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法師手札 作者:沁紙花青 (連載中)

mk2257 2011-5-19 19:50:4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6 25973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2:31
第八十一章魅的秘密


    女妖在被我的魔法灼傷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但這令我的心裏愈發不安……她大費周章用屍體們佈置了這樣一個法陣,為的僅僅是與我做出那種事情來麼?

    我冷眼旁邊半人馬們全神戒備地搬運屍體、打掃戰場,在心裏輕輕地歎了口氣:如果他們剛才能夠像現在這樣……但這似乎也並不怪他們。就連我都這被那幻境輕易地迷惑了心智,差一點沒法兒醒來。

    庫爾蘇勒陰沈著連走到我的旁邊,警惕地掃視著夜空。我伸出手去輕拍他的後腿:“現在,你沒必要這麼緊張了。”

    “一場噩夢。”他搖了搖頭,“我在夢裏夢見被自己被扯碎,眼見著禿鷲啄食我的身體,卻無能為力。”

    “……嗯?噩夢?”我驚訝地看他,“難道不是一場香豔到極點的夢境麼?”

    “魔法師們的感情都這麼奇怪?我可不覺得眼見自己被分屍談得上‘香豔’。”庫爾蘇勒聳了聳肩。我的臉色也陰沈了下來,在略一猶豫之後起身走去詢問了另外幾個健壯的半人馬戰士,得到的卻都是同樣的回答:“一場噩夢。”

    難道那女妖……或者說是凝聚為女妖的“魅”,真的是為我而來?僅僅為了吸幹我的精氣,還是……

    荒唐。太荒唐了。

    我現在只覺得雙腿發軟,腰部酸澀,小腹裏的感覺是饑餓時的輕微痛楚。這是身體和精神力受到雙重損害的結果,而我甚至不知道敵人的目的是什麼。

    我回到樹屋裏靠著草墊坐下,然後開始沈默著整理我的袍袖裏的東西。艾舍莉也從昏迷當中清醒了過來,然而我只是低聲安慰了她幾句就不再說話。現在看到她的時候——她的肌膚依舊顯得白淨細膩——我總是會在心裏產生某種奇怪的感覺。

    剛才的那一幕幕無比真實。因為是直接作用在精神層面的緣故,甚至遠比真實發生的事情更令人記憶深刻。

    我得找到那個女妖,在天亮之後。然後看看她究竟打算玩什麼鬼把戲。只是這一次我不會給她佈置煉金法陣的機會——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會施以雙倍的“報答”。

    這一夜,村落裏幾乎無人入眠。我在天亮之後,從庫爾蘇勒那裏借來了幾個最強壯的半人馬戰士,陪著我們回到了艾舍莉的林間小屋。被艾舍莉當作“母親”的那個女人依舊在沉睡……我倒有些羨慕起她的這種狀態來。

    渾渾噩噩、不知世事變遷,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似乎比我們這些整日勞碌奔走的人要幸福得多。

    艾舍莉搜集了不少稀少的材料,而我得用這些材料製作出一些藥劑,來彌補我在精神力方面的損失。昨夜遭遇令我至今沒有恢復……許多被記憶的高等咒語在意識之海中變得不穩定起來,隨時有可能消失不見,或者在施法的時候造成施法失敗。我先用隨身攜帶的一瓶精神藥劑恢復了頭腦的清醒,然後就開始擺弄那些瓶瓶罐罐。

    就在這時,從昨夜至今一直保持著沈默的瑟琳娜開了口:“你似乎招惹上了一個了不得的敵人,撒爾坦。”

    “實際上,不是我招惹她,而是她招惹我。”我沉聲說道。

    “我感覺得到,她不是普通的女妖。”暗精靈公主的聲音變得凝重起來,“我在她的身上能夠感受到某種不同尋常的氣息……”

    正在搗碎乾枯的茴香葉片的我停下了自己的動作:“氣息?你感受到了什麼氣息?”

    “……說起來有點兒荒唐。”瑟琳娜沈默了一會,放棄了剛才那種鄭重的語氣,“也有可能是我的錯覺。”

    “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我拍了拍手,打開了皮袋的蓋子,好讓她的聲音更加清楚一些。

    “好吧。但你得保證你不會發笑。”

    “我保證。”我說道。

    “你知道的,從前,精靈們——還沒有分化為白精靈和暗精靈時候的精靈們,它們的守護神是生命之母伊娃。而自從暗精靈分化出來之後,在幾十年的時間裏我們都沒有神祗的庇護,不得不躲進地下。”

    “直到有一天,我們發現了神跡,並且接受到了神諭——那位黑暗女士,黑暗之後塔克西絲決定接受我們成為她所庇護的子民……”

    “她當然會這樣做。因為從前她所創造出來的種族就只有那些巨魔和地精們而已,沒有一個高等智慧種。”我皺著眉頭說道,“但這和昨晚發生的事情有什麼關係?”

    “聽我說下去——我們接受了神諭,並且感受到了黑暗女士的氣息……你們人類——無論是克雷爾人還是尼安得特人都沒有自己所信仰的守護神,因此很難體會當時的那種感覺。黑暗女士的氣息濃郁得像是彌漫在每一絲空氣裏,隨著我們的呼吸流進身體,然後深深地刻印進靈魂,所以幾乎每一個暗精靈都對塔凱西絲的氣息及其敏感……但魔法傀儡除外。因為在某種意義上說,他們已經是不生靈了。”

    我瞥了一眼珍妮,而她裝作沒有聽到我們的對話,在為她的那位“母親”換上乾淨的新衣服。

    “然後呢?”

    “但是就在昨晚,我感受到了塔克西斯的氣息。”瑟琳娜猶豫了一會兒,說道,“很淡,然而非常明顯,或者說是‘純正’的塔克西斯的靈魂之力……”

    我站在那裏愣了一會兒,然後繼續沈默著擺弄我的煉金藥劑。

    瑟琳娜尖聲尖氣地抱怨:“早就知道你只會把它當成一個笑話……我說過了也有可能是錯覺——”

    “不,遠非錯覺這麼簡單。”我低聲打斷了她的話。然後將茴香粉末同食人魔的骨粉攪拌在一起,“你知道昨晚的那個女妖,是什麼東西麼?”

    “……女妖還能是什麼東西?”

    “那是一隻魅。”我說道,“聽說過魅麼?”

    瑟琳娜沈默了一會兒,然後老老實實地說:“從沒聽說過。”

    “魅,是一種非常、非常罕見的東西。她介於生靈與亡靈之間,在沒有凝聚成屍體之前,是純粹的精神存在。它不同於以靈魂為載體的亡靈、怨靈,或者幽靈,它是具有意識的精神體。形成魅的條件也非常、非常苛刻。一方面要求要有一個巨大的魔力源泉為它提供生長的養分,另一方面則需要一個從未被‘任何人’擁有過的靈魂。”

    “怎麼可能存在那樣的靈魂?”瑟琳娜說道,“沒有生靈的身體承載,正常的靈魂怎麼可能出現?”

    “從前我也一直對這個問題感到不解,直到聽了你剛才的話,讓我想起了一個可能。”我放下手裏的坩堝,望向窗外,“神祗的靈魂。”

    “你是說……”瑟琳娜驚歎道,“塔克西絲的靈魂?”

    “沒錯兒,塔克西斯的靈魂。”我緩緩說道,“只有神祗的靈魂,才能算得上是從未被任何“人”擁有過的靈魂。這個“人”所指的並非人類,而應當是這主物質界的所有生物。”

    “但這不可能,黑暗女士的靈魂怎麼會出現在這裏?你是說她隕落了?”瑟琳娜的聲音無比惶恐——她聽得出我的語氣並不像是在開玩笑。

    “你忘記了雷斯林?馬哲裏了麼?”我沉聲說道,“黑暗女士曾有一個分身降臨在這個位面,卻和那位**師起了衝突。雷斯林殺死她之後逃進了深淵地獄……而我懷疑構成了那只魅的,就是黑暗女士那個分身的靈魂殘片。普通人類的靈魂殘片當然可以微弱到不計。然而神祗的靈魂殘片可就強大無比了……我原本還沒有弄清楚那只魅為什麼會凝聚得如此迅速,為什麼會如此強大……現在看起來,似乎我找到答案了。”

    而另一些問題——我在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所產生的問題,也迎刃而解。那時候,在那個幻境之中被製造出來的幻象都是天界生物。這令我一度感到疑惑……就連一位對天界卓有研究的**師也不可能將它們瞭解得如此透徹——而如果那只魅是由黑暗女士的殘魂凝聚而成,這個問題就得到完美的解釋了。

    它那殘缺而模糊的記憶當中留有那些印象,它當然會發自本能地將它們召喚出來。

    看起來我的那位敵人的來歷不同凡響——擁有神祗的殘魂,又被那位名叫西蒙的男人所保護……我倒真有點兒忌憚她了。

    然而至今為止我還是沒有搞清楚,她昨夜對我做出那些事來又是為了什麼?女妖,或者說魅,想要吸收一個人的精神力量完全用不著身體力行——只要令人們在腦海中產生幻象就可以達成自己的目的。

    而魔法師的**——不僅僅包括血液,還包括其他的一切東西,對於自己來說都相當危險——如果被別人得到的話。

    她毫無疑問地帶走了我身體之中的某些液體,她究竟想要做什麼?

    只要有一天沒有弄清楚這件事,我心就一天無法平靜下來。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2:32
第八十二章你是不是年輕的神


    我說出的這個推斷令屋子裏的所有人都沈默了下來——當然不包括羅格奧。

    瑟琳娜將小小的腦袋從牢籠的縫隙間彈出來:“你是說——那個女妖……不,是魅,在某種意義上,是塔克西斯的分身?”

    “沒錯兒。”我點點頭,“但屬於沒有覺醒的那種。”

    “而你想要去找到她,並且試圖打敗她?”她小小的“大眼睛”裏滿滿的都是難以置信,臉上明擺著三個大字:“你瘋了”。

    “那麼你指望我被人欺負,然後丟下那些半人馬默默走開麼?”

    “欺負?因為做了一個噩夢?”

    “遠遠不止一個噩夢”我低聲說道,“她帶走了一些對我而言相當重要的東西,我必須給……追回來。”

    相對於昨天來說,今天的天氣相當不錯。除了夏季之外,南歐瑞的天空常年籠罩著厚厚的烏雲,然而今天倒的確算得上是天朗氣清,甚至頗有幾分夏季的感覺。我先去半人馬的村落與克爾蘇勒匯合,然後在他的執意要求下帶他上了山。

    想要制伏一個女妖,帶上太多的戰士沒有太大的作用——他們甚至可能在女妖的法術之下變成朝自己的同伴揮刀的偷襲者。

    我們沿著鋪滿落葉的山坡一路前行,很快來到了被半人馬們稱作“僻靜山谷”的地方。山谷之中流淌著蜿蜒的小溪,水面夾雜著落葉,甚至還有魚兒在歡快地遊動,無論如何都不像是一個邪惡的女妖的居所。

    我們並無確切目標,只沿著河道前行,向山上走去。攀過兩道矮嶺,溪流忽然彎轉,出現在我們眼前的是一條小小的瀑布。它掛在一道懸崖間,像一條白色的絲綢在岩石之中輕盈跳躍,而後落入水潭,鋪灑出濛濛的水霧來。

    半人馬停住了腳步,彎腰在水邊拾起了一個什麼東西看了看,然後面色凝重地對我們說:“就在上面。”

    他手中的是一塊碎布片,上面並無太多污漬,看起來被水流帶到這裏的時間並不久。高無疑問這瀑布之上有“人”居住,很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那個女妖。

    懸崖有些陡峭,庫爾蘇勒的體形又不適合攀爬,於是我們選擇繞道。只是沒想到這一繞足足花費了半個小時的時間,等我們從側面爬上懸崖頂端的時候,赫然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這片山脈的某個主峰上……視線以下都是白濛濛的霧氣,來時的小路在霧氣中若隱若現,就像一條細繩。

    而懸崖上是一塊不小的平地,被周圍的山峰包裹著,好像諸神特意為自己開闢的後花園——如果真是如此,倒也配得上那只魅的身份了。

    平地上鋪滿厚厚的落葉——只是都是些在山谷中難得見到的高山植物。我們謹慎地踏著落葉開始穿越眼前的叢林,防備著那只女妖會忽然出現、或是早早就佈置了一個幻境。

    能夠對魔法氣息產生感應的煉金藥劑粉末被我潑灑了出來——其中的一些材料是我二十多年來的全部積蓄,再想製造出這樣的藥劑來,大約還得在我花上三五年的時間得到它們之後。

    那些灰色的粉末漂浮在空氣中,然後沾染在我們的衣服上,形成一層薄薄的保護膜。只要周圍有魔力波動或者黑暗生物,這些粉末就會泛起輕微的白光,令我們提前警惕起來。

    這片叢林極其安靜,聽不到鳥鳴或者小型野生動物的奔跑聲。這使我愈加肯定自己找對了地方。

    穿越叢林大約花費了二十多分鐘。在我撥開一束橫在眼前、掛滿枯葉的樹枝之後,終於看到了那個女妖的居所。

    只是我卻吃了一驚。

    在我的心裏,女妖居住的地方應當遍佈白骨,鋪滿野獸的屍骸——是一處洞穴或者坑道,門前掛著白森森的蛛網,周圍有烏鴉哀嚎,甚至燃燒著綠色的火焰……

    然而出現在我眼前的竟然是一棟小木塔——大約有十幾米高,外壁乾淨清爽,沒有野草或者苔蘚生長的跡象——顯然是新建不久。

    木塔坐落在叢林之間空出來的一片平地裏,被樹木包圍。而那條自懸崖上落下的溪流從木塔底下的門前經過,水面上還搭起了一個簡易的木橋。

    這木塔令我想起了我在谷魯丁海邊的懸崖上的那座法師塔來……只是我的那一座可沒有這一座高。

    木塔地下的門緊緊地關著,從外面上了鎖,似乎主人已經離去了。我正打算迅速地跑到門前的時候,塔頂的那個小小的窗戶裏面忽然出現了一個晃動的人影。我及時地收住了腳步,將自己再次隱藏到枯樹枝後面,屏住呼吸仔細地向上瞧——

    窗戶被打開了,然後一個苗條的身影出現在了塔頂。我的瞳孔略微收縮,在“真實之眼”的幫助下很快就看清了那人影的面目——一頭烏黑的長髮,精緻魅惑的面容,雪白細膩的脖頸……這正是那個魅化身而成的女妖

    只是今天的她穿了一條黑色的長裙,細細的肩帶系在潔白而線條柔和的肩膀上,看起來和一個柔弱的少女沒兩樣兒。

    庫爾蘇勒顯然注意到了這一點,疑惑地低下頭來問我:“撒爾坦,你……確定是這裏?”

    我皺了皺眉頭,低聲道:“再看看。”

    這時塔頂的女孩撩起了她的長髮,用手臂將它們纏繞成一圈兒——這過程持續了很久,直到我的雙腳有些發麻,她才轉身面向窗戶將手臂向空中一擺——

    我幾乎以為她是發現了我們這幾個窺探者,一個法術在腦海中翻騰起來,蓄勢待發。然而從塔上落下來的卻不是魔法的光亮,而是一整條像黑色的絲綢一樣的長髮

    那長髮在高空中飛揚,而後鋪成一片幕布,直落向地面——在距離地上兩米遠的時候安穩地停了下來。

    我簡直要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問題。

    接著這個女孩從身邊拿起一把木梳、側過臉去,開始梳理自己的長髮。她的深情溫柔恬淡,如果再配上周圍怒放的鮮花與飛鳥的鳴叫,簡直就是只有在童話裏才會出現的畫面。

    撲灑下來的頭髮被她一點一點地拉起,梳理完成的部分則再次堆積在窗戶裏。而此時她開始輕輕歌唱——那聲音與她的外表相當,即便是最高明的歌唱家也沒法兒擁有這樣悠揚婉轉的歌喉:

    這一個心跳的日子終於來臨。

    你夜的歎息似的漸近的足音

    我聽得清不是林葉和夜風的私語,

    麋鹿馳過苔徑的細碎的蹄聲。

    告訴我,用你銀鈴的歌聲告訴我

    你是不是預言中的年輕的神?

