發射,落彈點遍地開花,噼哩啪啦地亂響,將樹木、石頭與泥土炸得四散亂飛。阿圖鑽在壕溝內側面的防炮洞中,像只過冬的土鼠一樣蹲著,向著對面的阿晃望上一眼,他同樣正向著這邊看來。雙目交視,阿圖好整似睱地向著他吹了個口哨,後者回敬一聲。

哦!他的口哨竟然比自己的響。阿圖再吹一記響的,對面那個回敬一聲更亮的。兩個無聊的開始不甘示弱地比起了吹口哨,直到頭頂上來了枚開花彈,「彭啪」地一聲爆響,才打斷了這場鬥嘴。

這頓炮火一直持續了二刻鐘,震得崗上的頓別兵多半人都是兩耳發麻,不過因事先挖掘了工事,又有樹叢與灌木擋去了大部分炸射的彈片,因此傷亡倒是極小。

炮聲尚未止歇,開闊地那邊已然鳴響戰鼓。二千多人,十四個營的步兵已經拉開了二里的寬度,邁著方陣開始向這邊展開攻擊。

衝在最前沿的是一百多名籐牌手,他們腰間掛著刀,雙手持著大型雙層籐盾。籐盾分表裡兩層,裡層為鐵,表層為籐,可以有效地抵擋弓箭與火槍子彈的攻擊。籐牌手之後是刀盾兵,然後才是長矛兵與上了刺刀的火槍兵。

頓別軍的十門曲炮擺在了山崗的兩側,雖然可以進行仰角試射,可因為射角的關係,只能覆蓋一部分山崗前的開闊地。至於火箭炮,由於所剩的火箭已經不多了,而且部份還是從攻擊三澤港的漁船上節餘下來燃燒型火箭,在這種野戰裡威力有限,傅恆便讓十來名火箭炮兵帶著火箭呆在本陣後方,聽他號令行事。而他自己則站在山崗上後方的至高點,一覽全局,隨機應變。

衝鋒部隊向著這邊按著方陣的隊列行近,兩側的頓別軍炮陣掀去了用枝葉掩蔽起來的偽裝,紛紛開火。看到了這些隱藏的火炮,敵軍陣中金鼓聲大作,方陣中的軍官便舉刀叫囔,勒令士兵們加速衝鋒。

八斤與六斤的曲炮向著衝鋒部隊發射開花彈,一輪炮下來,稀里嘩啦地炸死炸傷了不少人。但火炮發射有上彈的時間空隙,加上這三、四百步的衝鋒路程實在是不長,只放了兩輪炮,這些衝鋒隊就跑到了山腳下,開始沿著斜坡向上攻,身影穿插在稀落的樹木間,口中發著壯膽的吶喊。

豐原軍的炮陣乃是一字排開的陣型,為避免誤傷己方衝鋒的士兵,此時已停止了開炮。發現了隱藏的頓別軍炮陣後,能打得著的火炮便紛紛掉轉炮口開始打擊對方炮陣。打不著的也開始將炮車往馬匹上掛,準備將炮位移去到射距與射角均合適的位置。

敵炮停止發射,崗上金鑼聲大作,各營的軍官們開始四下催促著本部軍士各就守位,火槍、弓箭蓄勢待發。

聽到號令,阿圖一個縱身就跳出了壕溝,眼見衝鋒的士兵開始上山,取箭、彎弓、搭箭、施射一氣呵成。第一箭立威,一點白芒只向著那名打頭的什長飛去,「噗」的一聲,如一根削尖了的竹筷捅破蘋果,什長的額頭上羽箭貫腦而入,看得身旁的士兵心驚肉跳。

第二、三箭射籐盾,卻被反彈落地,無功而返。這些籐牌很是堅實,在百步的距離上,阿圖的箭射不穿它們,於是改變了策略,只射那籐牌兵身後之人。如此,轉眼之間他就射翻了十幾人。

