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易鼎 作者:荊柯守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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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ro 2011-5-21 13:47:4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44 876882
uketiger 發表於 2011-7-22 13:18
第七十八章 就仕(下)

「啪」,又落下一子,聲音清脆。

    窗外蟬鳴再次響起,在這七月初鳴唱歌曲,房間內,棋盤上,勝負已分。

    「主公,您輸了。」虞良博微微抬頭,看著對面男子,提醒著。

    在他對面,坐著冥思苦想的王弘毅,盯著面前棋盤,好一會,王弘毅鬱悶的吐一口氣,說著:「我知曉了。」

    說著,將一個五兩銀元寶,推到虞良博面前:「這是輸與你的銀子。」

    「多謝主公賞賜,臣便收下了。」虞良博瞇瞇眼眸,半點不客氣便將銀錠收起。

    見此,王弘毅忍了又忍,終是忍不住,挑挑眉頭,開口說著:「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我與你博弈已有數十次,這沒彩頭時,每次博弈,你都是輸與我,可一有彩頭可取,你與我博弈起來,每次皆能贏,這做的實是太過明顯了。」

    「主公,您有所不知,臣很窮啊」虞良博已將銀錠收好,聽主公這般說著,很是應景的歎口氣,回著。

    「現在你是正九品,薪水的確薄了些,不過你不是才兼了城社令嗎,有雙份薪水。」聽到這話,王弘毅有些訝然。

    城社令,在府級單位是正九品,在縣級單位是令吏,負責巡查整個城市的整淨和衛生,是王弘毅弄出的新官職,事實上,建公共廁所,收集糞便髒水等等,也是其職權範圍內的事。

    九品的官位不小了,慎重其事的建立這個衙門,使不少人反對,但是王弘毅堅決推行了,其理由有二個。

    首先就是古代城市,且街道坑窪不平,常年積水或泥濘,大量馬桶就直接倒在了路上,導致污濁不堪,非常易於疾病的流行,無論是歐洲的黑死病,還是中國的瘟疫,都和這有關,因此必須對王弘毅來說,這風必須堅決清除。

    其次就是逼著城市人口在指定公共廁所上廁所,或者把家裡的馬桶倒在裡面,這有利收集糞便,製成化肥。

    還可以罰款,不多不少,還真是一筆錢

    「主公,每日所需花銷,公事內都有些緊張,尚需錢款,各坊建公共廁所,城南有路需修補……城北老神廟坍塌……」一筆筆錢款用項,虞良博掰著手指算來。

    王弘毅有些明白,這傢伙為何突然跑來找他下棋了。

    雖知對方只是調侃,也只得甘拜下風,說著:「好了,這些款項,我立刻令人撥給你便是了。」

    「多謝主公。」虞良博得逞一笑。

    又過一會,見對方有事未說,王弘毅再次歎口氣,說:「說吧,磨蹭半晌,總不至於只為了這點小款,還有何事一併說來。」

    「臣還有一事要報與主公知曉」虞良博換上認真表情:「臣曾給孟築去過一封信函,現在臣已接到回信,孟築同意出仕,已於前幾日出發,目前應在趕往文陽府城的路上。不知,主公欲如何安置於他?還有臣之前未曾說明,此人於行事上,有些異於常人,若到時有所唐突,還請主公寬恕。」

    名士怪癖?

    王弘毅對這等事情,較為寬容。

    「此人真如你之前所說,給一縣令其治理可行。」王弘毅笑看虞良博一眼:「你是否在擔心,我會以貌取人,看不慣其言行?」

    「主公您自是不會如此,只是……」虞良博欲言又止。

    看的出,虞良博確是有些擔憂。

    「孟築其人,我雖不甚瞭解,既是你推薦,定是有些本事,這點我毫不懷疑。凡做大事者,小節偶可忽略。便是他有些名士怪癖,我亦可容忍,你不必擔心。」王弘毅安撫性說著。

    虞良博聞此,欣然拱手,說著:「主公如此待人,定會有更多英才來投,實是文陽長定兩郡之幸也。」

    王弘毅只是笑笑。

    難道要他說,這些其實是他前世慘痛教訓得來成果?

    人無完人,他早不是前世那個只求盡善盡美之人,只要有可用之處,其他陋習,他皆可無視。

    三日後,孟築如期來至文陽府城。

    王弘毅正與虞良博、張攸之二人商談事情,聽聞此事,當即召見此人,於將軍府正廳,王弘毅初見孟築。

    見之前,他曾想過,此人是怎麼樣一副名士氣度,當這道身影步入廳中後,王弘毅頓時訝然起來。

    步入正廳,身上衣裳普通、容貌普通、氣度普通,怎麼看都是常人模樣。

    身上散漫氣息,又令其形象再次下跌幾點。

    王弘毅在見到此人後,卻還是相當熱情,露出了笑容。

    面前的這人,在王弘毅前世時,只有名士的名聲,卻並無出仕的記錄,就是此人形象不甚入眼的緣故吧

    此時觀察對方,卻發現對方頂上並無多少氣運,這是很自然的事,只是淡黃色的本命氣,使王弘毅收穫一些驚喜。

    「從本命上看,此人擔任一縣綽綽有餘,若給予時機,此人定能有所發展,到時候擔任一郡之太守也可行」王弘毅暗暗想著。

    「孟築見過定遠將軍。」王弘毅觀察對方同時,孟築也在觀察面前這人,只見王弘毅端坐,隱隱透著威儀。

    「果然不凡。」初次見面,孟築對王弘毅印象不錯,不過,他也只是草草拱手作禮,身上悠散依舊未曾收斂。

    古代重視禮節,這種情況就是怠慢失禮了,幾乎所有人都會給個惡評,前世這人沒有出仕的記錄,和這不無關係。

    再說自己是千金買骨,只要對方真正進了官場,嘗到了權力的滋味,這種名士的作派就會自動消去。

    想至此,王弘毅不再關注對方舉止,只是詢問一些治理上問題。

    真談了幾句,王弘毅還是有些滿意。

    此人的確有些本事,在農桑和水利,都能提出些許建議,並且絕非書生之談,而是經過實踐得來,此人並非如外表看起來這般不理世事,算得上是個人才,若是任由其在鄉野間埋沒下去,的確可惜。

    海不擇細流,故能成其大;山不拒細壤,方能就其高,雖然王弘毅氣數已經很宏大,這樣一個人才就仕投靠,頂上氣數已經顯不出變化,但是能增一分,就多一分。

    孟築在蜀地很高名望,得了他,這千金買骨的目的就達到了。

    「孟先生,若你願意,請助王某一臂之力。」談過後,站起身,王弘毅很是誠懇的朝對方一拱。

    王弘毅這一舉動,令虞良博微微一笑,心中鬆了口氣。

    「看來,主公還算滿意,此人有些本事。」張攸之在旁邊聽了半晌,見此,以只二人可聞聲音,輕聲說著。

    「嗯,這是自然,孟築其人,至少有一縣之才。」虞良博看著那邊,說著。

    此時孟築站起身,向王弘毅回禮:「孟築榮幸之至。」

    抬起頭時,孟築一雙眼眸,愈發明亮。

    適才一番交談,滿意的不僅王弘毅,孟築也很滿意,這使他心情暗暗爽快。

    「文陽長定兩郡,都屬我管轄,順義縣縣令一位尚缺,只是先生初來,便孟先生來擔任縣丞,代理縣令,孟先生可願意?」王弘毅站在對面,說著。

    一上來就是縣丞,雖然知道是恰巧遇到了千金買骨的時間,孟築還是驚喜,當下跪下,行拜見主公的大禮,口稱:「主公,臣願意。」

    話音方落,一股氣由王弘毅頭頂分出,注入孟築,原本微微的一小團氣,頓時飽滿了起來。

    七月十一,孟築正式走馬上任,成為順義縣代理縣令,立刻,這消息被人放出去。

    消息一經傳出,立刻在蜀地引起不小轟動。

    孟築是誰?

    在蜀地,名望著實不低。

    只是此人性情灑脫,舉止怪異,雖有才能名望,但真正邀請的人並不多,現在王弘毅招攬了,蜀地眾人,對王弘毅議論紛紛。

    七月十五,另一人前來投奔,是張攸之推薦的盧培。

    雖然盧培出身低微,可王弘毅並非只看出身之人,當盧培來至文陽府後,王弘毅召見於他。

    這人三十歲左右,穿著件青袍,黑紅臉上有著一雙明亮的眼睛,這人一過來,就拜見磕頭:「謝大帥賜見,如此大恩,小人無以為報,此次前來,送上五條戰船,以示小人惶恐之心。」

    一上來就送五條戰船?

    王弘毅很感興趣,帶了黑衣衛到了碼頭,果然,在碼頭處,到處停泊的是船。

    由於二郡安康,來往的船也多了,盧培領著看去,就見到了五條戰船,雖非大型,都是戰船,質地不錯,估計上萬兩銀子,實是一份大禮。

    盧培掌握水運,家大業大,果是如此,不過這人政治上很苯,和沈萬三一樣。

    沈萬三能有著「資巨萬萬,田產遍於天下」的家業,肯定不是苯人,可是他竟然出巨資給朱元璋,這人也是一樣。

    若不是王弘毅自有本心,這人只怕逃不過肥羊的命運,不過就算如此,他也準備降低官職。

    「……盧培,你的情況我瞭解,你這樣的人,遇此動盪之時,怎可守一處而安之?若你願意,我願以一縣之主薄,請你出仕。」王弘毅說著。

    不同於孟築,盧培出仕之心大盛,聽了這話,感激的連連磕頭:「臣謝將軍,臣謝將軍,我家祖輩三代,就望著有人當官了。」

    心裡覺得這五條戰船,送的實在值得。

    張攸之看得,不由苦笑。
uketiger 發表於 2011-7-22 13:35
第七十九章 改變(上)

王弘毅回到了書房,張攸之就上前謝罪:「臣有罪,舉薦有誤。」

    說著,又是自失一笑,說著:「禽之制在氣,往昔臣為布衣時,曾經見過此人,卻是精明能幹,器宇甚大,不想見了主公,就舉止失措。」

    「哦,這也是正常,此人當一主薄,還是有這個器宇」王弘毅若有所思淡淡一笑,說著。

    封了這盧培,王弘毅雲氣,自是所有波動,卻影響不大,這是大氣已成,些許封官,亦不能動其根本。

    對此,王弘毅還算是心情愉快。

    「不過此人實是可以招攬,臣為布衣時,曾經留意,這盧培原本雖有些薄產,但是不算什麼,此人二十歲接了家主的位置,三十歲時,已經有船五十艘,水路遍於半個蜀地,人脈交情遍地都是,手下有幾千人吃他的飯。」張攸之從容說著:「這等人利用的好,超過三都之兵,無論是十三司,商路,還是水師,都可以用著。」

    王弘毅聽了,也笑的說著:「不錯,我也有這個心意,這五條船,倒幫了我大忙,這五條船,可以養上二百五十兵,水師就建在汲水縣中。」

    「不過,水師大將的人選,卻還沒有,本鎮沒有水師啊」王弘毅喃喃的說著。

    張攸之這時,卻不敢說話了。

    王弘毅見了,也不以為意,腦海中快速閃過一些片斷,想努力尋找前世可有水師大將,可是前世所知信息已經不多了,想來想去,終於勉強挖出了一個人名來。

    片刻後,端茶思量說:「水師我再湊五艘,建五百人,舊荊多水師,我記得有個人叫張范直,這人現在在舊荊樊陽郡當個水師小頭目,甚不得志,你派人去找他過來,讓他擔任這一衛水師之將。」

    張攸之並不清楚為什麼主公知道遠在舊荊之地的一個小人物,只得應著:「是,臣這就派人去。」

    王弘毅聽了點了點頭,又歎的說著:「來年必有大戰啊,你看到了些十三司的情報了沒有?沒有就看。」

    說著,指了指一疊,張攸之謝了,上前看了。

    第一張密報就是成都在練兵,第二張密報就是成都物價稍有上漲,玩味了一會,張攸之說著:「看來成都方面,在大舉練兵,準備大戰了。」

    「嗯,本鎮看來刺激到魏存東了,烈士暮年,壯心不已,很好,也算是名將的歸宿。」王弘毅露出了一絲冷笑,說著。

    其實按照歷史,再等二年,魏存東就進入了快速衰老,無法舉兵的垂死階段,可現在王弘毅提前崛起,他卻好像打了刺激針一樣,要進行生命裡的最後一戰。

    「七月了,在這炎熱的季節舉兵,並不是好日子,其它人都罷了,關鍵是魏存東自己的身體,他絕對耐不了高暑,這點他自己也清楚,因此七八月不會舉兵。」張攸之進入了自己角色,「啪」的一聲,打開了折扇,說著。

