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辛亥科技帝國 作者:芝麻湯圓 (已完結)

mk2257 2011-5-24 00:25:0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3 108888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4:16
第二百二十九章 血光團


安慶街上穿西裝打領帶的,長袍馬褂的,坎肩短打扮的,有人剔著光頭,有人披散著頭發,形形色色人等怡然自得,一副新舊交替時代的景象。百度āiwx雖然有些怪怪的,但還是顯得生機勃勃。街上的女人也明顯多了起來,不少人拿著小籃子裝著毛巾、香胰子,濕漉漉的頭發用簪子胡亂的挽著,一看就知道是剛剛洗過澡的。為了減少傳染病發生的幾率,柴東亮在所有控制區大量建設城市排水管道、公用澡堂和公共廁所,還修建了不少女人專用的公共浴室。

柴東亮和高楚觀都穿著竹布長衫,一副讀書人的打扮。走過路邊一所私塾,里面傳來朗朗的讀書聲。

“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國;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湯以七

十里,文王以百里。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贍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悅而

誠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

一群七、八歲的孩子搖頭晃腦的讀書,留著山羊胡子的教書先生洋洋自得的拿著戒尺轉悠,看見不專心的上去就打,毫不容情。

看得柴東亮都有些不忍心了。

教書先生手捻胡須道:“你們要用心讀書,自古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明年啊,你們就要進新建的小學堂讀書了,不要以為進了新學堂就不用讀這四書五經了,告訴你們咱們都督英明,新學、舊學一律平等對待想必你們還不知道,衙門已經出了告示,今后要想選個咨議局委員或者是參選各縣的縣長,必須還是有功名的舊學之秀才和新學之高小畢業生同等看待,這沒有學問,到哪朝哪代都是下三濫懂得了嗎?”

小孩子似懂非懂點了點頭,一個孩子壯著膽子問道:“老師,您可是中過秀才的,這么說您也可以當縣太爺了?”

老頭撇著嘴,洋洋自得的道:“那是自然,老師我是光緒二十年的秀才,自然可以應選去當個縣長或者是咨議局委員。”

小孩先是“哦”了一下,然后又道:“聽我爹說,在前清的時候,起碼也得有個舉人功名才能當縣太爺,這民國的官做起來還是要容易些啊”

教書先生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也不曉得該怎么回答,訕笑了一下道:“你老師不愿做官,明年啊,我就是官辦的小學堂教書了。”

小孩笑道:“老師,我哥哥說,在官辦的學堂就不許打人了。老師的戒尺怕是沒用了。”

外面偷看的柴東亮和高楚觀啞然失笑,現在的孩子都想去官辦的免費學堂讀書,原來是怕私塾先生的戒尺

免費教育經過一年的實踐,也已經有了初步的規模,安慶、蕪湖、南昌、九江等大城市,適齡兒童入學率達到了八成,農村就差了許多,只有三成不到。倒是剛剛建成的四十多所技工學堂人滿為患,柴東亮的統治區域對于實業給予多方面的優惠,大大小小的企業如雨后春筍般涌現,技工不足的問題更加嚴重了,再多的技工都無法滿足需要,技工學堂的學生剛剛入學就被工廠預訂。柴東亮有心加快技術學校的建設,但是師資力量的薄弱令他也只好徒呼奈何。

走到省訾議局門口,就看見議員們三三兩兩的在門頭接耳,柴東亮掏出小圓墨鏡戴上。省訾議局有不少人是認識他的,見面之后不免有些俗套,柴東亮很不耐煩和他們閑扯。

柴東亮老遠就看見吳錦堂被一群衣冠楚楚的議員們圍在中間,似乎在商討著什么。

“都督,您那個公務員制度,怕是要引起軒然大啊”高楚觀笑瞇瞇的道。

柴東亮嘴角挑出一絲輕蔑的笑意:“我這個制度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我相信省訾議局肯定會通過這個法案。公務員的薪俸由國家財政支付,薪俸水平要高于普通老百姓的收入,而且政府補貼一部分地養老錢,讓這些人只要廉潔奉公,退休以后依然可以過上體面的生活這些養老錢,政府出一半,公務員自己交一半,存在銀行,等他們退休以后按月給他們公守法,保證他們一生衣食無憂。但是,只要生貪腐案件,不但國家替他們交的那部分拿不到了,連他們自己交的那部分也要沒收,只要犯了案子,就讓他們一貧如洗。官員想貪污,必須要和下面的公務員聯手才行,一個人是搞不出來什么花樣的。”

安徽省訾議局因為勾結淮上軍攻打安慶,幾乎臭斷了街,從此之后再也牛氣不起來,成了柴東亮的橡皮圖章。以前頤指氣使的議員現在都成了受氣小媳婦,不過他們也只好忍著,誰讓他們做事不檢點呢

現在省訾議局甚至不如區訾議局的議員有面子,起碼區議員能幫老百姓干點實事兒。唻彣學蛧.laIwX.

柴東亮侃侃而談道:“當官的干幾年就要走了,可公務員是鐵桿的莊稼,旱澇保收地。哪個會不拿自己的飯碗當回事兒?一個人想貪污,若無人上下聯手談何容易?只要上司貪污、枉法、害民的,直接下屬一概連坐,輕了敲掉飯,重了一起坐牢、殺頭。”

高楚觀聽的直撓頭,他插言道:”都督地法子,聽起來倒也甚好,只是這連坐之法,有些野蠻,不合當今之世界潮流。上司犯罪,下屬并未參與,一起治罪,有失公允啊”

柴東亮哈哈一笑道:“鶴卿兄,當今世界,官員號稱是人民之公仆,既然是仆人,就不能對他們客氣了,不但是上司犯法,下屬要連坐。

下屬犯法,直接上司也要連坐受罰。”

高楚觀苦笑道:“那這官還有誰愿意當?公務員是鐵桿莊稼,即使再受約束,大家也會趨之若騖,可官員既然要選舉而來,可又百般被掣肘,而且還可能遭受到無妄之災,我怕到時候,連參加選舉的人都沒有了。”