    你一定來自溫鬱的南方,

    告訴我那兒的月色,那兒的日光,

    告訴我春風是怎樣吹開百花,

    燕子是怎樣癡戀著綠楊。

    我將合眼睡在你如夢的歌聲裏,

    那溫馨我似乎記得,又似乎遺忘。

    請停下來,停下你長途的奔波,

    進來,這兒有虎皮的褥你坐,

    讓我燒起每一個秋天拾來的落葉,

    聽我低低唱起我自己的歌。

    那歌聲將火光一樣沈鬱又高揚,

    火光將落葉的一生訴說。

    不要前行,前面是無邊的森林,

    古老的樹現著野獸身上的斑文,

    半生半死的藤蟒蛇樣交纏著,

    密葉裏漏不下一顆星。

    你將怯怯地不敢放下第二步,

    當你聽見了第一步空寥的回聲。

    一定要走嗎,等我和你同行,

    我的足知道每條平安的路徑,

    我可以不停地唱著忘倦的歌,

    再給你,再給你手的溫存。

    當夜的濃黑遮斷了我們,

    你可以轉眼地望著我的眼睛。

    我激動的歌聲你竟不聽,

    你的足竟不為我的顫抖暫停,

    像靜穆的微風飄過這黃昏裏,

    消失了,消失了你驕傲之足音……

    呵,你終於如預言所說的無語而來

    無語而去了嗎,年輕的神?

    我想我一輩子也未曾聽過這樣美妙的歌曲——那令人傾心的聲音仿佛直接作用在我們的腦海裏,將詩歌當中的每一個情境都完美地展現了出來。只是這歌曲裏似乎還有其他的含義,尤其是那一句“你是不是傳說中年輕的神”……

    難道說她已經發現了我,在暗指我麼?

    或者又是她已經知道了自己是塔克西斯的殘魂化身,在哀悼自己?

    但無論如何我都沒法兒將塔上的女孩同昨夜的女妖聯繫在一起……如果說這世界上還有一種美麗或者溫柔我不願去摧毀、不願去褻瀆的話,那麼大概就是我眼前的情景了。

    然而我立即狠狠地搖了搖頭,強迫自己清醒起來——因為我身上的那層藥劑粉末已經開始散發出微弱的螢光。這光亮並不強,說明我們的周圍並沒有強力的法陣,但卻的確被魔法影響了。

    她的歌聲中應當飽含著魔力。這魔力並不強大,也許是她在無意之中將它們釋放出來——就像深淵地獄中的魅魔即便在沒有下意識地誘惑一個人的時候,它們的身上依舊散發著某種令人沉醉、瘋狂的氣息。

    “就是她。”我沉聲說道,“她的聲音裏有魔力,我昨晚見過她的樣子,沒錯兒。”

    “但是似乎還有另外一個人。”庫爾蘇勒不安地抬了抬他的右腳,“我注意到塔下的門是從外面被鎖著的,似乎是有人想要囚禁她。”

    “也有可能是故布疑陣。這傢伙會飛——她大可以從窗戶裏飛進去。”

    “我們可以再等一等。”艾舍莉說道。

    我猶豫了一會兒,抿抿有些發幹的嘴唇:“也好,等我的精神力再恢復一些……”

    實際上在看到這個女孩、聽到她的歌聲之後,我心裏的擔憂與憤怒忽然減輕了不少。一種複雜的情緒在我的心中彌漫起來,我甚至開始考慮一個危險的念頭:如果她真的是眼前這個樣子,該多好……

    當然也有這樣的可能——她的確是一個擁有魔法天賦的普通少女,卻被女妖被囚禁於此,被鎖在高塔上,等人解救。雖然這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然而我卻真的開始思考它,並且深陷其中了。

    我必須得承認自己受到了女孩歌聲中魔力的影響。而再過半個小時……再過半小時,如果還沒有人回來的話,我就得不得沖進去,看看她那柔弱的面容下究竟隱藏著些什麼。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2:33
第八十三章疑雲密佈


    高天上的太陽緩緩移動,林間的樹影由斜長變得粗短。那女孩梳理完了自己的頭髮,又站在床邊眺望了一會兒遠處的濛濛霧氣,關上了窗戶,再無動靜。這半個小時的時間裏她沒有流露出絲毫等人歸來的神態,於是我們終於決定潛入木塔之下。

    這幾十米的空地走得緩慢而謹慎。庫爾蘇勒的四蹄輕抬輕放,以保證自己不會發出大的聲響來。而我小心地查探著周圍是否有我們所不知的魔法陷阱,直到靠近那木門,不虞被塔上的女人發現才松了口氣。

    “魔法偵測”——沒有發現“吸取生命”之類的魔法陷阱。

    “初級開鎖術”——木門上的鐵鎖應聲脫落,我及時地接住了它。

    “偵測亡靈”——裏面的通道裏也沒有亡靈、怨靈、或是幽靈。

    一切都正常得有些不正常。

    庫爾蘇勒的彪悍體形並不適合在狹窄的樓道上行走,因此我讓他守在門口,並且塞給艾舍莉一打煉金藥劑——從強酸到麻痺毒液林林種種,足以毒死一個村落的人。

    然後我牽著羅格奧的手,腰間帶著瑟琳娜,放緩了腳步——就像一個潛入了人家的盜賊,輕輕地走上去。

    塔內的樓梯螺旋上升,我保持著側頭向側上方看的姿勢,過了幾分鐘就覺得腦袋有些發酸。這螺旋的樓梯應該要上升十幾米的高度。然而前方沒有明確的標示,我提防著有可能在下一個轉彎就忽然看到房門的可能性,在走了十幾分鐘之後將腳步放得更加緩慢……

    然而就在又轉了一道彎,我探頭向前看去的時候,牆壁側面竟然也探出了一個腦袋來

    那正是在塔上見到的那個女子——幾縷黑髮從肩頭垂下,面容同昨夜在我身上的那個女妖一模一樣。我嚇了一跳,立即後退了兩步。“束縛亡靈”脫手而出——這魔法針對所有的黑暗生物都有效果,女妖當然也包括在內。

    微亮的白光在她的身上一閃而過……而後那個女孩卻向後微微後退了一步——她沒有受到魔法的約束

    這時我才注意到那個女孩的臉上同樣是驚詫莫名的表情。只是她的驚詫當中還包含了“難以置信”與“欣喜若狂”這兩種情緒。她低下頭去看了看自己身上一閃而過的白光,然後微微張開嘴看向了我:“您……是王子嗎?您是來救我的嗎?”

    嗯?我愣了一下,但隨即微微皺起眉頭,一個“灼熱射線”在手中蓄勢待發。

    “束縛亡靈”對她毫無效果,難道她的確是另一個人?然而我能感受得到她身上不同尋常的氣息——不同于法師、巫師,或者純粹的靈魂體的氣息——那與我昨天夜裏見到的女妖幾乎一模一樣。

    那女孩見我沈默起來,又上前一步——而我則踏後了一步。“您在害怕我?不不不,請別誤會——”她就像是無數驚慌失措的普通女孩那樣搖著雙手,“我只是一個可憐的、被邪惡的女巫囚禁起來的女孩子——那女巫就住在山下,就住在山下的小木屋裏……”

    “小木屋的周圍還總有霧氣?”我冷冷地說道。

    “對的”她連連點頭,烏黑的發絲隨著她的動作一漾一漾地跳躍著,眼睛裏瞬間就蒙上了一層水汽,“就是她把我囚禁了起來——不許我離開這座高塔……”

    我不知道這女孩想要玩什麼花樣。只是此時她已經不再歌唱,我的心裏也就不再像剛才那樣……幻想她的美麗與善良。我在聽說她自稱被“女巫”關押起來之後就心生警惕,打定主意不能再被她迷惑。實際上兩個人都不是蠢貨,她大可不必這樣的來戲弄我。況且她的身上沒有任何魔法防護,我只消一道“灼熱射線”就能把她的腦漿煮得沸騰起來。

    只是她喜歡玩這樣的把戲,我就冷眼旁觀——身上的煉金藥劑重新變成了灰色,說明此地並不是幻境。被加持在身上的防護魔法和手中的法術也令我安心了許多——但面對的是一個神祗的殘魂,我仍舊不能掉以輕心。

    目前的情況反常,我總得弄明白女妖為何做出這樣的舉動,為何對那個“束縛亡靈”的魔法沒有反應。因此我靜下心來同她演對手戲,問道:“那麼……誰來給你送吃的?”

    這個問題似乎令她為難了。她將手攀在牆壁上——我擔心她是不是要像那晚一樣飛上棚頂,心裏暗自戒備起來——然後迷茫地搖了搖頭:“似乎是……女巫給我送食物的時候,就要我把長髮放下去,然後把籃子系在上面……”

    哈……真是完美而富有想像力的好藉口。

    “所以說你不知道自己是誰?”我冷冷地問道。

    “不,我知道”女孩困擾地搖著頭,“我叫唯安塔”

    唯安塔。沒錯兒。在月光山谷裏遇到那只魅的時候,她曾經說過西蒙為她取了一個名字——唯安塔。

    “夠了”我大喝道,“女妖,不要再進行這種毫無意義的遊戲了我來到這裏,只是要問一個問題——昨晚你所做的那些事情,究竟有什麼目的?”

    我的沉聲怒喝似乎令她吃了一驚,她的身子甚至陡然顫了一顫,接著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我:“您……您不是來救我的?”然後慢慢地退後幾步,轉身向房門跑去,“你是和那個女巫一夥兒的”

    在我沒來得及說話之前,房門就“砰”的一聲被牢牢關上。我大步走上前去,釋放手中的“灼熱射線”——高溫的光線立即穿透了把手上的鐵質門鎖,隨後我用力一踢,木門應聲而來。

    緊接著一個“風刃術”從我的意識之海中浮現出來,隨時可以向眼前的敵人發出銳利的真空刀片。只是我還沒來得及施展魔法,就看見了眼前令我哭笑不得的一幕——

    那女孩的長髮被我踢開的木門夾在了牆角,此刻她正側著頭辛苦地試圖把它掙脫出來。這姑娘回身發現我走進了房間裏,就再也顧不得她的頭髮,而是貓下腰飛快地鑽到了一張木桌之下——棉質的桌布瑟瑟發抖,再不肯出來。

    我愣在那裏,腳下邊就是她被夾在門縫中的長髮,忽然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看眼前的狀況,似乎我用一個魔法就可以輕易擊殺她,而她表現出來的畏懼似乎不像是偽裝。如果那個女妖想要迷惑我的話,斷然不會用這種方式——隨時都可能丟掉自己的性命。

    然而她所說的話,似乎也沒有一句是真實的。“山下的女巫”指的自然是艾舍莉,但……艾舍莉絕對不會是那個女妖。因為昨天陷入那個女妖的幻境的時候,屍體們被人操縱著向我們發起攻擊的時候,我識破了幻境看到我身上的那個人的時候,艾舍莉都待在了我的身邊。

    不,不可能是她。

    然而……我這樣試圖說服自己,然而另一個可怕的念頭又浮現在我的心頭。

    在古魯丁的時候,艾舍莉同樣表現得像是一個溫順無害的人類女孩。那麼這一次……她會不會是用某種方法製造了一個假像,再一次瞞過了我?

    這個可怕的念頭一旦在我的腦海裏生根,就變得愈發強烈。我站在原地緊皺眉頭,只覺得進退兩難。直到發現腳下的黑髮動了動——似乎是桌子下麵的女孩在爬行,我才猛然回過神來,同時發現自己身上的那層煉金藥劑粉末又在微微發亮——該死的,她是在用言語的力量蠱惑我麼?

    “可惡的女妖”我憤怒地吼叫一聲,“風刃術”脫手而出——幾道真空刀刃像切開奶油一樣沒入那張鋪著棉桌布的桌子,然後毫無懸念地將它斬成了碎片。房間裏一時煙塵彌漫,桌布的碎片像是雪花一樣紛紛揚揚地落下。然而……那個女妖竟然還是沒有反抗

    此刻她瞪大眼睛,就像是一個被嚇傻了的普通少女,茫然無措地靠在牆邊,臉頰邊被一道風刃擦過,細小的傷口正慢慢變大,接著流出鮮紅的血液來。而她所倚靠著的牆壁上,魔法造成的傷痕足有幾公分深,若是直接命中她的身體,此刻她就應該是一具死屍了。

    “為什麼不躲?”我沉聲問她,“難道認為我不會殺死你?”

    她顫抖著嘴唇,呆呆地望著我,好半天才嘶聲道:“您……求您……求您不要殺死我,我只是被囚禁起來……您要什麼都可以拿去,求您別殺死我……”

    我退後了兩步,在一張靠著木牆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然後皺起眉頭仔細地打量她。

    她會流血,有可以被傷害的身體。女妖可以具有這樣的特徵,魅也可以凝聚出這樣的特徵。女妖是魔法生物,同人類一樣有心臟,身體受到致命打擊會喪失生命——就如強大的法師被人刺穿了心臟同樣會死去一樣。

    我不認為——如果她真的是由那個魅所凝聚而成的女妖的話——會用自己的生命來同我開玩笑。

    那麼……似乎她說出來的那些話就有某些成分是可信的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隔著房間的木質地板向她俯過身子:“現在,我再問你一次,你叫什麼名字?”

    她將臉側在牆壁上,睫毛上沾染著大滴淚珠,哽咽著說:“……唯安塔。”

    她盤坐在地上,從裙下露出修長雪白的腿來——蜷曲交疊著,在黑色衣物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誘人。

    我不由得想起昨夜和眼前這個女孩——不,也許是另一個同她相貌一樣的女妖——共度的那段時光來,乾澀地咽了咽口水。

    “你仍舊堅持自己是被一個女巫囚禁在這裏?”

    “是的,先生……”她的眼中馬上滴下淚水來——也許是因為恐懼和委屈——然後試著抬起一隻手碰觸我,“我是無辜的……”

    但我面色陰沈地指了指她,她立即委屈地縮了回去。

    “在你被囚禁之前,你還記得自己是什麼人麼?”

    她抬起掛著淚珠的眼茫然地看了看我,然後怯怯地說道:“不記得了,先生……”

    我吐出一口氣,挺直身子環視四周——塔頂房間的面積不算小。我們現在待的地方應當是被用作“客廳”,擺有一張木桌和六把椅子。除此之外,後方還有一個梳粧檯、一張床、一個衣櫥。

    “……你從來都不下塔?”

    “是的,先生。”

    “那麼這房間的盥洗室在哪里?”我立即追問。

    她愣了一下——我覺得她是在編造理由。然而她隨即疑惑地問我:“您說……什麼?”

    “盥洗室。”我沒有料到她會給我這樣一個答案,“在你平時……內急的時候……”

    “……內急,又是什麼,先生?”她的睫毛上還有淚珠兒,然而神情純潔得是一個像嬰兒。

    我意識到糾結這個問題不能在短時間內帶給我想要的資訊,於是再次問道:“好吧。昨天夜裏,你在哪里?”