    「九月十月秋高氣爽,是用兵的時候,如果單純是攻打杜恭真足夠了,可是如果向一舉用兵,把杜恭真和我鎮都拔了,單是這點準備還不夠。」

    「因此臣也認為,用兵的時間,在明年四五六三個月。」

    「這是一場大戰,勝者就可掌控蜀地,大燕曾經把益州劃分三州,就是東益、西益、龍劍三州,但是實際上,東益州是精華所在,得東益,占成都,西益指日可平,倒是龍劍囊括關卡,一時攻打不易。」

    「主公說的是,但是臣以為,主公只要擊敗魏存東,佔有成都平原,西益眾郡,指日可平,龍劍雖險,卻無根基,或招降,或拔除,都不是大問題。」

    「說的不錯,你對秦地郭文通怎麼看?」

    「郭文通繼父烈,據說現在只有三十二歲,正是英雄用武的時候,現在不斷吞併著領地,聲勢日益浩大啊」

    「你說的沒有錯」王弘毅歎的說著,現在秦地還有五家節度使,不過在以後數年之間,就會被一一削平,因此郭文通就自稱秦王。

    前世李承業就和他糾纏作戰,直到敗亡,按照現在的時間來說,王弘毅最多只能提前二年,這二年時間,已經不足以削平郭文通——垂正十八年,郭文通根基已立了。

    不過,卻可奪下漢中,這是蜀地的門戶,稱蜀王的話,名正言順就可以獲得這塊,郭文通除非想爆發大戰,不然的話,應該可以獲得。

    盤算著,王弘毅浮現出微笑,說著:「走,我們去街上看看,本鎮好久沒有去街上了。」

    張攸之怔了怔,怎麼就這樣突發奇想,當下就應著:「是」

    王弘毅隨手拿了兩個銀元寶,幾兩散碎銀子,帶著親兵數人,連同張攸之,就到了街道上。

    統一了二郡,文陽府就處於後方,頓時氣氛就不一樣,經過一年的修養,只見街道上人來人往,比去年又恢復了幾分元氣。

    王弘毅以主人的目光看著這個城市,久久沉吟著說著:「上次我給你的名單四人,情況怎麼樣?」

    「齊治成和伊久安,聽聞是主公邀請,還擔任官職,連忙來了,過幾天讓他們拜見主公。」

    「嗯,一個是少府銅丞,一個是少府東工令,有著他們,我明年就放心多了……還有二人呢?」

    「金長森方面還沒有回應,穆吉已經從令,令吏入仕。」

    「天下事,都是幾分人事幾分天命,不過未雨綢繆,盡量增強己方的勝算,這就是我們要作的事……紙甲司的情況怎麼樣?」

    「紙甲司現在月產五百,現在已有三千紙甲。」

    「看來宋繼善這個代理還不錯,就直接當紙甲令吧」王弘毅伸手,適意地大開大闔伸展了幾下。

    張攸之怔了一下,卻沒有說話,這是宋家人第一個擔任官職,雖然是正九品,但是是一個開端。

    一時間,天已是黃昏,只見街道一些地方,已經星星點點燃起西瓜燈,房間裡也隱隱有著燈火了。

    轉眼之間,就是燈火闌珊的世界。

    涼風徐徐,大家都覺得一下子進入清涼世界,說不出的舒適爽快。

    這時,大批的小吃攤子已經擺了出來,酒樓燈光綿延,王弘毅不由一笑,知道自己文陽府,也只有這條街體面一點,算是黃金街道和面子工程,並且這時,又有些小雨落下來了,看著小雨落下,王弘毅就抬腳到了一處酒店。

    「哎,客官,請坐。」

    沒有聽見多少呼喚,王弘毅隨手點了點菜,眺望著外邊漆黑的雨夜,用手指有節奏地點著桌面。

    只見外面湖岸柳色暗暗,幾隻水禽掠水覓食,人來人往,勾起許多往事的回憶,有二個前世,又有著今世。

    今世幾番血戰,別的不說,就是前幾日襲殺忽爾博,就是驚險萬分,現在派人暗裡查訪,還是沒有消息,看來此人的確已經逃出去了。

    只是孤零零一個胡人,就算會說漢話,想從蜀地返回到胡人草原,也不是容易的事,這起碼輾轉幾千里,雖然以此人氣運,不會死,但是回去也要大半年甚至一年。

    想到這裡,倒記起了幾件事……胡人不善隱瞞歷史,還津津樂道,因此仔細想了想,今年是垂正十三年,明天是垂正十四年……

    這胡人在草原上,也打了幾次大仗,這幾年,也應該是對上大敵塔烈部了。

    這仗打了三年,在垂正十八年時,才打敗大敵塔烈部統一眾部族,並且將塔烈部的貴人下鍋油炸,手段殘忍震驚眾部,以此威懾建立胡廷。

    恩,記得垂正十八年,一直密切關注草原變化的漢人的「參化道」的掌教劉玄機,將會率隊遠去草原,第一個當上胡人的「漢人大德」,準備扶龍廷了,以後草原和漢地的各派都紛紛投靠,要為「真龍天子」開路,帶路殺回漢地。

    帶路黨啊

    只是記得在對抗大敵塔烈部時,忽爾博率領塔克汗拔,屢建戰功,殺敵無數,不但忽爾博隱隱成為了眾子中第一,而且塔克汗拔也成了大汗四鷹之一,手掌重兵,現在塔克汗拔已死,忽爾博還在艱難的跋涉回去,趕不上此戰,這戰局又怎麼樣演化呢?

    一時真是萬緒紛來,王弘毅浮現出微笑。

    此時胡人英才輩出,少了忽爾博和塔克汗拔,還不是大問題,但是塔烈部也是大敵,如果因此多死幾個胡將,多花費一二年時間,甚至胡王眾子之間實力和繼承的排列發生變故……想到這裡,王弘毅就樂不可支。

    胡人最重實力和軍功,忽爾博在關鍵戰役缺席,在大汗和眾人心目裡的位置,起碼下降數位,想扭轉,就不是容易的事了。

    天下之爭,關鍵也就是這微妙的一點點,如果入侵漢地的人,不是精於漢事忽爾博,而是其它王子,會怎麼樣呢?

    政策和軍事上稍有錯漏,演化就不一樣了。

    想著想著,半壺酒就下去了,王弘毅突然之間發覺,張攸之有些不安,不由問著:「怎麼了?」

    「主公,臣妻這些日子,似乎要臨盆,臣想早日回去。」張攸之見主公終於回過神來,連忙說著。

    「哦,既然這樣,你回去吧」王弘毅一揮手,說著。

    張攸之恭謹一禮,連忙退了下去,到了下面,腳步聲變急,聽著,王弘毅不由一笑。
uketiger 發表於 2011-7-22 13:36
第七十九章 改變(下)

七月底,一場大雨過境,天氣大好。

    將軍府內,各色花卉開得正盛,宋心悠倚在二樓靠窗軟塌上,一邊賞景,一邊品了口清酒。

    她不好酒,這卻是表小姐素兒親自釀製,說是對養胎甚有幫助,於是小酌一杯,未嘗不可。

    最近幾月,文陽長定二郡發展得很快,農桑商工顯現出蓬勃生機,各類商舖,比比皆是,每月的稅收不斷增長,有不少外郡的流民,欲到這兩郡謀生。

    王公之賢名,早已傳出去。

    這些,父親已派人秘密告知自己。

    宋心悠對此是樂見其成,不過也算不上有多關心,自家夫君能力,她心裡很是信任。

    她最關心的,是分派去幾****園的僕人,其中有多少,能被自己掌握在手裡。

    這事不能著急,要慢慢來,這是長期的事業。

    自有孕以來,管家的事情,被婆婆接過手去,這時做些什麼,怕是易被人察覺。

    想來,趙氏為人謹慎、識實務,應不會在這時候與自己爭權。

    宋心悠輕輕呼一口氣,暗自慶幸。

    與幾位庶出堂姐相比,自己如今處境,已是令人羨慕了。

    家中只有一平妻爭寵,且出身卑微,姑且不論野心,至少現在無法和她爭,目前王弘毅急於大業,並沒有收其它通房丫鬟,主要就是二個妻子之間來回。

    自己只要這一胎產一男孩,有了嫡長子,在府中地位便無可動搖了。

    微風吹拂,花香瀰漫於空氣中,讓人有一種昏然欲睡的愜意。撫摸著小腹,片刻後,宋心悠便進入夢鄉。

    將公事剛剛辦完,步入內宅主院的王弘毅,見到的便是這麼一副美人睡圖。

    止住幾名丫鬟欲呼之語,王弘毅笑了笑,將旁邊薄毯,輕覆於女子身上,輕輕抱起,步入屋去。

    將熟睡女子放於塌上,方步出來,對幾名僕婦說:「外面雖是涼爽,卻不可任由夫人久呆。若因此有何閃失,你等便自去領罪吧。」

    「奴婢謹記主上教誨。」僕婦垂首恭敬說著。

    步出主院同時,一道身影,在別人不注意時候,跟了上去。

    「說說,最近家中內院有什麼情況?」在隱蔽角落,王弘毅平淡的問著。

    在面前這人垂首,恭敬回答:「主上,一切正常,大夫人最近很是嗜睡,二夫人現在努力學習讀書,又跑了幾次農莊,別的沒有任何異樣。」

    「哦。知曉了,你下去吧。」王弘毅沉默片刻後,說著。

    這人沉默著向他一禮,悄悄退下。

    「這樣就好」王弘毅心中很是舒服,轉身就向書房而去,並且決定今天去趙婉的院子裡。

    到了下午,宋心悠醒來,就聽見了報告。

    「夫人,這是將軍送來,說是下面孝敬的茶,送了一份給您,您瞧瞧。」丫鬟笑瞇瞇地捧著個精美盒子,走過來,把盒子小心地擱在一旁琉璃桌上:「除了您,聽說只給老夫人送過去一份呢。」