柴東亮回答道:“向原先生不必擔心,一旦對官員嚴加約束,會沒有人愿意做官的事情,我敢保證是不可能出現地。美國、英國的官員天天被報紙罵,依然每次選舉地時候,大批的人出來候選。官員是公眾人物,公眾人物是不可以有權的,所以官員被罵,即使是罵錯了,也只能忍氣吞聲,官員和新聞界打官司,勝訴的例子還從來沒生過。官員盡管挨罵多,畢竟還是名人啊,而且會認識各行各業的頭面人物。一旦當過州長或市長,離職后就可以很容易在大公司獲得一份收入很高的工作,他們自己做生意因為人脈關系也會有一定的優勢,所以他們并不吃虧的。”

現在全國各地的官員,大部分都是前清留下的,但是想把這些人統統換掉也不現實,首先中國壓根沒有那么多受過新式教育,懂得近代機構運行體制的。但是這些前清的官員、師爺、書辦,沾染了一身的臭毛病,上下其手貪污受賄幾乎是常態。

柴東亮參考了后世香港、新加坡的公務員制度,搞出來自己的公務員管理辦法,提交省訾議局審核批準,然后作為地方法律執行。

香港、新加坡都是華人,人種和風俗和大陸區別不大,但是清廉指數卻在全世界領先,經濟競爭力也極為強大,并沒有因為約束了官員權力而影響了經濟發展。新加坡,這個地方連淡水資源都要依靠馬來西亞,資源更是幾乎沒有,人口密度則大的驚人,但是卻被建設成人間天堂。香港則曾經是貪污之都,幾乎無官不貪,但是經過幾年的治理,就變成世界上最廉潔的地區之一。

他們的管理經驗,對柴東亮幫助很大。尤其是這套公務員制度,更是令他感慨頗多。一邊是嚴刑峻法令官員不敢輕易觸碰,另外是經濟手段的制約,大大增加了犯罪成本。公務員哪怕貪污一分錢或者是不作為,一旦被發現之后,不但政府補貼的那部分錢沒有了,連自己繳納的錢也被沒收,還要被追究法律責任。這么一來,公務員想貪污或者是混日子,都不那么容易了。

倆人在街上邊走邊聊,過了一會兒看看太陽升到頭頂中央,已經是正午了。柴東亮和高楚觀隨便找了個路邊的小酒館,店小二熱情的將他們迎了進去。

黃酒一個銅子一碗,花生米、茴香豆這種小吃四個銅子一盤,豬耳朵、鹵大腸等下酒菜八個銅子一盤,熟牛肉十二個銅子。

柴東亮對這個物價很滿意,現在一塊銀元兌換一百八十個銅子,糙米的價格不過三、四分錢一斤,也就是六七個銅板。

高楚觀倒是有些憂慮:“都督,現在糧價太便宜了,這穀賤是要傷農的”

柴東亮也猛然驚醒,物價低對城里人當然是好事兒,但是對農民可就不見得了

“小二,這米是哪里的?”柴東亮用筷子敲著飯碗道。

店小二笑瞇瞇的道:“這是暹羅大米,比咱們中國米煮飯味道更香,您要是吃不慣,小的讓廚房給您做碗麵條?小店有花旗國的上好洋麵,乖乖,比雪還白”

柴東亮一擺手道:“你去吧,再讓廚房給我弄條活魚做個湯就行了。”

看到小二下去,柴東亮苦笑道:“這洋米、洋麵的價格和本地的米麵差不多了,老百姓雖然分了田,這日子也不會好過”

高楚觀無奈道:“這海關在洋人手里控制著,洋貨進口只有百分之五的關稅,價格肯定不會貴到哪里去”

柴東亮也無可奈何,經濟命脈被洋人控制,連暴利行業煙草工業都發展不起來,洋煙卷比國產的還便宜

“賣報,賣報特大新聞,血光團北京搞刺殺,血滴子重現京城,傳聞黃興是幕后黑手”

街邊傳來報童稚氣的吆喝聲。

血光團?暗殺?黃興?

柴東亮將這三個詞聯系到一起,頓時緊張了起來,對著報童喊道:“給我拿份報紙”

看完報紙,柴東亮冷冷的道:“一派胡言”

高楚觀也滿臉凝重:“都督,袁世凱是打算動手了”

柴東亮冷笑道:“人是英雄錢是膽,袁世凱辦妥了善后大借款,手里有錢了自然就不安生了,早就料到了,回軍諮府吧”

江淮軍的首腦人物除了已經獨當一面的蒙古屯墾使鄺海山、奉天都督顧南山、江西都督高銘三人之外,其他人迅速趕到軍諮府開會。

柴東亮命令副官給每人發了一份報紙:“看看吧,說說你們有什么看法。”

報紙上繪聲繪色的登載了一個叫做血光團的組織。事情起源于徐州,當地一個軍政要員被人用炸彈給暗殺了,兇電話給警察局,說自己是血光團的成員,首領就是黃興。袁世凱接到消息之后,當即打電話給步軍統領衙門,說血光團首領黃興派遣團員,在各地圖謀暴動,刺殺軍政界重要人物,要他們加緊防捕,并發出通知。步軍統領衙門不敢怠慢,當即遵令辦理。人們讀了布告,于是“血光團”這個名字成為街巷中談虎色變的事,人們紛紛傳言血光團是一個類似雍正年間血滴子的殺人機構。與此同時,步軍統領衙門的偵緝和警察探員,居然在羊肉胡同破獲了血光團的一個機關,所謂的血光團團長周予儆女士向京師地檢廳自首,說她是奉血光團總團長黃興的命令,在京師進行暗殺和暴動。不明真相的人們紛紛議論,黃興也成了令人色變的恐怖頭目。步軍統領衙門和地檢廳據情向國務院及總統府報告,并由地檢廳傳票黃興來京對質。

更令柴東亮驚訝的是,袁世凱竟然將黃興的陸軍上將頭銜給撤了,南北雙方已經撕破臉了

“都督,我覺得這事兒是真的”賀天壽頭一個發言。

柴東亮問道:“何以見得?”

賀天壽撇嘴道:“這不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兒嘛袁世凱派人殺了宋教仁,黃興替兄弟報仇唄”

陸凱搖頭道:“不會這么簡單,應該是袁世凱栽贓陷害,意圖混淆視聽轉移老百姓對宋教仁被刺一案的注意力。”

賀天壽不服氣道:“國民黨脫胎于同盟會,他們搞暗殺又不是一回兩回了你們算算,從庚子年史堅如刺德壽直到辛亥年彭家珍刺殺良弼,大大小小的刺殺沒有一百次也有六七十回。孫中山、黃興、蔡元培、章太炎、陳獨秀、汪精衛、徐錫鱗、秋瑾、仇鰲、陳其美、陳炯明同盟會的頭頭腦腦哪個沒組織過暗殺團?”

