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法師手札 作者:沁紙花青 (連載中)

mk2257 2011-5-19 19:50:4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6 25687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3:11
第二十六章  真理之書


  未等安東尼與那個法師開口,我已經輕輕彈了彈手指。一個“高等沉默術”立即被丟在他的身上,這與先前他送給我的那個法術的威力簡直是天差地別。法師帕格尼尼的身子當即微微一震,接著猛然抬起頭來。兜帽因為劇烈的動作而滑落,露出一張震驚到極點的面孔來。

  “現在請您施展一個魔法,我同樣數到三。”我抽出菲克斯腰間的火槍——槍膛之中已經空空如也。但我擺了擺手,於是地上的彈丸立即輕輕地漂浮了起來……然後我伸手捏住它,將它填充進了槍膛裏,發出輕微的撞擊聲。

  一個“導向射擊”與“拋擲彈丸”被我加持在槍體上,發出微不可察的魔法光亮。然後我用右手端起它,指向對面的法師帕格尼尼。

  我的行為令安東尼輕聲嗤笑了起來。矮人們似乎總是對他們的技術有些偏執的崇拜,即便在見識了我的魔法之後。他們認為我還不懂得如何填裝彈丸——就好像人類用嘲弄的眼神看著那些手忙腳亂卻裝不好弩箭箭矢的大地精。

  但他身邊的法師開始明智地微微後退,並且在發現自己已經無法施展任何一個魔法之後將雙手舉起胸前,顫聲說道:“您不能這樣——您不能在凡人面前使用魔法殺死我……這有違秘黨議會的準則,魔法師不能公然在凡人面前展示北辰之星的魔力”

  矮人世子安東尼似乎直到此時才意識到事情與他想像得並不一樣。他驚訝地看了看一反常態的法師,又看了看我手中的火槍:“但……帕格尼尼大師,他僅僅是一個魔法學徒——”

  “他可不僅僅是一個學徒”法師尖聲叫了起來。我敢打賭,像他這樣的魔法師一定從未體會過自己的生命由別人掌握、並且隨時都有可能被扼殺的那種感覺。

  而我已經冷冷地開始倒數:“一……”

  法師再次驚慌地退卻,使不出一丁點兒的魔力。

  “二……”

  他被自己的另一隻腳絆倒,狼狽地坐在了地面上,雙臂護在身前,只得大聲叫喊:“你不能——你不能違背議會的準則,你不能在他們的面前——”

  “三。”我的話語出口,扣動扳機。彈丸攜帶著巨大的動能正射在他的命根子下,將地面炸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坑洞來。那些碎石四濺飛射,有不少嵌進這法師的皮肉當中,引發一陣更加響亮的慘呼。

  碎石在安東尼的盔甲上劈啪作響,他卻是驚訝地張大了雙眼,似乎始終沒弄明白為何沒有火藥驅動的火槍會發射出威力如此巨大的彈丸來。

  我將手中的武器拋給了菲克斯,在臉上露出微笑:“安東尼殿下——似乎您身邊的這位法師才是冒牌貨。如果說我們之中某個人與那些盜竊者有牽連的話……”

  “也許你願意在父王的床邊解釋一番?”菲克斯踏前一步,逼視安東尼的雙眼。

  長子殿下與世子殿下惡狠狠地相互注視很久,而後安東尼惱怒地後退了一步,用力揮手:“帶上他,我們走”

  身後的皇家衛兵立即攙扶起性命並無大礙的法師,從我們的身邊匆匆掠過,向通往下城的升降通道走去。那法師在經過我身邊的時候仍舊面色蒼白,腿腳並不靈便,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倖之情。

  但我又轉過了身子,沉聲說道:“不要再出現在我的視線裏。”

  法師的腳步微微停頓。

  “馬上離開地下世界。”

  帕格尼尼在原地停留了一會兒,然後轉過了頭,嘴唇顫抖了片刻,向我惱怒地低吼:“我知道您擁有遠遠超越我的力量,也知道您也許是某一位大法師的弟子——但您無權命令我,法師有權在西大陸的任何一片土地上自由行走——只要不侵犯另一位法師的法師之塔。而你與我……都已經嚴重違反了議會‘不得在凡人面前使用魔力’的禁令……如果我願意的話,我隨時可以將這件事向聯席議會報備——那時候要受苦的可就不僅僅是我一人了”

  他的胸膛急促地起伏著——這種激動而失控的情緒本不該出現在一位魔法師的身上。然而從未忍受過如此遭遇的他似乎已經無法令自己的精神力波瀾不驚,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惱怒的農夫。

  “秘黨議會的禁令?”我輕聲笑了起來,搓了搓手,“這禁令在這些年來已經名存實亡……甚至有一位秘黨議會中的高層人物在三百年前就已經肆無忌憚地踐踏了它。但說到底——這禁令究竟為何存在?僅僅是因為懼怕凡人們見識了這力量、掌握了這力量,然後威脅到自己?”我回身指了指那些矮人衛兵,“但是看看他們吧——他們所擁有的東西,卻正在世俗世界當中傳播開來,並且越加先進。”

  法師帕格尼尼皺起眉頭看著我,似乎沒有弄清楚為何我會發表這樣的長篇大論。

  “所以,我要你回到地上世界,找到大法師塔中的那三個老傢夥,然後告訴他們,  ‘法師不得在凡人面前使用魔力’這條禁令,即刻廢除。”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還有另一件事情也要你代我向他們傳達——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們和帕薩裏安做的那些勾當。”

  帕格尼尼這時瞪圓了雙眼,就連安東尼的臉上也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他與那位法師長期接觸,當然知道秘黨議會的那三位大法師代表著什麼,因此他更加驚訝於我的言辭。

  “你……究竟是什麼人?”帕格尼尼撐著衛兵的肩膀轉過身來,上下打量我,試圖從我的相貌中找到熟悉的印記——但他註定是要失望的。

  “我?”我仰頭輕笑起來,“三百年前我是秘黨聯席議會的第二任榮譽會長,三百年前我還有另一個名字——”

  法師帕格尼尼的臉上露出深思的表情,然後由疑惑不解逐漸轉為呆滯,進而漸漸變成看到世界末日一般的震驚與恐懼。他本能地後退,然後打量我銀色的長髮,又用力地晃了晃頭:“你是……你是……”

  “我是撒爾坦.迪格斯。”我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以這個名字,以秘黨議會榮譽會長的名義,去向那些大法師們,去向西大陸上所有的法師們宣告,我,撒爾坦.迪格斯,重新回到了這片土地。去向他們宣告,魔法將不再隱藏在黑暗之中;去向他們宣告,選擇與我為敵或者成為我的盟友;去向他們宣告……我將再一次改變這個世界”

  帕格尼尼連退三步,以驚恐萬狀眼神看著我,然後再次後退三步,最終扭頭飛跑進通道的陰影當中。

  而安東尼已經愣在原地,似乎不知該對我做出何種表情。倒是那五名皇家侍衛出身平民,一時想不起“撒爾坦.迪格斯”在這個名字有何異常,又沒有讀過矮人王子們從小學習的《真理之書》,顯得鎮定了許多。

  “……《真理之書》?”安東尼喃喃自語。

  菲克斯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而後微笑道:“《真理之書》。”

  矮人世子以一種少見的忐忑神色看著我,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又似乎不知該從何說起。我站在原地與他對視了一會兒,然後輕聲說道:“有些事情……需要被改變了。如果我的到來令你感到困擾——那麼你可以詛咒命運。如果你是一個聰明人,那麼你應該清楚你要怎麼做。”

  安東尼在片刻的呆滯之後陰沉下臉色,然後悶哼了一聲:“即便您是預言中的那個人,那麼……您打算用幾句話就令我放棄儲君的地位?不,請不要忘記,地下王國有數十萬的人口,會效忠於我將有一半以上……如果你們真的想要得到什麼——就踩著鮮血骸骨從我的手裏奪過去”

  我又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微笑起來,走過去緩緩探出手——他皺了皺眉頭,但沒有向後躲閃。接著我在他的肩頭上拍了拍,輕聲說道:“事情還遠沒有到那樣糟糕的地步。總有很多辦法可以解決的……戰爭從來都不是一件好事,而你會幫助我們避開它的,不是麼?”