他的鐵胎弓可及遠,但身旁那些兵的火槍卻只有六十來步的射程,弓箭更近,直到他射了十幾輪箭,山上的火槍兵與弓兵才開始射擊。一時間,彈似驟雨,箭如飛蝗,衝鋒隊伍的進攻速度為之稍挫。

籐牌兵並不害怕,手中的大盾槍擊箭射穿之不透,其他的士兵紛紛貓腰俯身於後,魚貫上攻。這些籐牌還有個妙處,就是三三兩兩地一扣便可組成了一面連環盾,有效地增加了防護面積,不少籐牌已經在山下就組成了兩面連環或三面連環的盾牆,掩護著身後的士兵。

頓別軍的陣地幾乎是條環狀的等高帶,每個營的防守陣地高度相若,可陣前的坡度卻大有差異。有的地方坡長只有四、五十步,雖短卻陡,山腳處都籠罩在火槍與弓箭的射程內,滾木擂石使用起來也是威力倍添,敵軍不易攻打。可有的地方坡長達百步,敵兵幾乎要攻到半腰處才會受到槍彈與箭支的打擊,防守艱難,最艱難處便是杜襲的步兵一營所在。

杜襲的這片陣地前,因有籐牌遮幕在前,豐原兵膽勢大壯,少頃便攻入到了五十步之內,除了些滾木擂石能阻滯一下他們外,坡上的守兵竟然一時拿這些籐牌沒辦法。可就算是放了滾木擂石,又因為坡子太緩且沒有修理過,敵兵瞧著滾木的來勢可以輕易避開,還有些滾木滾到一半就被石塊、土坷垃等異物一磕,改橫滾而下變豎直於坡間,就此不動了。

敵兵潮水般地向著陣地這邊湧上來,雖不斷有人哀嚎著倒下,但因籐牌擋去了大部份槍彈、箭支的攻擊,損失不大。

籐牌犀利,不破不行。阿圖再取一弓,兩張鐵胎弓合攏形成七石拉力,又取錐形頭破甲箭在手,奮力一拉,雙弦滿月般地暴張開來。一放一射,穿透五十步上的那面籐盾,且將盾後的那名兵射翻倒地。

雙弓奏效。大喜之下,他連發七箭,再破七面籐盾。籐牌一失,後面湧上來的士兵在他眼裡就好像野芷湖中的鴨子,一箭一個,支支箭都插在對方的肩頭、大腿之上。敵軍的士兵也是人,將他們傷得失去戰力也就算可以了。

阿晃、比比洛夫站在他腳下的掩體裡,兩人配有三桿火槍,前者負責裝彈,後者負責開槍,在對方的這一輪衝鋒裡也開槍打倒一人。木吉與同什的另外一名小兵配合著放槍,也收取了一個斬獲。

這道緩坡的確是對方的主攻方向,敵兵蜂擁而上,越來越多。兵多也意味著賞金多,阿圖大大地振作,口中喊著數字:「三十六,三十七,三十八。。。」手中之箭則源源不絕地射將出去,如雨點般,每箭一出必有一人倒地,左手射完一輪,再換右手施射。

這裡的敵兵雖多,可失去了籐牌的遮幕,再加上有個凶神堵住當道,攻擊方從山腳起始便紛紛倒下,沒一人能衝進二十步之內。前方這片區域因為是頓別軍炮火的死角,就有不少頭腦靈活的士兵於衝鋒途中轉向來到此處,本期望著撿個便宜,沒想到卻是偷雞不著反捨一把米。

但在其它的地方,頓別軍有幾處陣地被對方衝突而入,雙方陷入了短兵相接的白刃戰。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1:36
(二零六)戰三澤·擋住第一波
-
黑色的頓別兵如海中的礁石,黃綠色的豐原兵象漲潮時的水線全方位地向著前者撲去。潮落時,一半的浪夕退了下來,另一半卻留在了礁石灘頭。