這話說的一點都不假,黃興辦過軍國民教育會所屬的暗殺團、蔡元培搞過上海暗殺團、吳樾主管的北京暗殺團、方君瑛的同盟會東京總部暗殺團,還有什么支那暗殺團、成記洋貨店,以及京津同盟會等等,同盟會以及它的分支機構搞的暗殺組織不下五六十個。

但是,這一次柴東亮可以斷定是袁世凱的陰謀,因為宋教仁被殺的案子給了他太大的壓力,這是他轉移公眾視線的伎倆。

而且栽贓給黃興也確實很容易,畢竟國民黨有那么暗殺的經歷,老百姓很容易相信他們會繼續搞下去。

柴東亮問道:“向原先生,最近袁世凱有什么異動嗎?”

方清雨帶著別動隊已經去了上海,江淮軍的諜報工作就由高楚觀兼任了。他低聲道:“北京方面倒是很平靜,不過湖北的黎元洪倒是請求北洋軍入鄂,現在已經有五千多北洋軍進入武昌了。”

柴東亮點了點頭:“這個我已經知道了,袁世凱已經磨刀霍霍準備動手了。”

高楚觀問道:“是對咱們還是對孫文、黃興?”

柴東亮笑道:“有分別嗎?曹操如果滅了劉備之后,會放過孫權嗎?準備開打吧”

海軍司令湯鄉茗不屑的笑道:“袁世凱想打也得打的過來啊,我就不信北洋軍能飛過長江來?”

本來緊張的氣氛頓時松弛了下來,賀天壽哈哈大笑道:“這長江里的王八和豬婆龍,都餓了很久了,也該吃頓好的了”

柴東亮也覺得自己是不是神經過敏了,長江艦隊隔絕南北,袁世凱的兵能飛過來?如果用木船渡江,那豈不是要給長江水師當靶子打?袁世凱應該不會這么傻吧

“不管怎么樣,有備無患大家要加緊訓練部隊,二師、三師要盡快達到一師的戰斗水平,賀天壽,你馬上出發去上海,光華集團是咱們的命根子,不容有任何閃失”

賀天壽毫不遲疑的道:“是”

只是望著柴東亮的時候,眼睛里閃過一絲遲疑。

“湯司令,長江艦隊官兵取消休假,在長江中下游地區巡游,監視一切來往船只,必要的時候可以攔截檢查。“

“是”

“向原先生,安慶、蕪湖、九江、南昌等戰略要地加強戒備,要外松內緊,對可疑人物加緊盤查,寧可抓錯不可放過。明白嗎?”

“明白”

“好了,你們去辦事吧賀總隊長,你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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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慶城南一座三進三出的小院子,雖然不算大但是卻也幽靜雅致,門口種著兩棵碩大的鉆天楊,一對兒滾繡球的石獅子煞是可愛。

“你這個死鬼一點用都沒有”賀莫氏一邊替賀天壽收拾行裝,一邊罵罵咧咧。

賀天壽想發火,習慣性的肩膀一抬卻只帶動了空空的袖管。賀莫氏看著她傷殘的手臂,又不由得心疼起來:“死鬼,還疼不疼了?”

賀天壽不耐煩的道:“一天問多少遍,早就不疼了”

賀莫氏鼻子一哼:“你這個沒用的東西,讓你和都督說說小憐的事情,你又沒吱聲吧?咱們這一走,不曉得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小憐一個姑娘家,我能放心讓他留在安慶?要是跟怎么去了上海,她和都督的事情可就沒影了”

賀天壽撇撇嘴道:“你咋知道沒影了呢?咱都督不是那種人”

賀莫氏一指頭戳在他的額頭上:“你懂個屁十個男人九個壞,一個不壞是變態,柴都督年輕有為,多少女人想貼上去都夠不著呢,他身邊能缺女人?小憐敢不在他身邊,八成是沒戲了這妮子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柴都督她誰都看不上,要是這事兒不成,我真怕她出事兒”

賀天壽不屑道:“那能出啥事兒?你就是瞎操心不用帶那么多衣裳,上海賣什么的沒有?到了上海之后,我給你買幾件時興的衣裳上次我在街上看見一個女的旗袍可漂亮了,按開叉都快開到咯吱窩了”

“呸,你個不要臉的我可告訴你,上海這個地方燈紅酒綠的,你要是敢背著我胡來,小心我把你的咔嚓了”賀莫氏抄起剪刀在賀天壽的褲襠上比劃了一下。

賀天壽嚇的捂住命根子倒退兩步:“放下,趕緊放心我的姑奶奶,你要是把我給廢了,你后半輩子可就沒得用了”

“呸,不用就不用,老娘才不稀罕呢”

賀天壽嬉皮笑臉的道:“真不稀罕?那天晚上,是哪個叫的哭爹喊娘的?”

他一邊說一邊摟住賀莫氏的小蠻腰:“來,香一個”

“你的嘴臭死了,我給你買的牙刷牙粉,為什么不用?”

賀天壽松開手,悻悻的道:“嫌我臭,你找個香的去?”

“找就找,就興你們男人三妻四妾,惹火了老娘,我給你整一筐綠帽子”賀莫氏跳著腳罵道。

“我的祖奶奶,你消停點成嗎?你和小憐是一母同胞,怎么這脾氣秉性半點都不一樣”

“我要是像小憐那么好脾氣,還不被你欺負死?你這個沒用的東西,我交代你的事兒,你全當耳旁風”賀莫氏又想起了這檔子事兒,火氣頓時沖了上來,揪著賀天壽的耳朵罵道。

“你怎么知道我沒提?”賀天壽疼的倒吸口涼氣:“你也輕著點”

“哦,你說了,柴都督怎么說?”

賀天壽白了他一眼:“都督說,明天就派人上門提親這回你滿意了吧”

賀莫氏頓時喜笑顏開,粉拳在賀天壽的胸口捶了一拳道:“你個死鬼,怎么不早說?”

賀天壽苦著臉道:“你給我說話的功夫了嗎?你那張嘴比機關炮還快,我能插上話嗎?”