  “我可不這麼想——如果有人想要從我這裏拿走原本屬於我的東西的話。”安東尼後退一步離開我的手掌,然後大步走進了通道之中。自始至終,那五個皇家衛兵都冷眼旁邊這一切,直到其中一個隊長模樣的矮人戰士在跟上安東尼的腳步時向菲克斯頭來一瞥,我才從他的眼神裏捕捉到了不一樣的意味——他的確與菲克斯有著非同尋常的關係。

  “真是完美的會面。”菲克斯看著安東尼的背影,在廣場興奮地踱了幾步,然後仰起頭來雙拳交擊著大力錘了錘:“您會做到您剛才保證的事情,不是麼?我向您承諾我將給予您一切的支持,只要您以後一如既往地……”

  “先帶我去看那本《真理之書》,然後再好好處理你的腿腳——如果你以後還想出現在戰場上的話。”我緊了緊法袍的領子,大步走向廣場的另一頭。

  從廣場到藏有《真理之書》的那個房間我們一共走了將近一小時。與下城區的喧鬧燥熱相比,上城區顯得乾淨整潔,綺麗夢幻。現在正是螢光苔蘚繁殖孢子的季節,星星點點的螢光從八根巨大的照明石柱和天頂上漂浮而下,像是星光一般彌漫在周圍的空間裏。只是人們都懂得不能仰起頭去觀賞這美景——因為那樣很容易被從天頂下掉下來的泥土石屑迷住眼睛。

  同樣的,幾乎所有上城區的住宅的樓頂都設有堅固的防護頂棚,防備著可能從天頂上掉落的大塊岩石。矮人們能夠在這樣危險的環境中生活上百年的時間,足以說明他們的性情是多麼的堅韌。

  當我們下車的時候,按照矮人王國的時間計算方式已是傍晚。我謝絕了菲克斯要我先享用晚餐的好意,與他來到了矮人王所居住的這座名為“火山城堡”的建築物之中的“靜思之室”——這裏就是《真理之書》所在的位置。

  “靜思之室”並非一間“室”,而是一座“廳”。

  大廳的地面鋪就著灰黑色的岩石,平整乾淨。遠遠的盡頭是一個立子在圓臺上的書托,背後映襯著從巨大的、鑲嵌有細碎彩色玻璃的窗中透著進來的淡淡螢光。大廳的兩側是兩排二十四根粗大的石柱子,柱子上植有外罩月長石的螢光苔蘚,還預留有燃起燈火的位置。

  整間大廳空空蕩蕩,似乎只為那個盡頭的書托而建。

  菲克斯在走進門口之後就停住了腳步,遠遠指向大廳的盡頭:“就在那裏。”

  我深深地呼吸,然後甩開身後的黑色斗篷,大步走向前方。兩側的苔蘚發散著淡藍色的幽光,遠處的窗戶中則透進近乎七彩的光線。我沐浴在這光亮之中,感到自己像是在朝聖。

  那究竟會事一本怎樣的書?那究竟會是何人為我書寫的書?

  我終於走到了書托之前,看到了那本巨大的、被攤開了一半的《真理之書》——書頁選用的是數百年前最流行的瑪莎草葉紙,歷經時間洗禮依舊堅韌厚實,觸摸起來有薄木板碰撞時的輕微聲響。書籍上的油墨散發著清新的味道……又夾雜著紙頁的味甜氣息,就像是一首來自舊時光的古老詩歌。

  我用“真實之眼”仔細地閱讀上面的字句,然後快速地翻頁,直到找到了我想要看到的東西。

  書上對我的預言與菲克斯同我所說的一字不差——“他是尼安德特人的王,是魔法之王,是過去、未來之王。你們所擁有的,源於他的恩賜。你們所失去的,源於他的意志。王終將復生,且降臨與火於岩之國度,屠戮巨龍。”

  這字跡優美而陌生,似乎並不屬於我從前那個時代的某位友人——實際上我也並無友人……即便曾經有,也在迷霧森林戰爭中死在了我的手中。

  只是這預言的精准出乎我的意料,甚至令我感到驚悚。“大預言術”或許能夠改變個人未來的命運……然而即便是那樣的法術也無法精確到這樣的個體事件。

  而我仔細查看,反復探究,甚至用上了魔法……最終得出的結論是,這書籍也並非現代偽造——那的確是一部在數百年前被謄寫出來的書籍。

  這又是一個不解之謎。我在螢光下微微住起眉頭,輕輕摩挲書頁。

  似乎在歷史之中曾經有那麼一個神秘的人物存在,然後以某種極其強大的力量改變了我的命運,又在命運之初就記載下之後將要發生的事情,等我百年以後再來見證他的預言。

  縱使現在的我因為吸收了龍魂而變得更加強大,甚至強大到了有足夠的信心向整個世界公開我的存在的地步……我也依舊沒能觸及到那個神秘的傢夥哪怕一絲一毫。

  歷史上的傳說中,那麼曾經與米蓮娜.馬第爾一同殺死了我的人……就是這個傢夥嗎?

  我繼續翻閱書籍……不僅限於同我有關的記載,更關注於書籍上所記載的、令矮人們獲益良多的技術。不少字似乎是寫作者自創,並且以此構建了一整套的體系——也許矮人們經過長期的研究之後可以一探究竟,但像我這樣浮光掠影卻得不到半點兒收穫。

  唯一的印象便是……這書籍無愧於它的名字。

  各種匪夷所思的知識、資料、圖案都被記載在這本書上……涵括了技術、藥劑、地理、歷史、博物等等諸多領域,即便我這樣一個自認為見多識廣的人,在這本書面前也只得自慚形穢,同時更加真切地意識到,這個世界遠比我們想像得更加神秘,更加廣大。

  當我翻到書籍的最後幾頁時……我又看到了一張沒有繪製完成的地圖——泛黃的紙卷上圖案模糊不清,似乎是作品並未完成,僅以炭筆勾勒草稿,後來又因為時光的流逝而逐漸淡去。

  地圖上的似乎是兩座島嶼……島嶼之間散佈有零星的、更加細小的島嶼。左邊的一座島輪廓已經被大致勾勒出來,而右邊的島嶼僅有一條海岸的形狀,未見全貌。

  我意識到這幅地圖也許在暗示著什麼,於是看得更加仔細。只是無論我如何回憶,都找不到西大陸上有任何一處地形與此類似。於是我慢慢地直起了身來,打算將這一頁略過……然而就在這抬起頭來的一瞬間,模糊的視線令我忽然弄清了這張未完成的地圖所要表達的東西了——這並不是兩座島嶼,而是……西大陸與東大陸

  我微微一愣,再次憑藉心中的印象確認那座較為完整的島嶼的形狀——一些沿海地區的輪廓與我所見過的地圖略有出入……然而再同我曾經遊歷過的那些實地場景相對比,似乎是這副草稿更加精準些。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3:12
第二十七章  國王的飲食


  似乎是這本書的作者在數百年前就已經知道了東大陸的存在,並且對西大陸還有著遠超這個時代的瞭解。我沉思了一會兒,合上這本書,然後在書頁上用手指輕輕地敲打。

  大廳之中只剩我一人。看起來菲克斯對我相當信任,將我獨自留在這裏,僅在門外留守一個衛兵,而自己去處理傷口了。

  我走出大廳,命令那個衛兵帶我去菲克斯的房間。後者面無表情地執行了我的命令,扛著一柄和我的腦袋齊平的長矛走在最前面。

  矮人王宮裏並非像我想像得那樣戒備森嚴,也許是惡劣的環境,使他們沒有太多的精力,像地上王國一樣,制定繁瑣的規矩準則,因此行走在略顯陰暗的走廊上時,就像是行走在一位鄉間貴族的城堡裏,很少看到神色緊張的衛士,也很少看到步履匆忙的女僕。甚至有幾個房間還半掩著門,從裏面傳出數量不多的僕役的談笑聲——就像是在一座旅館裏。

  但這宮殿的的面積著實不小——我們在走廊裏行進了大約十分鐘,前方的衛兵才放緩了腳步,用帶有濃重矮人口音的通用語對我說:“現在我們要進入王室生活區了。”

  但前方依舊是生滿了螢光苔蘚的走廊,與剛才走過的道路看起來並無不同。如果硬要說有區別的話……大概就是空氣當中開始傳來隱約的魔法藥劑的味道了。只是這味道極淡極輕,如果不是像我這樣長年從事實驗室研究,必然分辨不出那味道與水果的清香味兒有什麼不同之處。

  但我仍然微微皺起了眉頭。

  因為能夠發出這種氣味而的材料及其罕見……罕見到了我也僅僅是在前世的時候使用過一點兒的程度。

  隨著我們一路前行,那味道逐漸清晰起來——這清晰並非“濃鬱”,而是依舊極淡,卻令人聞得更加鮮明。

  前方是一條長長的走廊,當我走到一扇被牢牢關上的房間門前的時候,我確定了那味道的來源。再向前走出一段距離,拐過一個彎,我們來到一扇高大的木門之前。衛兵停住腳步想要向門裏通報,但我抬手制止了他,低聲說道:“我在門外等。”

  那矮人退後兩步仰起頭看了看我,然後直挺挺地轉過了,大步走開了。

  在在他沿著原路拐出走廊之後跟了上去,在牆角之後掩藏自己的行蹤,目送他走出了王室生活區。

  又過了五分鐘,在確認附近沒有巡邏的衛兵之後,我輕手輕腳地走到了剛才那扇門前。

  清香味兒從門縫裏傳進來,還伴隨著極輕微的玻璃器皿的碰撞聲,似乎是有人正在製作某種魔法藥劑。我輕輕地推了推門——紋絲不動。又施展了一個“魔力偵測”——房間裏沒有魔法反應。

  於是我將手指抵在了鎖眼兒上,口中默誦四個音節——木門內側發出輕微的“哢嗒”聲,然後在“開鎖術”的作用下打開了一條縫隙。

  透過縫隙向裏面看去,一個矮人女子正在矮小的桌前攪動一口鐵坩堝裏的液體。服飾精緻妥帖,相貌在矮人當中算得上“美麗”……大約正是三四十歲的年紀。

  於是我立即閃身進了門,又反手將門推上,一個靜音結界在她驚呼出聲之前籠罩了整個房間。

  “你是誰?”矮人女子當即後退了一步,然後揚聲大喊:“衛兵”

  我看到她在呼喊的時候,將腦袋側向一旁的一個牽牛花形的金屬圓筒——正鑲嵌在牆壁上。這種東西我曾在地上王國見過——它連通著樓下的僕從休息室,可以通過聲音的震動傳輸令他們聽到主人的吩咐,比拉鈴能夠傳達更多的資訊。

  但好在我的靜音結界起了作用,那聲音沒法兒傳進下一層了。

  我任由她在呼喊之後,又從桌子底下抽出一柄薄刃戰斧,全身戒備地看著我,然後微笑著、背著手緩步走到桌前,仔細打量上面的那些瓶瓶罐罐。

  果然與我料想得毫無二致,這女人在用那種名為“燕草飛”的植物材料,熬制一種毒性藥劑。被承裝在小碟子裏的還有不少其他配料,都已被用掉大半。而從這些器皿的新舊程度來看,它們似乎已經被主人使用了很久。

  “羅蘭的根莖麼?”我在矮桌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膝蓋正好與桌子齊平,“這是一種相當不錯鎮痛材料……但會削弱燕草飛的毒性。”

  “至於這飛蜴血、冬松骨粉末、蘇達花瓣……尼米羅莖節……又都是常見的活血藥劑的配方。”我看著那女人臉上警惕的神色,隨手拿起桌上的一個紅蘋果送到嘴邊,“您在煉製毒藥?”