頓別軍奮起相迎,冷兵器相接,剎時間滿山響起金鐵的撞擊聲。

短兵相交,刀槍齊舉,血肉橫飛,干戈聲、槍擊聲、弓弦聲、吶喊聲、喝罵聲、慘叫聲、求救聲夾雜在一起,到處是噼裡啪啦地打鬥,嘰哩呱啦地亂叫。

頓別軍勝在裝備好,人人都至少有件皮甲,訓練也足,個人技藝比那些豐原國的府兵強上不止一截,再加上幾人間的小配合也熟練,人數雖少倒也與對方鬥了個旗鼓相當,或者還可說是略佔優勢。

七個布在崗上的營,由西南向東北數過去,都尉分別為楊度、杜襲、房岳、西門度、蘆明澤、酋木正、蔡進封。其中杜襲與與蘆明澤所領的步兵一、二營才是真正的精銳,楊度與蔡進封領的是來自原拂的新招步兵,其他三人的營都是由輕騎、親兵、輜重、奴兵等混合而成。

拋開四個步兵營不談,三個混編營都是雜兵陳於前,輕騎射手列於後。輕騎的專長是騎術與箭術,遠距離弓箭打擊厲害,可近身肉搏非其專長,面對面的較量中戰力要打個折扣,因此傅恆將這三個營放在了敵軍最難攻打的地方。

傅恆站在山崗的最高處,看著戰事面臨著僵局卻不為所動,手中的兩個預備營始終不肯拉上來。他身旁站著十來名傳令兵,身後是四名紅褂子的刀斧手,事先有言在先:逃者斬首,求援者也斬首。還說:「援兵上不上是我的事,你的事就是堅守到死為止。」

這一波攻擊中敵軍未盡全力,若是連這一輪攻勢都守不住,這場生死大戰也就只有認輸了。可家族所有冀望與前途都壓在了這裡,失敗是斷不可接受的!

帶著鐵青的面孔,往日的儒雅與瀟灑已然換成了一副翻臉無情的肅殺。適才傅兗在身邊嘮叨了兩句,就被他從懷裡掏出了一面小帥旗給趕去了後面的預備營那邊。

他抬眼看看陣地中接近東南角的那片緩坡處,還好,最令他擔心的那個弱點出乎意料地頑強,陣地的短板反而成為了最堅實的地方。直到目前,戰事仍然是朝著預想的線路發展著,只是有個缺憾,剛才因海戰勝利而引發全軍的歡呼聲已暴露了已方的兵力不足。對方若是稍微精明些,就可大致推算到這邊陣地上的人數,下一波的攻擊必是傾巢而出。

傅兗呆在陣後的預備營這邊,耳中聽著前方殺聲震天卻沒有見到有傳令兵前來,心中難免侷促,只在原地來回地走動。傅恆趕他走的理由聽起來很充份:「你素來心軟,看到你的愛將受損,或被人哭著懇求幾聲就會亂了方寸。還有,戰時的統帥需要冷靜,我不想有人在身旁聒噪。」

橫山勢是重騎與宗族那幫人所編成的預備步兵營的都尉,見他皺著眉頭走來走去,屁顛顛地跑上去想尋問,卻被他伸手一阻,沒好氣地說:「別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轟、轟。。。」

海邊連續傳來了炮響,原來是春潮與秋雨號接近了海岸,各用船側的火炮對著陸上發射。但這裡的海岸並非是港灣,淺水中有遍佈的礁石,兩艦無法過於接近,只能在兩里開外放炮。兩艦的艏艉各裝四門八斤曲炮,射程有兩里多,堪堪能摸到陸地的邊。至於直炮,那就更只是以壯聲勢而已。岸上的豐原軍原本是受了些驚恐,可細看炮彈的落點以及戰艦的距離,便只是稍微地向著陸地挪了挪位置就置之不理了。

就在此時,遠方的南邊道路上也傳來了密集的槍炮聲,想必是大泊軍業已出城並與豐原軍殿後的部隊交上了火。

開闊地那邊的炮戰已分出了勝負,調轉了炮口與移了位的豐原軍重炮齊發,將頓別軍的小火炮打得七零八落。無奈之下,傅恆已經下達了炮陣撤走的軍令,頓別軍的火炮退出戰場。

府兵打仗多是三板斧,全靠一股凶悍之氣。他們的訓練不足,體力難以支撐長時間的打鬥,鬥志只在順利時才能維持,一遇挫折便會很容易地沮喪起來。山崗上的戰鬥進入相持,越到後來就越不利於豐原軍。