    “在睡覺,先生……”她可憐巴巴地將自己蜷成一團,“求您不要殺死我……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我不再說話,只是沈默地盯著她,而她用那種毫無愧疚、只有恐懼與委屈的眼神回望我,令我不得不敗下陣來。

    接著我歎了一口氣,拉著羅格奧走到門前,將後背對著她:“那麼,你先待在這裏——我下樓去同幾個朋友匯合。”

    我將這幾句話說得極慢,同時把肩頭鬆弛下來,做出一副毫無防備的姿態。如果她的確是一個危險人物的話,那麼這段時間就足夠她對我發起偷襲了。然而在許久之後,在我側臉用視線的餘光看她的時候,卻發現她拾起了地上一片碎木板擋在了胸前,只露出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像是那樣就可以阻擋我這個“壞人”。

    “我會把我的朋友們帶上來。”我說道,“和你一起在這裏,等那個女巫到來。如果你對我說的都是實話……那麼我可以幫助你。”

    然而我之前對她做出的舉動似乎的的確確把她嚇著了。她無聲地看著我,同時悄悄地移動到牆邊的木質柱子之後,又飛快地跳上了床。

    我終於放棄了將她認定為那個女妖的想法,沿著樓梯走了下去,直到看見神情凝重的庫爾蘇勒與艾舍莉——後者的手中緊緊地攥著我給她的那些瓶瓶罐罐,不安地向樓梯上張望著。

    這種“不安的張望”當然可以被理解為兩種含義——一種是擔心我的安危,另一種是擔心自己……被識破。

    我露出側臉看了看他們,然後又縮了回去,輕輕地拍了拍腰間的盒子:“瑟琳娜,你相信誰?”

    過了好久,她才回答我:“如果連你都拿不定主意……問我有什麼意義呢?樓上那女孩身上的,的確是塔克西斯的氣息,然而……她的表現不像是偽裝。”

    “有沒有一種方法,可以……”我沉吟著說,“模仿神祗的氣息?”

    “連‘偉大的’撒爾坦都不清楚的事情,我怎麼知道。”瑟琳娜尖聲尖氣地說,“為什麼不問問你身邊的那個孩子?你總把他帶在身邊,又從不解釋他的來歷——他總不會是你的私生子吧?”

    我的臉色變了變,看向羅格奧——所幸後者並無並無不快的表示,依舊以極淡的存在感站在我的身邊……實際上很多時候,我自己都會忘記自己帶著這樣的一個小男孩。

    “那麼,好吧。”我歎了口氣,走下樓去。

    艾舍莉立即看到了我,上前一步:“怎麼樣了?上面的是什麼人?”

    我注意到她的手指按在玻璃瓶的塞子旁邊,隨後都可以撥開它,然後將裏面的藥劑潑灑出來。可以理解為她在防備著我身後的可能突然出現的敵人,也可以理解為她打算用來對付我。

    “一個被囚禁起來的女孩兒。”我不動聲色地說,同時謹慎地向她伸過手去,“這些藥劑太危險,一個不小心就會燒傷你的手,我來拿著吧。”

    她沒有絲毫猶豫地將它們遞給了我——直到我握住了那些玻璃瓶,才在心裏松了一口氣。

    “現在,我們得上去看著她。”我從兩人的身邊穿行過去,走到門口,好讓自己在一會上樓的時候可以走在他們的後面,“據她說,她是被一個邪惡的人囚禁了——”

    艾舍莉的眼神沒有任何變化。魔法傀儡的體溫一直維持在常溫狀態,又沒有呼吸,想從外表上判斷出她是否在說謊,的確是一件相當有難度的事情。

    “——我們得和她一起待上一整夜,直到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庫爾蘇勒很不習慣這種狹小的樓梯,他無奈地低著頭,蹄子將木質臺階踏得“咚咚”作響:“會不會是她騙了你?”

    “等你見到她就明白了。”我無奈地歎了口氣,同時讓自己的腳步慢下來,好不被半人馬的尾巴掃到。艾舍莉在前方走得相當謹慎……完全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但她在古魯丁所做的那些事情又禁不住翻上我的心頭,我再一次歎了口氣。

    但願你這次不要令我失望……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2:34
第八十四章誰是兇犯


    我們進入房間之後,女孩已經不在床上了。一截長髮留在床邊,正向床底下縮進去——她躲到了那裏。庫爾蘇勒隨手投擲出他的粗矛,立即將露出來的頭髮牢牢地釘住了。

    床底下發出一聲尖叫,而後長髮抻了抻,就再也不動了。

    半人馬大步走向床邊,鐵鑄似的雙臂略一發力,寬大的雙人床就被掀到一旁,床單和被褥散亂著落在地上,露出了唯安塔驚恐的臉。她在看清了眼前這個人的模樣之後又發出一聲高亢的尖叫,飛快地抓起堆在地上的被褥將自己的裹成一團,只露出一雙明亮的大眼睛。

    這副模樣讓半人馬也遭遇了和我先前一樣的困惑——他愣在那裏,不知該做些什麼。

    “看吧。”我無奈地攤了攤手,“我用盡各種辦法,險些殺了她。可她堅持自己是無辜的,並且什麼都不懂……”

    庫爾蘇勒與艾舍莉開始警惕地向她提問,但得到的回復也只先前那些話語。

    最終這兩人臉上的神色由凝重變成了哭笑不得——這個女孩似乎生活在童話裏,執意相信自己是被女巫囚禁于此,等待著有一個王子來拯救她。

    艾舍莉在聽到“女巫”這個詞的時候看了我一眼。而我微笑著向她攤了攤手,以表明我的態度。

    一整個下午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眼下庫爾蘇勒跪坐在地上——即便如此依然與我站著的時候等高。艾舍莉坐在靠窗邊的椅子上,看著夕陽將霧氣映成橘紅色。

    那女孩又試了幾次——試圖把長髮拽回去。但庫爾蘇勒嘿嘿地笑著,將粗矛插得更加嚴實。

    “如果……她說的那個,‘囚禁’了她的人今晚不出現,我們該怎麼辦?”艾舍莉看著我,遲疑地說,“也許我們真的找錯了人——與其讓她在這裏擔心受怕,我們不如先把她帶走。也許那個傢伙反而會自從現身……”

    帶她走……我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艾舍莉。如果那個人是她的話,她提出這個建議是因為知道自己沒法再偽裝成那個女妖、打算先過了今夜再慢慢考慮對策麼?

    只是如果那人真的是她,她挾持這個魅做什麼?

    讓我再回想一下——在古魯丁的最後一夜,她本該死去。然而依照她說的,是羅格奧灌住進她身體裏的精神力量在無意當中救了她一命,使她可以繼續維持自己的形態……

    而魅同樣是以精神力量與魔力凝聚而成——她是打算對她做些什麼麼?

    這個念頭在我的心中一閃而過,我低頭查看自己衣服上的粉末——它們依舊是灰色的。不是魔力的影響……而是我心裏對她的懷疑越發強烈了。

    艾舍莉和這個女孩似乎都有嫌疑,卻也都有擺脫嫌疑的理由,真是令人頭痛……

    女妖喜歡在夜間行動,看起來只能等到夜幕降臨,在那個時候揭開真相了。

    於是我面無表情地說道:“不,我們就等在這裏。我還要去南方處理一些事情……我可沒有耐心再等一夜了。”

    艾舍莉沈默著轉過了頭,再不說話了。倒是庫爾蘇勒無聊地撐起前半身跺了跺腳:“喂,小姑娘——再唱首歌來聽聽。”

    那女孩畏懼地縮了縮身子,拽拽自己的頭髮:“你先放開它——”

    “哈哈,那可不行”半人馬爽朗地大笑,“一旦你又變成了女妖,我還得用它把你拽過來痛快地揍一頓……”然後他覺得自己這樣同一個長相還算可愛的女孩說話似乎有些不妥,又補充了一句:“但如果不是你的話,我就會把囚禁你的那個傢伙狠狠地揍一頓——”

    艾舍莉的眼睛眨了眨,坐直了身子。而我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同時也看向窗外——晚霞的色彩變得越發濃重,而後隨著太陽沒入群山之中,迅速地變成了藍灰色。

    我試著從雜物裏找出蠟燭來,但沒有找到任何的照明工具……於是我又多看了唯安塔幾眼——她的眸子在月光下發亮,就像兩潭秋水。

    黑暗漸濃,只有月亮在淩亂的地板上投下銀輝。

    艾舍莉終於在同我第三次暫短地對視之後站起來,沈默好一會兒,幽幽地說:“撒爾坦,你在懷疑我。”

    我攤了攤手,沒有說話。

    “昨晚我一直和你在一起,從沒離開過你。”

    “冷靜些,艾舍莉……”

    然而她打斷了我的話,揮手指向唯安塔:“僅僅因為這個女孩的幾句話,您就開始懷疑我了麼”

    庫爾蘇勒此時才發現我們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對勁兒,他沒有搭理那個又在試圖抽出自己的長髮的女孩,轉過身來:“撒爾坦,你是說……”

    “抱歉,艾舍莉。我們很久不見,而現在你所掌握的知識……那些關於煉金術方面的知識又遠超我的想像,我沒法不懷疑你。”我坐在椅子上,以手撐顎,語氣平靜地說道,“我總得對半人馬村落裏的其他人負責。但從個人感情上來說——我的確不想將你牽扯進來。”

    “那麼……是因為我從前欺騙過你?”她垂下頭來,走到窗邊,又猛地抬起頭,“但請您想一想,這個女孩也有可能和我是一樣的人,同樣失去了某種記憶,然後才可以表現得這麼無辜。只要你——只要你允許我剖開她的胸膛,看一看她的肚子裝的究竟是什麼”

    床單裏的女孩聽到她的話,像一隻受驚的兔子一樣猛然縮向牆角。然而她的長髮被庫爾蘇勒釘在了地上又把她拉了回來。艾舍莉似乎滿懷怒氣,大步走向了她。半人馬想要阻攔,但我用眼神阻止了他的動作。

    散落在地上的碎木片似乎是當下最好的切割工具。艾舍莉從地上撿起一片,然後用力拉開了唯安塔身上的被單……然而被單之下還有一團一團的黑色長髮。她用膝蓋抵住尖叫掙扎的女孩的頭顱,而後者因為頭髮的束縛沒法爬開,雙手又被發團纏住,只得任由她拉開了自己的衣服……雪白赤luo的身體立即呈現在我眼前。

    她的胸膛劇烈起伏著,跳進我眼中的則是昨夜那熟悉的部位——在此刻看來依舊美麗,只是已經被艾舍莉手中的木片抵住,滲出血水來。

    艾舍莉回頭看著我,她身下的女孩也扭頭看著我。

    只是前者眼中的是憤怒與屈辱,後者眼中的則是絕望而無助地神情——她哭泣著、眨著眼睛:“求求您……求求您,先生,求您不要殺死我——”

    她們的動作定格在黑暗裏……我終於忍不住站起身來,大聲吼道:“夠了”

    艾舍莉的手顫了顫,唯安塔柔軟的小腹上又滲出更多殷虹的血跡來。

    “她有沒有呼吸?”我問。

    “……有。”暗精靈似乎是咬著牙回答了我。

    “有沒有體溫?”

    “……有。”這一次她的聲音更輕,隨後沈默了一會,猛地丟掉手裏的木片,跑到另一邊的牆角抱著雙膝蹲了下來,將頭埋了進去。

    “那麼她就不是魔法傀儡。”我說道。

    長髮女孩立即縮成一團,又用床單將自己包裹了起來。

    “撒爾坦……我……”庫爾蘇勒為難地說道,“我覺得她們兩個……”

    “我也不願意相信。”我沉聲說道,“那麼我們就等那個傢伙來到這裏。”

    房間裏再一次陷入沈默,誰都不再說話,只有唯安塔輕輕的抽泣聲。到月亮升起來,露出群山的時候時候,連她的抽泣聲也停了。

    女孩又開始拉扯自己的長髮,但庫爾蘇勒沒有理她——似乎現在的他也像我一樣心煩意亂。

    又過了半個小時,我從椅子上站起身,開始搓*揉自己麻木的雙腿。然而就在我掃視了一眼庫爾蘇勒的時候,我發現那女孩的頭髮正在慢慢縮進被單裏——似乎是終於掙脫了半人馬的束縛了。

    我又多看了那插在地上的粗矛一眼——鐵質的尖銳部位深入木板,原本是將不少頭髮釘了進去。然而……

    我的瞳孔猛然一縮,現在那裏乾乾淨淨,甚至連一根發絲都沒有

    昨夜的一個情景立即閃過我的腦海——那騎在我身上的女妖,雖然也是一頭長髮,卻僅僅是長到腳踝

    而剛才那女孩的頭髮向被單裏縮回的時候,我可沒見到裏面有絲毫的動作——就像是那些頭髮有了生命,自己跑進了裏面

    我大步走了過去,一腳踢開床單——那女孩不見了。

    “該死的,果然是她”我與庫爾蘇勒幾乎是同時脫口而出。

    但隨後我發現,我口中所說的是那個叫做“唯安塔”的小姑娘,而半人馬的視線卻看向了剛才艾舍莉待的那個位置——原本縮在那裏的暗精靈也不見了蹤影

    我幾乎立即就拋灑出了月長石的粉末,打算施展“太陽閃光”,將隱身的女妖逼出來——無論是艾舍莉還是唯安塔,或者她們兩個乾脆都是同一個人的幻象。

    但就在我的咒語脫口之前,一道黑色的霧氣陡然凝聚在半空中,然後猶如一枝長矛,“通”的一聲貫穿了庫爾蘇勒的左胸。半人馬的口中立即噴出大蓬鮮血,正巧澆在了我的臉上,打斷了我的施法——一陣噁心眩暈感隨之而來,我趕緊用手撐住了牆壁,抽出隨身攜帶的小匕首,緊緊靠在了木牆上。

    那黑氣一閃即沒,我花了三秒鐘的時間令自己從施法被打斷之後的不適感中擺脫出來,眼中所見的卻是庫爾蘇勒一把從地上出了自己的長矛,瘋狂地四下揮舞,口中大聲吼叫:“你認為這樣就可以殺死我嗎,女妖?來讓我好好教訓你一頓”

    周圍的椅子和梳粧檯被他踐踏成了一攤碎木片,然而敵人隱藏在虛空裏,在發出了一聲短促地尖交之後再次化為一團黑霧——此刻我剛剛來得及重新開始準備“路尼亞之光”那個咒語。

    這一次黑霧從上至下,無比精准地貫穿了庫爾蘇勒的馬身——破壞了另一顆更加強壯的心臟。半人馬的嘴裏再噴出一口鮮血,粗矛在空中狠狠地劃了一道圓弧,在我終於令魔法生效的時候重重摔倒在地。

    白色的光線以我的右手為中心旋轉著放射出來,將屋子映照得慘白。那張被掀翻的雙人床邊角的位置上傳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而後一個身影逐漸顯露出來……

    銀髮。

    “果然是你麼?”我冷冷地開了口,“這是第二次。”

    對方並不說話,輕輕地理了理她身上破爛的袍子,然後向我露齒一笑——在月光下閃閃發亮。

    “那麼那個女孩子,的確是你囚禁起來的?”