  她陰沉著臉色看著我,用餘光向門口掃去,似乎在等待衛兵和僕役們的到來。

  我又晃了晃手中的那個蘋果:“我是否可以吃掉它,夫人?”

  女人沉聲說道:“隨便你。”

  於是我慢慢張開了嘴——而那個女人的目光也逐漸聚集在那個蘋果上,甚至還下意識地動了動握在斧柄上的手指……

  我看到了她眼神當中的熱切——忽然又閉上嘴,將蘋果擱在了桌子上:“抱歉……我剛剛發現這東西有毒。”

  矮人立即舉起了手中的薄刃戰斧,似乎想要將它向我投擲過來。但無形的“法師之手”已經扼住了她的脖頸同時向上斜上方一提——她的身子隨之向前踉蹌了幾步,戰斧脫手掉落在地,人也重重地落座在我對面的椅子上。

  女人臉上驚訝的神色表明,她此前並未意識到我能夠擁有這種力量,眼下她愣坐在那裏,脖頸依舊在我的掌握之中,抬起雙手試圖掰開令她呼吸不暢的那股力量——碰到的卻是自己的肌膚。

  “你是……你來……盜竊我們的火藥……”她嘶聲說道,臉色因為充血而發紅,“放開我……你知道我是誰麼?”

  原來她把我當成了哈倫那夥人。

  “我知道你是誰。”我微笑著說道,“你是安東尼世子殿下的生母——矮人王的一位事實上的妻子……同時似乎也是一個打算毒殺親夫的女人。”

  她聽了我的話,下意識地瞥了瞥那鍋已經開始沸騰的藥劑。

  我放輕了“法師之手”的力量,繼續說道:“雖然沒有想到安東尼的母親竟會是一位藥劑師……但您製作毒藥製劑的水準可著實讓我失望。如果我猜得沒錯兒,你應該在是嘗試製作‘塔克西斯之吻’……然而依我的眼光來看……”我放開了她的脖子,“您似乎一直在浪費‘燕草飛’這種珍貴的材料。”

  矮人女士立即深吸了幾口氣,再次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想要什麼?如果你想要黑火藥的資料,那麼請你……”

  “我對黑火藥毫無興趣,只對您現在從事的這項工作有興趣。”我伸手彈了彈桌子上的那個蘋果,“依照您現在的制法,‘塔克西斯之吻’的效果只能發揮一成。也許你可以令那位矮人王繼續衰弱不堪地躺在床上,卻沒法兒令他的病情繼續惡化。你自己的添加的那些成分雖然可以令毒藥緩慢地起效,造成身體因為年邁而自然衰弱的假像……然不要忘記它們原本就是被用作活血化瘀、治療傷勢的東西。當他體內的毒素集聚到一定程度之後——再服用同樣的東西倒是會令他產生抗藥性。”

  “而假如您此刻試圖加大劑量——就像現在你在做的這樣,你猜猜結果會是什麼?”我直視著她的眼睛,同時揮手熄滅了坩堝下麵的火焰。那蘋果一般的清香味兒即刻散去。

  矮人女士似乎已經從最初的慌亂中鎮定了下來。直到現在也沒有衛兵出現在門外,應該令她意識到,我已經採用了某種方式,斷絕了這個房間中的聲音向外傳播的途徑。她眼神閃爍地看著我,在長久的猶豫之後走到桌子對面的椅子前坐了下來:“會發生什麼?”

  “藥力達到臨界值。矮人王的屍體上將至少呈現出六種中毒症狀——你的努力將前功盡棄。”我把桌子上的蘋果投進了坩堝的液體之中,果香頓時變得更加芬芳。

  矮人直視著我,沉默了很久之後輕聲說道:“你……想要做什麼?”

  “原本打算殺死你們的矮人王。但路過你的房間的時候聞到了熟悉的味道——於是發現了您這位‘半個同行’。”我輕輕地搓著手,微笑道,“既然您已經將這項富有挑戰性的事業進行了這麼久,作為一個‘志同道合’者我想我應當助您一臂之力——用不著我親自承擔風險,又可達到我的目的,何樂而不為?”

  矮人女士皺起了眉頭——據說男性矮人認為女矮人擁有兩道粗重的眉毛,是富有吸引力的象徵……然而我卻無法苟同他們那種奇特的審美觀。

  她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問我:“你是……安東尼的朋友?”

  “從我剛才對待您的方式來看,顯然不是。”我擊碎她最後的幻想,“但這並不妨礙我幫助您實現你的目標。只需要再添加幾種常見的材料,外加一些魔法藥劑,你就可以將這改良之後的‘塔克西斯之吻’注入這個蘋果當中,然後讓出廚子切成片或者打成果漿,獻給矮人王。”

  “那麼你想要得到什麼?”矮人女士沉聲問道——那聲音甚至比一些地上世界的年輕男性還要粗壯,“與我交換黑火藥的配方?”

  “噢……女士”我苦笑了起來,同時用手輕觸額頭,“為什麼要執著于黑火藥?那東西原本就是我的囊中之物”

  “難道你要我相信一個居心叵則的外來者,悄悄潛進我的房間,然後告訴我該如何配製一種稀有毒藥,接著高尚地、毫無所求地離開?”矮人撇了撇嘴,顯露出一個王妃在這種狀況下應有的沉穩氣度。

  “我當然沒那麼高尚。實際上我的朋友是您的另一位親人——長子菲克斯殿下。菲克斯對他的父親懷有極深厚的感情,在繼承權這個問題上,寧願等待他‘自然’死去,也不願像您一樣……‘加速’他的衰老。但我與您一樣,在這個問題上,同樣希望能夠令他儘快地從那種矛盾的心情當中解脫出來……於是我來到了這裏。”我輕聲說道,“打算先殺死矮人王,再殺死您的那位安東尼。”

  “你這是在自取滅亡。”矮人王妃冷冷地說道,“安東尼的身邊倒是有一位你的同行——一位貨真價實的同行。那位法師閣下,是地上世界泰達斯地區最強大的一位法師,你認為你有可能,殺死處於他的庇護之下的安東尼麼?”

  “我想那位法師名叫帕格尼尼。”我微笑著說道,“剛才在廣場上見過了他。我想現在,那位備受您的推崇法師閣下,應當正在狼狽逃離地下世界的路上。至於您的那位兒子……現在應當感覺到,自己的頭腦開始漸漸變得不那麼清醒,就像是連續三天三夜沒有睡上個好覺……然後他會開始吃力地回想自己的名字,接著詢問他身邊的侍衛,自己所處的這座城市究竟是什麼地方,最後……變成一個弱智。”

  這倒並非恐嚇。在安東尼隨著帕格尼尼一同離去之前,我曾經在他的肩膀上輕輕地拍了拍。於是一個魔法“高等弱智術”被我施加在了他的身上,並且將會持續一個月之久。這段時間足以令那位老國王死去,並且敲定矮人王國新的繼任者了。

  地下世界的環境惡劣,因此矮人們更需要一位強力的領導者。在我所瞭解的矮人歷史當中,曾經出現過一種特殊的情況——世子殿下是一個頭腦不清醒的白癡,無法擔當起領導人民的重任,於是由那一代矮人王的第三子繼承了王位——並且沒有遭遇任何反對。

  現在我讓歷史在這裏重演——原來的世子殿下忽然變成了弱智……王位自然只能由菲克斯來繼承。

  這個法子看起來簡潔明瞭,實際上也需要相當有利的條件與菲克斯的配合。首先得得到相當一部分的支持——例如那些皇家衛隊、城衛軍、新軍;還得要求頭腦聰慧的繼任者在大臣們的心中擁有相當的地位——不然將會遭遇相當多的阻力,甚至有可能導致這一脈王室被趕下臺來;最後……最好這位新的繼承者擁有值得炫耀的武力——火龍正是最好的戰利品。

  擁有這樣有利的背景資源,再加上一位法師的幫助——如果菲克斯與安東尼的身份對調的話,菲克斯一定早就變成了一個弱智,而國王陛下一定早就躺在了“列王墓穴”當中。

  王妃聽了我的話,在椅子上呆坐了一會兒,然後沉聲說道:“這不可能”。

  她看了看我,又說:“如果真是那樣,你為什麼還坐在這裏同我說這些?既然你能夠戰勝那位法師——為什麼不乾脆直接殺死安東尼和我們的陛下,讓菲克斯成為你的傀儡?”