賀莫氏輕輕偎依在他胸口,柔聲細語的道:“死鬼,被我打疼了沒有?”

“疼了”

“那我給你揉揉”

“好往下,對,再往下,往下,嗯,就是這里”

“你個死鬼”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4:17
第二百三十章 錦囊妙計


軍諮府的辦公室里,高楚觀指著一份剛剛印刷出來的《申報》念道:“廣東都督胡漢民督粵以來不孚重望,粵省官民紛紛上書中央,今順應民意撤銷其本兼一切職務,由陳炯明署理粵督湖南都督譚延闿能力不足不稱其職,湘省民生凋敝匪患頻仍,今撤銷其本兼一切職務,由副總統黎元洪署理湘督”

柴東亮看著報紙上的通電,不禁冷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不孚眾望、不稱職倒也不假,但是最重要的還是不服從中央吧?老袁這是準備開打了撤了胡漢民卻提拔了陳炯明,這是埋釘子,撤了譚延闿讓黎元洪兼任,這是摻沙子老袁也不過如此,當年榮祿擔任北洋大臣的時候對付李鴻章的老一套罷了。()”

高楚觀皺眉道:“袁世凱磨刀霍霍必然是要開戰,可他怎么把北洋軍調動到南邊呢?只要咱們扼守住長江水道,他一兵一卒都甭想運過來”

柴東亮也撓頭:“是啊,我一直就沒想通這個問題算了,不想了,咱們扎緊籬笆看好自己家的菜園子就行了。”

“都督,你說,真要打起來,會是什么局面?”高楚觀問道。

柴東亮哈哈大笑:“向原先生是在考校我啊好,您看看我這個小學生考試合格不合格,我把話先撂到這里,只要咱們不插手,一旦開戰袁世凱必然是高歌猛進,百姓簞食壺漿以迎王師,孫文、黃興狼狽逃竄,國民黨在南方的統治頃刻間土崩瓦解”

高楚觀咧嘴道:“我猜也是如此,民國初肇百姓思安,袁世凱以中央的名義撤銷胡漢民、譚延闿的職位,國民黨必然不會束手就擒,可是如果舉兵抗拒中央,就給了袁世凱討伐的借口。以中央討伐地方,以順討逆袁世凱實力占優又名正言順,孫文這次恐怕是要夠嗆。”

柴東亮冷冷一笑道:“我倒不認為袁世凱占據中央的名義有什么了不起,實力這個東西更是可以轉化的,真正的問題是國民黨在南方各省搞的雞飛狗跳,國民黨的幾個都督刮地皮刮的天高三尺,會黨匪類都成了地方大員,老百姓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國民黨的軍隊在前面和北洋軍廝殺,后面老百姓就造反了,這個仗還有辦法打嗎?

你就說咱們拿下江西吧,那算是打仗嗎?兵還沒到,江西的老百姓就奪了衙門,打開城門敲鑼打鼓歡迎咱們江淮軍,如果袁世凱想打咱們,我就敢給全安徽和江西的老百姓發槍,咱們全民皆兵和北洋打個十年八載的,看誰耗的過誰,這一套國民黨學的了嗎?以前的李烈鈞行嗎?現在譚延闿、胡漢民行嗎?老百姓如果有了槍,肯定先打他們這些王八蛋”

高楚觀深有同感:“是啊,咱們安徽、江西的老百姓都分了田,娃娃讀書還不要錢,逢年過節的還能分二斤肉一壺酒,今后賣礦產的錢老百姓也能分到一部分,誰要想把這些東西從他們手里搶走,老百姓不拼命才怪”

柴東亮笑道:“就是這個道理,平日里對老百姓敲骨吸髓,等到自己危難的時候卻想讓老百姓來保衛自己,天底下哪里有這么便宜的事情?如果真的打起來,咱們就可以坐收漁人之利江西、安徽分田分地,南方各省的老百姓早就眼紅的不得了啦,咱們這一年多播種下來的好名聲,也該到收獲的時候了,百姓簞食壺漿以迎王師,這個王師不見得非得是北洋軍吧?沒準是咱們的江淮軍呢”

高楚觀笑道:“如果真的那樣,咱們就可以和北洋南北對峙了,這天下誰屬還未可知呢”

柴東亮笑著道:“說實話,我現在還真不想打,中國人打中國人,贏了也不光彩可是形式逼人,有時候不想參與也不由得自己啊”

倆人正在研究當前的局勢,就聽見外面傳來皮靴踏著地面的聲音。

“報告”副官在外面喊道。

“進”

“北京政府急電。”

柴東亮接過來一看,遞給了高楚觀:“向原先生,徐樹錚這個時候來安慶,是來做說客的?”

高楚觀接過來看了看,不屑的道:“估計是想讓咱們放開長江水道,讓北洋軍進入南方,笑話,十萬北洋軍進入長江以南,咱們從此睡覺都得睜著眼睛了不過,這個古德諾好像是個洋人的名字,他是干什么的,怎么也跟著來安慶了。”

柴東亮搖頭道:“不知道,估計是北洋的洋人顧問吧,來人,去把顧維鈞先生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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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南海懷仁堂

驕陽似火,剛剛才五月,天氣就熱的令人心煩意亂。屋內,美利堅的霍伊拉電風扇“嗡嗡”的叫著送出潮熱的風。花廳的中間一個人工的小噴泉倒是多少帶出點涼氣。

袁世凱一身淡灰色的夏涼布長衫,靠坐在一把白色西洋椅子上,長衫的下擺撩起擱在椅靠上,圓胖臉上兩道沖天的掃帚眉尾端直擰擰的撅著。此刻他兩只腳泡在水盆里,水溫應該是不低了,屋子里那么悶熱,還能看見白煙在冒。一個十六、七的侍女低著頭正在用一個巴洛克風格的銀壺給紅木腳盆里倒著熱水,倒完了,又仔細的用手試著水溫。

“菊人兄,你也嘗嘗,這個爪哇來的咖啡不錯啊克定,你接著念。”袁世凱舒服的伸了個懶腰,然后伸手在旁邊的茶幾上端起一杯還冒著熱氣的咖啡。

徐世昌笑著道:“我還是喜歡喝茶,這咖啡一股雞糞味。”