    她還是不說話,緩緩向我行了個屈膝禮,然後身影陡然消失在黑暗之中。

    幾乎就在同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量直貫我的後心,我感到自己的身體像是一隻破布袋一樣騰空而起,狠狠地撞到了對面的牆壁上,身上灰色的藥劑粉末像是灰塵一樣紛紛揚揚地灑落下來——我覺得自己好像一個破舊的木偶。

    藥劑粉末的顏色還是灰色——這似乎不是幻境。

    腥甜的味道湧上喉嚨,我覺得自己的肋骨一定斷掉了幾根。“高級法師護甲”的效果在下午的時候就已經消失了,剛才是被我加持在法袍上的“極限防禦”幫我抵禦了本該貫穿我心臟的重擊。

    艾舍莉的身影在我原本站立的位置再次顯現,依舊微笑著,向我行了一個屈膝禮……一言不發。

    我努力支撐著牆壁,顫抖著站起身來,再一次確認身上的煉金藥劑仍是灰色,然後又看著它們繼續紛紛揚揚地落在地板上上。

    “那麼昨夜是怎麼回事?”我用嘶啞的聲音說道,“你原本在昨夜就可以殺死我。”

    這一次她沒有忽然消失……也許是認為我已經虛弱不堪。她慢慢走向我,手中凝聚一團黑霧,然後幻化成一柄純黑的刀刃,在黑暗中偶爾反射著致命而邪惡的光芒。

    我盯著她的眼睛,開始準備一個法術。“震顫電擊”的淡藍色光芒在我的右手逐漸凝聚,而她抬起了手臂,將刀刃直指我的胸膛,大步刺了過來。就在這一刻,我的手臂猛然上揚,狠狠地刺向虛空

    一團藍白色的電火花在空氣中猛烈爆發,而後一個形體被“滋啦”作響的電流包裹著出現在虛空之中。它淒厲地嚎叫著、掙扎著、身體卻被電流的吸引力牢牢地固定在我的手上,無法擺脫。

    與此同時艾舍莉手中的黑色刀刃直沒我的胸膛……而我沒有半點兒感覺。

    她是一個幻像。

    真正的艾舍莉此刻正躺在她剛才寄身的角落,胸口同庫爾蘇勒一樣破了一個大洞——我想大概是在庫爾蘇勒第一次被襲擊之前,她就已經倒下了。

    化為一團幻影的魅再也沒法在電擊的效果之中保持原來的形態,逐漸現出另外一個模樣——精緻魅惑的面容、雪白乾淨的肌膚,一絲不掛的身體,一頭長及腳踝的黑髮在空中張揚飛舞,散發出可怕的焦糊味兒來。

    “第二次感受到‘震顫電擊’的效果,感想如何?”我厲聲說道,“你的幻境一次比一次完美——這一次是在地板之下就構建了那個煉金法陣麼?”

    說話間,魔法的效果逐漸消散,魅用長髮包裹著身體,尖叫著向視窗飛去。然而另一個魔法“連環閃電”已經脫手而出,明亮的電弧將這房間映成了白晝,在為數不多的幾個金屬物件的反射下接二連三地命中她的軀體,又將她生生打落在地。

    我強忍胸口劇烈的疼痛,低級魔法“石化術”再次擊發,她保持著起身攀爬向窗口的姿勢,固定在了那裏。

    這一次我再忍受不住疼痛的侵襲,眼前的黑暗像潮水一樣一波接一波地洶湧撲來,令我無力地坐倒在地。我用顫抖著的右手從袍子裏摸出一個玻璃瓶,試圖拔開塞子把裏面的液體倒入口中。然而視線不停地模糊,血液像是嘔吐一樣不斷湧上我的喉嚨……我試了幾次都沒法讓自己把藥劑喝下去,手指一陣痙攣,玻璃瓶“咕嚕嚕”地滾落在地。

    羅格奧……羅格奧在哪里,幫我撿起那個瓶子……

    我用模糊的視線搜尋那個小小的身影,終於發現他就站在我起先坐著的那張椅子旁邊。他靜靜地看著我,明亮的眸子在月光下閃耀光芒……然而他一動不動,任由我癱靠在牆壁上,手無力的垂在腰間。

    剛才的那次重擊似乎並不止擊斷了幾根肋骨那麼簡單——我猜測斷裂的肋骨又刺進我的內臟,引發了內出血。身體裏感受不到疼痛,然而虛弱感卻越來越強烈。我擁有強大的魔法,但終究不是前世的巫妖之軀——一旦身體受到傷害,我依舊像一個凡人一樣脆弱。

    我的耳邊開始響起“嗡嗡”的雜音,但在這片雜音裏又出現歌唱一般的、天籟一般的聲音:“放我出去,給我自由,讓我來幫助你”

    這是瑟琳娜的聲音。

    ……放她出去?眩暈的頭腦中權衡著這個想法。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2:35
第八十五章美少女的秘密


暗精靈們冷酷無情,迄今為止唯一算得上正常的就只有艾舍莉……我能保證瑟琳娜像她一樣麼?一旦放開了她,她就此遠去或是禁錮我回到北方的“冰雪宮殿”……

不,絕不我無法信任她

我再次嘗試著伸手去夠那玻璃瓶——裡面的藥劑黃黃綠綠,它可以將珍妮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自然也可以拯救我……

然而這一次不止是手指,就連整條右臂都痙攣起來,並且開始酸痛——我想我大概知道是哪個內臟出問題了——應該是肝臟破裂了。

“該死的你就要死了”瑟琳娜罕見地大怒,“你要我在你死後仍然待在這個袋子裡,看著你腐爛嗎?”

腐爛?不……我受夠了腐爛的感覺——那巫妖的身體之內腐爛的感覺,像是無時無刻都有成千上萬的蛆蟲在啃噬我,我不想再忍受一次。

我努力地操控垂在腰間的左手手指,搭上那個盒子的皮扣,然後輕輕一扳……隨後世界徹底地黑暗下來。

“喂,清醒過來。”

一個聲音在呼喚我。

“給他喝這瓶藥劑”

這是一個粗獷的聲音……是半人馬麼?他不是已經死去了麼?

嗯……灰寶石。一定是灰寶石復活了他……

口感與氣味兒同樣惡劣到極點的液體湧進我的喉嚨,我咳嗽幾聲,像得到了生命之水一樣將它們咽下。

胃裡仿佛落進了一團火。而後這團火焰猛烈翻騰,又化為無數細小的支流滲進我的體內,開始迅速修復受損的部位。冰與火的觸感傳遍全身,猛烈的刺激令我眉頭一跳,張開了眼。

“諸神在上,他還活著半人馬努力地彎下腰,將他佈滿了血污的臉湊過來。

我無力地轉動頭顱——窗外依舊是一輪明月……還好,昏迷的時間不是很久。

魅的石化雕像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還好,她沒有逃走。

牆角的另一個人……艾舍莉。她依舊躺在地上。也還好……我可以修復她。

羅格奧……羅格奧依舊站在原地,微笑著看著我。

我閉上了眼睛。看起來那一天,在黑暗當中,他對我是的話是真的——如果我不能達成他的願望,他會毫不猶豫地去投奔米倫?尼恩。

瑟琳娜驚叫起來:“喂,別閉上眼睛,喂”

臉頰感受到了手掌的大力拍打,我痛苦的睜開眼,咧嘴還她一個微笑:“……輕點兒。我可不想成為第一個被人用耳光打死的魔法師。”

瑟琳娜已經恢復到常人大小,她的黑貓……不,黑豹正不耐煩地蹲在我的身邊,用黃色的眼睛惡狠狠地盯著我,偶爾嗅一嗅。

“這傢伙想吃了我?”我試著活動手指,令它們從麻木中擺脫出來。而瑟琳娜哼了一聲:“想吃你的話,在剛才就已經吃掉了——”

“為什麼不走?”我坐直身子,試著深呼吸——胸口仍有疼痛,但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內。

“這個大傢伙醒過來了。”暗精靈公主無奈地攤了攤手,喚過她的坐騎。

呵呵……半人馬可攔不住你。我在心裡微笑,然後感受到了久違的欣喜——那種發自心底的欣喜。

庫爾蘇勒將我攙扶了起來,而我又為自己灌下了一瓶恢復精神力、清醒頭腦的藥劑。涼氣自尾椎直沖上大腦,我哆嗦了一下,然後覺得自己“看起來好了很多”。

我走到艾舍莉的身前檢查她的傷勢——心臟的部位破開了一個大洞,只有極少量的血液流出。她的臉上還有淚痕,顯然是在哭泣的時候被一次擊殺。但好在魔法傀儡的身上早就不存在“心臟”這個概念,這一次攻擊應該只是破壞了她身體的魔力結構,造成她短暫地失去了意識。身體裡的填充物並未受到不可挽回的損害,的確可以修復。

只是但願其他的一些東西……也可以被我修復。

然後我直起身子,看向窗邊的雕像。

難以想像,我竟然被她欺騙了可如果她的確就是那個魅,那個女妖,為何之前要冒著那麼大的風險表現出一幅楚楚可憐的姿態?要知道在那個時候我隨時都可能殺死她

“殺了她,還是……”瑟琳娜繞著她走了一圈兒,然後喃喃自語,“如果殺死她,我們可就成為西大陸第二次弑神的生物了”

庫爾蘇勒已經憤怒地高舉了他的長矛——他身上的傷害都已經修復,灰寶石的力量果然神奇無比。只要將這個雕像砸碎,“魅”就不可能再次復活。她的身體原本就是靈魂、精神力、魔力混合的形態,此刻將她打碎,打碎的就是她的靈魂,也就是——黑暗之後塔克西斯的靈魂。

我伸手攔住了庫爾蘇勒:“等等。我有些話要問她。”

半人馬不甘地放下了武器。我用右手輕觸雕像的額頭,解除了那裡的時裝狀態。

魅先是迷茫地眨了眨,然後用力地轉了轉脖子——無法移動。然而她將陰毒的目光依次投向我們三人,最終停留在我的身上。

“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看穿我的幻境?”她現在的聲音已然動聽,然而相比白天已經淩厲了很多,帶上了刻薄的味道。

“這一次你做得很完美。”我咳嗽著,拉過一張椅子在她的面前坐了下來,“無論是戰鬥時候地上碎木片的抖動,還是煙塵的彌漫,或是光線的變化、影子的移動,都堪稱完美。然而……你錯在實在太過細心了。你甚至考慮到了我身上的煉金藥劑的粉末——你在幻化出艾舍莉的幻象的時候、在將我擊飛之後,甚至沒有忘記令我看到我身上的粉末飄落的效果。呵呵……”

我咳嗽起來,又吐出幾點乾涸的血塊。

“這有什麼不對?”魅惱怒地叫道,“到底哪裡不對?哪裡令你看穿了幻象?”

“因為我的那種煉金藥劑的粉末,一旦沾染到身上就很難被抖落。只有用特殊的藥水才能洗掉——它們長期地附著在身上對人體有傷害,因此我並不常用。”我肅然道,“正是因為你讓我看到了它們落下的景象,我才抓住了破綻。如果還有下一次,你想要構建一個幻境的話,記住——越是簡單的環境,才越不容易被看穿。”

魅閉上了嘴,不再說話。

“那麼,現在我們來說一說昨晚的問題,和今天下午的問題。昨晚的那個人……是你無疑。那麼今天下午的時候,你為什麼又要裝出那副模樣?難道你不知道,我隨時可能殺掉你麼?”我也手指托起她的下巴,讓她看著我的眼睛。

“下午?”她怨毒地瞪了我一會兒,然後低聲笑了起來——笑容裡是掩飾不住的鄙夷,“你說那個小東西?

“怎麼,那不是你?”我皺起眉頭。

“呸,當然不是我”魅吐了一口看不見的口水,“那個自稱‘唯安塔’的小東西都跟你說了什麼?被女巫囚禁?等待王子來救她?自己是一個可憐的尋常姑娘?……哈哈哈哈——那個小東西倒是應該去做游吟詩人”

“她現在哪裡?”庫爾蘇勒似乎已經喜歡上了那個柔弱的小傢伙,重重地塔前一步,喘著粗氣問道。

“被我殺死了殺死了”魅尖叫起來,“就像碾碎一隻臭蟲那樣,碾得粉碎再也不會來招惹我”

我靜靜地看著她歇斯底里的狂叫,然後在她停下來之後冷冷地說道:“恐不……你也是叫唯安塔吧?”

魅忽然安靜了下來,緊閉著嘴巴不說話。

“讓我好好想想……”我閉上了眼睛沉默一會,然後嘴邊露出笑容來,“呵呵……有趣我在月光山谷的時候將你的身體分裂成了兩個部分,那麼……現在的情況就是——兩個靈魂共用一具軀體麼?”

我開始放聲大笑,而魅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她掙扎向我大吼:“你?是你?怪不得我在你的身上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該死的,你換了模樣我依然認得出是你昨天晚上我就應該感覺到如果不是你跑進我的領地將我的身體一分為二,我又怎麼會只能在夜晚月亮升起來的時候出現”

庫爾蘇勒與瑟琳娜難以置信地後退了一步,仔細打量眼前的這尊赤luo著身體的石雕——就是這具身體裡,藏有兩個截然不同的靈魂。

一個在黑夜出現,嗜殺、冷血、足智多謀,是一個真正的女妖。

另一個在白天出現,柔弱、單純、膽小善良,幻想著自己是一個被女巫囚禁的普通女孩兒……

白天的那個似乎對昨晚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直到夜晚,在我仍舊在艾舍莉與她之間搖擺不定的時候對我們發起了突然襲擊,險些殺死了艾舍莉,險些殺死了庫爾蘇勒,也險些殺死了我

“事情……有點兒難辦了。”我抬頭看向旁邊兩個人,攤開了手,“如果毀滅她……另一個等著被王子拯救的小姑娘可也就跟著一起消失了。”

“活見鬼”半人馬粗重地噴了一口氣,就像是馬打了個鼻響,“我可從沒見過這種事”

“我也沒見過一個大塊頭的蠢貨能被擊穿了兩個心臟之後重新站起來”魅……或者說夜間的唯安塔努力扭過頭,刻薄地說道。

庫爾蘇勒悶哼了一聲,抬起手來想要賞給她一耳光——然而未等我阻攔,他就遲疑著放了下來,“諸神在上,還有另一個小姑娘藏在裡面”

“喏,你想怎麼辦?”瑟琳娜戴上了她的尖頂小帽子,用短柄魔杖頂端的紅寶石敲敲女妖的後背:“嘖嘖……真是個美人兒……可是撒爾坦,你一直在問她,‘昨夜的是不是你’——那麼你們昨夜都發生了什麼?”

我幾乎能感覺得到自己的臉色忽然變得古怪了起來——而庫爾蘇勒愣了愣,忽然露出了那種極其著名的、男人之間的微笑來:“你昨天問我:——難道不是一場香豔到了極點的夢境麼?”

兩個非人類彼此對視了一眼,然後同時向我聳了聳肩。

我有些頭疼——生理上或者心理上。只得緊繃著臉,用**的口氣說道:“事情可不像你們想像得那麼美妙——女妖喜歡通過某種方式吸取生靈的精氣,否則我今天也不會如此狼狽——我的精神力可至今都沒有恢復。”

“蠢貨。”夜晚的唯安塔忽然低聲咒駡了一句。

“蠢貨?”我看向她,“難道你還有別的解釋?”

夜晚的唯安塔抬起頭來凝視著我,又憤怒地地大叫起來:“如果知道昨晚的那個法師是你,我就會殺死你,而不是試著去得到你的**”

這個回答倒是令我們統統驚訝了起來。

“得到……我的**?”我感到事情似乎同我原來想像的有些一致了,“你要得到一個魔法師的**,想要做什麼?為什麼不是我的鮮血?”