  “同您考慮的一樣——我想要的是矮人王國的平穩過度,而不是一場內戰。”我冷冷地說道,“我當然有能力在此處將你們統統殺死……然而那樣的話我得花費雙倍力氣收拾殘局。所以這事情由您來做再好不過——母親為了能讓自己的兒子早日掌有鐵王座而毒殺前任國王……這種橋段在史詩中多得是。”

  “那麼我會拒絕你。”矮人王妃陰沉著臉站了起來,忽然伸手打翻了桌子上的坩堝,挑釁似的望著我,“你可以殺死我,也可以殺死他,但你無法讓我做出我不願意去做的事情,無論你的陰謀如何縝密,我都將找到辦法令安東尼恢復健康,然後奪回王位……不——我絕不會允許陛下死去,為了我的兒子”

  “但我的確有辦法,令您做出您不願意做的事情。”我輕聲笑了起來,然後左手猛然一收,握住她的脖頸將她按在了牆壁上,同時口中開始低聲誦念一組冗長的咒文。一團黑霧開始在虛空之中凝聚,然後像是沸騰的開水一樣翻滾起來,逐漸擴大,並且變為了一個緩緩轉動的圓環。

  圓環裏隱約傳來厲風呼嘯的聲響,看得見熊熊燃燒的火焰,甚至還伴隨著微弱的哀號聲。在下一刻,一個身影從環中走了出來。

  一頭烏黑的長髮微微蜷曲,半掩雪白細膩的臉頰。粉紅的嘴唇半張,眼睛流露著難以言表的魅惑之情。線條美妙的長腿、纖細輕柔的腰肢、圓潤挺巧的胸部都覆蓋在極輕極薄的連衣緊身皮甲之下——這驚心動魄的美麗與她身後的空間昭示了她的身份:一個深淵魅魔。

  她慵懶地扭動肢體,伸出纖細的手指在我的下巴上輕輕一勾:“您真是個好人——這可是我第一次來到地上界。無論您有什麼要求……我一定滿足您——”

  她說著就要往我的身上靠,發自本能的魅惑氣息將我包裹,一陣芬芳的氣息撲面而來——絕不濃郁,卻清新得令人感覺來到了春日的葡萄園裏。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3:13
第二十八章  魅魔的滋味


  但我伸出右手推開了她:“您的魅力不應當施展在我的身上——您的目標是牆上的那位夫人。”

  魅魔歪著腦袋,上下打量矮人王妃,然後做作地掩嘴驚呼:“作為一個正常的男性人類法師,您在召喚了我之後,竟然要求我去向另一個人提供服務——難道您是一個巫妖麼?”

  她說著,將一條腿踏在了椅子上,右手在大腿上輕輕撫摸,將那甲裙一直拉到大腿根兒——露出大片觸目驚心的雪白肌膚來。在下一刻,這魅魔又像是被人抽調了骨頭一樣——飽滿的胸部向我的身上湊過來,我幾乎能夠感受到從她的乳溝當中透出來的熱氣。

  魅魔這種惡魔在傳說之中一向是以美豔動人的形象出現,據說她們對於“性”有著驚人的強烈欲望,就像人類一天不可離開空氣一樣。實際上這也的確是她們的生存方式——魅魔與魅的名字只差了一個字,生活習性也有相同之處。比如他們都不以尋常的事物維生,而是靠吸收人類的精氣和精神力過活。

  很多高級的法師在能夠召喚深淵生物之後,大多會嘗試著召喚這種“可愛”的小東西來“滿足”自己……然而絕大多數的人都不曉得,與魅魔作愛也是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的。凡人一旦不走運地被一隻迷失在地上世界的魅魔勾引並且與其同床共枕,只要一次就會變成一具乾屍。法師的精神力量雖然比凡人要好很多……然而生理構造卻並無太大不同,於是與魅魔作愛之後,常常會導致他們從此失掉生育的能力。雖然不少法師因為投身於魔法研究的原因,對於有無後代的問題並不在意……但目前的我的確還沒有這種打算。

  於是我伸手抓住她彈性驚人的飽滿胸部,將她的身子再一次推開:“依照我們之間契約的效力,我要您現在對那位女士做些事情——催眠她,讓她在保持清醒的狀態下聽命於我。”

  魅魔似乎挺享受自己的胸部被我“掌握”的滋味兒——儘管並不能全部“掌握”。她無奈地歎了口氣,將腿從椅子上放下裏,又捋了捋自己的頭髮,晃動腰肢走到矮人王妃的面前——聲音忽然變得陰森冷酷:“從現在開始,你聽命於他。”

  矮人努力瞪大眼睛,似乎想要說出一個“不”字。但無論她如何努力,那個詞語都始終沒法兒脫口。

  “從現在開始,你聽命於他。”這一次魅魔將一根食指點在了她的雙眉之間——雪白纖細的手指像是沒入了奶油,毫無阻礙地插進了她的頭顱當中,卻沒有流出半點兒血跡。

  矮人的眼睛依舊瞪著,卻不再掙紮。眼神開始變得迷茫,最終緩和了下來。

  “從現在開始,你聽命於他。”魅魔說了三遍。

  這一次王妃順從地點了點頭,臉上露出笑意來:“當然。我聽命於他,聽命於那位法師閣下。”

  我鬆了一口氣,魅魔則將她的手指抽了出來,又在矮人的腦袋上一抹,傷口頓時無影無蹤。她又像一條蛇一樣纏在我的身邊,嘴唇湊在我耳旁輕聲吐氣:“三天……她還能活三天。”

  “足夠了。”我點了點,然後用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在她的嘴唇上輕輕一吻——魅魔的雙臂立即攀上我的脖頸,溫熱的舌頭得寸進尺地撬開我的牙關,身子與我緊貼在了一處。

  她的身上像是沒有“骨頭”這種東西——每一寸肌膚都可以在我的體表滑動,用各種匪夷所思的姿勢甚至挑逗我的激情。直到我感到自己的呼吸也漸漸急促起來,身上的肌膚開始變得發燙,才試圖將她推開。

  然而魅魔低哼了一聲,將自己的身體一側——我試圖將她推開的手,就正按在了她胸前的兩團軟肉上。

  我吻她,倒並非我無法抵擋她的魅力,而是因為交易的需要。

  人類的法師召喚天國生物或是地獄生物,實際上都是在簽訂某種契約——召喚他們降臨主物質位面為自己服務,同時付出相應的代價。

  召喚天國軍團的代價是我的一部分生命力——需要提前支付,然後不必擔心被召喚生物的生死。

  召喚地獄生物則沒有既定的代價——大多是在被召喚者,完成了召喚者所交待的任務之後,才收取酬勞。

  兩者的區別在於,一旦召喚天國生物,無論他是否完成了使命,你都得“提前支付”。而召喚深淵生物的話……如果對方沒有完成你所交待的任務,即便死亡,你也不必付出任何東西。可一旦對方達成了你的願望,她就有條件同你討價還價——你付出的也許是令你完全無法接受的代價。

  召喚魅魔魅惑心智只是個小把戲,輕輕一吻當中包含的精氣就足以償付她的這次服務。但不幸的是,魅魔竟然在我來得及離開她的嘴唇之前回應了我……我倒是的確有些無法自持了。

  眼下她一雙滑膩的手探進我的衣服裏,一觸到我的皮膚,我頓時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酥麻了半邊——就像是個第一次碰到女人的小處男。

  我將手撐在她的胸口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歎了口氣。

  接著滑進皮甲的上方,結結實實地捉住了那兩團柔軟又滑膩的東西,做出了我的回應。

  魅魔當即花費了大約兩秒鐘的時間褪掉了自己所有的衣服,將自己的身體平攤在桌子上,雙腿張開,向我擺出誘惑的姿態——

  無可否認桌子上這我採摘的女人美得驚心動魄,而且並非那種“高貴不可侵犯的美麗”,反倒是那種“想要讓人施暴”的美麗。我感到自己的已經快要無法忍受身上那些衣服的束縛,只想快些褪去一切可能阻礙我們作愛的東西,飛撲上去……

  ……實際上我也的確這麼做了。

  兩具赤裸的身軀貼在一處,我頓時感受到了魅魔那滑膩得驚人的滾燙肌膚。手裏的一團軟肉像是凝聚不散的奶油,在我的掌中變幻形狀卻依舊彈性驚人。我將自己的身軀在她的身上狠狠地蹭了蹭,然後伸手向下,頭顱湊在她緊致芬芳的脖頸間,打算一挺身侵入那片泥濘的土地……

  但我的動作陡然停了下來——此時我已抵住了那處,而魅魔則將身子不停地前挺,急切地想要將我“吃”進去。

  因為在我狂亂地親吻著她的脖頸、聽著她大聲的呻吟的時候,那肌膚上一個徽記跳進了我的眼睛——

  六芒星,斜閃電,荊棘花。

  這個圖案令我的激情頓時煙消雲散,就連魅魔本能施展的“強力魅惑”也無法令我再次衝動起來。

  我認得這個徽記。這徽記的主人將它烙印在自己的所有物的身上,意為明確告知他人不得染指,否則將遭遇悲慘下場。

  而這徽記主人的名聲在法師們所知的歷史當中如雷貫耳,足以被成為“最強大的人類”或是“屠神者”。

  沒錯兒……那人就是雷斯林.馬哲裏。

  他在殺死黑暗之後塔克西斯以後逃進深淵地獄成為了一位領主,而前世的我也曾與他打過交道。我與魔鬼們訂立了獲得力量的契約而後反悔,正是這位曾經的人類大法師、當時的深淵領主派遣了地獄軍團對我進行了討伐。

  難怪這只魅魔說自己是第一次被召喚來地上界——作為雷斯林的私有物,尋常的法師當然沒有召喚她的能力與膽量

  此刻她已經焦急地伸手握住了我的某個部位,試圖將它送進去。然而我用雙手在桌面上用力地一撐,離開了她的身體。

  該死……她表現得如此急切又饑渴不堪,是因為在深淵地獄身為雷斯林的私人玩物,一直得不到滿足麼?