袁世凱噗嗤一聲,將一口咖啡噴了出來,指著徐世昌的鼻子笑罵道:“菊人兄,你真是罵人都不吐臟字也罷,這雞糞我也不習慣,這還是當年跟李中堂學的,他老人家翰林出身卻戎馬一生,中外的學問都是沒說的我學不來,來人,給我泡杯。”

然后他朝侍女一擺手,侍女用白毛巾給他擦干了腳,袁世凱穿上鞋道:“這人老了,就從腳上開始,現在總覺得走路沒勁了每天不用熱水泡個三五次,就覺得腿腳發酸”

徐世昌也苦笑道:“可不是嘛當年我陪你在小站練新軍的實話,天不亮就起,月亮偏西了才歇可就不覺得累,現在多走兩步就喘的不行。”

袁克定拿著一份《順天日報》給袁世凱念報紙,他三十五六歲的年紀,身材高挑眉目清秀。他穿著一襲青衫,漿洗得沒有半分褶皺,個子有五尺八、九,瘦削而勻稱的身體,白皙的面頰,細長的眼睛帶著點女人的那種嫵媚的感覺,薄薄的嘴唇,下頜刮的干凈,看不到半點胡茬,給人一種有點中性美的感覺,也算得豐神如玉的翩翩濁世佳公子了,可是一條腿長一條腿短是在是有些破壞形象。

袁世凱一生中妻妾眾多,兒女也有二十多個,在當時的那個轉型年代,

袁世凱十七歲結婚。娶妻于氏,兩年后,袁克定出生,他不僅是袁世凱的嫡長子,也是于氏唯一所出。

袁世凱到朝鮮后,陸續添了多房妾侍并生了眾多子女,但這些弟弟妹妹們都與袁克定的年齡相差很大,譬如次子袁克文就比袁世凱要小足足十二歲,因此袁世凱對袁克定當然是另眼相看,好生培養。袁克定從小就跟著袁世凱,無論袁世凱是駐節朝鮮還是小站練兵,或者巡撫山東、總督直隸,袁克定就未曾離開過一步。

要說起袁克定,倒也算是出落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一改他父親那種身材五短、赳赳武夫之形象。在袁世凱在清朝為官的時候,袁克定也供職于農工商部,后來還升任右丞,后來因為袁世凱被趕出了北京回到洹水釣魚,袁克定也就隨同父親回籍。天有不測風云,去年袁克定在河南老家騎馬的時候不慎摔傷,因為醫治不及時而落下病根,走路有點跛態,這令袁世凱也痛心不已。

“父親,《民立報》徐血兒發表文章稱‘今日已為民國,茍對于民國而謀亂,即是自絕于國,罪在不赦。即政府為惡,法律與國會,終應有解決之能力,無俟謀亂,以擾蒼生。故謀亂之事,為商民所疾視,亦明達所屏棄也’”袁克定又拿起一份報紙念道。

袁世凱的眼睛突然睜大了,他驚喜道:“誰,徐血兒?就是那個宋教仁的好友,名記徐血兒嗎?”

“父親,就是他”

袁世凱哈哈大笑:“好啊,連他都反對國民黨鬧事兒,人心所向,人心所向啊”

袁克定的也興奮異常:“父親,這還有模范團副總教官蔡鍔將軍發表公開演講,蔡將軍說‘宋案應以法律為制裁,故審判之結果如何,自有法律判判。試問我國現勢,弱息僅存,邦人君子方將戮力同心,相與救亡之不暇,豈堪同室操戈,自召分裂誰為禍首,即屬仇讎。萬一有人發難,當視為全國公敵’”

袁世凱常舒一口氣道:“蔡松坡是個識大體的,不愧是梁啟超先生的得意弟子”

袁克定嘴角挑出一個玩味的笑容:“父親,還有一個人也在報上宣傳,反對南方搞分裂,而且是同盟會的元老”

“誰啊?趕緊說,兔崽子學會賣關子了”袁世凱的心情大好,坐在椅子上前后搖晃。

袁克定笑著道:“梁漱溟先生在一次公開演講中說,現在很清楚擺在外面的,就是武人勢力的局面。至于說到助長這種武人勢力的原因,卻不能不責備先輩,他們無論如何,不應用二次那種手段。二次實在是以武力為政爭的開端。從此以后,凡是要為政治活動的,總要去奔走武人的門下,武人的威權從此將一步一步的增長,如果任由此種形式蔓延,則民國危矣”

徐世昌拍著桌子叫好道:“好,孫文、黃興鼓吹什么要搞‘二次’,卻連同盟會的元老都反對眾叛親離,眾叛親離慰亭,這一統天下的機會到了”

袁世凱鼻子一哼道:“孫文這家伙除了搗蛋就再沒別的本事了,這些家伙把持著地方財政,老子連一個銅板都看不見,不借洋款這國家一天都撐不下去。孫文也夠無恥的,控制著南方的財權不肯撒手卻說政府不該借錢他的,他們要是肯把地方財政交到中央,王八羔子才去借洋人的印子錢,我就不知道洋錢借著燙手?現在他們被舉國唾棄,也是活該”

徐世昌點頭道:“現在的形式和康熙朝倒有相似之處,廣東的胡漢民、湖南的譚延闿,還有那個把持四省的柴東亮,好比就是三藩,只要把他們給剪除了,天下也就安定了,孫文這次鼓吹‘二次’令天下側目,他那點首倡共和的功勛和名望也將喪失殆盡這天下,也該安定了。”

袁克定心情顯然也很不錯,激動的眼睛放光:“這次如果能將孫文等人剪除,父親的威望將如日中天,再無人能動搖了”

袁世凱眉毛挑了挑:“三藩?那柴東亮就是實力最強的吳三桂了,孫文就是那個朱三太子,不過現在看來,這個吳三桂和朱三太子并不是一條心。不過他控制著長江水道,還真是個煩,徐樹錚到安慶游說柴東亮到北京當這個內閣總理,我說徐樹錚是癡心妄想,這個亂世,有槍就是草頭王,誰肯傻到交了兵權來當這個空頭總理的?”

徐世昌也想起了這個很現實的問題:“是啊,長江水師隔絕南北,柴東亮要是橫下一條心,咱的北洋軍還真就過不去。”

袁克定笑道:“父親,柴東亮如果和咱們作對,他就不怕滿洲、蒙古的那一萬八千人被咱們北洋給吃掉?”