夜晚的唯安塔不再說話。我打算用魔法敲打敲打她,卻想起她的身體還隱藏有另一個靈魂,只得住了手。而她看到我無奈的神色,得意地笑了起來:“解開我的魔法,我就告訴你,怎麼樣?”

我沒有半點兒猶豫,乾脆地回答:“沒問題。”魅驚訝地眨了眨眼睛。

“不過先喝下這個。”我從懷裡取出一瓶藥水來,瑟琳娜在看到它的時候撇了撇嘴——具有虛弱術和魔法禁錮雙重效果的藥劑,我身上帶的分量可不多,但給她喝剛剛好。

灌下了藥水的魅被我解除了石化狀態,原本正在向外攀爬的身體一下子落在地面上,半天沒法動彈——長時間的石化令她的腿腳發麻,沒有十幾分鐘甭想再蹦躂起來。

“現在,說吧。”我說道,“然後我再想想怎麼對付你。”

魅用長長的頭髮包裹著自己的身體,在低頭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忽然尖聲尖氣地笑了起來:“說出來了……你就更不能對我怎麼樣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2:36
第八十六章西蒙的要求


“先說說看,然後再討論我會不會殺死你這個問題。”我從她的口氣裡聽出了些不同尋常的味道……也許事情和我想像得有點出入。

“你確定要他們也在這裡旁聽?有關你和我的事情?”夜晚的唯安塔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微笑。而我看了看半人馬和暗精靈,向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庫爾蘇勒是我的朋友,我沒有什麼必要隱瞞他。那位女精靈女士……我想關於我,她知道的事情比你更多。”

庫爾蘇勒滿意地低哼了一聲,用寬大的手掌輕輕拍了拍我的肩頭:“我會幫你看好她,我的朋友。在她所說的事情沒有令你滿意之前,她哪裡都去不了。”

而瑟琳娜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用眼神對我說:啊哈?撒爾坦什麼時候可以如此信任一個人了?

而我無聲地看了回去,告訴她:當然是在彼此有利用價值的時候。

“那麼,如果你所願,就從我還沒遇到你們開始。”唯安塔坐直了身子,靠在被電弧烤得焦黑的木牆上。而半人馬默不作聲地上前一步——我們三個人將她包圍了起來。

“那時候我隱藏在月光山谷的地下——你們是這麼叫那個地方的。在慢慢成形,對任何事情都渾渾噩噩,缺乏興趣。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吞噬那些往來者的精神力量和靈魂,然後把他們記憶中有趣的東西複製到我的腦子裡——一點一點瞭解這個世界。我沒法兒走出那裡,因為離開了那裡的魔力供應,我的身體就可能崩潰。而不是像現在——”她略顯得意地打量自己被黑髮包裹的身體,“走到哪兒都不怕。”

“後來有一天一個人走進來了——在白天的時候。我不大喜歡陽光,白天很少出來走動……可是那個人似乎發現了我,停留在山谷裡,一直等到了晚上……”

“穿白衣服的人?”我打斷她的話,皺起眉頭問道。

唯安塔看了我一眼,像是打定了主意我們不會傷害她一樣無視我的問題,繼續說道:“我對他也挺好奇,不知道他是真的發現了我,還是僅僅為了那裡的礦石——在那之前我就已經佈置了一個幻境……雖然是依靠本能,又很簡陋,可是對付普通人倒是足夠了。我趁他沒留神的時候把他帶進我的幻境裡,並且打算像往常一樣,吃掉他的精神力再吃掉他的靈魂……可是那傢伙竟然識破我的幻象,又差點殺死我——順便說一句,他可比你厲害得多。”

我沒搭理她。

“噢,那個人的確是穿著白色的衣服——我記得在月光山谷見面的時候就告訴過你。那時候你可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我只是想要確認一下而已。那時候沒有殺死你,是因為你僅僅是依靠本能行事……我只當自己放過了一隻貪吃的狐狸。”我冷冷地說道,“然後呢?”

“然後我發現他果然是對我感興趣——他先是看了我很久,然後搖搖頭自言自語地說:‘還不夠強大。’接著就為我佈置了一個挺不錯的煉金法陣,魔力彙集的速度頓時增強了上百倍。然後他給了我一個名字:唯安塔,並且告訴我,在以後的某個時候會來看我,要我等他。”

“他的目的是什麼?”我思索著,卻始終抓不住重點。白衣人就是西蒙,然而這個東大陸的傢伙跑來這裡,又在暗地裡將西大陸攪得快要翻了天,又是為了什麼?如果說他知道了魅的靈魂原本是屬於黑暗女士塔克西斯的一部分的話……他又想要做什麼?

我嘗試著將自己帶入他的角色,卻無論如何也理不清頭緒。

“他的目的?呵呵……慢慢聽,你就會瞭解了。如果沒法兒殺死你的話,我倒更喜歡看見你困惑痛苦的樣子。”

“你真是個稱職的女妖。”我不冷不熱地誇獎了她一句。

瑟琳娜拉了一張還算完好的椅子過來倒坐在了上面,將手臂撐在椅背上,擺出了傾聽一個長篇故事的姿態。

“後來遇見了你,把我弄成了兩半——幸好那時候我已經能夠凝聚形體了。在你走後我就嘗試著第一次把自己變成某種真實存在的東西……恰好一個女妖闖了進來。我喜歡她的樣子,就幹掉了她,把自己凝聚成她——於是也就出現了這個該死的唯安塔,生活在白天的唯安塔。那愚蠢的小東西以為這世界上只有她一個人,幻想著自己是一個普通的、流落在山谷裡的女孩,並且經常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每到晚上我都得花大力氣修復自己,然後在白天之前把自己弄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所以,你看著吧——我不得不為了那個小蠢貨建了一座高塔,然後在白天的時候把她鎖進來,並且在晨昏交接、意識模糊的時候努力地暗示她——‘你現在被一個邪惡的巫婆捉住了你要在這裡等待王子來救你’”

“西蒙不是要你等他麼?”我問道。

“這當然是以後的事情”魅氣憤地說道,“我是在夜裡凝聚好了自己的身體的,然後西蒙就出現了。他說要我為他做一件事情——”

她又變得得意起來,看了看我,用手指向我這邊戳了戳:“就是有關你的事情。”

一種極度不安的感覺頓時在我的心頭升騰起來:那個人知道我?

他為什麼會對我感興趣?女妖對我所做的一切,可都稱不上善意……甚至就在剛才,她還試圖殺死我……西蒙要她做的就是這件事?

我知道自己現在的臉色一定挺難看——被一個強大到可以輕易打敗巨龍的人盯上可不是好事兒——那感覺就好像被星界的某個神祗盯上……縱然隔著兩個位面之間的晶壁的阻礙,然而還是渾身不自在。

魅仔細地觀察我,然後陰森森地笑了起來:“他要我殺死你——”

“你是什麼時候凝聚成*人形的?”我沉默了一會,問她。

“嗯?大約五十多天前?”魅頗具人性地聳了聳肩,“誰會記得那麼清楚。”

我的心裡頓時松了一口氣,並且很想用一個魔法令她體會一下“生不如死”的滋味。西蒙在與巨龍戰鬥的時候,從時間上來說,已經是在她凝聚之後了。如果那個傢伙想要殺死我,大可一劍了結我——我可不相信隔著那麼近的距離,像他那樣強大的存在會感覺不到我的氣息。

“那麼,你在撒謊。”我沉聲說道,“令人在精神上,或者在靈魂的層次上感受到痛苦而不傷及**,我可是大師。如果你再試圖欺騙我,我一準兒會讓你後悔從嘴裡吐出來的每一個字。”

她撇撇嘴看了看我,然後似乎又想起了剛才的兩個法術——“震顫電擊”、“連環閃電”,神色立即收斂了許多。

“好吧,你真是毫無幽默感。”她笑了起來——與白天的唯安塔完全是兩幅模樣,“他告訴我,他需要一個我的孩子。”

我沉默了好一會兒,試著弄明白她這句話的意思:“你是說……他需要你為他生出來一個他的孩子,還是他需要一個你的孩子——無論是誰的?”

“都不是。”魅似乎越來越放鬆,甚至像模像樣地搖了搖她的手指,“他說,他需要我和一個‘類神’生一個孩子。”

庫爾蘇勒似乎並不瞭解“類神”所代表的含義,但我與瑟琳娜卻驚訝地對視了一眼。

“類神”……我和現在的瑟琳娜都當得起這個稱呼。實際上所有的魔法師——不包括魔法學徒——都認為掌握了魔法力量的自己是已經超脫了凡人的存在,是更接近于神祗的生物,於是我們稱呼自己為“類神”。

關鍵在於,西蒙要求這個魅……這個擁有了塔克西斯的靈魂的魅……甚至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認為是一個極度虛弱、還未覺醒的神祗分身的魅,和一個“類神”生一個孩子

雖然不知道這樣的後代究竟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然而……神祗的靈魂和精神力強大的魔法師共同作用所產生的後代……

我只知道他會很強大。

甚至強大到超越“半神”。

他要這個孩子做什麼?

“那麼……”我艱澀地開了口,“他要你來找我?他知道我在這裡?”

夜晚的唯安塔似乎想要再說出些令我“難過”的話來,然而她似乎又注意到我此刻的表情異常嚴肅,並且帶著某種可怕的氣息,還是明智地說出了另外一句讓我稍感安心的話:“不,他不知道。我只是碰巧發現了一個魔法師……結果就碰上了你。真是倒楣。”

“那麼你現在……”瑟琳娜顯然也對這個故事產生了興趣,“已經?”

“沒錯兒。”魅挺了挺自己的胸口,“我能控制自己的身體凝聚,當然也能控制其他事情。”她又斜著妖豔的大眼睛瞟了瞟我,“只是這個傢伙真是差勁——我第一次使用自己的真實形體而不是精神力造成的幻境,他竟然——只有三分鐘從前那些死在幻境裡的半人馬,可是他的十倍”

庫爾蘇勒發出一陣奇怪的聲音來,而瑟琳娜乾脆放聲大笑。我的臉上變幻不定,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來……

這兩個傢伙笑了足有一刻鐘——還包括那個得意洋洋的魅——然後瑟琳娜才忍住笑意,用纖細的手指指著我:“好吧,撒爾坦,我不得不承認,如果這是你重生之後的第一次,算得上是相當不錯了……”

而庫爾蘇勒努力緊繃著自己的臉,眼睛卻在像我的某個部位瞟來瞟去——我不知道他是在用自己的人類身體的那部分做比較,還是用馬身的那部分做比較。

我深吸了一口氣,令自己的神色恢復如常——至少我覺得是這樣,然後問她:“你是說,你已經懷上了我的孩子。”

這一次瑟琳娜收斂了神色,但庫爾蘇勒還是不明所以。

夜晚的唯安塔點了點頭:“所以我說過,聽了我的故事之後,你就更不敢殺死我了。我看得出來你挺怕西蒙……呵呵,如果你殺死我,被他找到——我打賭你的下場比我還要悲慘。”

“西蒙到底是誰?能讓你……害怕?”瑟琳娜終於忍不住問我。

“一個東陸人。”我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很強大的東陸人。”

“有多強大?”她追問。

“就像……三百年前的我。”我說出這句話,她立即沉默了下來。

無論是白天的唯安塔,或是夜晚的唯安塔,似乎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自然也沒有人會為她講述歷史,講述有關法師們的秘密傳說。她和庫爾蘇勒不明所以地看著我,同時感受到了房間裡的異樣氣氛。

然後她開了口:“那麼,現在,你是打算放我離開,還是自己離開?”

“那麼,他需要這個孩子來做什麼?”我沉聲問道。

“我哪裡知道——他讓我可以凝聚成現在的樣子,我當然會報答他。”魅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這個小傢伙,就是我給他的禮物。”

我抬起頭來,凝視她的雙眼,而她用挑釁的眼神滿不在乎地看著我。我站起身來,在月色下緩緩說道:“如果你不知道西蒙為什麼需要你的孩子,那麼我可以等到他來找我的那一天。現在這個孩子——一半的所有權在我。不……不是一半,而是全部。所以從今往後,你必須要跟我走,或者說,你將是我的囚徒。”

“你竟然這樣對待我?”魅難以置信地看著我,“是西蒙想要這個孩子,是西蒙你僅僅是一件道具而已,你憑藉什麼擁有‘全部的所有權’?”

我在她的面前蹲了下來,用手指狠狠地捏住她的下巴,湊近她的臉,直到她開始閃避我那發出綠色螢光的眼睛:“給我聽清楚——西蒙的確很強大,但還沒有強大到要我在這種事情上也做出退讓的地步。也許你還沒弄明白,那麼我現在就告訴你——在西大陸、在這個位面,直至世界毀滅的那一天,沒有任何人,能夠這樣威脅我。從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如果某一天,西蒙?崔舍站在我的面前,要我交出這個孩子,那麼——深淵地獄歡迎他”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2:37
第八十七章蠱惑


    房間裏寂靜無聲。

    這大概是我第一次在眾人面前表現得如此失態……或者說是像一個真正的撒爾坦?迪格斯。

    我放開了魅的下巴,瑟琳娜默默地看了我一會兒,對我伸出手來。一陣清涼的感覺以我們的觸點為中心擴散開來,效果甚至比我的煉金藥劑還要好。

    那力量修復著我的身體,我感覺自己的呼吸越來越順暢,身子變得輕鬆自如。而後喉嚨一陣濕癢……一口暗紅色的淤血脫口而出。

    她收回了手,臉色變得更加蒼白,就像是最上等的羊皮紙。我不知道這樣需要她付出什麼代價,但絕不會是那種可以無限制使用的魔法。想要得到任何東西都要付出些什麼,何況是生命力。

    魅坐在地上,怨毒地看著我,卻不再說話。

    我抬起頭來向那只黑豹伸出手去——它向我惡狠狠地齜了齜,但還是任我將手放在了它的額頭上。這只巨獸的毛髮像鋼針,紮得我的手心微微痛。不知為何,我忽然對瑟琳娜生出了些“同病相憐”的感覺來——

    從前的我被所有人唾棄,而她則不容于暗精靈一族,同樣也不會被白精靈們接受。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來,她似乎並不那麼討厭——我甚至還從與她的談話中獲得了不少樂趣。

    剛才她本可以丟下我自己走掉——半人馬的確是攔不住她的。然而她卻治癒了我,並且現在又為我付出了些東西。我並不認為這個暗精靈會在相處的短短幾日之內就對我產生好感——那種好到了可以令她背叛自己的母親的好感。然而她這樣做必有原因……也許是因為那位暗精靈女王從前對她的所作所為令她在潛意識當中產生了某種逆反心理,導致了現在連她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應該做些什麼……或者說應該站在哪一邊。

    她現在已經恢復了正常的身形,看起來健康而充滿活力——這說明我之前給她喝下的那些煉金藥劑的效力已經消失了。也許是她的身上還有某種我並不瞭解的魔法或者是其他藥劑抵消了那些東西的效果。我不知道她重新恢復了自己的力量已有多久,但一個事實擺在我的面前:她在這段時間裏沒有傷害我,而是偽裝成虛弱不堪的樣子,任由我帶著她東奔西走。

    是的確不想殺死我,還是另有目的?

    我在黑暗中看著瑟琳娜,然後說道:“打算繼續跟著我走,還是回到你母親那裏?”

    她揉揉黑豹背上的皮毛:“你是在給我兩個選擇,還是僅僅打算聽聽我是怎麼說?”