遠望著已方攻擊部隊無法佔據上風,豐原軍本陣所在的山崗上招揚起了大旗,山頭的信號兵打著旗幟傳來了最近的軍令。崗下即刻鳴響了金鑼,召喚攻擊部隊撤回。

本陣的信號傳來,已攻上了好幾處陣地的豐原軍迅速的撤去,潮水般地退下。藉著對方屁股向後的有利跑姿,阿圖再次連發十幾箭,就又在山腰山腳處留下了十幾名傷兵。

敵軍亂哄哄地退回本陣,在炮陣之後與新上來的兵一同整理隊列。

第一波攻擊結束,杜襲帶著兩名軍士四處查看。他今年三十四歲,身材高瘦,他們杜家是隨著傅朵前來頓別的那批老人,在頓別的資歷最老,也是最得傅家歷代家主的信任。

他沿著壕溝一處處地查看著,遇到傷兵則好言的撫慰兩句。來到阿圖這屯人的位置時,只看到了一名胳膊上中槍的傷兵,傷勢不重,死者更是無一人,這使得他格外的滿意。這裡是敵軍攻擊最猛的地方,但卻是最能讓他能放心得下的,由始至終都沒有一名敵兵能衝到近身處。不過這批敵軍雖然退了,但下一批只會更猛,擋不擋得住,只有天知道。

一陣山風吹來,山下傳來了一片片的呻吟聲。舉目一望,到處是遺棄的兵刃,斜插的箭支,遍染的紅血浸濕了泥土,一些傷兵橫七豎八地四下歪倒,哀聲不斷。他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就裡,想必是那名猛將不太願意射人的要害,因此他這片山下的傷兵就特別地多。

杜襲本待想說他應該更狠一些,不要顧及對方的生死,但話到臨頭還是改了主意,能射傷這麼多人已是喜出望外了,再說些責備的話便有畫蛇添足的嫌疑。於是就沒口子地把他誇了一頓,直至他臉上樂開了花才帶著人離開。

杜襲剛走,比比洛夫就開吃了起來,吧唧吧唧之聲再起,不過這次吃的是囊。他的吃相勾起了所有人的食慾,阿圖、阿晃與木吉也逐一從袋中摸出塊乾糧吃將起來。吃幾口,就著牛角形的皮水壺喝口水,倒也不難下嚥。

「怎麼樣?」阿圖向著他的兵連同著木吉問道。

「來了就打。」比比洛夫簡短地回答,又得意地補充一句:「我剛才射中了四個人。」很不錯,因為這個戰績得跟替他上彈的阿晃對分,只能算一半。因此,他只要再射中六人,或者獨力殺傷三人,未來的新娘子就可以永得自由了。

「反正我沒受傷。」阿晃嘿嘿地笑著,「等會他們再來,我還是呆在你後面的溝裡。」也很不錯,他知道在合適的時間和地點,做出正確無比的選擇。

「我們這裡或許能守住,敵兵打這裡上不來,可咱們側面就難說。」木吉憂心重重地說。這就更不錯了,這種揣測很有預見力,下一波攻來只怕就是會如此。

「等一下。」

話未落音,阿圖就跳出壕溝輕煙一般的向山下溜去,轉眼又跑了回來,手上拎著三面穿了孔的籐盾。站在溝前把盾往地面一扔,語重心長地說:「兄弟,等會用這玩意把自己護住,不要被人弄傷了。」

還沒等這三人出聲,壕溝中其他的兵受到了啟發,一哄而下地去搶盾。很快,十來面籐盾就被搬了回來。

見自己想出了這麼個人人都要效仿的好主意,阿圖志得意滿了起來,叉著腰四下看看,忽然神兮兮地怪叫一聲,然後彎腰取弓,起身搭箭一射,正中山腰處一名傷兵的左腿。因為他發現這名傷兵居然把插在右腿上的箭給拔了出來,還偷偷地扔到了地上,這一箭就是十貫錢。