  我禁皺眉頭開始穿上衣服,魅魔則不滿地大叫:“該死的……你在做什麼?你真的是一個巫妖?”

  “合上你的腿,乖乖滾回深淵地獄去,你這婊子”我罕見地惱怒起來,最刻薄的言語脫口而出……卻忘記了對於惡魔與魔鬼而言,這是不折不扣的讚美。

  我當然有足夠的理由感到憤怒——魅魔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清楚我與她歡好之後會遭遇什麼下場。雷斯林一定不會吝惜自己的力量,找到某種方式破開兩個世界之間的通道,然後狠狠地報復我。

  這婊子僅僅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就打算讓我陷入如此巨大的危機之中,如果不是考慮到召喚契約的約束力——現在我就會將她切成五塊兒。

  魅魔在聽到我的咒駡之後微笑了起來,撐起赤裸的身子,用手臂在胸前擠出一道深刻的乳溝:“你發現了麼?你也畏懼了麼?”

  我扣上最後一枚扣子,毫不憐惜地用“法師之手”扯住她的頭髮,猛然將她拖向來時的通道:“馬上——滾回去”

  魅魔終於感到憤怒了。但身為並無強大身體力量,又並無強有力的攻擊手段的特殊惡魔,她僅僅能低著頭用手在空中四下拍打,嘴裏大叫:“該死的,放開我,我不是什麼私有財產,我是他……”

  但我已經將她推進了那通道的入口,又飛快誦念幾個音階,黑霧陡然消散。只是在此之前,我又聽到了那只魅魔的一句話——“我還會回來的”

  房間裏又恢復了寂靜,只是仍有淡淡的香氣彌漫。

  矮人王妃站在牆邊冷眼旁觀者一切發生,卻沒有多說半句話。這就是我要召喚魅魔的原因——魅魔的特殊能力,可以使人陷入一種清醒的催眠狀態——知道自己在做的每一件事情,卻是無條件地聽取我的命令……而我所掌握的任何一種法術都無法達到這樣的效果。

  但我卻沒有想到僅僅是一個召喚儀式,就險些給自己惹出來大麻煩來。

  長出一口氣,坐在木桌前,我看向牆邊的矮人,然後輕聲說道:“忘記這一切——忘記你曾經被催眠過。”

  矮人順從地點頭,並且即刻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你是誰?你怎麼會在這裏?”

  “很好。”我微笑道,“我是你的主人,現在我需要你按照我所說的方法調製一份藥劑,然後將它滲透進一個蘋果當中,用來毒死你們的國王。”

  矮人的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您真是一個好人,我正在為這種毒藥的效果不再明顯而苦惱——那麼請您告訴我藥劑的配方吧”

  她臉上的笑容天真無邪,就好像變成了一個矮人小姑娘,而我給了她一塊糖果。我滿意於她此刻的態度,低聲說出了那種藥劑的改良方式依舊額外需要的幾種材料。她記住了它們,並且開始旁若無人地在壁櫥中尋找所需要的東西。

  我眼見她忙碌著,又輕聲說道:“也請你在今天之內、在不引人注意的情況下弄到黑火藥的配方,然後托人送給我。”

  她快活地看了我一樣,微笑著答應了:“您告訴了我這樣一個珍貴的秘密,這是您應得的回報。”

  一切都已確定,我起身微笑著推開了房門走向菲克斯的房間。

  走廊裏還是剛才的模樣,空無一人。靜音結界會在半個小時之後失去效力,而那時沒人會知道我曾經去過矮人王妃的實驗室。走廊是堅硬的岩石地面,我的腳步聲放得很輕,但仍有迴響。

  只是走了一會兒之後,我發現那迴響有點兒怪異。

  並非多了一個人的腳步聲,也並非有人追蹤,而是我身後的空氣似乎在微微顫動,就好象有一隻巨大隱形的蜜蜂圍繞在我的左右,令我的腳步聲都開始顫抖了起來。

  我停下腳步猛然回頭——身後是長且昏暗的走廊,空空蕩蕩,不大可能有人尾隨我。但不安感愈發強烈,我感到自己的胸口有些發悶——就好象此地的氣壓忽然升高,壓得我有些喘不過氣來。

  我略一停留,繼續向前行走。但壓迫感一直緊隨著我,並且由一種感覺變為實質性的“震動”,最終整個地面都開始波動——就好象化成了液體。隨之一同波動的還有的雙腳,明明已經踏在了地面上,感覺卻像是踩在了空氣裏。明明還沒有碰到地面,但腳底已經感受到了岩石的阻力。隨著那波動愈加強烈,我甚至開始在落腳的時候感覺到岩石透過我的鞋子碰觸到了我的腳底——就像是我的鞋底完全不存在。

  這個現象令我想起了一個魔法——在古魯丁村莊的時候,由帕薩裏安施展的傳奇法術“位面崩塌”。當魔法的力量令空間開始變得不穩定的時候就會出現這種奇異的景象——空間的斷層使得我們看到一些完全無法理解的怪異現象,甚至可以令自己手中平握的刀劍莫名其妙地穿進自己的胸膛。

  我意識到自己此刻正處於一個即將生效的魔法的作用範圍之中,毫不猶豫地使用了一個“鏡像投影”,瞬間移出十米脫離了那片區域。

  也就在此刻,一個細小的黑點陡然出現在虛空當中——就好象一截被按在水中的木頭跳了下來。而後那黑點無聲無息地擴張,直至能夠容納一人出入。

  我頓時全身緊繃,全神戒備,一個威力強大的法術在意識表層蓄勢待發,而手指已經開始輕輕擺動,隨時可以施展手咒。

  因為我從那黑色圓環之中看到了熟悉的景象——熊熊燃燒的烈焰、扭曲變形的昏暗天空,還伴有飄渺淒厲的慘嚎。

  這是一個從深淵地獄位面打開的,通往主物質世界的通道。

  而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雷斯林來找我的麻煩了。

  但一秒鐘之後,從那通道裏走出的卻不是那位深淵領主,而是——一條包裹著緊身皮甲的長腿。長腿的主人在下一刻現身……微微蜷曲的黑色長髮,迷人的黑色雙眼,嬌豔欲滴的紅唇……正是剛才那個被我強行送了回去的魅魔。

  我心中的驚訝比見到了雷斯林更甚——這樣一隻魅魔,一隻低等惡魔,怎麼可能從深淵位面打開這樣一個通道,來到我的身邊?

  那魅魔在地上站定,托起手臂用手指在頭髮上繞圈兒:“又見面了,人類法師。”

  我輕輕地鬆了一口氣,前後大量——並無衛兵經過。然後皺起眉頭沉聲說道:“你怎麼可能不經召喚來到這裏?”

  “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魅魔輕聲笑道,天賦魔法“強力魅惑”的作用幾乎瓦解我對她的敵意,“我說過我還會回來——怕您等待太久,於是就來了。”

  “難道雷斯林.馬哲裏,就任由你這樣出入兩個世界,對另一個男人投懷送抱?”我仔細打量她身後通道之中的景象,然後發現一點兒端倪。通道裏面似乎還有一個石質的方框,看起來像是一個窗框。看似在深淵世界的傳送點位於室內。

  魅魔皺起纖細的眉頭:“他的確有權力過問我的一切事情——唯獨不包括這一點。”

  “那麼……”我不動聲色地說道,“找我做什麼?我想上一次召喚的報酬,我應當已經償付過了。”

  “但遠遠不是我想像的那樣,人類”魅魔似笑非笑地打量我,也許神色當中還混雜著不滿的情緒,“你如此年輕,就可以召喚我……至少比一個老頭子好得多。說實話,你給了我一個驚喜,然而這還遠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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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屠神者雷斯林


  我冷笑起來:“從什麼時候起一個魅魔可以和人類大法師談條件了?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要麼說出你的來意,要麼就重新回到深淵地獄去。無論你是雷斯林的什麼人,我都對你不感興趣。”

  “可是我對你很感興趣。”魅魔笑著低聲說道,“而且,我相信你也會對我感興趣的。”

  我第一次見到一隻魅魔說出這樣的話來。但她似乎的確有著說出這種話的資本——她可以打開連接兩個空間的通道,又擁有驚人的魅惑能力……甚至能夠令我“情不自禁”地幾乎與她歡好。

  “我是雷斯林.馬哲裏的女兒。”她輕聲說道。

  而我愣在原地,不知該說些什麼。一個曾經的人類大法師……竟然有了一個女兒?還是魅魔?

  直到此時我才真正認真地打量起她來,而非以一種欣賞她的魅力的目光去看她……然後我發現這隻魅魔果然與眾不同。

  她的瞳孔是和人類一樣的圓形,而非普通惡魔的那種狹長瞳孔。她在與我舌吻的時候,鑽進我嘴中的舌尖圓潤柔滑,而不是分叉的惡魔式舌尖。最關鍵的是,她所擁有的魅惑能力遠遠超越了一個普通魅魔的水準——甚至令我都難以自持。

  我曾經認為是我融和了火龍的靈魂而導致自己的性格發生了變化的緣故……但現在看起來並非如此。如果這個魅魔真的是雷斯林的女兒……那麼繼承了她的父親的那種強大的精神力量,她理所應當比普通的惡魔要強大。

  “這麼說來……雷斯林的妻子——你的母親,也是一隻魅魔?”我好奇地上下打量她,卻仍然弄不清楚她為何對我如此“感興趣”。

  魅魔輕巧地跳上一邊的窗臺,看著窗外昏暗的景致,而後側臉打量我:“在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後,您不打算趕我回去了麼,尊敬的法師閣下?”