袁世凱搖頭道:“滿蒙地廣人稀,江淮軍一師又都是騎兵,咱們北洋勞師遠征想吃掉他那一萬八千人談何容易,別狐貍沒打著還惹上一身騷,不上算”

袁克定眼珠一轉:“父親,打孫文他們,不見得非得把北邊的兵調過去,咱們在湖北不是已經有兩萬人了嗎?”

“笑話,兩萬人怎么夠用?”袁世凱摸著光頭道。

袁克定淡然一笑:“父親,杏城先生臨走時,給我留下一個錦囊妙計,說是只要父親依計而行,就能一舉平定孫文亂黨”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4:18
第二百三十一章 杯酒釋兵權(上)


“克定,這計策行嗎?”袁世凱聽完不禁狐疑道。

袁克定笑道:“父親,您對杏城先生還沒信心嗎?”

袁世凱的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半天,突然從椅子上一躍而起,拍著桌子道:“好,就這么辦了,克定,你和段祺瑞一起去,你告訴他,這事兒要是辦成了,他想當陸軍總長還是哪個省的都督,我都遂了他的心愿”

袁克定不悅道:“他?父親,我一個人去就成”

袁世凱瞪了他一眼:“甭管怎么說,芝泉也算是你的干姐夫”然后又摸著袁克定的后背語重心長的道:“你的威望還不夠,你自己去我怕你鎮不住場面,等這件事兒辦妥了,我就把‘模范團’交給你。”

袁克定大喜過望:“兒子一定不負您的信任。”

北洋里誰都知道,只要接管了“模范團”就等于成為了袁世凱的接替人。

袁世凱當上總統后卻對家人、親戚十分避嫌,他幾個成年的兒子在前清的時候倒在官府里做過一些事情,但到了民國后,在袁世凱的堅持下,反而沒有一個人在外做官,這讓袁克定十分胸悶。

好在機會很快就來了。在民國建立后,袁世凱發現他的北洋軍已經暮氣沉沉,而且派系林立,自己掌控起來也已不再得心應手。從上次“北京兵變”中,袁世凱已經感覺到,原來他手下的那些將領們,現在已經大都各有山頭,指揮不易。

于是,袁世凱在掌握政權之后便著手重建自己的軍隊,如京畿的五路巡防營(后來馮玉祥的十六混成旅便出自于此),而這時保定陸軍學校的校長蔣方震提出編練“模范團”以重整軍威,袁世凱便采納了這個意見。所謂“模范團”,就是從各師中抽調各級軍官分別充當軍官和士兵,建制為團,訓練半年后派到各師充當軍官,以改造優化軍隊中的軍官結構。

最開始的時候,袁世凱打算讓云南來京的蔡鍔擔任“模范團”團長,但這一提議因遭到北洋系將領的反對而作罷。袁克定在聽說此事后,便也想學習袁世凱當年小站練兵的經歷,于是他就向老頭子提出由他來擔任“模范團”團長。袁世凱聽后覺得不妥,袁克定便說自己在德國治病的時候,發現德國皇族在國內只能擔任軍職,不得干涉內政,這是一個值得效仿的好辦法。

在袁克定的軟磨硬纏下,袁世凱只好答應去和陸軍總長段祺瑞商量下。沒想到段祺瑞竟然一點面子都不給,他在聽說要讓袁克定擔任“模范團”團長后,立刻大搖其頭:“什么?讓大公子擔任團長?這怎么行?他對軍事一點都不懂,派他去練兵豈不是大出洋相?再說了,他腿腳不好,實在是有礙軍容啊…”

袁世凱還沒有等段祺瑞嘟嘟嚷嚷的說完,就氣呼呼的走了。由于“模范團”團長人選難產,袁世凱最后只好自己兼任了。

只要辦妥了這個差事,那么自己接替人的位置就確定無疑了。袁克定越想越得意,他在德國治傷的時候,德國皇帝威廉二世見中華民國大總統的長子前來就醫,自然是十分重視,招待也極為殷勤。威廉二世是個有野心的人,他當時正想在遠東擴展勢力,于是趁著宴會的時候在袁克定耳邊吹風:“中國現在搞的民主共和制,不適合中國國情。中國要想發達,必須向德國學習,非帝制不能發達。大公子回國后一定轉告大總統,中國要恢復帝制的話,德國一定盡力襄助。”

不僅如此,威廉二世在袁克定回國的時候還特意寫了一封信讓他轉交袁世凱,信中的大概意思也是中德親善提攜并勸告袁世凱稱帝云云。

在德國期間,袁克定為德國所取得的成就驚嘆不已,由此也對德國帝制之功效深信不疑。袁公子在德國腳傷沒治好,倒是懷揣著一個皇帝夢回了國。由此,袁克定在家中刮起了一陣“德國旋風”,他給自己和弟弟們都定做了一套威風凜凜的德國親王將校服,隱然以“太子”自居。

袁克定的人中,文的有楊度、梁士詒之流,武的段芝貴、陳光遠之輩,袁克定這個“太子黨”倒是人才濟濟,從中央到地方,到處都有袁克定的人。就連袁世凱最看重的心腹智囊楊士琦,都對袁克定青眼有加。

之前的北京兵變一事,楊士琦就推薦了袁克定來指揮。當時南京臨時政府派出蔡元培等人專程前往北京迎接袁世凱,袁克定知道老爹不愿意離開北京,于是便和楊士琦合謀策劃了這場兵變。不過,袁克定的計劃是指使北洋軍第三鎮攻進皇宮,將小皇帝溥儀趕走后效法宋太祖“陳橋兵變”,給袁世凱來個“黃袍加身”。

袁克定的計劃百密一疏,竟然沒有通知禁衛軍,結果禁衛軍不知就里,拼死抵抗,袁克定的軍隊死活攻不進去,這幫丘八老爺惱羞成怒之下,最后反演變成一場搶掠商家的浩劫。對于這個結果,袁世凱都有些不知所措了,不過這也算是幫了袁世凱的大忙,他當時正愁找不到推脫去南京就職的借口呢。

只是袁克定不知道,從那天起楊士琦就對他不抱希望了。楊士琦這次歸隱,一多半的原因就是覺得袁克定不值得輔佐,北洋后繼無人。

但是楊士琦看在兩人相交多年,而且袁克定對他也畢恭畢敬的份兒上,臨走還是留下了一份錦囊妙計,告訴他只要依計行事,就能立下大功,令袁世凱對他刮目相看。

“楊杏城,你可不要誤我啊,佛祖、耶穌、太上老君,滿天神佛都要保佑我啊”袁克定在心里默默禱告。

袁世凱在旁邊笑道:“如果這事兒辦成了,黎元洪真的到了北京,我倒是在這中南海給他預備了一個好去處。”

“什么地方?”