「阿晃、比比洛夫,你們下去宣傳一下我軍的俘虜新規。」

「什麼俘虜新規,我怎麼沒聽說過?」阿晃一愣。

「嗯。原來是沒有,不過現在有了。」

「那是什麼?」

「那就是不許拔箭。」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1:37
(二零七)戰三澤·插中王

開闊地那邊,豐原步軍已整理完畢,合計共有五千數百人之多,金鼓喧天,干戈蔽日,密密麻麻地遍佈於兩座山崗間的曠野。

彎繞的小河流早已被土包所覆蓋,又經無數雙兵足的踐踏,再也看不出其原來的模樣。昨日,這裡還是塊靜謐無人的土地,草木蔥榮,野花遍地,晝夜之間就只有遍灑的熱血。

一陣不安的喧嘩聲忽然響起,數十叢帆影出現在遙遠的東南海面。水師既沒,海戰又敗,還在這麼個時候出現了這麼只船隊,無法不將其看為是北見國的援軍正在趕來,豐原軍上下心懷恐懼。

殊不知這只是傅恆的疑兵之計,昨夜那些貨船在貝塚放落大軍後便連夜開了回去,又約定在這個時節上開返回來,目的就是要逼著熊傷早做定奪。

午後的陽光烤在大地上,將火一般的熱情公平地分給敵對的陣營。豐原軍將傾巢出擊,最後的一搏中,誰將是終究的勝利者呢?

幾輛馬車停在即將衝鋒的隊伍之前,身著大鎧與明甲的將領們站在車上,掀開木箱的蓋子,捧起滿把的金銀來鼓舞士氣。說幾句激勵或凶狠的話,再轉頭用刀尖向著山崗這邊一指,五千多人的陣列隨即就發出一片驚天動地的叫囂聲。

如所預料的那樣,熊傷深信不疑地認為前來進攻的是北見國而不只是頓別軍,便定下決斷,要搶在對方援兵到來前奪路回城。

轟隆隆地炮聲再次響起,實心彈、開花彈紛沓而來,將這邊陣地再次攪得一塌糊塗。炮擊一刻鐘之後,步兵開始衝鋒,黃綠色的兵勢浪潮般地向著這邊圍攏過來。頓別軍被打殘了的火炮陣已經撤離,沒有炮火的威脅,豐原國步兵毫無威脅地衝到了山崗之下。

火炮停止時,阿圖再一次從壕溝裡跳了出來,立功掙賞的時候又到了。他一看山下,不禁勃然大怒。因為那些原本躺在山腰與山下的傷兵們許多已經被對方的炮火給炸死了,身上的那些箭也可能被炸飛了。

「混蛋!」

一聲怒罵之後,手中之箭源源不斷地發出,破盾穿甲。箭支所到之處,人頭紛紛倒下,淒慘的哀嚎蓋過了衝鋒的吶喊。

湧動的人頭仰攻而上,照舊是籐盾在前,士兵尾隨於後,督戰的軍官揮動著腰刀緊催兵群。多了一倍的敵兵無視身邊被紛紛擊倒的夥伴,像層層翻滾著的怒濤只撲向守軍的陣頭,綠黃色潮流所到之處,驅之不退。

第二波的攻擊要殘酷得多。尋常兵的火槍與弓箭沒射幾輪,敵兵就已經衝上了山頭,雙方再次面對面地展開廝殺。

阿圖這邊初時尚好,他的箭射得飛快,加上身邊的火槍兵與弓箭兵的配合,敵兵雖眾卻仍是無法進入前面二十步這個區域。不過隨著從側面湧過來的敵兵越來越過,身邊的士兵都紛紛拿起了近戰武器開始與對方纏鬥。