    “幫助過我的人,我必將給予他十倍的回報。背叛我的人,我必將給予他十倍的痛苦。”我沉聲說道,“這是我從前的信條,如今亦然。我要南下,去做一些重要的事情。而這些事情一旦被你聽到,我就不可能再讓你離開我的身邊。所以如果你打算離開的話,最好趁現在。”

    “看起來我終於擁有了決定自己去留的權力。”瑟琳娜說道,“待在皮袋裏的感覺的確不好受——”

    我沈默著聽她說話,但心裏微微跳了跳。

    “可如果你不再讓我忍受那種惡劣的環境……我倒是有興趣再陪你走一段路。”她微笑著說。

    我重新坐在椅子上:“……為什麼?”

    暗精靈公主用手指轉動著她的短柄魔杖,黑色尖頭靴子踩在地板上,“說實話,撒爾坦,我瞭解你越多,就對你越感興趣。第一次被你抓住的時候,我本以為你會殺死我……可是誰想得到,那位大名鼎鼎的死靈君王、巫妖撒爾坦竟然有心情在晚上來到我的房間跟我鬥嘴?而最後的要求竟然是讓我製造一些鮮果——好喂飽自己的獨角獸。不不不……這不是撒爾坦,簡直是一個聖騎士……”

    我悶哼了一聲,用輕輕地踢了踢試圖攀向窗口的唯安塔——她立即停止了動作。

    “再比如你讓我救活那個魔法傀儡——”她指了指地上的艾舍莉,又指了指唯安塔,“又在下午的時候庇護著那個……‘白天的唯安塔’。你越來越讓我弄不清,你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了。”

    “我只是不想和西蒙起無謂的衝突。”我輕輕地搖了搖頭,“他對這只魅表現出了額外的興趣,我又明知她是黑暗女士的……化身,我為什麼要殺死她?相信自己的力量不代表就要輕易地招惹強大的敵人。至於‘聖騎士’式的同情心——相信我,你不可能在我的身上找到它們。”

    瑟琳娜意味深長地看著我,眼睛在月色下閃著明亮的光——當真?

    接下來的一句話應當是:“我可不信。”

    “或者我現在給你一個建議——”我將兩隻手合在一起,食指相對著輕輕敲了敲,“其實我們不必成為敵人,倒可以成為盟友。暗精靈和白精靈原本就是同族,你們之所以被驅逐到地下,是因為白精靈們認為你們追隨著‘被深淵領主控制了的撒爾坦’。現在你們的情況挺尷尬——既不被白精靈接受,又已經在事實上背叛了我。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造成這個局面的就是你的母親——她想要取代我成為世界公敵。雖然到目前為止幹得還算漂亮,但想一想從前的我……我打賭她沒有好下場——暗精靈們也不會有好下場。”

    瑟琳娜皺了皺眉頭,卻沒有反駁我。於是我在心裏暗笑起來。

    “但如果選擇一個聰明人來領導暗精靈們的話……一位兼具白精靈血統與暗精靈血統的人,那麼你猜,這兩個種族有沒有可能重歸久好,暗精靈們可不可能重新從地底回到地面?”

    瑟琳娜沈默了很久沒有說話,庫爾蘇勒則無聊地敲打著自己的蹄子——他原本就是一個小群落的首領,即便得到了灰寶石的庇護,依舊是一個不通政治半人馬。他可以是最勇猛的戰士,但說到謀略與心計的話,我打賭暗精靈女孩一根手指就能把他擺弄得團團轉。於是他索性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唯安塔的身上,似乎對這個擁有兩個截然不同的靈魂的女孩很感興趣——這也正好使得我和瑟琳娜可以安心地交談。

    暗精靈公主沉思了一會兒,然後輕聲笑了起來:“您這種蠱惑人心的愛好保持得真是長久,到現在依然未變。我敢打賭,如果你對我的哥哥,黑太子約瑟芬說出這番話的話,他現在已經已經微笑著同你握手了。然而我可不是他……”

    “雖然我的母親冷酷無情、我的哥哥愚蠢殘暴……但我更沒法兒相信你。他們現在擁有整個暗精靈部族的效忠、擁有**師的支持、甚至在歐瑞王國當中也擁有了相當的影響力。而您呢?如果算上您的這位半人馬的朋友的話,您也僅僅擁有了一支……大約可以攻佔一個城鎮的武力。我能相信您什麼呢?”

    “如果這樣想的話,西大陸上可就不會有戰亂了。”我笑著說,“開戰之前,兩個國家的使者各自在沙盤上擺出自己的兵力——哪個國家的兵力雄厚,哪個國家就被宣佈勝利,然後失敗者乖乖引頸受戮……原來鬥爭是一件這麼輕鬆美妙的事情?小姑娘,你的確還不瞭解我……我所擁有的,比你想像的要多得多。”

    “遺憾的是,至今為止,您沒法兒向我證明些什麼。”她聳了聳肩。

    “想要一個證明?那麼——”我抬起手來,指向北方,“我讓歐瑞王國的德爾塔王室在一夜之間崩潰,你信不信?”

    她的臉色慢慢變得凝重起來,仔細地盯著我,似乎想從我的臉上找到開玩笑的跡象。然而我直視她的雙眼,眸子發出淡淡的綠色螢光,直到她也向北方看去,並且低聲說道:“如果你真的能做到這一點……那麼我會好好考慮你的建議。”

    她動搖了……這的確是一件好事。

    庫爾蘇勒看了看我們,然後沉聲說道:“雖然不大清楚你們在計畫些什麼。但是撒爾坦是我的朋友。他差點為了半人馬失去了自己的性命,所以我也可以為他失去我的性命。無論小姑娘你站在哪一邊,我都站在撒爾坦這一邊。”

    瑟琳娜笑著看了看他,然後搖搖頭:“不,半人馬,你不知道撒爾坦?迪格斯從前是怎樣的人……”

    “死靈法師,巫妖,殺戮者。”庫爾蘇勒平靜地說道,同時在地上頓了頓自己的粗矛,“聽著,半人馬可不像你們想像得那麼蠢。在我們的祖先為代達羅斯皇帝服務的時候,我們就知道了不少傳說。”

    他看著我:“只是我們聽到的東西,可不是那些民間傳奇。那是代達羅斯皇帝的法師們整理出來的辛秘——你的故事作為一個人類當中偉大的殉道者在我們的群落裏一代又一代地流傳下來……不然,我怎麼會同你來到這裏?僅僅是為了消滅一個危險的女妖麼?”

    我愣了愣,然後重新打量這位站在我眼前的雄壯戰士……原來在這樣的身軀之下,還有著一顆細膩的心麼?

    我的故事在半人馬的群落裏流傳?我倒真的是驚訝了。

    瑟琳娜自然同樣驚訝。她看了看我倆,然後笑了起來:“這麼說,我倒是最不瞭解這位法師閣下的人了……”

    “我受夠了你們這些囉嗦的故事了”地上的唯安塔抓狂似的攪著自己的頭髮,“或者殺死我,或者放我走就是不要讓我這麼待在這裏”

    “你得跟著我走。”我站起身來,冷冷地說道。地上的被褥和床單在搏鬥的時候被撕扯得破破爛爛,倒正方便我將它們再扯成布條,然後把唯安塔捆綁了起來,又塞住了她的嘴巴。

    “在天亮之前,你得一直這樣待著,直到你的那個‘小東西’出現。對我來說她可比你更討人喜歡。”

    夜晚的唯安塔在地上扭動身體,嗚嗚做聲。然而我的藥劑禁錮的她的魔力——同時也禁錮了她化為黑霧的能力。現在的她甚至比不上一個健壯的凡人更具威脅性,因為構成她身體的本源直接受到了影響。

    接下來還有件麻煩事兒——我們得“修好”艾舍莉。

    像她這麼好運氣的魔法傀儡可不多見——先是死掉一次,然後被救活。現在再死掉一次,又會被救活——簡直比我的生命力還要頑強。

    只是……又得借用瑟琳娜的力量。不知不覺間,我似乎已經虧欠了她不少。

    製造魔法傀儡的方法原本是被我首先提出,記錄在我的手劄中。雖然米倫?尼恩後來又完善了製作工藝並且添加了某些自己的獨特創意,然而我現在所知的東西應付“修復”這件事情還是遊刃有餘。

    我們在魔法光亮的映照下忙了一整夜,直到月亮快要沒入西邊的群山之中的時候才大功告成。艾舍莉恢復了意識,除去有些“頭暈”和“視線模糊”之外並無大礙。

    眼下我們四個人……如果算上羅格奧的話,就得是五個,看著唯安塔的掙扎越來越微弱,然後像是陷入沉睡一般沒有了聲響。此刻東邊開始出現朝霞,艾舍莉從破損的衣櫃裏的找出了一條黑色的長裙幫她穿在身上,然後解開束縛著她的雙手與雙腳的布條、拿掉塞在嘴裏的東西,等待“白天的唯安塔”回到這具身體裏。

    晨光透過窗戶照在她的臉上,顯得她的面容白淨無暇。小姑娘的睫毛微微顫抖著,像是陷入了一場噩夢。夜晚的唯安塔一定不甘心就這樣讓出身體的控制權,我想每一次靈魂的交接大約都是一個痛苦的過程。

    雖然她的面容未曾改變,但整個人的氣質卻都與夜晚大不相同。我沈默地注視著她,然後將目光下移……滑過圓潤的肩膀、高聳的胸口、纖細的腰身,最終停留在她的小腹上。

    這裏有我的孩子。

    之所以留下他,原因可一言難盡。

    唯安塔接受了那個西蒙的幫助才凝聚成形,因此殺死她的話,幾乎就等於向那個男人宣戰——所以我得暫時留著她的性命。

    唯安塔的靈魂是黑暗之後塔克西斯的殘魂,我不知道殺死她會不會驚動那位星界的神祗——所以我還得暫時留著她的性命。

    而這個孩子,這個同時擁有“神魂”與“類神”血脈的孩子,又是我從未見過的存在。就像之前因為對“魅”這種珍奇的存在感到好奇而保留了她的性命一樣——我暫時也不打算殺死他。

    西蒙要他——大概是有他自己的目的。但縱使我如何冷酷無情,縱使這個孩子的出現並非我所願,我也不能將他當成一顆寶石或是一本魔法書那樣送給他。

    這畢竟這是我的血脈。這不但有關血緣親情,還有關個人尊嚴。如果有一天他當真以蠻橫無理的方式向我索要這個孩子——在他出生之後,我定然要他知道,他惹上了一個不該招惹的人。

    唯安塔的睫毛再一次大幅度地顫動,然後攤開在地上的頭髮開始慢慢變長……直到把她自己的身體都埋了進去。我想這大概是由於她沒法控制自己的魔力,也就沒法控制頭髮的長短的緣故。接著,她又發出低聲的沉吟,最終睜開了眼睛。

    在迷茫地看了我們一會兒之後——一個黑袍女人,一個黑袍男人,一隻兇狠的黑豹、一個雄壯的半人馬——她就立即像一隻受驚的貓一樣“跳”了起來,飛快地縮到牆角,瑟瑟發抖,同時繼續像昨天下午一樣哀求我們:“不要殺死我,求你們不要殺死我”

    我皺了皺眉頭……這麼活潑似乎不是好事——對於將在她的小腹中慢慢成長的那個生命來說。

    我試著讓自己的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攤開雙手,向她走過去:“別怕。我已經知道你是無辜的了。看這房間——昨天晚上女巫闖了進來,而我們殺死了她。”

    她轉動眼珠四下看了看,然後又試著向旁邊縮了縮。但地上的頭髮纏住她的腳踝,她又摔在了地上——所幸有那些黑髮做靠墊,摔得並不重。

    “那麼她的屍體呢?”她怯怯地看著我。

    這個小傢伙似乎還挺機靈……竟然知道“屍體”這回事。

    “已經燒成灰了。”我在她的面前停住腳步,笑著說。

    唯安塔所有所思地看了看我,然後說:“嗯……那麼你沒騙我。女巫都是要被燒死的,這個我知道”

    她那種“無所不知”的孩子氣表情讓我的心裏沒來由地一暖。然而我隨即就想起了另一個人來——另一個我一直不願去想的人。

    詹妮佛?馬第爾。她知道了現在發生的一切,會作何感想?

    假如她知道現在有另一個女人懷上了我的孩子……儘管事情並非我所願,也並非使用通常意義上的手段就能夠解決……她會做何感想?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2:38
第八十八章玩具


    這畢竟這是我的血脈。這不但有關血緣親情,還有關個人尊嚴。如果有一天他當真以蠻橫無理的方式向我索要這個孩子——在他出生之後,我定然要他知道,他惹上了一個不該招惹的人。

    唯安塔的睫毛再一次大幅度地顫動,然後攤開在地上的頭髮開始慢慢變長……直到把她自己的身體都埋了進去。我想這大概是由於她沒法控制自己的魔力,也就沒法控制頭髮的長短的緣故。接著,她又發出低聲的沉吟,最終睜開了眼睛。

    在迷茫地看了我們一會兒之後——一個黑袍女人,一個黑袍男人,一隻兇狠的黑豹、一個雄壯的半人馬——她就立即像一隻受驚的貓一樣“跳”了起來,飛快地縮到牆角,瑟瑟發抖,同時繼續像昨天下午一樣哀求我們:“不要殺死我,求你們不要殺死我”

    我皺了皺眉頭……這麼活潑似乎不是好事——對於將在她的小腹中慢慢成長的那個生命來說。

    我試著讓自己的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攤開雙手,向她走過去:“別怕。我已經知道你是無辜的了。看這房間——昨天晚上女巫闖了進來,而我們殺死了她。”

    她轉動眼珠四下看了看,然後又試著向旁邊縮了縮。但地上的頭髮纏住她的腳踝,她又摔在了地上——所幸有那些黑髮做靠墊,摔得並不重。

    “那麼她的屍體呢?”她怯怯地看著我。

    這個小傢伙似乎還挺機靈……竟然知道“屍體”這回事。

    “已經燒成灰了。”我在她的面前停住腳步,笑著說。

    唯安塔所有所思地看了看我,然後說:“嗯……那麼你沒騙我。女巫都是要被燒死的,這個我知道”

    她那種“無所不知”的孩子氣表情讓我的心裏沒來由地一暖。然而我隨即就想起了另一個人來——另一個我一直不願去想的人。

    詹妮佛?馬第爾。她知道了現在發生的一切,會作何感想?

    假如她知道現在有另一個女人懷上了我的孩子……儘管事情並非我所願,也並非使用通常意義上的手段就能夠解決……她會做何感想?

    西大陸的風俗並不支持一夫多妻制,千百年來都是如此。在人類這個群體與其他種族鬥爭的時候——無論是克雷爾人還是尼安德特人——都要動員一切可以參與戰爭的力量,才能夠確保自己不會滅亡。不少女性像男性一樣戰鬥,並且付出的犧牲並不比男人少。

    因此在西大陸上很長的一段歷史時間當中,女性的地位幾乎與男性不相上下。珍妮的祖先能夠成為女侯爵就是最好的例子。時至今日,雖然因為人類社會的穩定和生活分工逐漸細化的原因女性的地位在逐漸下降,然而……即便是泰咪拉行省的那位納尼亞伯爵,也不敢大張旗鼓地擁有一位以上的妻子。

    在情感方面,我似乎並算不上“特立獨行”,因此我情不自禁地擔心起今後的某些事情來,並且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性格相當的“優柔寡斷”。

    只是此刻我又發現……我現在似乎越來越不常想起米蓮娜?馬第爾了。

    在從前、在我還是一個人、並且恢復了記憶之後的那段時間裏,我對她的思念與痛恨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感情使我痛苦無比。幾乎每一件過往的事情都會牽扯到她的音容笑貌,幾乎每一段回憶都令我心腸寸斷。

    然而珍妮一直陪在我的身邊——她用她那種獨特的開朗與溫柔感染著我,直到我開始將她當作心中那個影子的替身,直到我在她們之間無法取捨,直到我發現自己對她的好感似乎已經超過了米蓮娜。

    虛幻的記憶與鮮活的現實,果然是現實終將取勝麼?