“瀛臺”袁世凱冷笑道。

徐世昌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果然是好去處”

分割線

安慶軍諮府里,柴東亮和徐樹錚賓主相談甚歡。徐樹錚親自到小孤山碼頭迎接徐樹錚,鳴放禮炮十七響,三千江淮軍列隊歡迎,還組織了一些學生舉著拉起橫幅舉著小旗,徐樹錚下船的時候,還有女學生上前給他戴上花環。這令徐樹錚感到非常的滿意,對柴東亮的觀感也頓時好了許多。

徐樹錚方面大耳,長相很是氣派,和傳說中他那小肚雞腸的性格倒是一點都不搭界。在他旁邊坐著的一個西裝革履的洋人,臉部輪廓分明神情冷峻,相貌頗為不俗。

柴東亮終于想起來這個古德諾是何許人也,這個五十多歲的美國老頭是哥倫比亞大學的教授,目前受聘為國民政府的高級顧問。

作為紐約布魯克林區長大的窮孩子,他從小就發奮讀書力求改變自己的命運,他先后在阿默斯特學院獲得文學學士和文學碩士學位,又在哥倫比亞大學獲得法學學士學位還在法國巴黎和德國柏林等地學習。畢業后開始在哥倫比亞大學教授法律,先后教授行政法、歷史和政治學,是美國政治學會的主要創建人,并于一九零三年成為該學會第一任主席。一九零零年參加起草了《紐約市憲章》。前年和去年任塔夫脫總統的節約與效率委員會委員。一九一三年初到北京任中國政府的法律顧問。

柴東亮記得,在另外一個時空,他差點就被共和黨推舉為美國總統候選人,結果因為在中國的“不當言論”被競爭對手抓住把柄,有人懷疑他受賄而執筆,實為袁世凱之御用文人,令古德諾百口難辯。

柴東亮曾經看過他的文章,平心而論,古德諾對中國的問題看得相當清楚,而且開出的藥方也切實可行。但是架不住楊度等人斷章取義,從他的文章里摘出感興趣的內容,杜撰出“共和不如帝制”的言論,而且言之鑿鑿說是古德諾的意思。

這種扯虎皮做大旗的手段,在中國歷史上史不絕書,但是古德諾一個剛剛到中國不久的洋人老頭,哪里懂得這種鬼蜮伎倆?可憐他本該似錦的前程因被袁世凱帝黨的一記臭蛋擊中而煙消云散,真是飛來橫禍,無妄之災,令老頭抱恨終身。

這才叫躺著也中槍的標準模板

柴東亮不禁動了招攬的念頭,自己手下人才匱乏,尤其是具備高度理論基礎的行政人才更是奇缺,古德諾可是世界知名的政治家和教育家啊

正在柴東亮心猿意馬的時候,徐樹錚笑著問道:“柴都督,您對孫文等人鼓吹二次有何看法?”

柴東亮轉過臉笑著道:“我認為,不管是誰在這個時候起兵反對中央,都是叛逆行為,和二字扯不上任何關系。”

徐樹錚拍著大腿道:“好,柴都督深明大義,國民黨有您這樣通情達理的副理事長,真是國家之福,也是國民黨之福啊”

柴東亮有些詫異,自己都沒把這個國民黨的副理事長當回事兒,徐樹錚卻偏偏拿這個來說事兒,他是有什么企圖呢?

“柴都督,現在國民黨大選獲勝按照法律應該組閣,而宋教仁遇刺身亡,孫文、黃興又倡導叛亂,大總統有意請您擔任內閣總理,都督可有意赴京組閣?”徐樹錚笑著問道。

杯酒釋兵權,柴東亮這才明白,原來他們唱的是這一出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4:19
第二百三十二章 杯酒釋兵權(中)


韜光養晦久了就變成軟弱無能,柴東亮徹底的秀了一把肌肉。徐樹錚以民國陸軍部次長的身份檢閱了江淮軍和長江水師。徐樹錚不是紙上談兵的書生,他曾經在日本陸軍士官學堂留學,又出訪過歐洲,對列強的陸軍都有著很深刻的認識。江淮軍的裝備基本上可以和德國、法國這些歐陸強國比肩,甚至略好於日本、俄國,訓練幾乎可以用殘酷來形容。江淮軍的士兵普遍營養良好,很多人的氣質明顯能看出是讀過書的,和普遍由文盲組成的北洋軍有著很大的區別。

江淮軍的組成既不同於南方會黨民軍,也不同於只從農村挑選良家子弟的北洋,而是只要身體和文化程度合格,都可以成為江淮軍的一員,甚至可以直接進入安慶陸軍士官學校,成為預備軍官。

令徐樹錚更加驚訝的是,江淮軍的裝備都是自己生產的,作為標準配置的漢風i型步槍,性能絕對不亞於德國的毛瑟九八,甚至在槍管的耐用程度上等幾個關鍵指標上超過了毛瑟九八。江淮軍的大砲、迫擊砲也全部採購於蕪湖兵工廠和上海光華兵工廠,不論從外觀還是試射結果,都不亞於德國、法國貨。

柴東亮不失時機的向陸軍部推銷自己的軍火,拍著胸脯保證價格、質量不低於洋貨,徐樹錚心口不一的答應了下來。

這些表面現像已經令徐樹錚驚嘆不已,當他詢問了幾個軍官的履歷之後,他差點昏了過去。接近一半的中下級軍官原先是各地部隊看見就膩味的“營混子”,只是經過了半年的士官培養就進入了江淮軍擔任了基層軍官​​。

徐樹錚再看柴東亮的時候,簡直覺得這傢伙就是妖怪,別的軍隊看見營混子就如同大白天見鬼,生怕他們把淳樸的新兵帶壞了,避之唯恐不及,而柴東亮竟然大批吸收進了江淮軍,並且在短短半年的時間就把他們的氣質徹底改造。這些自信、驕傲、英氣勃勃的年輕人,哪裡還有半點營混子的齷齪、油滑?