他再射一陣,側面湧來一隊呱呱亂叫的敵兵,舉著刀迎頭就砍。「啪」地一腳踢飛眼前這破兵,再起一腳踢飛第二個,第三個卻是將原本欲射出的箭順手在那兵的肉*臀上一插,耳中只聽得一聲震天的慘吼,這名哀兵就捂著屁股翻倒在地。

慢著!用弓射箭,箭箭入肉。以手插箭,箭亦入肉。

阿圖大喜,再拔幾箭於手,隨手插去,深入腿肉、臀*肉,真是快哉、爽哉!於是又嫌兩個箭袋在腿邊晃蕩不便,乃取下用左手抱在懷裡,右手拔箭,四處亂插。

插完一圈,居然發現插肉的速度並不比射箭慢,心中更是大喜過望。轉眼一看阿晃等三人,只見比比洛夫持著面大籐盾遮攔在前,阿晃與木吉持著兩根長矛在躲在盾後瞅著機會向外戳,一會就戳翻一個,心道他們暫時無憂,便抱著箭袋一個人直往人多的地方衝去,四下亂捅。

酣戰中,一名豐原兵一腳踢翻一名頓別兵,舉刀正待砍下。頓別兵正閉目待死,忽聽身旁一聲大喝:「不許拔!」睜眼一看,對手已狂吼著倒下,一根箭已深插在他的屁股上。

一名頓別兵一腳踢翻一名豐原兵,舉刀正待砍下。忽聽得一聲大喝:「不許拔!」對手一聲狂叫,低頭一看,一箭已從對方大腿的一面插入,一面穿出,只插了個對穿。

一名頓別兵與一名豐原兵攬在一起,彼此給力想將對方摔倒,忽一箭戳來,外加一聲大喝:「不許拔!」兩人同時怒吼。豐原兵自行去哀嚎不提,頓別兵卻微顫顫道:「趙圖,你連我都一起插了。」

一名豐原兵眼瞅著那個煞星拿著根箭惡狠狠地撲上前來,不待他大喝,當即直挺挺地跪倒在地,苦求道:「爺,行個好。把箭給小的,小的自己插。」

。。。。。。

插插插,插他個江河倒流。戳戳戳,戳他個日月無光。捅倒百人不停手,自稱爺是插中王。

就這樣,他足不點地般地在這山崗上猛轉。邊喝便刺,不多時就放倒了五、六十人,緩解了二、三十處的險情。

這時,對面的山崗上忽然傳來一連串的爆炸聲,隨即濃煙騰騰,四處火起,敵軍的本陣受襲。

原來是呂毅中與傅異的小艦隊眼見戰局不利,但苦於無法接近海岸以用艦炮支援,便派出了幾艘小艇載著火箭架劃到近岸處用火箭襲擊對方的本陣。此時,對方的火炮都布在戰場上,槍擊箭射都射程不夠,無法阻止小艇靠近,便被他們成功地將火箭射上了本陣所在的山崗。

燃燒型火箭落到灌木叢生的樹林中,頃刻就引發了大火。

與此同時,傅恆終於下令讓兩個預備營出動,反正就是最後的一搏,雙手都不留後手,勝負就看能不能擋住敵軍這最後的一波攻勢。擋住了,勝利就是頓別軍的囊中之物。又下令讓火箭兵用單兵火箭炮對著敵軍的密集人群發火箭,讓手中僅有的幾十枚爆炸型火箭能派上最大的用場。

本陣被襲,不知來歷的炸彈四處落下,兩大俄頃而來的變故使得本已大佔上風的豐原軍攻勢為之一頓,更有人已經打起了跑路的主意。攻勢受阻,士氣動搖,軍將們揮刀嗔目,怒喝連聲,催促著裹足不前之人繼續上前,又斬殺十數名逃回的士兵,以此立威。