    如果說我痛恨背叛者的話……我自己算不算是一個背叛者?

    我這樣愣在那裏,手探在空中,直到朝陽將我的的手心曬得微燙,才將注意力重新投在眼前的這個小姑娘的身上。

    該死……她這種純淨而又歡快的眼神竟然與當年的米蓮娜?馬第爾無比相似。

    唯安塔拎起她的長髮,然後歡快地從地上跳了起來,抓住我的手:“那麼,你們就是好人——你真的是來救我王子麼?”

    這個小姑娘,怎麼如此輕易地就相信一個人?

    她明亮的眼睛望著我,手中感受到的是柔軟溫熱的觸覺。我的手下意識地緊了緊,然後努力令自己露出一個笑容來:“王子?不……我是一個魔法師。但總的來說,事情就如你想像的那樣,你被解救出來了。”

    她幾乎立即就歡樂地抱住了我,同時仰起臉在我的脖頸上留下輕輕一吻。

    我第一次遇到這樣毫無戒心的小傢伙——單純得像個孩子。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直到身後的瑟琳娜輕輕地笑出了聲,我才推開她轉過了身:“那麼我們立即離開這兒。”

    唯安塔不明所以地在我身後看著我,但艾舍莉善解人意地走過去拉起了她的手——似乎小姑娘已經原諒了魔法傀儡昨天下午的行為,像抓住某種依靠似的攀住她的胳膊。

    瑟琳娜使用了某種魔法——一種我不會浪費時間去記憶的魔法,將唯安塔的長髮在腦後盤了一個髮髻,令它看起來和常人無異,然後跟上我來,飽含笑意輕聲說道:“嗯?您的反應不大正常。”

    “我一向不擅長應付這種小傢伙。”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正常一些,“尤其在不能用一個法術把她們幹掉的情況下。”

    “可您和我相處的時候就自然得多——現在的撒爾坦像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孩子。”

    我皺了皺眉頭,沉聲說道:“我得承認,任何一個人類在這個領域的經驗都沒有精靈豐富——無論是白精靈,還是暗精靈。我想我在某個方面經歷的過的人定然沒有你多——你大可得意一會兒。”

    這番話似乎觸動了暗精靈公主心中的某個痛處。她在我的身後低哼了一聲,再不說話了。

    羅格奧從後面安靜地走過來,伸手拉住了我的衣角。我再次輕輕地皺眉,但沒有言語。昨夜他那種漠然旁觀的態度令我心生芥蒂,而我也一直沒有弄清楚他為何不管我的死活。雖然他的確說過“如果你無法達成我的願望,我就會轉投那位暗精靈**師”那樣的話,然而前兩次——一次在古魯丁,一次在馬第爾家的密室,他都用精神力量幫我擺脫了困境……只是這一次他為何如此?

    我微微側臉去看他,他仍舊還我一個微笑。只是這微笑看起來有些冰冷……並且毫無人性的靈動。

    走下懸崖的時候頗費用了點周張——白天的唯安塔不像夜晚的唯安塔那樣危險,同樣也不像她那樣強大。她甚至還沒有適應快跑,更不要說走下陡峭的懸崖。半人馬讓她坐在自己的背上,試圖將她馱下去……然而四條腿的庫爾蘇勒同樣沒有兩條腿的人類靈便。即便我為他加持了一個“羽落術”,一路上依舊險象環生,簡直比和女妖戰鬥還要令人心驚肉跳。

    我們在半人馬的村落裏簡單地補給了些必需品,然後分為兩路。

    艾舍莉要帶著她的母親去往馬第爾家的領地,而我則要和羅格奧、瑟琳娜、唯安塔繼續南下。庫爾蘇勒送給我們兩匹“純種馬”——兩個人半人馬用另一種方式**所產下的後代。

    只是……我不相信唯安塔能夠在一天之內學會如何騎馬。她身上的一切精神特徵都與另一位元女士截然相反,她善良、溫柔、毫無心機,卻也不善運動,不懂得運用魔力。

    我們只得牽著獨角獸與那匹馬慢慢地走下山去,然後到那個酒館裏想想辦法。

    酒館依舊孤單地矗立在路邊,就像我們上一次來看到的那樣。在我推開門的時候酒館老闆帕裏嚇了一跳——他目瞪口呆地看著我,然後顫抖著嘴唇,抓緊手中正在擦拭的那個木頭杯子:“諸神在上……你竟然活著回來了我還以為你惹怒了女巫,被她幹掉了”

    然後他又看到我身後的瑟琳娜與唯安塔:“諸神在上……不,你一定是遇到了哪位神祗,你從哪兒帶來的兩個美人兒?”

    我走到木質的吧台前,將一枚銀幣丟在案子上:“在我離開以後你有的是時間感歎。現在,看在這枚銀幣的份兒上,我要你為我做兩件事情。”

    他立即像上次一樣抓過了可愛的金屬小東西,聳了聳肩:“這酒館裏的東西,您隨便拿”

    “我對你這空空蕩蕩的酒館可沒興趣。但你首先得為我準備些口糧——要那種容易攜帶的、不易變質的……有乾果的話,越多越好。另外,我需要一個南瓜——這個時節你的地窖裏應該還有大個兒的南瓜,現在你去為我選一個最好的,拿過來。”

    帕裏立即鑽進了後門,我們則坐在木椅上,不讓唯安塔因為過於旺盛的好奇心而弄傷她自己。眼下她對吧台後面的那些瓶瓶罐罐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並表示打算“來一杯”。在我和瑟琳娜一致拒絕之後,她又想拔開一隻橡木酒桶的塞子,看看裏面藏著什麼“秘密”。

    瑟琳娜很是花費了一番力氣讓這個姑娘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然而就在我剛剛松了口氣之後,她又站了起來,表示“坐得太久,很無聊”。

    我有點兒後悔……為什麼在塔里的時候,沒有發現她的性格如此歡脫?她就像是一隻剛剛脫離牢籠的小鳥,對除了雙人床、梳粧檯、桌子和椅子之外一切的事物都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我痛苦地撐著額頭,覺得自己剛才向酒館老闆買下一個南瓜實在是一個極其明智的決定。

    在唯安塔開始擺弄自己的頭髮、而瑟琳娜努力不讓她擺弄自己的頭髮的時候,帕裏終於從後門鑽了出來。

    單純的小姑娘立即像受到了驚嚇一樣安安穩穩地坐在了椅子上,比任何一個貴族小姐都要安靜文雅,只是仍舊忍不住用眼睛去瞟他手裏大大小小的袋子——還包括那個足有桌面大小的金黃色南瓜。

    他吃力地把南瓜放在桌子上,又探頭看看窗外我們的坐騎:“要我說,先生,您可沒法兒帶走這麼個大傢伙……”

    我仔細地打量那個南瓜,在確認沒有龜裂的縫隙之後說道:“現在麻煩你在南瓜的兩面——對稱著,為我開兩個洞。要方方正正的洞,但記得別把挖出來的部分弄碎。”

    他疑惑地看了看我,但我不再說話。於是“看在那枚銀幣的份兒上”,他去吧台後面取出了刀具來,穩穩地坐在桌子前,小心翼翼地按著我的要求挖出了兩塊。

    “再幫我把裏面的南瓜籽兒掏乾淨。”酒館老闆帕裏的刀功不錯,切得甚至比我預想得還要好。

    “您……不會是打算做那種套在頭上,嚇唬人的面具吧?”帕裏神色古怪地看了看我,“要是想做那種東西,可不是這麼個挖法兒……”

    “當然不是。”我微笑道。

    他挽起袖子,一邊將掏出來的東西堆在桌子上,一邊皺著眉頭,然後將身子後仰、仔細端詳,大叫起來:“我知道了這種切法——您是打算用南瓜做玩具?”

    “您猜對了一半。”我看了看剛剛坐到帕裏的對面,拖著下巴看著那只大南瓜的唯安塔,說道,“您會做木頭玩具麼?”

    “啊哈,果然是玩具”帕裏用濕乎乎地手拍著大腿,笑起來,“我們這一帶都是伐木工,每個人都會幾手絕活兒——您是想要什麼樣的玩具?可是說好了,得另外加錢。”

    我揚手又拋給他一枚歐瑞銀:“要四個輪子——四個裝在這南瓜上的輪子,越圓越好。”

    兩枚歐瑞銀,大約抵得上他這個酒館一年的收入了。帕裏乾脆關上了們,掛起“停業”的牌子,然後又去吧台後面取出一大堆的工具和木料:“沒開這個酒館之前,那時候我的米娜莎還活著——願諸神保佑她安息——我可是這一帶手工最巧的伐木工人。”

    他開始用小刀切割木料,並且用細線來勾勒弧線:“我做的玩具甚至買到了行省的首府只是因為我後來傷到了手腕,再也沒法長時間地用小刀削削刻刻了,才開了這家酒館……”

    瑟琳娜坐在我的身邊看他忙碌著,湊近我輕聲問道:“你要做什麼?”

    “我們總不能讓那個小傢伙騎馬。”我看了看正聚精會神地盯著酒館老闆手中的小刀的唯安塔,“況且到了晚上,也不能總是綁著她。”

    “可這和南瓜有什麼關係?”

    我看著她那種罕見的好奇眼神,聳了聳肩:“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帕裏的手藝的確挺精湛,腦袋也挺聰明。他很快就做好了四個輪子,還為我免費贈送了兩條輪軸。我甚至懷疑如果我不叫停的話,他還會做出更加精緻的細小部件來。但這樣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我讓他把四個輪子插在南瓜的身子上,然後把挖下來的兩塊裝好,抱著走出門外、放在空地上。

    “……您是打算?”帕薩在褲子上擦著手,不明所以地看著我。

    “向後退一退。”我微笑起來,繞著南瓜走了一圈,開始回想我第一次使用這個法術時的狼狽情景——那一整只南瓜都爆成了漿液,濺滿了我的袍子。那時候我的還是一個剛剛開始學習魔法的、真正的少年人,總是對許多威力不大卻別開生面的法術情有獨鍾,甚至會用威力不俗的塑能系魔法的咒文去交換一些……類似這樣的小把戲。

    那段日子,應當是我真正懂得、又能夠享受魔法所帶來的樂趣的時光。

    我站在距離南瓜幾米遠的地方,然後開始誦念咒文,手中則是一小塊南瓜的表皮和木頭的碎片。咒語只有七個音階,在最後一個長音脫口之後,我將手裏的東西輕輕拋在地上,而遠處的南瓜立即爆成了一團黃色的煙霧。

    帕裏似乎被這情景嚇了一跳,雙腿一軟,幾乎癱倒在地。

    霧氣蔓延,緩緩變大,然後旋轉凝聚,在陽光下閃耀著晶瑩的光芒。這個過程並未持續多久……在帕裏轉過身一邊看向身後一邊試圖跑進酒館裏的時候,煙霧消散了。

    停留在原地的是一輛金黃色的馬車。

    它有著烏黑的車輪、乾淨的玻璃、側開的車門,還有可以套上馬匹的繩索。

    帕裏看見了它,腳步一停,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然而翻身爬起,指著我大叫:“你……你是也是一個女巫?不,巫師?”

    “我一個魔法師。”我聳了聳肩,“現在麻煩你把那匹馬——那匹很高大的馬牽過來,套在車上。”

    他的臉色發白,雙腿發抖。但仍然慢慢地走了過去——還不忘回頭看我,似乎是在擔心我將他變成一隻蛤蟆或者蜥蜴。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2:39
第八十九章  總得喂飽她


  我駕駛著馬車一路南行,天氣逐漸變得暖和起來。離開馬第爾家的時候還是寒風凜冽、刀削刺骨,但現在迎面撲來的風中已經蘊含著些暖意了。四季變幻的腳步被我甩在身後,路邊的枯枝上開始出現尤有綠意的樹葉。這意味著“烏鴉之眼”這個極便捷的法術將可以再次被我使用,不需要在敵我不明的情況下輕身犯險。

  庫爾蘇勒的純種馬腳力極佳,我們用了四天的時間就穿越邊境到達了普洛斯行省的邊境,算是正式進入了那種溫暖的亞熱帶氣候的統治範圍。路上的行人開始多了起來,我們甚至會在一天之內遇到三輛馬車——無論是車夫還是車內的主人都對我們那造型別致的車廂投以驚奇的目光,當然也包括那匹僅靠自己的力量就可以超越雙馬四輪車的純種馬。

  在又經過一天疲憊的行程之後,前方的天空漸漸變成了火紅色,夕陽在遠山之後隱沒,不少林間的飛蟲開始活躍地躥出棲息之處,試圖追逐車廂四角橘紅色的魔法光亮。

  我喝停了純種馬,將馬車停靠在一處平緩的溪谷地上。面前是一道蜿蜒清澈的溪水,身後則是低矮的小灌木叢。既方便取水、能夠抵擋夜晚微涼的風,又可以防止敵人用高大的樹木隱藏身影。

  實際上行路到此處,我更多防備的是那些喜歡成群打劫過往商旅的類人種,而非那位暗精靈女王的殺手們。米倫.尼恩在南方的影響力遠不及北方,她還沒有神通廣大到可以掌握我的行程線路的程度。

  眼見天邊最後一絲光亮也沒入了群山背後,我跳下馬車來,輕輕敲敲車門。瑟琳娜打開車門,拉著羅格奧的手輕輕地跳了下來。我探頭向車廂裏看了看——唯安塔已經睡著了。

  按照前幾天那種,將藥劑放在她的鼻子底下讓她嗅一嗅,然後將車門從外面鎖牢。

  接著我們搭建過夜的帳篷、升起篝火,開始烹製晚上的食物。

  蘑菇、肉幹、洋蔥、果片、食鹽和清水的混合物在鍋裏逐漸散發出香氣來,湯的顏色由透明變成乳黃,然後開始活潑地泛起氣泡。

  我趁這段時間用幾枚鮮果去喂那只獨角獸,然後聽到馬車裏像往常一樣發出巨大的聲響——夜晚的唯安塔出現了。

  她同以往一樣先是對自己的頭上因為魔法而形成的髮髻表示了“噁心”,然後試著抓散它們。又在徒勞無功之後敲打車廂的玻璃窗戶——然而它們被我加持了“高等堅固術”,就算此刻她的手頭擁有一柄錘子也甭想在上面留下一個白印兒。

  濃湯已經煮好,三個人圍坐在篝火邊用木碗喝著湯,蘸著干麵包吃。

  唯安塔終於停下了無謂的掙扎,雙手撐在玻璃窗上,手心發白,用嘶啞的聲音低吼:“我也餓了我要進食進食”

  我向著她舉起手裏的湯碗:“你想來點兒這個?蘑菇可真是好東西。”

  她惡狠狠地瞪著我,然後露出雪亮的牙齒來:“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麼”

  我放下湯碗咬了一口手裏的麵包:“想吃掉我?還是暗精靈法師?或者這個孩子……噢不,相信我,你不會願意碰他。”

  唯安塔畏懼地看了羅格奧一眼,沒有做聲。在前天的時候,她領教了羅格奧的厲害——那天晚上馬車門沒有鎖好,被她從裏面撞開了。羅格奧毫無存在感地倚著車輪子坐著,我則一如既往地在遠處與瑟琳娜鬥嘴取樂。

  可憐的魅似乎打算“大吃”一頓然後偷偷溜走,用伸手把那“孩子”拉了進去。結果不到一刻鐘,車廂裏就傳來痛苦到極點的嘶吼。我趕到的時候,羅格奧正好整以暇地看著癱倒在地的唯安塔,然後默默下了車——還算他有點兒良心,沒有像當初對待艾舍莉那樣,用精神力量把對方撐爆。

  從此以後她就知道這個小傢伙絕對不能招惹——儘管外表看起來溫順無害。

  瑟琳娜湊近了我,嘴裏呼出因為濃湯的熱氣來:“不過說起來——她的確應該進食了。如果你還打算要她肚子裏的孩子……”

  我苦惱地觸了觸額頭:“進食?女妖進食……你當然知道吃掉的是什麼。難道我得眼見著她找來幾個男人,然後把他們吸得乾乾淨淨麼?”