    「哦,是嗎?二夫人那院沒有嗎?」宋心悠淡淡的問著,打開盒蓋,淡淡茶香,幽幽傳來,果是上品:「嗯,這茶做的不錯。」

    「可不是,只您和老夫人才有,將軍大人果然還是最看重您」丫鬟笑嘻嘻的說著,她是陪嫁的丫鬟,自然看重利益。

    是嗎?也未必,不過王弘毅非常重視嫡妻的名分,並且對她有些情誼,還是真的。

    胡思亂想了一陣子,宋心悠又昏昏然合上眼。

    「夫人收下茶葉了?」忙於公務王弘毅聽到僕人回復,點點頭:「我已知曉,你下去吧。」

    「諾。」僕人退下。

    「虞良博,來,你也嘗嘗這茶。」抬起頭,親自倒上一小杯,遞給對面之人,王弘毅笑說著。

    「謝主公賜茶。」虞良博忙謝恩,舉杯飲茶。

    「如何?」王弘毅見其喝完,問著。

    虞良博回味著,說著:「與以往所飲之茶有所不同,實是想不到,茶有這種製法。」

    「這飲茶,飲的是是意境和品種,茶道是一門大學問。可能做此道高手,實是不多。」王弘毅似是陷入回憶之中:「倒是有一人,可稱茶道高手。」

    「主上所說之人,可是盧愈?」虞良博說著。

    「虞良博也識得此人?」王弘毅笑問。

    虞良博點頭,說著:「此人是茶道名家,很有些名氣,又是本郡的人,莫非主公欲要此人來此授茶?」

    「你對此人,可有其他方面瞭解?」王弘毅不答,問著。

    「這……」虞良博細想一會,搖頭說著:「此人除在茶道上有些名氣,其他方面名聲不顯,難道此人尚有其他才能?」

    「有或沒有,見一面,便可知曉。」王弘毅笑的說著。

    「主公欲見此人?此人隱居於長定郡,為人有怪癖,輕易不見客,主公召見他,他未必肯來。」虞良博猶豫一下,說著。

    王弘毅卻說著:「非是召見於他,而是前去拜會。」

    說著,站起身,走近窗戶,望著外面景色,輕聲說著:「這等炎熱夏天,到竹園中少坐片刻,就是享受,就這樣定下了,明日一早,前往長定郡,拜會此人。」

    頓了一頓,又笑的說:「張攸之的妻子據說要臨盆,就不喊他去了,等有了孩子,我自有重賞。」

    「諾。」

    這時,山下一處盧家莊園,卻已迎來一位客人。

    「歐陽先生,我家先生正在園中等候於您,請隨小人來。」一個十一二歲少年,躬身下去,向著這個客人恭敬說著。

    歐陽圖微笑一笑,說著:「麻煩了。」

    「小人只是僕人,不敢當」少年微微垂首,回話說著。

    「有些意思,盧愈果然不負隱士之名,連家中僕童也有些不凡」看著這少年在前面行走,歐陽圖忍不住想著。

    由童子領著,沿著山而上,這是一片林子,一片綠得發黑松樹,向上沿著小道行著半里路,歐陽圖就有些汗了。

    二人廝並而行,繞過了一片,就到了竹林中,說也奇怪,才靠近這竹林裡,一陣風透了過來,卻是清涼了。

    兩人沿著卵石路散步,到了這裡,只見千竹青翠,生機勃勃,漫步其中,清涼的一陣陣風就會臨風吹來。

    這竹林,外面看來並不大,步入其中,卻恍然仿入竹谷,一層又一層的,不但分不出竹枝、竹子和竹葉,連房子、小徑和小橋流水都看不到,彷彿全被竹的海洋淹沒了。

    當一陣風吹過的時候,竹海上湧著暗浪,一浪推著一浪,一直湧到很遠,你很難知道那一片嫩青色和墨綠色的竹海有多深,走在竹間小徑,立時會感到一股沁人的快意,再走幾步,就看了一樓。

    「應是這裡了。林中建有閣樓,的確有雅興。」歐陽圖自言自語著,走近幾步,衝著竹樓朗聲說著:「盧賢弟,可在否?」

    很快一人在樓內回應:「歐陽兄,盧某恭候多時了。歐陽兄此次上山,可是有事與我相談?」

    歐陽圖立於原地,說話間已有一人,從樓中步出。

    只見此人長身玉立,看上去而立之年,一抹黑鬚,絲毫不損其儒雅俊秀容貌,青衫一襲,行路間,自有一種飄然出塵之姿。

    歐陽圖已是一派儒雅氣度,在此人面前,卻仍稍顯遜色。

    「盧賢弟,你我已相交多年,何必笑話愚兄?莫非,你以為,愚兄這一俗人,無事便來不得盧府?」

    「歐陽兄,你說的嚴重了,不過是一句戲言,何必太過在意?」拉著歐陽圖入座,盧愈笑的說著:「你看我這竹林,怎麼樣?」

    歐陽圖有幾分羨慕意味,說著:「此地極為雅致,實是一品茶隱居好地方。」

    「竹子長的快,小弟命人砍了眾木,植下數千根竹根,果然不需三年,就長成了,在這裡新制一茶,請歐陽兄一品。」盧愈說著。

    這時小樓中,出來了一個丫鬟,捧茶具前來,伺候著。

    「只嗅這味道,已是誘人……」歐陽圖見盧愈親自動手煮茶,閉眸歎的說著。

    「味道還請歐陽兄一品。」聽歐陽圖這般說,盧愈笑的說著,片刻後,一盞茶送到歐陽圖面前。

    歐陽圖不加猶豫,取起品嚐,先沒有說話,片刻才說著:「清而香,這時用來正好。」

    「能令歐陽兄如此評論,小弟甚是榮幸。」聽歐陽圖這麼說,盧愈很是高興的說著。

    歐陽圖卻將茶杯暫放下,凝視對方半晌,開口說著:「盧賢弟,其實你本有治世才華,為何甘願只以茶道得名?」

    「怎麼,歐陽兄此番前來,不止是來看望小弟的嗎?」盧愈聞言,手上一頓,將茶杯放下,問著。

    「現在文陽長定二郡,已在王公管轄下,此人有明主之相,你不與考慮嗎?」

    歐陽圖定定看著對方,誠懇說著:「你我多年前便已相識,對你才華,有所瞭解,外人眼中,你只是茶道隱士,可你有治世才華,卻如此淹沒在鄉野間,不覺可惜嗎?」

    盧愈聽了這話,明亮的眼神,看了看稍遠處的竹林,風吹著竹林,每分每秒都在風中帶上那竹林特有的清幽,令人為之精神一爽。

    片刻後,盧愈喝了口茶,說著:「竹和茶,是君子之友,我早就立志於此,這仕途的事,還是免了。」
uketiger 發表於 2011-7-22 13:38
第八十章 茶思(上)

清晨,紅日東昇。翠綠竹林,於陽光下,送出客人一個。

    「呀,失敗了。盧賢弟這次,竟連面都不露了。」喃喃自語著,歐陽圖步出竹園。

    「你在此止步吧,請替我轉告你家主人,就說我感謝他款待。若有機會,我會再次拜訪。」歐陽圖一拱手,不等對方回應,閒庭漫步向遠處走去。

    竹園門口,童子立在當地,目送其遠處。

    許久,方轉過身,關合上竹園大門。

    「先生,客人已送走。臨行前,他向您表示感謝,並表示會再次拜訪您。」竹林一處,童子向自家先生重複一遍對方的話。

    「歐陽圖這次,竟為一藩帥做說客,有些意思。」盧愈清潤悅耳男聲輕輕笑著。

    「三郎,你對王弘毅有何看法?」片刻後,盧愈繼續問著。

    童子實際上是親戚,他想了想,說著:「不曾見過其人,不好妄加評論。」

    「呵呵,就是這個道理,這些連你都明白,歐陽兄定然也明白吧?好了,你下去吧。」

    「諾。」

    腳步聲漸遠,這裡只剩一人。

    這處山不高,上百米罷了,不過竹林幽深,一路上的青竹連綿,野花老籐,山鳥禽雀鳴叫,都讓人心曠神怡,站在一處,只見山風陣陣,竹林轟鳴如潮水,從竹林中滲下的陽光,映入了幽深的眼眸。

    盧愈這時,幽然一歎,自言自語說著:「歐陽兄,我猜的不錯的話,你與隱門多少有些聯繫,當年,你與小弟之偶遇,便多有巧合,這次又不惜再次來此,做上一回說客,莫非……這個王弘毅,就是你們所選之人不成?」

    「就算是蜀中潛龍,又怎麼樣,這天道豈是凡人能左右?摻合其中,只會折損福德,枉丟性命了吧」

    這道歎息聲,在竹林間,輕輕環繞,許久不散。

    「主上,再行十里,便可到河後鎮了。」

    一路上,都是小戶,遠遠看見一處小鎮街,王弘毅擦了把汗,說著:「知道了,我們休息下,才是上午,就這樣熱」

    「主上,七八月中最炎熱」一個侍從說著。

    王弘毅左右看看,說道:「這個河後鎮我聽說過,逢五一集,今兒不逢集,路上也沒有幾個人……咦?」

    只見一輛牛車,上面有個讀書人,慢慢的過來,這人臉型略長,修飾得十分整潔,眉眼間帶著笑,神清目秀。

    見了大隊人,這人也只是一揖,繼續前行。

    這牛車車廂兩側無窗,上面有著一條細竹地席,人在其中,很是悠閒自在。

    「主上,此人是否有問題?用不用我們……」侍衛隊長甘厚見王弘毅盯著此人看,於是輕聲請示的說著。

    「不必,繼續趕路吧。」王弘毅說著,一催馬,向前行去。

    甘厚轉頭看那人兩眼,縱馬追上去。

    「真是令人意外,這種地方竟見到王公。莫非他是去拜訪盧賢弟?這倒真是巧了。」見隊伍已行過去,歐陽圖方輕笑起來。

    不過牛車繼續向著一條道路緩緩行了下去,只一會,便消失不見。

    「主上,方纔那人氣度不凡,又是從竹林鎮方向出來,會不會便是您要拜訪之人?」這時,甘厚正已跟上來,終是忍不住將心中懷疑與王弘毅說了。

    王弘毅聽後,說著:「他不是。」

    見王弘毅如此肯定,讓甘厚很是意外,卻不敢多問,心中暗想:「莫非主上識得竹園主人?」

    王弘毅的確識得盧愈,只不過卻是在前世。

    隊伍繼續前行,就到了山腳下,向上看去,就見此山不高,差不多上百米,大半變成了竹林。

    行至下面的莊園前,眾人紛紛下馬。

    「主上,這裡便是竹園了,我前去叫門?」甘厚請示的說著。

    「嗯。」王弘毅點頭。

    甘厚於是步過去,叩打門扉。

    不一會,竹門從裡打開,一童子從內走出來。

    「諸位有何事?」看到門外這許多人,童子一怔,問著。

    「我家主公前來拜訪盧先生,還請這位小兄弟進去通稟一聲。」甘厚因之前王弘毅叮囑過,很是客氣的說著。

    「你家主公?」看向後面眾人,目光落到王弘毅身上,童子朝王弘毅行一禮,問:「不知您如何稱呼?小的好向主人回稟。」

    「文陽府,王弘毅。」王弘毅微笑的說著。

    聽到這名字,童子面色有些古怪,卻依舊有禮回道:「那好,請諸位稍等片刻,小的進去通稟。」

    說著,快步向裡行去。

    一會工夫,裡面行出兩人,隨童子走出來是一個男子,舉止俊雅,帶著溫和笑意,令人恍然間有一種如沐春風之感。

    「才從山上下來,就聽聞鳥鳴,正想著,原來是定遠將軍駕到,盧某不曾遠迎,還請將軍恕罪。」

    王弘毅看了上去,此人就和印象中的盧愈重合,再凝神看上去,只見此人云氣和與之前所見諸人都不同。

    清光隱隱,凝聚於身,心氣大有可觀之處,卻不是富貴中人。

    二世重逢,王弘毅攙扶起對方,溫言說著:「本就是王某突然到訪,非先生之錯。此次突然到訪,是王某討擾了。只是早聞先生精通茶道,王某也是喜茶之人,又知先生在此隱居,若不向先生請教茶藝,豈不可惜?」