兩個後備營壓上,暫時穩住了陣地,攻守再陷膠著。

好景不長,對面山崗下擂鼓聲大作,催進的鼓點越擂越密。山崗上的軍旗向北移動了百餘步,脫離了火勢和濃煙,再次招展了起來,示意本陣無恙。

豐原軍兵勢大振,一股作氣地全面衝入頓別軍的陣地,仗著人多與對手展開肉搏。鑒戰雙方咬牙切齒,奮力廝殺,到處是血肉橫飛,滿山是混亂嘈雜,殘屍斷肢遍地拋灑。
mk2257 發表於 2011-5-17 21:38
(二零八)戰三澤·定乾坤
-
金陽越發照耀,青山綠崗之間,萬籟雌伏,只有殺戮囂天。

「咚咚咚。。。」

沉悶的戰鼓聲在這邊的山頭也響徹起來,傅恆手中再也沒有可用籌碼,連傅兗都操起了陌刀殺上了陣頭,只能冀望擂鼓可振發人心。

雖說狹路相逢勇者勝,可人數的巨大差距不是完全能憑士氣或武勇來彌補的。豐原軍四下衝突到頓別軍的陣地裡,每一處都是面對面地你死我活,彼此沒有半分餘地。

阿圖這一輪的插肉戰術收穫極大,已經賺了大幾百貫,但無論如何也看出來了本軍正處於嚴重的劣勢,好多地方都被敵軍的優勢兵力突破,然後陷入各自苦戰,往往是數個黃綠色的身影圍攻著一名黑衣的頓別兵。即便是如此地艱難,可後面的敵兵仍然是源源不絕地湧上崗來,聲滔勢猛。

陣地之危,頓別軍之危,猶如累卵。若無非常之舉,多半無力回天。怎麼辦?

「事若不濟,君可設法擒王,熊傷或軍旗就是他們的王。」傅蓴曾如是托付重責。

四里開外的那個山崗上,偌大的軍旗正在傲然飄揚,旗上那頭黑色的熊立起著身子,正張牙舞爪地睥睨著戰場。

不過是一頭破熊,一頭破熊能有什麼用?一點用都沒有。他瘋魔般地大笑,又厲聲長嘯。

扔下箭袋,跳回到溝裡取上自己的兩柄陌刀,返身上到地面,先將圍攻阿晃三人的幾名豐原兵拍得筋爆骨裂,大呼一聲:「保重!」

又從懷中掏出那個黑鐵的夜叉面具往臉上一蒙,口中狂喝一聲「呔」,立即就將迎面衝來的兩名敵兵震得七竅流血。再也顧不得心中的那一絲憐憫,帶著怒吼聲,凶神般惡狠狠地向著山下砍殺而去。

刀如雲卷,嘯聲如浪,一人面如惡魔,形如厲鬼,硬是將豐原軍的上山人潮迎頭劈為兩半。破軍之勢,如鐮刀割麥,所觸皆倒;又用刀背刀面亂打,將人拍得像燈草般地亂飛,那些沒死的就在空中哇哇直叫,無一人可稍阻其鋒芒。

不到盞茶的功夫,他就將敵陣從上到下地殺了個對穿;轉身殺回,又殺了個對穿;再橫向殺去,沿著半坡一輪狂掃,又劈倒拍飛百來人。殺得崗上之人不敢下崗,崗下之人不敢上崗,人人股膽顫慄,豐原軍攻勢大亂。

頓別軍士氣大振,一陣急攻,硬是將大多上了崗的敵兵給逼了回去。

局面稍稍安定,他便再次殺向山下,盪開人流,風一般地向著敵軍本陣席捲而去,在淘淘人潮中硬生生地殺開一條血路,勢如破竹,不避即亡。

眨眼工夫,阿圖便奔到了對方的炮陣之中。那些炮兵們還在無所事事地看著己軍攻山頭,燃點引信的火把閒閒地插在炮後的鐵架上。他跑去炮陣的南面,打那開始一直向北,連取十八隻火把扔進十八個炸藥桶。頃刻間就引爆起一路的霹靂,炸得炮兵們象燕子一樣四處亂飛。