  我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為她此刻的表現而感到震驚:“你竟然……使用了敬語。”

  “不要忘記我的父親是一個人類。”魅魔在此刻看起來完全不像一隻魅魔,倒像是一個被寵壞了的美麗人類女子。她的身邊就是那個破開了虛空的通道,裏面有烈焰熊熊燃燒,有哀嚎延綿不絕……與這裏的環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們一個生長在主物質界,一個生長在深淵地獄,彼此之間的距離甚至比東大陸與西大陸都要遙遠,卻能在此刻相距不過數米,心平氣和地說話,這的確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縱使曾經經歷了不少事情,但深淵世界對於我來說仍然神秘。眼下正有一位可以同我心平氣和地交流的美麗惡魔,又並非那種只會從嘴裏噴出硫磺味兒、在兩三句對話之後就想要擰下別人的腦袋的傢伙,我自然有很多問題想要問她。

  但我知道這裏並不是談話的好地方——我的身邊就是一間房門緊閉的屋子,我們可以去一處更加隱秘的場所。

  “你說得沒錯兒,我的確對你感興趣了。”我微笑著攤開手,“如果您不介意——我想我們可以到我身邊的這個房間裏詳談——”

  魅魔的嘴角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並且揮手讓那片通道消失在了空中。我沒有見到她施展任何一種魔法,想來是某件強力魔法物品在起作用。

  這個房間似乎很久未有人使用,雖然桌椅床鋪齊全,裝潢也頗為華麗,卻都覆蓋著一層白布。我與那魅魔保持在“安全”距離之上,又為自己施加了一個“黑暗豁免”和“堅韌意志”,這才令自己收回了情不自禁地在她美妙軀體上逡巡的目光,恢復了平常的模樣。

  “如果您對我有什麼要求,或是想要做一筆交易,那麼……說出來吧。”我掀開一張矮椅上的白布坐了下來,“讓我聽聽一位深淵領主的女兒究竟會有怎樣的大買賣。”

  魅魔扭動腰肢在房間裏緩緩踱步,風情萬種地看著我,目如秋水:“大買賣?不……不是什麼交易,僅僅是一個諾言而已。”她拿起桌上的一支黃金玫瑰,用花瓣輕撩嘴角,“你知道麼,就在剛才,你險些成為我的第一個男人。”

  這只魅魔似乎總能給我足夠的震撼……例如此刻。這震撼甚至不小於她轉身變成雷斯林——一隻生活在深淵地獄當中的魅魔,也許已經上百歲的魅魔,竟然在用這種方式告訴我,她還是一個“處女”?

  這就好像一隻地精忽然蹦蹦跳跳地跑進我的屋子,從腰間摸出一本魔法書來,並且一口氣施展了三個傳奇法術。

  於是我坐在椅子上,不知該如何是好,直到她那種飽滿了莫名其妙的“笑意”與“愛意”的眼神將我弄得不那麼自在了,才從嗓子裏擠出一句話來:“你是在告訴我……你仍是一個處女?”

  魅魔微笑著點了點頭。

  我也笑了笑,在輕輕咳嗽一聲之後沉聲道:“好吧,玩笑到此為止,現在讓我們來說正事。”

  似乎永遠也沒法兒站直的魅魔此刻已經慵懶地伏在了雪白的床單上,將身體勾勒出驚心動魄的曲線,微笑而沉默地看著我。

  我也看著她。

  幾十秒鐘之後,我感到自己的嘴角微微抽*動:“那麼……你說的是真實的?”不知不覺中,我已經將她當成了一個真正的地上世界的生物。“真實”這個詞語在惡魔看起來是相當嚴重的侮辱,其惡劣程度不僅次於“善良”、“誠實”、“寬容”、“正直”。然而不遠處的魅魔像一個地上界的生物一樣接受了它,並且對我聳了聳肩。

  這應該算得上是我已經當中最令人驚訝的事情之一了。我再次發問:“好吧,魅魔女士,那麼請您說出您的諾言——是什麼樣的諾言使得您在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就以……一個處女的身份對我投懷送抱,並且再次來到我的面前?”

  魅魔似乎滿意於我們之間的談話終於開始進入正題,在床上翻了個身,仰起頭來對準我,雪白的胸口展露無遺:“這個故事有點兒長……希望你有耐心把它聽完。”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惡魔為我講故事,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

  在接下來的幾十分鐘裏,我有幸聽到了一個精彩絕倫的“故事”,一個有關人類歷史上最強大的那位法師在深淵地獄裏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之一名叫“雷斯林.馬哲裏”。他曾經也是一位大法師,但他與我並不相同……實際上與所有的魔法師也都不相同。絕大多數的法師,包括我在內,都需要漫長的時間來集聚魔力,衝破自然生命對於人類的限制,然後通過各種方法令自己的活得更久,最終變成一個遠遠超出凡人認知的強大存在。

  如果是魔法師們是人類當中的天才,那麼雷斯林就是天才之中的天才。他在自己還僅有二十多歲的時候就已經成為了一個高等法師,掌握了不可小視的力量。這樣一個年輕的強大法師空前絕後,人們都認為他將在十幾年或者幾十年之後,在人類的自然壽命存續期間成為一位真正的大法師。

  但雷斯林似乎並不想等待那麼久,於是他選擇了另外一個方法——他前往當時的一位大法師的法師塔,在那裏完成了“血色試煉”——用自己的力量通過了深淵領主對他的考驗以及折磨,並且以健康為代價換取了更加強大的魔力。

  這魔力……這同他曾經給與我的那種力量一樣的魔力,令他變成了一位不到三十歲的大魔法師。這樣偉大的成就甚至驚動了天上的神祗——黑暗之后塔科西斯從自己的靈魂當中分裂出了一部位降臨到了主物質位面,試圖除掉雷斯林.馬哲裏。

  因為塔克西斯認為,這樣一個凡人最終極有可能突破人類與神祗之間的界限,並且威脅到諸神的存在。

  實際上這也與雷斯林此前做表現出來的性情有關——這位年輕的大法師私生活並不檢點,並且經常公開地做出瀆神的舉動。在某一次喝醉了酒之後,他甚至找到了一位美貌妓女,在她的身上縱橫馳騁,口中高呼塔克西斯的名字。

  當一位憤怒的神祗分身遭遇了一位年輕氣盛的大法師之後,發生的事情就是可以預料的了。雷斯林.馬哲裏使用傳奇魔法一舉擊殺塔克西斯的分身,成為古往今來的第一位“屠神者”。而塔克西斯大怒,試圖再次派遣她的分身將雷斯林從地上界徹底抹掉。這一次到來的將不單單是塔克西斯一人,還會有其他的強大神祗助陣,雷斯林似乎必死無疑。

  但事情峰迴路轉,矮人之神帕拉丁不知為何秘密地庇護了雷斯林,並且為他打開了一條通往深淵地獄的道路——就在曾經的古魯丁村莊的位置。

  而之前那位給與他力量的深淵領主也接納了他,並且允許他居住在自己的領地裏。

  然而深淵地獄的滋味兒可不好受,尤其對於一個偏好地上世界的美女與美酒的大法師來說。雷斯林逐漸對那位領主——一位黑騎士心生不滿,認為是他在給予自己力量的時候蠱惑了他,才導致了今天的悲慘下場。他的這種念頭與三百年前的我一模一樣,當時的我選擇了對抗雷斯林派遣而來的惡魔軍團,當年的雷斯林則選擇了對抗那位深淵領主。

  我們的結局也驚人相似——我打敗了那些出現在我的法師塔之中的惡魔們,而雷斯林,一個屠神者,則成功地終結了黑騎士。

  於是他踏著前任領主的屍體成為了深淵九領主之一,而塔克西斯再也沒法兒降臨到深淵地獄去報復那個曾經殺了她的分身的傢伙——深淵裏的生物可不像地上界的生物那麼軟弱無力,即便三個神祗分身同時降臨,其結局也很有可能是淪為惡魔們口中的美食。

  雷斯林快活地過上了大權在握的日子……只是他仍舊無法適應深淵地獄當中那種與人類社會截然不同的風俗。於是他在眾多惡魔之中挑選了一個模樣漂亮又性情溫順的傢伙——魅魔。

  然後他花費了相當漫長的時間讓那個魅魔,也就是我眼前這位魅魔小姐的母親,變得越來越像一個正常的人類,並且與她誕下了一個女孩。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3:15
第三十章  深淵領主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雷斯林的聲音,比我想像得還要蒼老些。雖然前世我曾經撕毀與魔鬼之間的契約,但我已經死過一次——生命消失,靈魂轉世,那個契約的效力就已自動終止。因此我並不擔心這位深淵領主會舊事重提。

  他認出了我,我也認出了他。他從未見過我,我也從未見過他。因此在聽到這一聲詢問的時候,我的心裏甚至生起了一絲期待——無論如何,他都算得上是我的一位前輩,算得上是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法師。從個人感情上來說,我期待與他的會面——儘管這會面是因為魅魔的緣故。

  黑霧當中帶著硫磺的味道,儘管極淡,還是表明了它們的來處——那來自深遠地獄當中的氣息。黑霧落在地面上,逐漸凝聚,最終化為人形,色彩逐漸清晰起來。

  現在我的對面的那個人穿著一身黑色的袍子,頭髮烏黑,面孔淩厲。兩隻眼睛的瞳仁是鮮豔的紅色,將他與普通的人類區分了開來。如果拉上兜帽,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普通的法師,然而我知道這一位法師統治了深遠地獄已知區域的九分之一,實力強大,連諸神都感到忌憚。