    「將軍過獎了,盧某只是略懂此道,非是高手,這等說法,不過是外面之人隨口一言罷了。實不敢當,實不敢當。」

    二人在門口說上幾句後,盧愈便將眾人請進竹園去。

    單不論山上竹林,這山下竹園,也有可觀處,只見都是小巧精舍,沒有玻璃,用的是窗紙,院子裡,靠著牆叢叢一片都是梅樹。

    王弘毅就笑著:「真風雅士,若是我早些來,必可見到這梅花盛景了。」

    「鄉野之處,不值一提。不過在梅花中,品茶博弈,的確是幸事一件。」盧愈笑的回答的說著:「當然此時在山上竹林更佳。」

    「王某可有此榮幸?願與先生品茶博弈一番。」看了看山上竹林,王弘毅笑的說著。

    這山不高,才上百米,盧愈雖然才下來,再上去也不反對,很是隨意說著:「將軍既有雅興,我們就上去博弈一番。」

    說著,命僕人前去準備。

    護衛皆留在莊中,只有甘厚,隨王弘毅,與盧愈一同上山。

    竹林幽深,不知身在何處,一入竹林,王弘毅瞇起眸,這竹林有些古怪,倒不是說什麼法陣,卻能使清風徐徐,頓使人有著幽谷之感。

    「小樓已至,棋盤尚未設好,可願與盧某先上樓一觀?」盧愈看一眼旁邊忙碌小童,邀請道。

    王弘毅自是應下來。二人隨即步上竹樓,登上二層。

    打開了窗,於窗前向下俯瞰,一片竹林,隨風搖曳,翠綠,姿態如畫。

    說話間,下面傳來一陣腳步聲,只見一個少女上來,手裡拿著蕭和棋,這少女通身穿戴是月色裙,皓腕雪白晶瑩,手指纖細如削蔥,只瞥了一眼,就行禮。

    「將軍覺得此處如何?」盧愈陪在王弘毅身旁,開口問著。

    「此地,實是隱居佳處,風景雅致,頗具意境。盧先生果是會享受之人。」王弘毅感慨說著。

    對王弘毅這番回答,盧愈顯然很是滿意:「將軍說的沒錯,在此地品茶居住,實人生一大快事。便是如將軍這般高位者,閒暇之餘,怕亦難免煩於政事。」

    王弘毅微微挑眉,似聽出對方話中之意。

    卻見盧愈這時說:「此處已設好棋盤,泉水也準備好,便讓盧某為將軍露一手,以酬貴客。」

    二人就在樓台上置一石桌。

    上面設好棋盤,顆顆棋子,都是玉石磨成,摸之涼爽,倒很是適合夏季把玩。

    博弈之前,盧愈親自為王弘毅煮茶,茶道確是甚為精彩。

    王弘毅本就是愛茶之人,品茶之後,給予評價,令盧愈連連點頭。

    王弘毅攜帶來的禮物,是數包新茶,這種新茶,雖看似簡單,卻別出心裁,令盧愈很是感興趣,愉快收下。

    雙方一番博弈,你來我往,暢快淋漓。

    三盤完畢,這時已經是下午,王弘毅就說著:「先生有如此才,何不出仕?」

    盧愈這時正在整理著棋盤,回答著:「將軍美意,盧某甚為感激,盧某除茶道外,對其他事情,並不在行,不能勝任您所提職務,實在抱歉,請將軍恕罪。」

    「那便請先生,擔任茶棋博士職務,將這等絕藝,流傳於世。」見不願意,王弘毅笑了笑,早有準備,再聘請為茶棋博士。

    這茶棋博士,卻是甚為悠閒,並不屬於臣子,實際上是客卿。

    平日閒暇,任由來往,不時下棋,並且在人身和賦稅事上,給予優待。

    每月薪水十兩,亦非小數目。

    這事,盧愈想了想,就答應了:「敢不從命?」

    與盧愈很是投機,二人相談許久,臨近黃昏之時,王鴻毅離開竹園。

    盧愈亦親自送出,目送王鴻毅離去。

    帶隊騎馬行出半里,勒住坐騎回望竹山,王弘毅暗歎一口氣。

    今日聘請到盧愈,對方這等態度,卻說明自己還未達到對方明主標準。

    「再給我些時日,定會擴充領地,吞食掉整個蜀地,成為實至名歸的蜀王。」王弘毅暗暗想著,不過,轉念一歎:「盧愈這等人,若是當了臣子,豈不是折了他的茶藝?」

    大君胸懷四海,用人如治宮室,這高屋巍峨,威服四方,是大臣大將的器宇,而這園林曲徑,幽深別味,使人王者心生忘憂之樂,這就是盧愈了,又何必一味要他入仕呢?

    當下自失一笑。
uketiger 發表於 2011-7-22 13:39
第八十章 茶思(下)

「這荊州的天怕是要變了,要變了……」一個窮的只剩下土炕,幾樣簡單物件的房間內,一個男人正牢騷不斷。

    他的衣裳皺巴巴的,卻只顧著拿一酒葫蘆,不斷朝嘴裡灌酒。

    「三十年根基,現在毀於一旦啊毀於一旦……只這水師一部,就已爛至骨頭裡,老卒被逐,跳樑小丑成了將官,這是如何一場荒誕戲碼啊……大都督啊大都督,若你再活幾年,是否,這情形,便會不同了?」半醉半醒間,男人抬起頭,喃喃自語著。

    手裡的酒葫蘆隨即搖晃幾下,男人咦了一聲,又倒扣著,向下倒了倒,終是扔到一旁。

    「去,連個酒都沒有,還要你這葫蘆干甚?」酒葫蘆於地上一滾,撞到牆邊,不再動彈。他卻搖晃著,向外走去。

    「罷了,縱是變了天,又與我何干?媳婦回了娘家,崽子也被帶了去,現在家不像個家,人不像個人,還操心這些個干甚?管它老天變不變,管它世道變不變,與我張范直又有何干?」

    「呵呵,這世道啊,權貴食肉饃,窮人喝稀飯……窮人喝稀飯吶……」噴著酒氣,發著牢騷,張范直推開破爛院門,連鎖亦不鎖一下,只搖搖晃晃步出來,向著衙門方向行去。

    街上人來人往,見他一副醉酒模樣,又穿著水軍軍服,都是避了開來。

    這時候,街對面走來二個身著巡查服飾的士卒,遠遠見到他,嬉笑著走過來。

    「這不是水師赫赫有名的張衛正張大人嘛,怎麼這副模樣便出來了?你家媳婦今日竟沒拘了你的酒去?」二人中,個頭最高那個,直直湊過去,一副訝然模樣說著:「莫非,你竟重振雄風,不再懼內了?」

    「嘿嘿,你孤陋寡聞了吧?」旁邊那人嘿嘿笑著,明是給自己同伴解釋,實則是說給周圍人聽:「現在張大人可是清閒得很,因為得罪了上官,早在幾日前,便被人給擼了下來,現在,只是一小小隊正了,他家媳婦一時太過高興,於是便跑回了娘家……」

    「竟有這等事?當初在這街上橫著走的張衛將,也會受這委屈?那還真是令人吃驚,張大人不是威風凜凜,一呼百應的大將嘛?水師不是向來以抱團聞名嘛?曾經的衛將大人,現在竟也會落得這般下場?真是讓我等巡查士卒深感意外呀」

    笑嘻嘻的嘲諷聲,便這般在耳邊環繞。說話的二人,本是平日巡兵中的油子,原本鄉間游手好閒之輩,沒少了被水師威勢壓迫,現在舊大都督病逝,新大都督一上來,便剪除舊黨,水師正是內部波蕩不斷之時,自是不比往常。

    見了張范直這倒霉樣,他們自是少不得一頓奚落。

    這奚落,卻維持時間並不長。

    張范直別看人長的平常,卻是水師中勇猛大將,此時心裡憋悶,又是醉酒,自是火氣大於往常,一聽這些話,立刻眼珠瞪的溜圓,一雙拳頭直揮過去,一頓拳頭,如雨下般,落到二人身上,若不是還有些清醒,打死他們也不是不可能。

    哎喲媽呀之聲,不絕於耳,打過一番之後,這火氣方得以出來。

    「你這等小兵,也敢消遣本將?」對著二人說出這句話,張范直「啐」一口於地上,方搖搖晃晃走了過去。

    「哎……什麼東西,還以為你是當初那個受人器重的水師衛將,現在早就被人踢了下來,耍啥威風?」

    「這副熊樣,居然還敢耍威風,我們就讓你吃不了兜著走……」被揍了一頓,卻懼於對方身手不敢追去,二人怒說著。

    圍觀百姓議論紛紛,這些影響不到張范直,只是走一段路,又吹一會風,他的酒,已醒來過半。

    「適才打了人?打的是誰?」甩甩頭,他皺著眉回想著,很快便不再多想此事了,因其已行至衙門門前。

    「某家是新來隊正,前來報到。」張范直衝門衛說著。

    「張范直?」守門人上下打量一番,似是聽過其名:「可有文書證明?」

    「在這裡。」雖是醉酒,張范直倒未忘了這事,在懷裡掏了掏,將文書遞過去。看過之後,門衛將其領至營正之處。

    「你便是張范直?」這個營正是新從上面調下來的人,大族出身,見到面前是一個平庸漢子,身上邋遢,又帶著酒氣,這第一印象就不好。

    翻看了下文書,確認了下,又很是隨意的將一疊文書遞過去:「本官已確認你身份,既是如此,從今日起,你便是五隊隊正了。這裡可不是水師,這裡是陸營,在五隊,先要習得規矩,懂得做人,這是隊裡一些文書,你先給本官每份抄錄十份再說。」

    「這些文書,只是些瑣事記錄,為何……」隨後翻閱幾份,張范直便欲詢問。

    「知道你為何被調到五隊嗎?實是你言行粗陋、性情浮躁,不被上官所容。之前本官還不如何相信,現在見面,倒是信了。現在這事情,本官讓你這樣做,自是有本官安排,需你來追問本官嗎?讓你抄錄這些,是為你好,若你能修身養性,將你這脾氣壓制壓制,或許來日還能重新博個前程,你我無仇無怨,莫非你覺得本官會害你不成?」對方一抬眼,帶著幾分嘲諷之意的冷冷說著。

    這番話聽著,倒也有些道理,張范直自知自己脾氣不好,不受上官喜歡,不然現在何止一個副衛將,更何止現在降級當個隊正?

    張范直無言以對,只得垂首,應道:「屬下知錯了。」

    「知錯就是好事,說明你還能挽救,這些文書,你每份抄錄二十遍,抄錄好後,交於本官。」對方冷冷一笑的說著。

    「諾」於是這日起,張范直便開始了漫長「抄錄」生涯。

    本是一武將,卻整日窩在陋室內,抄錄文書,說是為磨其心性,實則卻是磨其鬥志,不出半年,本還有些鬥志的勇猛將領,再露面時已是萎靡不振。

    之前他當街打人,被當做典型,當著五隊手下的面,就受到了呵斥,扣除兩月薪酬,以儆傚尤。

    自此後,在這五隊內,便是尋常士卒,亦不將這隊正當成一回事。

    「……事情便是這樣,一年多來,屬下幾人,都是按您吩咐行事,名單上的人,都被打發到下邊去,就地監控了。」

    樊陽郡大都督府宅內,距離張范直降為隊正,已過去一年有餘,水師幾位營級官吏,皆聚集於大都督府內,向這位大都督匯報。

    這個大都督一身寬袖長袍,看上去不過二十餘歲,眸子幽黑,顧盼生輝,自有一種英氣,卻是叫鄭平原。

    聽到他們這番匯報,鄭平原點下頭,矜持一笑,思索一會,緩緩說著:「本督記得,在這批人裡,有個名叫張范直的吧?」

    幾個衛將互相對視一眼,其中一人步出,出聲著:「都督,的確有此人,此人原是本衛的副衛將,已經被打發到下面做了隊正,現在整日不是飲酒,便是睡覺,現在幾乎是廢人一個。」

    「真如此就可惜了。這人當初本督有些印象,卻是個可以雕琢的苗子……一年多了,回頭你們派個人下去,看看這人是否已被磨平了性子,若是可調教,便給他調回來,重派個事。」鄭平原緩緩說著。

    鄭平原貶下一批舊將,並非昏庸,只是這些人只忠於舊帥,雖然這次舊帥死了,他被推舉為都督,但是掌控還是不靈。

    這清洗手段,本是必須。

    並且平庸的人也就罷了,可用可不用,若是識趣,還可用用,不識趣自然就一貶到死,只是這批人中,有幾個很重要的人,他一直關注,並沒有將其變成廢人的打算,只等折去了倨傲,自然會提拔使用。

    其中就有著張范直。

    幾人忙應下來,待出了大都督府,幾人忍不住私下議論一番。

    「此事卻是稀奇了,大人為何會突然對這人感興趣?莫非之前傳言是真,天下真的要重起戰事,都督想起用一些老人,來重振水師了?」

    「唉,這等事情,誰說的準,既是都督點名要他,過段時日,再將此人調回來便是。」

    「只能如此了,不過這幾日,事情忙些,哪裡顧得上他,待我等忙完都督壽辰,再理此事。」

    他們卻不知,正因為這一遲疑,前世舊荊出現的傑出水師大將,在這一世不復存在。

    一支商隊,在這時候,進入到舊荊樊陽郡。

    「這地方,之前聽說是一富饒之地,現在見了,卻有些失望,也不過如此嘛。」騎在馬上,環顧四周,商隊隊伍裡,一青年頗有些不屑的說著。

    在他身旁有一騎馬青年,聽他這麼一說,好笑說著:「你這是以成都城來比的吧?其實,樊陽府城已算是繁榮之處了,和蜀地成都相比,自是比不上,但與其他郡比,還是相當不錯。」

    「你說的也有些道理。」青年歎的說著:「只是路過此地,又呆不了幾日,想來有幾處地方玩耍,便已夠了。到時候尋到那人,將信交與他,便可離開這地方,繼續趕路……」

    說話間,隊伍已入得城門,向內行去。

    隊伍中幾桿大旗迎風飄蕩,偌大一個「宋」字,在旗幟上繡著,極為醒目。
uketiger 發表於 2011-7-22 13:59
第八十一章 大變(上)