炮陣既毀,他折而向南,朝著其本陣所在的山頭奔去,只幾個起落就躍上山崗,然後眼前一陣煙霧瀰漫,對方預先做好了準備,炒豆子般地放了輪排槍。只是,這幾十粒彈丸也不能阻止他分毫,射在皮甲下的強化服上如同隔靴搔癢。

火槍兵眼見阻不住這凶人,魂飛魄散之下一哄而逃。阿圖本想生擒熊傷,可環顧四望,到處皆是草木恢恢,一些軍衣的邊角在林中深處晃動,人人都在奪路奔逃,也不知哪個是熊傷。只得放棄了這個主意,伸手拔了那面黑熊軍旗,在火把上點燃了就往山下跑,邊跑邊使足了丹田之氣高呼:「軍旗在此,熊傷已死!」呼聲之壯,響徹整個戰場。

攻上了山頭的豐原軍眼見己軍炮陣上煙騰霧燎,爆聲連天,又瞧見那個惡魔奪了本軍的軍旗,人人都是肝膽俱裂,掉頭撒腿狂逃,黃綠色的水線退潮般落下。

「擂鼓!」

傅恆吐出胸中郁氣,令旗一揮,本陣鼓聲倍加嘹響,號令全軍反攻,再令周洪帶著騎兵出陣向東北方包抄敵兵進山的路線。

勝與負,本是天壤懸隔,卻又在翻掌之間。軍旗被奪成為了此戰的轉折,頓別軍已穩操勝券。

阿圖扛著燒著了軍旗往回跑,沿途所遇敗兵四下躲避。跑到山腳,看到手中軍旗已燒得七零八落,驀地想到個事,趕緊棄旗於地往山上跑去。

潰兵這麼多,不多立點功,賺點賞錢那就是傻子了,乃火速奔回已陣取了箭袋跟在後面猛追。敵兵一跑,乃是背對著他,這就更好刺了,尤其是屁股,一插一個准。於是,只見這山下開闊地裡,那個惡鬼奔行快過烈馬,在滾滾逃兵人浪中左右穿插,又懷抱箭袋,隨手拔箭刺人,不斷有人在慘叫聲中倒地。

十幾匹快馬打山崗後的大道中轉了出來,潑拉拉地沿著被毀的炮陣,順著小河向著北方山間疾馳。

馬上之人要麼大鎧,要麼明甲,光鮮亮彩,想必乃是敵軍大將一類人物。

周洪帶著騎兵也正好從山崗的東北面衝出,見到這隊敵騎趕緊打馬去追。只是對方跑的是直線,已方跑的是斜線,只怕在他們跑到山裡前無法追上。周洪心中大急,心道這個堵截的任務只怕是完不成了,傅恆既然鄭重其事地交代了自己,那這批人中多半藏著對方重要的人物。

他心中雖是焦急,但也無法,只有口中吶喊,手上鞭子猛抽坐騎。就在這時,只覺得眼神一花,一道人影從自己身邊輕煙般地掠了出去,只撲向前方的敵騎。那人好快就追上最後的一騎,只伸手一刺,馬上之人就掉下馬來,在土裡不住翻滾。追趕之人也不理會落馬之人,閃電般地再趕上一騎,再伸手一刺,這騎也隨即翻身落馬。

稍前的敵騎發現了後面的異常,數騎邊跑邊搭箭射來,這人只是稍微地平移就一一避開了所有的箭支,然後身形毫不停頓將這些騎兵一一趕上,再一一刺下馬來。

這人刺完最後一騎,掉頭回奔。周洪早看清了這人便是戴著傅蓴那具鬼臉的趙圖,見他轉回,正待開口發問。不料阿圖卻搶先對著他囔道:「周老師,派人查查裡面有沒有熊傷。」說完就飛一般地再次掠過他的坐騎,向著那些四散而逃的潰兵們衝去。

周洪呆坐在馬上,想起他適才那鬼魅般的速度,躲避箭只的靈巧,拔箭刺人的狠勁,腦中只是一陣發暈。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7

LV:8 領主

追蹤
  • 450

    主題

  • 19387

    回文

  • 4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