  雷斯林在墮入深淵之前也許比我現在略強一些,卻一定不會比全盛時期的我更強大。但在此後他又比我多活了數百年……在深淵地獄那種環境當中多活了數百年——我想他應當已經超越了前世的我。

  他面無表情地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然後開了口:“薩爾坦.迪格斯……我終於見到了你。”

  “我同樣感到不勝榮幸……只是從未想到過會是在這種情況之下。”我對這位前行者、深淵的統治者表現出了應有的尊重,微笑著輕輕欠身,對他行了一個法師禮。

  雷斯林的眸子微微一亮……想來是已有數百人沒人對他使用過這種的禮節了。他在略微猶豫之後也輕輕欠身,還了我一禮,然後抬起頭來:“我曾經以為,自你死去之後,再不會有一個人類法師有資格讓我使用這樣的禮節了。”

  我從他的口氣當中聽到了淡淡的失落……然而這並非我關注的重點。我關注的是——聽起來他似乎對我頗有好感。

  “似乎……您已經忘記了三百年前的舊事。”我微笑著說道,卻依舊保持警惕,“那時候我險些被您殺死——因為使用了不正當的手段獲得力量。”

  他果然被我勾起了一些回憶,進而追溯到更加久遠的時代:“那時候的你讓我想起了更早時候的自己。”雷斯林.馬哲裏轉身走到魅魔剛才躺過的床上,在略一猶豫之後坐了下來,似乎相當懷念這些地上世界的傢俱陳設。而令我欣慰的是,他將看起來毫無防備的後背短暫地暴露給了我……無論是他想要試探我還是的確對我毫無提防,這都是一件好事。

  “也正是因為想到了自己,我才沒有對你趕盡殺絕……況且你當時的力量的確為自己在我的心中贏得了相當的地位。在那個時候……我的女兒剛剛出世,實際上你也應該感謝她。無論在哪里,一個小生命的出現總會讓人的心靈變得柔軟些。”雷斯林將手放在膝蓋上,保持著端正的坐姿,珍惜而小心地呼吸著地上世界的空氣,然後對我微笑道:“這裏的氣息的確令人懷念……甜美芬芳,沁人心脾。按照我的想法,你應當記住它們,珍惜它們,永遠不要忘記它們。”

  我微微皺起眉頭,意識到雷斯林的話中另有所指。“您是想說……”

  “我想我的女兒已經同你談過這個問題了,不是麼?”深淵領主故作驚訝地揚起眉頭,“你是第一個召喚了她的人,又是一個相貌相當不錯的人類,並且擁有強大的魔力。而我們三百年前的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也令我對你產生了相當程度的瞭解——你的確適合成為她的丈夫。”

  我愣了片刻,然後輕輕呼出一口氣:“沒想到一位深淵領主也會開這樣的玩笑。”

  “玩笑麼?玩笑?”雷斯林直視著我,忽然大笑了起來,“你認為這是一個玩笑?”

  我立即打算施展一個法術隔絕這房間的聲音,然而未等我有所行動,就已經發現這房間似乎已經被加持了強力魔力,效果遠勝我的“靜音結界”……而我甚至沒有發現雷斯林何時施展了這個法術。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3:16
第三十一章  離開還是停留


  雷斯林沉默著看了我一會兒,然後站起身來,將手中的一枚戒指拋給我:“一個可以找到我的小東西——我想你應該能弄得清該怎麼用。如果考慮清楚了,就召喚我。至於我的女兒——如果你來到了深淵地獄,她將成為你的妻子。儘管我清楚聯姻的方式並不能保證兩個人之間牢靠的合作關係……但至少可以表明我的態度。地上世界的陰謀太多了,薩爾坦,深淵裏不一樣。我想你在那裏會過得輕鬆得多……”

  他說完之後轉身踏進了圓環之中,身影消失不見。通道瞬間變得不穩定起來,並且在幾次顫抖之後化為一團無形的波動,最後散成亮白色的光斑。

  我坐在椅子上回憶剛才的經歷,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雷斯林拋給我的提議具有相當的誘惑力,實際上這的確是最為便捷的方式——無需那麼多的煩惱與糾纏,就可以得到我前世一直追尋的那種力量。

  只是……那真的是我想要的東西麼?

  這個問題在我的心中還得不出確切的答案,我感到自己似乎有些迷失。

  我為什麼要獲得永生?我想我必須弄清楚這個問題。

  起初的我想要追尋魔法的奧秘,然而凡人短暫的生命令我無法窺知其全貌,因此我選擇了用魔法的方式令自己贏得更加悠久的時間……

  然而在這個過程當中,我似乎走上了一條歧路。為了我的那個目的而做出的種種努力導致我無法被當時的那個世界容忍,人們背棄我、厭惡我、畏懼我,最終毀滅了我。

  到現在這一世……我的目的又是什麼?

  我想要得到更加強大的力量,報復我的敵人,而前生那種追尋真理的信念卻淡薄了許多。雷斯林將一個令我變得強大的機會擺在了我的面前,那種近乎致命的誘惑力險些令我做出隨他一同進入深淵的決定。

  但……

  那並不是我想要的。

  有兩點原因。第一,即便得到了那樣的力量,我還能夠向地上世界的人們舉起復仇的武器麼?三百年前的雷斯林無比強大,然而即便是那樣的強者,也依舊無法用實體的形態穿越兩個位面之間的晶壁;在發現我撕毀與深淵地獄之後中的魔鬼們的契約之後,他所能做的僅僅是派遣他的魔族軍團來報復我,卻無法親自殺死我。

  即便我成為了那樣的人,成為了相對於地上世界生物來說的一個強者……又有何意義呢?況且深淵世界還有更加強大的存在,即便是此刻的雷斯林都被八位領主的聯軍逼迫得只能龜縮在城堡之中——我可不願意做一個卑躬屈膝者,在眾多領主當中苟延殘喘。

  第二點原因……深淵地獄實在不是一個適合享受生活的地方。假使我通過某種方式完美地復仇了……之後呢?我的愛人——假如珍妮算是我的愛人的話,我的朋友——假如安德列算是我的朋友的話,我所熟悉的那些人,那些風景,那個世界,都將被醜陋的深淵生物與惡劣猙獰的環境所替代——那絕不會是我想要的生活。

  長久地生活在深淵地獄那種只需要用武力與鮮血表明態度的世界裏,雷斯林性格當中作為一個純粹的“人”的那一部分似乎也退化了不少……否則他絕不應該單純地以“得到強大”的力量這種說法來誘惑我。似乎他對於“人性”這方面的感知已經遲鈍了不少——而這令我逐漸冷靜了下來。

  我再次審視手中那枚由雷斯林留給我的戒指,微微笑了笑,然後將它收進袍袖的兜囊裏。

  短短的幾個小時,竟然發生了如此之多的事情——這些事情之中的任何一件如果放在一個凡人的生活當中都是會足以令其銘記一生的大事……然而我此刻的我卻覺得習以為常。

  選擇成為什麼樣的人就要承擔什麼樣的生活,任何事都有其代價——就像我想要繼續留在這個世界上做完我想要做的事情,就必須要放棄輕易得到強大力量的機會。

  我在矮人的王宮裏待了四天的時間,做了不少事情。我抽空秘密地指導那位矮人王的寵妃、世子安東尼的母親改進她的藥劑配方,並將它們小心謹慎地投進國王的飲食之中,讓那個老人的病情惡化、生命衰竭。

  我還親自動手調配藥劑治癒了菲克斯的腿傷,好讓他有充足的精力應付即將到來的變動。安東尼身邊的那位法師在那一天從我面前離開之後再沒有回來。作為一個法師,他應當有足夠智慧意識到我是他無法對抗的角色,並且應當趕回他老師的法師塔去報告我復生的消息。

  在第二天的時候,我則與哈倫秘密會面。他向那位公爵次子轉達了地下世界的情況,並且按照我的意願進行了某些相當緊急的準備。這是我自重生以後第一次有可能掌控一個強有力的國家勢力,我將把一切都謀劃妥當,然後促成那個最好的結果。

  而我所做的最後一件事情,就是召喚了我某位忠心的部屬。

  米倫尼恩擁有一整個暗精靈王國,因此才可以廣布眼線,將她的觸手探向大陸各處。而如果我擁有了矮人王國,或是成為了這個王國的幕後操縱者,我想我做得一定會比她更好——至少能夠讓她好好體驗恐懼與擔憂的滋味。

  矮人王國的風光不同於地上世界,食物的滋味也頗為獨特。然而我無心享受這些異域風情,四天的時間裏沒有一刻合上眼睛,而是將自己關在了“靜思之室”內,在白天的時候研究那本《真理之書》當中記載的東西,在夜晚的時間裏為不久之後將要發生的劇烈做出充分的準備。

  時光流逝,氣氛緊迫。在第五天的時候,終於有人敲響了我的門。與此同時,城堡裏傳來了陣陣低沉的鐘聲。於是我知道……那意味著矮人王去世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5-19 23:17
第三十二章 “罪證”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矮人王國的舊王——以王子菲克斯私人魔法顧問的身份。

  此刻他安靜地平躺在一張大床上,雙目緊閉,臉頰深陷,嘴唇呈現乾燥的暗灰色,毛稀疏,看上去像是一個自然死亡的老者。我的藥劑配方令他以一種安詳而體面的方式死去,而我對此並無太多愧疚。