一處衙門院子門口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人坐在了桌子上,嘴角帶著笑意,桌子上滿是銅錢,還有些是碎銀,下面是排隊的士兵。

    「已領到餉銀的都散了吧,明日早些到這裡來,可別因貪杯誤了時辰。」

    「怎麼會呢,請錢三爺安心,小的們自有分寸。這餉銀到手,少不得要回去交給自家婆娘,又怎有多餘錢財去揮霍。」

    「哈哈,錢三爺,您莫擔心他,他這小子上個月剛結親,正是水靈妻子熱炕頭的時候,自是不會捨得出去。」

    「你小子敢取笑我……」今日發餉,領到餉銀的士卒,都是樂呵呵歸家。

    最後只剩下五隊的張范直。

    「張隊正,你過來一下,這些是你這月餉銀,清點下,看看是否夠數。」錢三爺帶著笑,沖角落裡的張范直說著。

    見此,張范直走過來,沖對方一拱手:「有勞了。」

    說著不看桌上碎銀和銅錢的數量,將餉銀袋子提起,轉身便走。

    「張隊正,你對我倒是放心的很,就不怕我少給了數量?」身後傳來錢三爺調侃聲音。

    「錢三爺何許人,又怎會與張某開這等玩笑。」張范直卻只腳步一頓,淡淡說著,說完,頭也不回的大踏步行出去。

    這時,裡屋裡走出一人,卻正是營正。

    望著張范直背影,營正有些玩味的冷笑說著:「錢三,你之前太過看高他了,看到沒有,此人現在已經是廢人一個,根本不會動搖本官的地位。」

    「當然你可以說他假裝,可是世上的事,就是假作真時真也假,他這樣天天喝的大醉,經常不理隊務,沒幾年,名聲和身體都會跨掉,這時他想振作,會突然之間發覺,想振作也振作不出來——這就是假作真時真也假」

    「這權力和名分真是厲害,這樣厲害的勇將,現在也不過是一個失勢落魄的人,再過一年我捻死他也不費空氣。」

    「新大都督對這些舊將頗為忌憚,重新起用之說,只是空穴之風,當不得真。」

    「少爺說的是,錢三受益匪淺。」說完這句猶覺不夠,錢三又說著:「不過,此人到底曾做過副衛將,來到隊裡這段時日,又頗受壓制。」

    「若是有一日再次得勢,定會對少爺您心懷不滿伺機報復,這等事,您可不得不防啊」

    「你這廝,想當這五隊隊正,想了許久吧?放心,你家少爺既能將你從府裡帶到軍營來,便能提拔你當這隊正,要知我錢氏一族在樊陽郡是望族,豈是一小小*平民可比?再待些時日,過幾日便是大都督八月禮,這時不好做手腳,待過了這段時日,找個由頭,就殺了這人讓出位置——反正現在這傢伙天天醉酒,不理軍事,一個以慢軍怠職之罪殺他是名副其實,誰也說不出話來。」這營正姓錢,雖非樊陽郡錢氏大族嫡系一脈,也是有力旁支,家底也算豐厚,說起話來自是底氣十足,並且心中浮現出一個**的面容,心中暗想:「這個莽夫,他的老婆倒是不錯」

    聽他這般承諾,錢三不知道少爺在想什麼,自是眉開眼笑,心裡已是盤算好,回去後,便向自家的三姨太太顯擺一番,今日又有大把餉銀使喚,這水靈靈的小妮子,定會好好犒勞他一番。

    外面街上,步出衙門的張范直,低頭看看手裡銀袋,站在原地想了想,方從袋裡取出一點錢財,握於手中,其餘在袋中裝好,小心的放入懷中。

    前幾日剛將妻子從娘家接回,好一番哄,方不再冷臉對他,今日發餉,便買些酒肉,回去也讓婆娘與自家小子沾沾葷腥吧

    這些日子來,母子二人未過上好日子,想想便心中愧疚。

    想到這裡,張范直走至一豬肉攤前,要了半斤肉,又在酒鋪打了二兩酒,這方向家中走去。

    家住在樊陽府城北城,從衙門徒步回去,需半個多時辰,待他走到家時,已是一頭是汗。

    「爹」一進家門,五歲大幼子,已是撲過來,甜甜叫著。

    「來,跟爹爹說說,今日在家有沒有聽娘的話?」將兒子抱起,張范直笑呵呵問著。

    「孩兒可聽話了呢。」小孩子認真說著。

    「那就好,去,到一邊先玩去,爹有話與你母親說。」拍了拍幼子屁股,張范直將孩子放下,說著。

    小孩子跑開,去玩泥巴去了。

    「夫人,這是這月餉銀,你收好吧。」從懷裡取出銀袋,張范直向面前婦人遞過去。

    年輕婦人容貌清麗,面帶倦容,接過銀袋,打開數了數,輕聲歎的說:「夫君,這一月一兩半的餉銀,維持家用,勉強夠用。可孩兒再過些時日,也該去讀學堂了,到時候,便是妾身接些繡品活計,怕也難以維持。只得在這吃穿用度上,再省上一省了。」

    「夫人,都是為夫不好,讓你跟兒子受苦了。」

    「夫君說的哪裡話,之前妾身責怪,是你遇事鹵莽,屢次得罪上官,我是擔心受怕,怕有大禍,只要夫君不這樣鹵莽,苦點累點我不怕。」

    聽著妻子這話,張范直心裡越發不是滋味,將手裡提的一點酒肉放於一旁。

    「你前段時日,剛生過一場病,我兒也是長身體時,這段時日,家裡伙食還是要有些葷腥,一會便將這肉鹵了吧。至於銀兩之事,為夫再去想辦法。斷不會耽誤了我兒的前程便是。」

    **點頭,不再多說什麼,提起酒肉,入了灶房。

    坐在椅上,望著家徒四壁的家裡,張范直長長歎一口氣。

    自老大都督病逝,自己被貶,家中情形,便一日不如一日。縱是緊著腰帶,可微薄俸祿,實是難以維持家用。

    從敞開屋門望出去,孩子正笑嘻嘻在院裡玩著泥巴,張范直想起適才妻子提到之事,心口更是一股悶氣憋在那裡。

    恰在這時,院門外有人朗聲問著:「張范直,張大人可是住在這裡?」

    「爹,爹,有人找您。」這孩子一聽到,立刻放下手裡泥巴,跑進來。

    「爹知曉了,你洗洗手,去灶上找你母親去。」撫摸下兒子小腦袋,張范直說著,待幼子跑進去,他方站起身,步出屋門。

    院門是用木頭所釘,縫隙間能看到外面些許景象。

    一走近,張范直便已看清,外面叫門的是一牽馬青年。

    看穿著,不是普通百姓。

    「某家便是張范直,你找我何事?」將門打開,張范直直接問著。

    「原來您就是張大人,在下是受人所托,來給張大人送信」從懷裡掏出一張信函,青年微笑的說著。

    「請先進來說話吧。」對方如此客氣,張范直自是不好在門口說話,將其讓進來,目光隨即落在來人所牽馬上,眸光便是一沉。

    「請張大人先看信吧,看過後,在下再說來意。」將馬拴在院中,青年隨張范直入得屋來,笑的說著,心裡卻不想在這破舊的房子裡多呆。

    張范直不明對方來意,只得先拆開信,看起來,這一看,可是大吃一驚。

    再抬起頭時,面上帶著不可思議之色,半晌說不出話來:「這信,真是定遠將軍王公親筆所寫?你覺得,張某會信這等荒誕之事?」

    雖是不如何相信,一顆心還是不由自主狂跳起來。

    這信上內容,大致是說,早聞張范直在水軍操練上有才華,現在文陽郡水師初建,願請張范直趕赴文陽郡出仕,直接擔任代理衛將,待遇一月二十五兩紋銀,安家費另給,所住宅院俱已安置好,只待其帶家人入住。

    信的落款,赫然是王弘毅之名。

    莫說現在張范直只是在舊荊樊陽郡當個水師副衛將,算不上得志,便是當日得勢時,也不是經常能看見大都督。

    王弘毅自立定遠將軍,擁有二郡的事,隱隱傳聞過來,這個大帥,竟會給他來一封親筆信,邀他出仕,這不是荒誕之事,是甚?

    「張大人有所不知,老大都督在世時,曾與王公一族有些世交,與王公私下更是有所往來。您的名字,王公早便知曉,現在文陽長定兩郡,水師初建,正是用人之時,聽聞張大人在樊陽郡,才華不得施展,這才在我宋家商隊路過此地後,給張大人帶這封信過來。若張大人願意,可隨時趕赴文陽府,王公對您可是極為重視,若到文陽府,必可一展才華。」青年解釋的說著。

    盯著對方片刻,又想到適才所見的上等良駒,這等人,又怎會用胡話哄騙於他?

    待到對方,把一個包裹取出:「這是路費五十兩銀子。」

    見到了白花花的銀子,張范直終是信了,心中自是大喜,若是以前還要猶豫,現在這個「大都督雕琢人才」,卻使他一肚子氣,當下就一口答應。

    這青年辦妥此事,未曾久留,片刻後便告辭離開。

    青年走後,與自家夫人一說,張妻雖有些顧慮,卻終是未曾反對。

    「只我一人過去,未免太過,我這將幾個兄弟一起喚來,大家喝頓酒,若他們有意,便一同前往。總比在這地方,受人壓制來的爽快。」張范直心中暢快,說著。

    步出家門,喊了幾個老兄弟過來,又打了些酒肉,眾人坐下來,一起喝酒。

    其間便將這事,與這幾人說了。

    現在這些昔日水師舊將,都是不得志,聽到張范直被王公邀請出仕,這幾人自是羨慕非常。

    當張范直提出,大家一起趕赴文陽府時,這幾人都只有少許猶豫,就怒喊著:「這地方老子不想呆了,走,我們全家一起走」

    只有在人才無路可走的情況下,這上位者的「雕琢雕琢」、「磨著性子以後重用」,才起作用,若是在這時,往往只會使人離心。

    張范直哈哈大笑:「好,這事,就這樣定了,要走就快,明天我們就一起走」
uketiger 發表於 2011-7-22 14:00
第八十一章大變(下)

成都

    這條街上就有三家宋家的店舖,其中一家是藥店,在裡面,掌櫃低著身伺候著,而宋恆就在巡看著。

    這個店面不大,但是櫃子中密密麻麻,藥物很全。

    幾個客人在出入,有一人就喊著:「店家,給我看看這野參」

    野參自然就是昂貴之物,宋恆笑著:「你就去作生意,不必伺候我了。」

    掌櫃應著,去作生意,這時,有一人進來,撞了宋恆一下,連連道歉,而宋恆也臉色一變,等了會,宋恆就出來,宛然三魂若失七魄不全的樣子,被帶著雨的風一吹,神志才清醒了些。

    車伕迎上來扶他上了車,一邊笑的說著:「二爺,這風大,又下著雨,您快上車」

    宋恆怔了一下,才立刻警覺,自己不能在外人眼中露了顏色,悵然長歎一聲,上車坐了,和往常一樣,說著:「回府,回大爺府」。

    車伕一聲吆喝,馬車動了,下雨天,街道上還有不少行人,都撐著雨傘。

    只聽著雨點打在玻璃上,時緊時慢。

    宋恆原本會覺得很得意,這玻璃現在雖然不是稀罕貨,也不是普通人能用得起,但是此時,宋恆彷彿不認識一樣看著它,突然之間覺得它實在太顯目了。

    剛才突然之間那句,又浮在耳朵中——「魏帥要向宋家動手。」

    這簡直是雷鳴一樣,頓時把宋恆打的全身一顫。

    其實上,宋家對魏家都是有孝敬,每年三千兩白銀,奉年過節還有禮品,本想著魏存東不會動手,現在說來就要來了……

    宋恆越想頭越大,事到其間,他才真明白了無權無兵的商人,哪怕是有著祖上世家的商人,在這亂世的脆弱。

    就在想著,馬車一頓,停住了,濛濛細雨中,宋恆下來了,只見立刻有著副管家迎了上來:「二爺。」

    「唔,大爺在嗎?」宋恆神情恍惚,目光掃視了一下,說著。

    「在,我引二爺進去」管家賠笑的說,說著便往裡走。

    宋恆點了點頭,什麼話也沒有說。

    到了客廳,就聽見宋涵在和下面一個掌櫃說話:「染坊的方子怎麼樣?」

    「大爺,染坊新的方子,染的色好,價格還便宜,我們的綢布染上了色,和江南的分家聯繫,一半可以運到西秦那裡去了,只是開著坊子,工人多,擠在一塊,一個傳瘟就不得了……」