  “只是精神層面而已。”瑟琳娜放下湯碗遞給我一枚提子,我擺了擺手,她就丟進了嘴裏,嚼得滿口蜜汁。

  “那也不行。”我斷然拒絕,“無論如何她懷有的是我的孩子——你是知道精神力會對靈魂產生影響的,我可不想……”

  瑟琳娜饒有興趣地看著我,然後輕輕地“哈”了一聲,拾起她身邊的一根木枝丟進篝火裏,“那麼你也忍心看著白天的那個小傢伙——唯安塔,活活餓死?”

  我沉默著收起三個人吃得乾乾淨淨的湯碗,放在小鍋裏,然後為它們施加了一個“火焰防護”——丟進了篝火之中。熊熊燃燒的火焰很久將把上面殘留的汁水灼燒得乾乾淨淨,我用木棍又把它們提了出來。

  “總有辦法的。”我看了一眼隔著車窗憤怒地盯著我的唯安塔——這傢伙能像白天一樣該多好……好吧,我得承認,在白天的時候她依舊是個讓人感到頭痛的小傢伙。但至少她不明白什麼叫做“饑餓”。

  “其實倒不是沒有折衷的辦法……”瑟琳娜猶豫了一會兒,微笑著,湊近我的耳邊,“你可以這麼辦……”

  我愣在那裏,先是覺得這法子荒唐無比,然後再次回想剛才瑟琳娜告訴我的一切,覺得這事情似乎的確有相當高的可行性。

  “反正她需要的是人類的精氣……”瑟琳娜聳聳肩膀,“只要你不怕麻煩、不怕浪費時間的話。”

  “時間這東西麼……有的是。”我思索著,沉吟著,“正巧我們四個人都對睡眠這種事情沒有強烈的需求,我們可以夜間行路,把白天的時間的補回來。”我將羊皮紙地圖在地上攤開……上面顯示再有半天的行程就可以抵達小鎮“聖路易”。也許我們可以在那裏讓女妖吃個飽。

  第二天中午剛過,我們就看見了遠處綽約的房屋尖頂。地圖上僅有一個表示城鎮的標注,卻並沒詳細描述這個城鎮有多少人口,只是遠遠地看去,它的規模不大也不小——介於古魯丁村莊和小鎮約約克孫之間。

  馬車的四輪碾上堅硬的石板路,純種馬的蹄聲變得清脆動聽。沿路的路人紛紛看向我們,眼中露出驚訝的光芒……幾個中年男子不懷好意地盯著我,然後交頭接耳;一群小孩子追逐在馬車之後,歡叫跳躍。

  這鎮子似乎只有呈十字形的兩條縱橫街道,路上鋪著青石板,看起來常有商旅往來——這使得我們的計畫輕鬆了不少:因為這意味著鎮子上的人們不會那麼排外,更容易對外來事物產生興趣。

  馬車行至一處旅館門前停下,我跳下馬車拉開車廂門,瑟琳娜則緊緊抓住唯安塔的手,唯恐她“快樂地”跑個無影無蹤。

  我抬眼去看旅館的招牌,險些笑了出來:龍與美人旅店。

  但願這裏的主人不是帕裏的遠親。

  我並不打算多做停留,只是推開了旅館的木門,站在門口擋住光線並且重重地咳嗽一聲,於是旅館前廳裏面的十幾個正在喝酒的人就一起看向了我。

  旅館的主人是一個高瘦的中年人。他先是疑惑地打量我,然後向我露出笑容並且走了過來:“您需要點什麼,先生?”

  我沒有說話,只將手裏的一個青蘋果遠遠地拋向他。中年人下意識地伸手接住,然後不明所以地看著我……但他的眼睛馬上就變大了。

  因為他手中的蘋果忽然變成了一隻鴿子,展開翅膀從他的臉前“呼啦啦”地飛上前廳上空,接著在臉色極度驚訝的眾人的頭頂盤旋了一圈——

  趁這些傢伙張大嘴、仰起頭的時候,我用指頭打了一個手響。

  鴿子立即化作無數光點,紛紛洋洋地灑落下來,消失不見。

  這是煉金術與魔法相結合的小把戲,幾乎每一個魔法學徒都能漂亮地玩出幾手來。趁一半人還在四處張望、尋找白鴿蹤影,而另一半人驚詫地望向我的時候,我微微欠身,朗聲說道:“一個戲法兒。我們是‘公路貿易馬戲團’——稍後將在鎮子那頭的路邊為大家展示更加精彩的東西——歡迎光顧。”

  然後我推開門,跳上馬車,等車廂門發出一聲悶響,策馬離開了這家旅館。

  身後那些圍觀的人似乎還在對我們指指點點,但我知道僅憑我剛才露的那一手,就足夠吸引他們的目光了。沉默寡言、足不出戶的人可不會在大白天到酒館裏“喝一杯”——剛才那些看到我的戲法兒的傢伙一會在稍後變著法兒地將發生的事情誇張一百倍,然後讓更多人跑來圍觀我們。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2:40
第九十章  吃掉一個鎮子


  瑟琳娜打開我身後的換氣小窗,笑著問我:“巫妖法師客串變戲法兒的藝人感覺如何?”

  我沉思了一會兒,皺起眉頭:“有些彆扭。但總的來說……感覺還不錯。”

  ——這倒的確是實話。也許是因為現在有了比較強大的實力暫時地保障自己的安全,又被珍妮的感情沖淡了對前世的思念,加之身邊有了兩個性情稱得上是“活潑”的漂亮姑娘為伴,我感覺自己的性格越來越平和,甚至還在剛才找到了點兒前世年輕時的感覺——那時候的我就鍾情於這些小把戲,並以博取年輕姑娘們的笑聲為樂……直到我所掌握的力量越來越強大,整個人的性情也變得逐漸淡定起來。

  我們花費了二十分鐘的時間行至道路的那一頭,身後就是由黃土夯實的矮牆——同約克孫的外牆一樣。

  然後我將獨角獸和羅格奧的那匹矮馬拴在車廂的另一側以確保它們不會被一會的人群打擾,開始在玻璃車窗上施展幾個魔法。

  透明的窗戶在魔法的作用下變成了雪白色,我又伸出指頭在車窗上勾畫出一個五芒星——大功告成。

  四十多分鐘以後,在我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時候,遠處終於走來了三個人影:都是克雷爾人,一個黑髮的年輕人,兩個金髮的中年人——一胖一瘦。他們遠遠地看著我,猶豫了一會又走進了些,疑惑地四處打量,然後發胖的金髮克雷爾人開了口:“剛才旅店裏的那個人就是你——”

  我微笑著點了點頭。

  “你說過會有……馬戲表演的。什麼時候開始?”

  “已經開始了,先生們。”我向他們做了一個“請上前”的手勢,然後指向車廂上的五芒星:“湊近它,並且不斷地向它哈氣,我保證您將看到終生難忘的景象——比您記憶中的任何一次演出都要精彩。”

  三個人面面相覷,然後黑髮的年輕人遲疑地走上前來,謹慎地用手指觸碰車窗。

  我立即大驚小怪地制止了他:“哦哦哦,先生,注意您的手指——這個車窗可是由一位巫師是施展過法術的,別弄壞了它。”

  “它有什麼特別的?”年輕人側臉盯著五芒星看來看去。

  “按照我說的試一下……我在他身邊輕聲說道,我保證您——”他已經輕輕地向那五芒星哈了一口氣。

  儘管西南的氣候要暖和得多,但白色的水汽還是立刻就蒙上了玻璃的表面。然後那年輕人瞪大了眼睛,微微張開嘴,像是看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過了十幾秒之後,他愣愣地轉過頭看向我:“這……這……”

  “要不斷地哈氣才能有效果。”我循循善誘。

  而他身後的兩個人皺著眉頭問他:“哈裏,你看到了什麼?”

  年輕人沒空兒搭理他們,立即將雙手撐在了車門上,像是害怕別人將玻璃從他的面前拿走,然後像一隻熱得快要昏死過去的小狗一樣一停地輕聲“哈哈哈”……。

  我眼見他白淨的面孔逐漸變得潮紅,心知是法術起了作用。

  兩分鐘之後,年輕人面紅耳赤地從門前抬起了頭,用複雜的神色看了我一眼。我在他開口前或者把試圖把拳頭揮到我的臉上之前輕聲微笑著說道:“你只能看到你最想看到的——每個人眼中的情景都不相同。那麼……您見到了哪位?”

  “這不關你的事……”他尷尬地轉身走了回去,動作有點兒彆扭——夾緊褲襠,像是尿了褲子。另外兩個人疑惑地瞧了瞧他:“你看到了什麼,哈裏?”

  “沒什麼好看的——”他悶聲悶氣地說道。

  “那你幹嘛盯著瞧了那麼久?”金髮的胖子說道,“瞧瞧你的臉色——”

  但這時候他身邊的另一位已經大步走到了馬車的玻璃窗前,使勁兒哈了一口氣——然後像剛才那位一樣瞪起了眼睛。有了上一位的示範,他立即再次哈氣,然後呼吸逐漸急促起來。整個人像是陷入了恍惚的狀態,口中的白氣一下接一下,直接到雙手漸漸地扣住車門旁邊的凸起,然後身子猛然一顫……

  我索性坐到了馬車前方的座位上,不去管他。因為又有三三兩兩的人在從遠處走來,並且到了胖子在車門前的那一幕。

  胖子從失神的狀態中抬起頭來長長地出了口氣,仰臉對我笑道:“驚心動魄,哈?”

  我向他笑了笑,而他立刻就被另一個傢伙推開了。

  鎮子上的人正在逐漸向這邊聚集,其中不乏在從其他人口中聽說了這個神奇的“戲法兒”之後怒氣衝衝地想要來趕走我、卻又被自己的好奇心所吸引、最後又彆彆扭扭地走開了的紳士。

  這場混亂的“馬戲表演”大概持續了兩個小時,直到最後一個男子被他的妻子揪著耳朵從車窗前拉開,並且意猶未盡地詢問我“什麼時候離開”,我才在一群女人仇視的目光中跳下來解開了捆住矮腳馬與獨角獸的繩子,送給她們一個歉意的微笑,打算狠狠地抽打一下韁繩。

  然而一個肥胖的主婦氣勢洶洶地拉住了韁繩:“別想溜得這麼早——我們也要看”

  ——我說過什麼來著?在西大陸上,女性一向是極有地位的……

  吵吵嚷嚷的主婦們輪流湊到窗前,然後心滿意足地離開。而一些年輕些的小姑娘則站在週邊竊竊私語,面紅耳赤地猶豫著,思量著是否要走上前來。

  眼見天邊開始出現紅霞,主婦們的身影越來越稀少,我就不打算再等待這些小姑娘自投羅網,於是大喝一聲,讓純種馬邁開了腳步。

  身後年輕女士們的眼神中是否正摻雜著悔恨與期盼的情緒我不得而知,倒是瑟琳娜在車廂裏揮手散去了魔法,然後在我們遠離了那個鎮子之後打開門拉著羅格奧跳了下來,得意地問我:“從沒想過‘魅惑術’可以這麼用吧,哈?”

  “只怕那個鎮子今晚有不少夫妻要大吵一架了。”我微笑著將羅格奧抱上他的矮馬,然後說道,“和我一起駕車?”

  她欣然跳了上去,然後輕輕敲了敲車廂的頂棚:“只是最後的那段時間裏,唯安塔看起來有些消化不良——後來出了什麼事?那些精氣的味道總是有些怪怪的——”

  “唔……後面的是些女人。看起來我們的女妖口味還挺正常,沒有特殊嗜好。”

  我們隨即大笑了起來,而後黑暗再次降臨大地,車廂裏傳出了唯安塔低沉的驚呼聲:“……咦?”

  她沒有大吵大鬧,似乎的確是吃飽了。

  實際上我剛才在馬車上勾勒出的是一個煉金法陣,上面固化了一個強力的“魅惑術”。這個法術的效果與女妖吸食的效果有異曲同工之妙——讓人產生幻覺,然後看到他最傾心、最愛慕、最想得到的那個異性。接著兩人在魔法的作用下在幻境裏翻雲覆雨,而不斷哈出來的口氣中自然就包括了他們的精氣。

  只是用這樣的法子採集到的東西僅夠女妖塞牙縫——足足一個鎮子的老少男女才令她滿意,並且終於肯安靜地坐在車廂裏了。

  馬車在夜裏快速前行,我的“真實之眼”令我不會因為黑暗而看不清路況,速度並沒有比白天時候慢上多少。其實馬車前面並不好受,震動在這裏顯得尤其強烈,遠沒有車廂裏舒服。

  大約行走了一個小時,和我閒聊的瑟琳娜皺起眉頭:“這兒可真難受——我總覺得自己要掉下去”

  “總比騎在你的黑豹上要安穩得多吧。”我微笑道。

  “我的豹子的脖頸——可是軟的。”她撇了撇嘴,“我得下車,我寧願騎你的馬或者我的黑絲麗。”她親昵地撫摸懷中“小貓”的腦袋,而我微微吃驚:“一隻雌豹?”

  “雄豹怎麼可能有這麼漂亮的皮毛?”她瞪大眼睛反問我。而那只“小貓”也發出了不滿的呼嚕聲。

  “好吧。”我長籲一聲停下馬來,看著她抱著黑貓落在地上,然後說道:“我建議你……還是騎你的黑豹。”

  “為什麼?”她過去輕輕撫摸我的獨角獸,而小母獸沒有避開她的手,只是不大友善地看了看她懷中的黑貓,“我還從沒騎過獨角獸——它們是生活在南方的珍獸。現在我得試試。”

  還未等我阻攔,她就已經翻身跳上了母獸的脊背……

  然而我預想中的情況竟然沒有發生

  我臉色古怪地看著她,感到十分不可思議。

  “怎麼了?”瑟琳娜讓黑貓藏在獨角獸的鬢毛裏,然後雙手抱住她的脖子,“有什麼……值得驚訝的麼?”

  我聳了聳肩轉過臉去,然後大喝:“駕”

  純種馬立即發力狂奔。

  而我仍在心裏驚訝地低語:見鬼了……獨角獸竟然沒有將她甩下來?

  要知道,獨角獸只能被兩種人乘騎:一種是男人,另一種是處女。精靈們——無論是白精靈還是暗精靈,在私生活方面都是極不檢點的傢伙……至少對於人類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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