  即便我不出現在矮人王國,他的那位寵妃、世子安東尼的母親也會用毒藥將他送往深淵。所不同的僅僅是將會引這個國度更加劇烈的動盪——我想那絕不會是他想要到的。

  在場的除了兩位王子與他們的母親之外,還有王室重臣。似乎不少人已經知曉我的身份,投向我的目光當中包含著猜忌、懷疑、敵意、好奇等等的情緒。

  地下世界的惡劣環境令矮人的風俗與地上世界迥異:他們似乎並不在乎自己的身後事,哪怕是一位國王。對於老王的屍體的處理在我看來簡單得近乎簡陋——當然是相對於他的身份而言。

  王室斂屍官在幾十年之後再一次擔負起自己的職責,為老王整理儀容、穿上新衣,並且將用他生前慣用的盔甲與武器為其陪葬。

  但在場的每一個人關注的都不是這位曾經的王者何時下葬,而是在私下開動腦筋衡量局勢,確定王位的歸屬問題。

  我們在斂屍官忙碌的時候退出了國王的寢室,來到外廳,每一個人臉上的表情都顯得凝重而緊張。有暗流在人群之中湧動,王室重臣們幾乎自覺地分成了兩個團體——一方聚集于世子安東尼的身邊,另一方聚集于王子菲克斯的身邊。

  這樣的狀況本不應當存在——世子繼承制在地下世界天經地義,但此刻這傳承數百年的制度卻受到了挑戰。雙方彼此沉默以對,直到安東尼身邊的工業大臣——主管地下世界礦物採掘、鋼鐵鍛造的大臣開了口:“既然陛下已經回歸了帕拉丁的懷抱,那麼我就應當儘快讓世子殿下繼承王位。這個國家的鐵王座不能懸空,無論是四十六萬王國臣民還是十一萬居留者一定都樂於看到這個結果——”

  “這個話題似乎由您先提起,似乎並不合適。”菲克斯身邊的司法大臣打斷了他的話,“世子繼承制度的確是王國傳統。但在法典當中還有另一條古老的法律:繼位元者以爭奪王位為目的,謀害國王者,可依法剝奪其繼承權利,由第二順序繼位元者行使國王職權……”

  “你認為我殺死了自己的父親?”安東尼在座椅上挺直了身體,目光陰冷憤怒,“我是否可以將你剛才說出來的話喏認為是您對我的指控?”

  “荒誕”工業大臣陳身邊的教育大臣,一位罕見的禿頂矮人舉起了手,失態地指向這邊,“在御座面前質疑世子殿下的繼承人身份,而且是以這樣滑稽可笑的藉口,威爾遜,你的行為簡直夠得上叛國罪”

  我冷冷地注視著他們用言語相互攻伐,同時看向安東尼身邊的那位舊王寵妃。她仍未從被魅惑的狀態中能夠脫離,現在還是我手裏的提線木偶。七位王室重臣分成了一個小集團,有四位支持世子,有三位支持王子菲克斯。

  安東尼在充滿了整間房的嘈雜聲中盯著菲克斯身後的一個男子——皇室禁衛軍的指揮官蜜雪兒。他大概不會想到這位素來保持中立的將領會在一次又一次地拒絕他的好意之後站在了菲克斯這一邊,也不會想到司法大臣方便的那位國防大臣也歸入了我們的陣營。

  地位先天處於劣勢的菲克斯聰明地選擇了“精英”路線——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想過要全部的高級官員都倒向他。他只選擇了三個突破點——司法大臣、國務大臣、皇室禁衛軍指揮官。這三個人掌握了王國之內半數以上的暴力機構,即便能夠調動的軍力有限,也依舊可以揮難以估量的影響力。

  若非矮人王國的軍隊大多對國王本人效忠,否則以他相比安東尼更顯勇武果敢的性格,他一定還可以爭取了大多數軍隊的支持。畢竟他的情況在歷史上絕無僅有:在他小的時候,舊王就將他當作王國繼任者來培養,這間屋子裏的每一個大臣幾乎都做過他的老師。

  成為一位王者並不如人們想像得那樣輕鬆。在一個健康的君主集權的國家裏,一位英明的王者同時也應當是一位睿智的學者。儘管他不必事事躬親,然而他必須要瞭解在被他所統治的國王土地上,作物應當在什麼季節被收割、牲畜會在什麼季節產崽、哪些區域的土地貧瘠,哪些區域的土地肥沃、哪里有大宗的礦藏、哪里的商業達——

  一個倉促登上王位的繼承者也許可以在國力富足的情況下成為一位元勇武的征服者,然而最終王國安定的時候,他還是不得不盡可能地掌握這些知識……否則他很有可能被心懷不軌的大臣蒙蔽,或是親自下達錯誤的政令,導致整個國家走上一條惡性循環的道路。

  矮人的歷任國王們大多明白這個道理,並且樂於將其付諸實踐。因此在王子菲克斯的幼年時代,他幾乎被每一位王室大臣言傳身教,並且與當中的不少人產生了親密的感情。

  例如此刻那位站在世子安東尼的陣營裏,卻一言不的農業大臣,心中大概也在搖擺不定。他與王子和世子都有極親密的關係,卻不得不在兩者之中選擇其一。司法大臣先前的那幾句話令每一個人的心中都產生了某種疑問——人們可以接受一位賞罰分明的王者,可以接受一位平庸無為的王者,甚至可以接受一位任人唯親的王者……然而一位弑父的王者,卻遠比以上的三種類型都要糟糕:當一個人可以秘密謀殺自己的父親的時候,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呢?

  況且安東尼在人們的心中從來都不是一個寬仁溫和的形象,假使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他的話,就會像著現在的農業大臣這樣——他看向安東尼的目光已經逐漸變得疑慮重重了。

  這種爭論的效果已經達成,我示意菲克斯進行我們早已擬定好的下一步計畫。

  “諸位,請安靜。”菲克斯從座椅上站了起來,神色凝重,語氣沉穩。

  處於風暴中心的兩位當事人之一開了口,其他的人幾乎同時停止了爭辯。菲克斯先轉向他身邊的司法大臣:“威爾遜閣下,我代替安東尼殿下再向您確認一次——您剛才所說的話,是否可以理解為是您代表王國最高法院對安東尼殿下提起了口頭訴訟?”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位王國司法大臣、王國席大法官威爾遜的身上。他深吸一口氣、環視眾人,然後將目光落在了安東尼的身上:“是的。”

  兩天前,司法大臣威爾遜的宅邸。

  我潛入他的房間的時候,他已經安然入睡。實際上他本不該在此刻有這麼好的心情陷入深度睡眠——這都是我的功勞。

  我用羊皮紙卷書寫了一份供詞,並且在卷尾留有安東尼的那位母親的手印與簽名。我將它留在了司法大臣的枕邊,並且再次召喚了一隻魅魔——很幸運,不是雷斯林的那個女兒。

  魅魔潛入他的夢境,對他進行催眠。於是這位老人在腦海當中產生了一個鑒定不移的念頭:王妃瑞克絲殿下偶然現了世子安東尼的卑劣行徑,在對兒子的愛與對丈夫的愛之間衡量許久,終於決定說出真相並且派人送來了她的陳詞,希望由這位席大法官提起對世子的訴訟。

  你看,魔法的力量就是如此神奇。如果我選擇用凡人的方式來促成這件事情,也許我就要陷入一場令人焦頭爛額的辯論之中。然而此刻,只需要動用我的精神力與北辰之星的魔力,便可有一位大臣輕鬆地倒向我們。

  然而魔法的力量畢竟並非萬能,魅魔的魅惑力也並非可以扭曲人們的本意。王妃瑞克絲原本就打算毒害國王,因此我可以在此基礎上令她聽命於我。

  司法大臣的立場原本就傾向於菲克斯而非安東尼,因此我可以製造一份證詞,並且令他相信它。

  事情過後,威爾遜不會在魔法的效力消失之後覺自己被人操縱——他僅僅會對自己在這場事件當中所表現出來的衝動以及執著略有疑惑,然後繼續正常的生活。

  但如果將這種力量用在那些鑒定地支持安東尼的人的身上的話,例如那位工業大臣,效果可就要大打折扣了。也許我可以通過強力的魔法令他暫時違背自己的願意,然而那樣一來將對他的精神產生相當大的損害。他將變得混混噩噩噩、語無倫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被某種非自然的力量控制了。

  安東尼並非一個貨真價實的蠢貨,他必定會找到另外一位有相當地位的人來替代他,那樣的話,我的努力將徒勞無用。況且用這種方式取得的勝利並不穩固。菲克斯的王權將受到質疑——而我急需的是一個穩定而強大的國度,然後讓它為我所用。

  司法大臣的話一出口,安東尼立即暴跳如雷。他從座椅上跳了起來,一把抽出腰間的闊劍遙遙指向那位老者:“你應該意識到你自己剛才說了什麼”然後他又將劍鋒移向菲克斯:“用這種蹩腳的手段,你就想要同我爭奪王位——還是在父親屍骨未寒之際?”

  菲克斯冷冷地注視著他,然後擺了擺手,威爾遜當即從袖口抽出我留給他的那卷羊皮紙,展開了它,展示在房間裏每一個人的面前:“這是王妃瑞克絲的證言。諸位應該能夠看得清。卷尾有她的手印、簽名,還有火漆印鑒。王妃指控安東尼世子殿下在國王的飲食裏投下慢性毒藥,導致陛下身體衰弱死亡……不幸的是,她現得太晚,以至於陛下的生命已無挽救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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