    這些話,以前宋恆很喜歡這些話,這時聽了,卻滿是心煩,狠不得對那個喋喋不休的傢伙一巴掌上去。

    宋涵瞟他一眼,就知道他有事,當下就說著:「好了,這些事你自己看著辦,我和二爺有話說呢」

    這時,這個掌櫃才醒悟過來,連忙應著,退了下去,等沒有人了,宋涵就驚訝的說著:「你怎麼了?」

    「大哥,我們宋家大禍臨頭了。」

    這一句話,就說得宋涵變色,不過養氣工夫很深,一轉念,就說著:「魏帥?」

    「是,我們暗裡結交的魏府的人,今天遇到了,就說了這句話擦身而過——魏帥要向宋家動手了。」

    宋涵猛的站起來,思量著,突然打了個寒顫:「不好,我們大意了。」

    外面一陣風裹著雨急灑下來,刷刷一陣,又漸漸緩去。

    宋涵說了這話,又緩緩坐下,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皺著眉頭喝了一口藥酒,定著神,這時,濃黑眉下,眼深邃發亮,只是苦想著。

    良久,宋涵才說著:「我們大意了,原本我想著,宋家在成都,只是一個總宅,重要是重要,但是更多的生意和人脈都在蜀中各地,更加不要說遠在天下的分家了,魏存東抄了我們,也只折了枝葉,斷不了根,卻和宋家結了死仇,未必合算。」

    「現在想來,這魏存東用意不善,此舉卻是要我們開刀,一是抄家獲得軍資,二是有著刺激王弘毅的意思。」

    「大哥,我等和王弘毅結親,受到猜忌也是平常,抄家獲得軍資也是可以理解,這刺激王弘毅,是何事?」

    「成都三府雖然在操練,但最多集些物資,想提升很難了,現在魏存東養三萬正兵,一萬廂兵,已經達到了極限,再也養不起更多士兵了。」

    「若說這湊集物資,也是有限,魏存東在成都十年,有多少銀錢都已經定了,臨時又能湊出多少?」

    「之所以遲疑,就是有紅澤鎮,這紅澤鎮攔在中間,成為了絆腳石,若是普通絆腳石還罷了,這石可是又硬又大。」

    「眼見這蜀中東益州的大勢已定,這紅澤鎮已經被包圍,再難突破,因此霸業已經沒有希望,只有戰死或者投靠一方。」

    「雖然明眼人都能看出,杜恭真也心裡清楚,只是此人也是一方名將,想要他心裡轉過這彎投降可不容易。」

    「魏存東要起大兵啃下這塊石頭可不容易,再說就算啃下,沒有一年半載哪能成事,這就給了王弘毅時間,再說,誰起兵,都可能逼著杜恭真投靠敵人,哪能輕舉妄動?」

    「王弘毅和這二鎮不同,初得二鎮,又聽聞得了天眷,糧產三石,現在正勵精圖治,強兵練將,每得一日,就強了一分,這情況誰不知道?」

    「我們和王弘毅是姻親,若是抄斬我們,刺激王弘毅,使王弘毅舉兵來救或者報仇,必會打斷此子的發展,使其根基不穩,並且必會進攻杜恭真,一就是和杜恭真打的二敗都傷,二就是杜恭真因此投靠成都——端是好計,所以才想要抄我宋家,哎,愧早沒有想到啊」

    宋恆聽了,不由臉色蒼白,大哥的確是大哥,這看的透,問著:「那王弘毅,會不會來?」

    宋涵聽了,歎了一聲,說著:「此子別看平時寬厚,若是為了我們立刻興兵,這絕無可能,你看他當政後,步步為營——這李家的事,真是可圈可點,我才不信此子平時不知李家的異動,不然豈能在關鍵時先發制人?」

    「回過味來想想,老帥和此子都下了好棋,一步步算計著,先是把李家遷出,到了太素縣,又讓柳鎮消耗實力,再故作不知觀其異變,然後一舉剷除。」

    「這李承業還是他的姐夫,照樣抄家滅族,不可謂不狠,卻留下老帥的女兒以及遺腹子,以示寬宏,事後更逼得老將紛紛讓權,你看這一步步如此涼薄,卻沒有人覺得陰險刻薄,反而覺得此子英明神武,這心機這城府真的有山川之險吶你說這等人,會為了我等一時衝突而提前舉兵壞了大事?」

    「可是悠兒懷了此子的孩子,若是男孩,說不定是嫡長子吶」宋恆不甘心的說著。

    宋涵看了弟弟一眼,冷哼了一聲:「就是因為這個,所以才不能隨便求援,婦人干政歷代都是大忌,別忘了此子還有個平妻,若是因此壞了大事,就算此子想保全,全鎮上下也要廢了悠兒」

    說到這裡,宋涵冷笑一聲,說著:「我的確思略不周,但是魏存東想這樣便宜,也絕無可能。」

    「首先,宋子燁正好在外面,立刻秘密傳信,叫他不要回來了。」

    「其次,在成都的一切貨物和金銀都不要動,一旦動了,魏存東就會聞到氣息,要一切正常運轉,甚至收一筆銀子回來,放出風來,以安魏存東之心。」

    「第三,族中優秀子弟要放出去,秘密聯絡,你也出去,就以收銀子為名。」

    「大哥,你呢?」

    「我不能走,不能動,一動就壞了大事,哼,我們世家從來未雨綢繆,銀錢不放在明處,這成都,也就是些貨物和店舖,想抄,就抄了吧……只要你和子燁在外面,還有王弘毅,看他敢真殺我?不想為以後留一點後路了?」

    「哼,魏存東先抄我的家,我就要抄他的家,我宋家經營成都上百年,盤根錯節,哪裡沒有人?你出去後就投靠王弘毅,給人給錢給糧給細作,讓魏存東的一舉一動,都在眼線之下,必要時可拉著人反戈,看他死不死」說到這裡,宋涵猛的一拳落在了桌上,眼中露出凜然的殺意。

    宋家這等經營著百年的大家族,除非統一蜀地,才可連根拔去,否則的話,就是大禍,這次宋涵的確怒了。

    就拿地球上的沈萬三來說,沈萬三的發家,是從自己的勤勞墾殖開始。

    「其先世以躬稼起家……大父富,嗣業弗替;嘗身帥其子弟力穡」,後又經營著商業協會,大富。

    這巨富沈萬三,先是支持過張士誠的大周政權,張士誠也曾為沈萬三樹碑立傳,後來專投朱元璋,朱元璋定都南京,沈萬三就曾出巨資,助築都城三分之一,朱元璋封了他兩個兒子的官。

    這等巨富,難道張士誠和朱元璋不想殺了奪產?

    不是不想,實是不敢也不能,因為沈萬三產業遍於各地,若是只抄了枝葉,卻逃了根本,那這等巨富傾家出資,就可資敵千萬,抵得十萬軍,誰敢這樣?

    張士誠不敢,朱元璋也不敢,只有在統一天下後,這等商人再無路可走,才可連根拔取,現在宋家的根基更深,魏存東在沒有統一蜀地,就有這個心思,在宋涵看來,就是老來昏庸,倒行逆施,要自尋死路

    見大哥如此定計,宋恆頓時有了定心骨,應著:「諾,我就去為兄長辦,看這魏存東,怎麼樣死」

    魏存東堂堂一個擁兵三郡的大將,在此時說來,似乎已經是死路一條。

    不過狠話說過,宋恆就說著:「大哥,那我就下去了,這調動產業和人脈的事,還需要統籌考慮和安排。」

    「你儘管去作,哼,老夫的人頭可不好拿,拿了,這魏家九族都要陪葬」
uketiger 發表於 2011-7-22 14:01
第八十二章憤憂(上)

    八月

    雨又開始濛濛地落下了。

    宋心悠望向窗外,只見外面煙雨霏霏,長廊和園林,都籠罩在一層薄薄的霧氣裡,想打開窗口,因為房裡瀰漫著一股草藥混合著熏香的味道。

    可想著自己肚子裡寶貝,卻不敢造次,只得息了心思,只是問著:「現在將軍在幹什麼呢?」

    「將軍在和盧愈盧先生在下棋呢」素兒在宋心悠的軟榻上陪著她說話解悶,此時就說著話。

    宋心悠聽了,點了點頭,笑了。

    此時書房中,擺著一副棋盤,上面佈滿了黑白棋子。

    王弘毅極喜歡棋,可是這實在要天分,前世後世,這天分都不怎麼樣,當然,也有著沒有融合的因素。

    現在記憶和力量漸漸吸取完善,這棋藝雖然長了幾分,但是卻還不夠看。

    盧愈的棋平和正大,以堂堂正正之師,布下天羅地網,於無形處,設下十面埋伏,卻反而極合著王弘毅的性子,下著幾盤,往往有所悟。

    窗外,斜風細雨,淅淅瀝瀝,房間內,二人依窗而坐,茶香四溢,這真是享受生活。

    就在此時,有近衛上前,說一聲:「宋子燁求見將軍」

    「宋子燁?」王弘毅稍有些驚訝。

    這妻兄是宋家的繼承人,平時還有些倨傲,怎麼現在就眼巴巴求見了?

    想這樣想,但是立刻說著:「傳」

    一場雨,提前讓秋意來了些,在府邸中行走,本來凸凹不平的石板,淋濕後給人種平滑的感覺,幾束粉白色的花開著,微涼的潮濕空氣吸入肺腹,心清神爽。

    但是此時,宋子燁毫無興趣,匆忙的走著。

    大婚的時候來過一次,這次前來,卻是情況大變,只見雨濛濛,滿牆密不透風的長青籐葉子爬滿著。

    走廊左右,顯的空曠開闊,不時看見垂手侍立的侍衛,將軍府以軍法治府,只見侍衛佩刀目不斜視,站得筆直,一路竟是鴉雀無聲,連咳痰聲都不曾聽見。

    前面引路的侍衛引著,只聽腳下靴聲,更增寂靜,短短一年,這威嚴就已經完全不同。

    宋子燁雖然滿腔心事,但是面對這種威嚴時,也不由漸漸冷靜了下來。

    到了一處院子,進了去,這侍衛就說著:「宋公子,你稍等,我去稟告將軍。」

    宋子燁只得等了,過了片刻,侍衛出來:「請進」

    到了裡面,就是書房,這書房有著大窗,此時,王弘毅正平心靜氣的下棋。

    宋子燁只是掃看了一眼,就見到此時王弘毅氣度大異以前,面上帶著光潤的光,額面真的光滑如鏡,這是氣足並且大順的表現,相面上稱這是異相。

    對面一人二十四五歲上下,穿著青色寬袖長袍,器宇軒昂舉止安詳穩重,卻不理會自己,正在凝神苦想。

    這時宋子燁上來,直接撲倒在王弘毅的面前,就連連叩首,哭喊著:「還請妹夫救我父親,還請妹夫救我父親」

    聽到這裡,王弘毅不由一驚,提起的棋子在半空微微一停,就又放回到棋碗中,說著:「盧先生,失禮了,這棋就到此為止吧」

    轉過來,就扶著宋子燁,宋子燁卻是不肯,跪在地上:「妹夫,你快救我父親」

    王弘毅不由皺眉,心中有些不快,平了平心氣,說著:「快起來,有話好說,不必這樣,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內情呢?」

    宋子燁到底是大家子弟,作不出死賴皮,只得起身。

    盧愈收著棋子,看了上去,這個年輕男人,看上去只有十**歲,略帶長弧的臉上有一雙杏仁眼,長的的確十分英俊。

    「你先坐,有什麼事,慢慢說,事情再急,也急不了這片刻。」王弘毅說著。

    宋子燁再行一禮,已是眼中滿含淚水:「妹夫,成都的魏存東,向著我們宋家動手了。」

    「哦?」王弘毅頓時一驚,起身度了幾步:「情況怎麼樣?」

    「動手前的三天,父親和二叔就得了消息,二叔借口著收錢離開了成都,半路就遇到了召回的人,二叔有著家兵,沒回去。」

    「之後就聽見消息,魏存東這廝抄了我宋家,成都連三郡總共十七家店舖,以及連我父親在內七十三口。」

    「這廝以討逆為由,說我等是逆賊親家,要在下月一起處斬,還請妹夫救救我父親,救救我的族人」說完,宋子燁又撲下來,磕頭說著。

    王弘毅聽了,沉吟而沉緩的說著:「隔著紅澤鎮,我想發兵救援也來不及,再說人在魏存東的手中,就算現在發兵,也救不了人,你先鎮靜下,我想魏存東不至於此,他不怕事情作絕再無後路?」

    「別這樣慌張,你叔父呢?」

    「叔父連夜奔馳,連著二天一夜,已經到了文陽府裡,只是累了又受了雨,一時見不了妹夫,還請妹夫救助。」

    王弘毅坐了椅上,身子斜傾著聆聽,卻沒有說話,等了片刻,說著:「這事會想辦法,你現在這樣子也不是事……先回去吧,我今天就召集群臣商議這件事。」

    「對了,本來你們來了,是要見見我的夫人,只是她現在養胎五個月,不能動氣,這消息先封鎖著,不必多說。」

    見到王弘毅不肯答應立刻出兵救援,還要對妹妹封鎖了消息,宋子燁心中似是一團火在燒,就要噴出火,想站起來罵著王弘毅無情無義,總算一分理智還在,忍住了。

    只得恨恨一拱手,下去了。

    見他離開,王弘毅稍有些不快,宋子燁的心情,他理解,若是他的父親被擒了,生死旦夕之間,也是這情況。

    只是王弘毅畢竟只是姻親,按照古代的規矩,王宋兩家雖是姻親還是二家,嚴格的說甚至是外人。

    而且王弘毅又是二郡之主,涉及的又是軍政大事,宋子燁想要一懇求就發兵,這說宋子燁是糊塗呢,還是王弘毅是糊塗蟲?

    不過,畢竟宋子燁年少,關係到自己父親和家族,心急了也是情有可諒,想了想,就算了,吩咐說著:「來人,請虞良博和張攸之二位議事。」

    這時,盧愈原本想離開,找不到機會,這時連忙拱手為禮:「將軍既是有事,那我告退了。」

    「哎,盧先生請自便,我現在是心亂成一團啊」王弘毅說著,看著盧愈離開,踱著步子來往。

    過了一會兒,兩人匆忙打在雨傘進來,就有人遞了毛巾,兩人都是換了木屐,擦了臉,去掉了雨水。

    「方纔我妻兄宋子燁進來哭喊,要救我岳父。」王弘毅沒有和平日一樣坐著,站在地上來回踱步,手裡把玩著一塊小紙鎮:「說是魏存東動手了,抄了宋家,成都連三郡總共十七家店舖,連我岳父在內七十三口,並且要以從逆之罪,下月全部斬了。」

    兩人都沒有想到是這事,都不敢說話,疏不間親這是古訓——關係疏遠者不參與關係親近者的事。

    多少臣子就忘記這點而身死族滅。

    房間裡一片沉靜,王弘毅也不在意,說著:「都坐下說話吧,這裡沒有外人,就我們三個,連我夫人也不知道今天的議事……你們只管直說。」

    說著,轉過臉來,踱至椅子上坐了,端茶品著,見還沒有說話,不由笑了笑,問著:「今年的農田和倉庫情況怎麼樣?」

    虞良博忙一欠身,說著:「主公,大凡戶籍之類已經查過一遍,開墾的荒地也開墾了,只是我們二郡人丁還不算稠密。」

    「今年夏收的麥子算是不錯,但是修養的時日畢竟還短,由於要擴軍備戰,也沒有多少餘糧流到了民間,通過商人收購外糧,用來儲備,糧價也升到了二分銀子」

    王弘毅聽了,點了點頭,又問著:「軍情方面呢?」

    「主公,二十四營現在訓練著,已經有些樣子,到了下個月,就可弄出一半正兵,再訓一程,到了新春,差不多就有了。」

    「紙甲司匯總上來的情報,現在又造了二千套,預料明年三月,二萬套紙甲是湊的起來了。」

    王弘毅聽了,臉色由凝重變得緩舒起來,點頭說著:「很好,我聽了很高興,有這底氣,才能論戰……你們說說,現在這事怎麼辦?」

    虞良博和張攸之沉吟了片刻,見王弘毅目光明亮,只得說話。

    虞良博歎的說著:「將軍,這用兵就在於厚積薄發,臣說的不客氣的話,將軍治二郡不過一年,就算有天兆,這人心安穩,也需要一段時間。過年了,三次豐收了,這心就安定了,現在出兵不是時候。」

    「何止不是時候?民心未穩,軍心未齊,這二十四營新兵看似操練的不錯,但沒有半年兵營生活,一上陣就得亂」張攸之連忙接口說著:「再說,這成都我們怎麼打?成都原本根基就比我們厚,這先不說,要打過去,還必須拔了紅澤鎮——這紅澤鎮哪是好拔的?一不小心就會逼著杜恭真投靠魏存東了,那時才叫是四面埋伏」

    說到這裡,吐了一口氣,張攸之說著:「主公,此地沒有外人,臣就冒死說著,這宋家的事,不能動兵」
uketiger 發表於 2011-7-22 14:02
第八十二章憤憂(下)

    「主公明鑒」虞良博覺得這話說的對,也來了精神,說著:「此真是切實之語,此時無論內外,都不適宜動兵,只是也不能一口拒絕。」

    「這道德之論,lun理之常,是懸於天日,如果主公一口斷絕,這就傷了仁德了。」

    張攸之又說著:「臣以為,這事要分成公事和私事來處理。」

    「這大業自然是公事,這宋家的事,說徹了,也就是私事。在根基不穩時,悍然舉兵的話,只怕天下英雄,不但不會覺得主公仁德,反而是因私廢公,為天下笑。這私德,如何處理,臣以為,可以分二步來行。」

    「哦,哪兩步?」王弘毅一拍手,問著。

    「第一,主公可親筆寫信給魏存東,言辭要懇切,稱讚魏存東是英雄,必不至於用婦人老者來威挾,並且也要點明,這藩鎮之爭,能不誅連盡量不誅連,留著後路。」

    「柳朝義驅民攻城,喪心病狂,主公殺柳朝義是理所當然,但是也沒有株連其妻兒,更沒有誅三族九族。」

    「如今魏存東要禍及宋家,這宋家就是妻族,莫非要誅三族乎?始作俑者,其無後乎?今日魏存東敢誅三族,若是敗了,主公豈不會誅九族?當可令魏存東三思,這信不必說的明白,不必明著威脅,有這意思就可,而且此信也可使天下人都稱讚主公的明德明理,又有著仁愛之心」

    說到這裡,王弘毅不由拍手叫絕:「說的好,第二呢?」

    「其次就是主公可秘密派遣人員,暗裡懸賞以救宋涵,這成了,自然就是大善,不成,也是盡了人事。」

    議事到此,已經決斷,一時殿內寂靜,只能隔窗看見雨點落下。

    王弘毅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一雙眼遙視遠處,片刻後歎了口氣:「說的不錯,我暗中懸賞,若能救出宋涵,或賞官三極,或賞千兩黃金」

    「主公英明。」二人一起行禮。

    「二位快快起來吧,你們都是本鎮的心腹之臣,今日之事也多虧了你們周轉思略,你們都是學術純正,品行無可挑剔,本鎮要想大用重用,所以才不特別提拔,怕你們入仕時間太短,反而折了根基。」王弘毅深深歎了一口氣,說著:「不過到了春,我就升二位為正八品,繼續參政軍國大政。」

    虞良博和張攸之對視二眼,都知道現在官位雖低,實際上就是內閣宰相的位置,當下一起拜下:「主公,你這話讓我等惶恐,我等原本是布衣,是主公一手提拔出來,只有戰慄辦公,為主公效死,才能報答一二,我等資望甚淺,再進行提拔,恐有駭中外物聽,請主公慎思明斷。」

    「本鎮自認還是有知人之明,你們都是大才,這點我堅信不疑,應該提拔的還是要提拔,這是為了公事,不是私恩——人才就要放到合適的位置上,這名分不給不行,你們就不要推辭了,我以後還要多器重呢」

    這話說的恩重,兩人都是眼睛一熱,再次行禮。

    「話是這樣說,只是到底與夫人是大慘事」王弘毅說到這裡,原本欣悅的神態,頓時黯淡起來,撫掌歎著:「我要和她親自說來。」

    二人躬身,退出書房,王弘毅踱到門口,看外面的雨,還在下,一陣風落下,頓時激得渾身一清爽,頓覺精神大振,問著:「雨下了多少時間了,有停的意思麼?」

    一個侍從就守在門口,忙賠笑說著:「將軍,這雨還有的下,您要出去,還得穿著木履走著廊道。」

    王弘毅點了點頭,出了門,前往老夫人的住所。

    這事在平時好一些,現在怕直接說了,動了胎氣,因此就決定先去和老夫人說,然後由老夫人婉轉的說來。

    在走廊中,進行前行,遠出數米,就有著霧朦朦之感,細如針絲的小雨紛紛揚落。稍近處,一片葉子被雨水沾濕,綠中泛起了一股光色。

    秋快要來了,雨水漸漸地多了起來,這濛濛的小雨,本最是怡人,雖然心裡有事,還是覺得爽快,不覺已到老夫人的院子門口,這是獨家庭院,王弘毅舉步上階,這時,老夫人的管事荷桂正巧出來,看清是王弘毅來了,忙不迭跑過來,見禮後引著進去。

    沿途幾個丫鬟,見王弘毅進來都退到兩側讓路。

    王弘毅徐步走著,已聽裡面幾個女人說話,還有著老夫人的說笑聲,聽到這裡,臉上已帶了笑,疾走幾步進去。

    這時,只見除了宋心悠不在,趙婉和素兒都在,簇擁著老夫人說笑,一片融融熙熙情況,見了王弘毅進來,趙婉和素兒起身行禮。

    「娘,你今天心情不錯」王弘毅笑的說著,不過笑意才浮現,又黯了下去,又說著:「娘,我今天有些話說。」

    趙婉和素兒就想著退下去,王弘毅看了,也就說著:「不必了,一起聽著吧」

    「哦,吾兒這樣隆重,是什麼要事?」老夫人說著,這時除了這三人,其它人都退了出去。

    「娘,的確是大事,魏存東動手了,抄了宋家,成都連三郡總共十七家店舖,連我岳父在內七十三口,並且要以從逆之罪,下月全部斬了。」王弘毅這時,臉色凝重,說著。

    「什麼?」這時眾女都是一驚,老夫人更是站了起來:「有這事?吾兒,你準備怎麼辦?」

    「自然是先是勸說,再是營救,不過這是兒子的事,我想請娘的,就是怎麼樣和她說說……」王弘毅說著。

    老夫人是聰明人,頓時理解了王弘毅的擔心處,問著:「是不是怕媳婦聽了傷了胎氣?」

    「對,不過不告訴她也不行,總有暴光的日子,話說胎兒是二頭危,一就是前三月,二就是後三月,現在正好是中間,我尋思著,讓母親你婉轉的說說,讓她接受,別動了胎氣。」

    老夫人連連點頭,站了起來:「這是大事,是要我來說。」

    這時,素兒也站起來:「表哥,姨母,我也去。」

    王弘毅說著:「婉兒,此時你就不要去了。」

    「是,夫君」趙婉本是站起,想說話,聽了這話,只得應是。

    看著老夫人和素兒先去,王弘毅就說著:「婉兒,我和你一起走走吧,也有些話對你說說。」

    兩個人默默的緩步走過幾道迴廊,不遠處有個小湖泊,裡面有個水榭,石橋曲曲折折直通岸邊,一排垂楊柳下擺著石桌竹椅,在亭裡坐下了,王弘毅凝看著這半畝的小湖,過了會,問著說:「最近莊子弄的怎麼樣了?」

    趙婉沒有想到問的是這個,想了想,回答的說著:「開始時不懂,請了爹娘幫忙,又跟著姐姐學了些,現在勉強弄了些,不太差罷了。」

    「不錯,已經不錯了,沒有辜負父帥的希望……今天我和你,就想透下底。」

    趙婉不由睜大了眼,看著。

    王弘毅看著遠處,一歎,說著:「我也是最近才悟了,父帥是用心良苦,你也知道,父帥是過繼了我,而我父也只有我一個獨子,這是要兼祧啊」

    王弘毅是先娶平妻,再被王遵之定為繼承人娶正妻。

    王弘毅是遺腹子,王弘毅將小王定為嗣子,就等於令王弘毅名義上的生父絕嗣了。

    這種事,在禮法上是說不過去,因此王遵之要先給王弘毅娶一個地位低的平妻,這個平妻的兒子,將來就是歸入生父這一支。

    將小王定為嗣子,再娶正妻,這個正妻的兒子,才是歸入王遵之這一支。

    這就是兼祧的道理。

    這裡牽涉到先人祭祀的問題,也就是承繼祖先福德氣運的問題,前世,王遵之並沒給王弘毅娶平妻,現在想來,是前世自己倉促逃竄,王遵之抱病打退敵人,病情加重,又勉強將小王推上位,諸事糾纏,大耗心力,已經顧不上了。

    再說自己那時地位不穩固,尋求妻族支持還來不及,豈能再娶平妻壞了大事?

    這次自己扭轉戰局,有了地位和實力,王遵之才有時間好整以暇,從容佈置。

    王遵之老了,要死了,就會想到死後的事,和堂兄的遺孀苟合也罷了,畢竟給堂兄留了一個兒子,使他春秋祭祀不輟。

    現在連這個兒子也要奪去,令死者絕嗣,這就太過分了。

    所以要以平妻這一手補償——這也是臨死之人,才會在意這些事。

    「兼祧?」趙婉雖然原本不讀書,現在也讀了一年,這個問題雖然有些深,但是結合實際就很容易理解了,她低低歎著:「原來這樣」

    「嗯,我知道你一直有些擔心,實際上不用,你的兒子,會繼承生父的這支,都是我王家的嫡脈啊」

    趙婉不知道為什麼王弘毅現在說這個,卻也浮現出喜色,說著:「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我們一起去吧,這時,應該說完了。」

    說著,兩個人一前一後,再向著宋心悠的住房而去,沿著走廊一步步行來,穿過一處門,經過山石,就到了住所。

    在外面一聽,發覺裡面沒啥特別的聲音,只有安慰聲,心中就已經定了定,連忙進去,果然,只見宋心悠還在哭泣著,但是神態和身子看起來還沒有大礙,心中就歡喜。

    再上前,就看見自己母親微微點頭,知道已經說了,連忙上前,對宋心悠說著:「別怕,有我呢,我會想辦法,盡量把岳父救出來。」

    宋心悠按著肚子,顯也是極聰明,盡量平息著心情,別動了胎氣,聽了這話,點了點頭。
uketiger 發表於 2011-7-22 14:18
第八十三章道德衰(上)

    隱山,時當子夜,天空上沒有雲,明月照耀,清光灑了下去,照得遠近峰巒林木泉石花草,都鋪上了一層白銀。

    掌門精舍,這樓共是三層,每層五間,形如梅花,頂層五間開通,成一敞廳,登樓憑眺觀景,以及修煉所用。

    此時,在這敞廳內,肉眼看不見金光,流動不息,瀰漫著身內。

    屋舍內,掌門正在盤坐閉目,所坐位置,便是這股力量波動源頭,隨著他每一次呼吸,一股股力量波動,便紛湧而出。

    「天地始起,現於萬物,洪荒宇宙,道義自聚……萬世磨盤,求出無期……以生靈籌敬天地,天地庇佑之……人道之事,不在強為,唯在應命矣」

    屋中半空,幾個金光凝聚的金字,現於半空,停頓少許,逐個消失不見。

    掌門瞇著眼睛,望著眼前這奇景,心神有些恍惚,卻難得地放任了。

    幾次見過這個情況,開始確有些訝然,憶起每次青蓮變化,前後都會現出這些上界師門真人提示,並沒讓掌門感慨多久,只默默將這些警言牢記於心。

    片刻後,收斂了心神,在這個擺設簡單的房舍內,修養一月後,第一次勉強動用力量,施展了一個水鏡術。

    以往隨手可為的施法,現在變的艱難,不僅僅是重傷未癒,更重要的是隱山的靈氣,這段日子也減退不少,這次天道懲戒,損失很大。

    水面一動,浮現出美景,掌門將視線落在水鏡上。

    首先出現的,就是青蓮池,望著鏡子裡青蓮池,不由得鬆了口氣。

    小小荷池內,水紋波動,荷花搖曳,雖然只有四瓣潔白無垢,第五瓣花瓣還是萎靡,不過已經恢復大半生機,只要池水源源不斷,總能恢復過來,令人松上一口氣,非是不可挽回……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波動。

    一個聲音在門外恭謹響起的時候,水鏡消散於半空中,掌門放鬆身體氣息緩緩收回。

    「進來吧」

    「掌門,這是這月所需水果,幾位師伯讓弟子來問您,可有需要之物?」進門來的是個十一二歲的少年,穿著身尋常青色道童裝,腳上踩著千層底兒的布鞋,乾乾淨淨,眉眼清秀,顯出幾分可愛來。

    「嗯,東西放下吧,沒有其它可需之物,你可退下了。」

    「是,掌門,弟子告退。」

    在煉氣士閉關之時,不可沾染穢,因此為保險起見,便是見人,最好是童子。

    煉氣士強於常人,不過還是凡人,還需要進食,因此就算是掌門這樣的人,也需要進食些果實,攝其精華,補體所需。

    這童子,就是特定給掌門送食物之人。

    本就是送上食物,並且受命來看下掌門情況,見沒有大事,自是退下。

    無需少年關門,在他退出後,竹門自行關閉。

    「想來,掌門傷勢已然無礙。」童子見此情形,暗暗想著,隨後轉身離去。

    卻不曾發現,一隻黑色小蟲,從遠處飛來,依附於其身上,隨他一同遠去。

    「真人,您沒有事?」

    童子的氣息,剛剛遠去,又一道氣息卻於屋內浮現,掌門猛睜開眼眸,恭敬地向半空中出現人影行禮。

    半空中,這隱隱浮現的人影,內部還是一團光輝,外面密密麻麻全是黑蟲,拚命向裡面鑽去,非常可怖,不過在掌門眼中,這卻是好事。

    「青蓮池的情況,雖然有些損失,卻已經穩定下來,你作的不錯」空中人影朝他點下頭,磁性聲音平淡說著:「潛龍的事,影響沒有想像的大,也許是他沒有成氣候的原因,反噬也就不大,我還能維持的住。」

    掌門忍不住喜形於色:「真人,這樣說,您還能恢復?」

    「嗯,這些黑蟲就是反噬,等我一一去掉,就可恢復部分,下面就是尋找名山或者大地,得一敕封了,至於天仙位業,我已經不奢望了。」

    聞此,掌門一口郁氣,終是吁出少許,再怎麼樣性情淡漠,煉氣士在道統這事上,在師門長輩上,還是執著。

    但是轉念一想,又歎的說著:「敕封,這事必須是天子所為,大不易啊」

    鬼仙、地仙、神仙、天仙,四等位業,和凡人想像的不一樣,這都是指神靈。

    正宗鬼仙,法體清靜,有白光。

    正宗地仙,受敕封而得一山一地,光色由紅色轉到金光,實際上金光成就,就可飛昇到天上為神仙了。

    天仙據說形神俱妙,不受生死的拘束,解脫無累,隨時隨地可以散聚元神,天上人間,任意寄居。

    「敕封是大不易,不過可先佔山為神,漸漸積累,直到水到渠成。」真人淡淡的說著。

    沒有敕封天封,就不是正神,按照朝廷的說法,就是yin祭,等於是非法佔有,但是時日長了,火候日深,對一地掌控日深,又有香火靈驗,就可能受到天庭或者朝廷的認可,而成為正神。

    真人把話一轉,不再說這事:「通過青蓮通道和你說話,是有事……祖上伐山破廟,得罪了不少毛神,現在氣數轉衰,這些鬼神也許會乘此襲擊,你們無論是在隱山,或是出外,都要多加小心,小心變數之劫到來。」

    掌門低聲應了,再抬頭時,面前人影漸漸消失。

    待真人的身影消失不見,掌門的神色肅穆。

    盤坐在床上,將這籃水果拿到了床上,開始吃了起來,吃了幾個,又以手一按,只見剩餘的水果中,絲絲肉眼看不出的氣,瀰漫出來,被真人吸取。

    這水果外表還是原來,卻皺了皮,似乎放了很長時間了,做完這些,掌門輕吁口氣,半瞇眼眸,再次睜開。

    「嗡……」這時,置於一旁劍鞘,自己動起來,地面振動起來,再到後來,一波看不出的波紋,橫掃著整個山門。

    「出何事了?」

    「似是防禦陣開啟了……」

    「有敵欲來襲?」山上年輕一代弟子,目瞪口呆望著隱山周圍騰起紅光。

    上一代弟子同時接到真人傳音,明白這是幾位長老合力開啟防禦陣的動靜,莫非,這時,會有強敵來襲?

    「師父,掌門食物,徒兒已按時送去了。」果香撲鼻的山谷內,有一小樓,此時適才給掌門送食的童子,正垂首立在一個中年人面前,輕聲稟報著。

    「嗯,很好,下去吧。」淡漠表情下,語氣也是淡淡,他並未對幼徒太過關注,中年人並未發現,一隻小黑蟲,已從走出那少年身上飛起,飛入一旁角落。

    當夜,中年道士盤腿於密室,正是用功之時,一絲黑氣,已從門縫處,緩緩飄入。

    在中年道士面前,幻化出一模糊人形。

    「嗚嗚嗚嗚……」哭聲,從一開始低沉,漸漸轉為清晰起來,終是將道士驚醒過來。

    「何方妖孽?」猛地睜開雙眸,中年道士清俊面容上,冷意一閃而過。

    手中不知何時,已多出兩團紅火,直衝那黑影而去。

    與此同時,道士從地上一躍而起。

    「清兒,你竟連為娘也不識得了嗎?」黑影隨即扭曲成一團,之後,現出清晰模樣,卻是一老婦人,面容極為清晰,聲音更是哀怨之極。

    「你是……娘親?」聽到記憶中那熟悉聲音,本已決意動手的道士,動作一遲疑,浮現出那婦人形象,更是令其面上一呆。

    「清兒,為娘這些年很苦,清兒為何不來看望為娘?難道,清兒不想我娘嗎?」

    「不,清兒想您,只是師門法令……」中年道士面容上,浮現出哀傷神情,但是轉眼之間,他突然清醒,呵斥:「……哪來的外魔,敢在這裡搗亂?」

    說著,身上猛的浮現出紅色帶著點金光,隱隱有著符咒在運轉。

    「哎,清醒了」惋惜望一眼中年道士,黑影只來得及輕笑一聲,扭曲消失於空氣中,片刻,就有著敲門聲。

    「黃師兄,出何事了?誰傷了你?」感覺到靈氣殺意迸發,附近煉氣士都趕過來。見到中年道士模樣,皆是愕然。

    「是外魔。」一年長些道士後步進來,只提鼻一聞,便忍不住皺起眉來。

    「外魔?」

    「您說的沒錯,適才襲擊我的,應是外魔,他變化成我已逝家人模樣,欲誘我上當,幸好關鍵時刻,我得以清醒,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想到適才情形,中年道士有些後驚。

    「隱山靈氣凝聚,處處有法陣,又有護法神靈,發現外魔,這事情絕非小事,需立即稟明幾位師長,請他們定奪。」

    想至此,年長道士對左右說著:「諸位師弟,我這去稟明幾位師叔伯,你等速傳信給其他同門,令他們多加謹慎,切不可再重外魔奸計。」

    「諾。」

    「師兄所言極是。」

    「我這便去給諸同門傳信。」周圍幾人都行動起來。

    這事也在隨後,很快被幾位隱門師長知曉。

    「山上已開啟陣法,外魔還能突入,這實是令人擔憂啊,此事需立即傳信給掌門,令其小心謹慎才是。」

    「掌門現在正在閉關,今日又非送食之日,貿然前去只怕不妥。」

    「這可如何是好?目前有幾人不在山上?」

    「五人不在山上,其中,二人在文陽郡,二人去訪友,一人去執行山門任務。」

    突然想到幾名已下山弟子,不知為何,幾位師長,心中皆有一種不祥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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