其實,柴東亮最初看見這些人第一反應也是趕緊攆走,如果不是巴恩斯等人的堅持,江淮軍肯定也不會收留他們。在陸軍士官學堂裡,巴恩斯、布魯斯等英**官吃住和他們一起,營造家庭氛圍令他們對這個團體產生歸屬感,再通過團隊的體育比賽等辦法激發他們的好勝心,對他們一點一滴的進步給予表彰激發他們的自豪感和自信心???歸根結底一句話,喚醒他們​​的自尊,令他們拋棄低人一等自暴自棄等負面情緒,充分融入江淮軍這個團體,並以自己是江淮軍的一員而感到驕傲。

這是當年他們訓練“華勇營”的故伎,而這一套對於被官府壓制的幾乎窒息的中國人,是非常有效的。中國人的性格非常複雜,散漫而又無比勤勞,崇敬權威同時又蔑視制度,懦弱的性格卻又永遠有堅守的原則。

當他們受到了尊重認識到自己的重要性之後,就煥發了強大的精神力量。這些懶散、骯髒的營混子,每天堅持增加訓練量,教官要求負重跑五公里,他們就跑七公里、八公里,教官要求一百五十米實彈射擊,每分鐘十五發其中十發在八環之內,他們就要求自己能夠做到每分鐘十八發其中十五發命中八環之內。

看著威武雄壯的江淮軍的隊列和射擊表演,徐樹錚擦著冷汗讚歎:“江淮兵精,果然名不虛傳”

這一套訓練方法,柴東亮並沒有對徐樹錚和盤托出,只是含糊的告訴他,江淮軍的軍餉比北洋要高,尤其是軍官更高。

徐樹錚頓時就想哭,恨不得對他說,千萬別提錢,提錢傷感情。北洋軍最近一年來,發餉都是打了折扣的,連袁世凱心肝寶貝的第三師都打了七折,剩下的部隊不少都是五折發放軍餉。只是最近拿到了那筆善後大借款,才又重新安裝足額發放餉銀。

軍隊有個很奇怪的現象,越是軍餉充足的部隊,軍官的貪污腐化就相對比較輕,越是糧餉不足,軍官就變本加厲的喝兵血吃空額。

民國剛剛建立一年半,北洋就以自由落體的速度在墮落,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袁世凱和段祺瑞都有了重打鑼鼓令開張的念頭,打算拋棄掉已經腐化的北洋軍,重新編練新軍。模範團的訓練,就成了袁世凱日常工作的重心。

模範團的總教官是鼎鼎大名的蔣百里,副總教官也是赫赫有名的蔡鍔,但是能否訓練到江淮軍這種程度,徐樹錚一點把握都沒有,起碼模範團是不敢把營混子招進去。

徐樹錚檢閱完了陸軍,正巧趕上長江水師派遣副司令程璧光從美國回來,把那艘極為坑爹的“飛鴻號”鐵甲巡洋艦護送回來。

這艘清廷以高出市場價兩倍有餘的天價購買的最新式軍艦,令徐樹錚看的膽戰心驚。清廷一共有三支艦隊,主力是被稱為長江水師的第一艦隊,“海圻”、“海榮”、“海琛”這三艘最大的軍艦都在第一艦隊,第二艦隊和練習艦隊只有幾艘內河巡邏的小破船。

三海艦加上這艘這艘排水量兩千多噸的飛鴻號,把北洋手中那幾條小船送進長江餵魚蝦,幾乎是毫無費力。而且柴東亮還有意無意的告訴徐樹錚,最近一年之內,由奧匈帝國製造的一艘排水量五千噸的重型裝甲巡洋艦和三艘一千八百噸級的輕型巡洋艦也將交付使用,還有德國伏爾鏗造船廠的兩艘排水量三千噸級的巡洋艦,還有兩艘英國製造的巡洋艦,還有日本製造的砲艇???

徐樹錚被嚇的手腳冰涼,柴東亮這傢伙是打算重建北洋水師?載洵和程璧光在西洋訂購的軍艦,被他全部付清餘款買下。

當這些軍艦全部交付使用之後,長江艦隊將成為僅次於日本聯合艦隊的亞洲第二大海軍。

看見徐樹錚瞠目結舌的樣子,柴東亮不禁暗暗好笑,如果他知道上海光華造船廠正在給智利海軍製造的兩艘四千噸級的重型裝甲巡洋艦也是屬於自己的,還有兩艘已經在美國完成了設計工作的萬噸級鐵甲戰列艦也緊鑼密鼓的籌建,他會不會當場就“個咯”一聲暈過去?

當然,如果他要知道了《伯利恆合同》的全文,那就不止是暈過去了,沒準納頭便拜,從此改換門庭

八艘無畏艦、二十艘重型巡洋艦,二十艘輔助艦隻,一百艘潛水艇,全套的造船、造炮、化工、電子等工業體系的全面技術轉讓???每當想起《伯利恆合同》中規定的海軍規模,柴東亮就能在睡夢中笑醒。他不得不感謝大清朝廷,給自己留下了這麼豐厚的遺產。

改天是不是應該請和尚給老佛爺念幾天《往生經》,好讓她從地獄的第十八層爬到十七層?

柴東亮陪同徐樹錚、古德諾又參觀了蕪湖工業園區,看到這裡鱗次櫛比的工廠和高聳入雲的煙囪,以及筆直寬闊的馬路,徐樹錚頓時產生了錯覺,以為自己到了德國或者是日本,這裡不是蕪湖,而是身處大阪或者是魯爾的工業區。

不對,肯定不是大阪,因為大阪沒有這麼漂亮的洋灰馬路。

在安慶和蕪湖的郊外,星羅棋布的是騎馬俱樂部和射擊俱樂部,甚至還有航空俱樂部,這些民辦的社團都享受軍諮府的財政補貼,青年學生和工人,業餘時間最流行的消遣方式就是騎馬、射擊。有些家裡有錢的年輕人,更是以學開飛機為時尚。

徐樹錚現在懷疑,即使北洋軍十六萬人全部拉過來,擺開戰場硬碰硬,能否是江淮軍的對手?北洋全靠借款來維持生存,而江淮軍則具備了完整的工業體係作為基礎,武器裝備可以隨時補充,這令戰鬥力提升了不止一籌。北洋自己的幾個兵工廠不但規模小的可憐,而且積弊重重,生產的武器質量之低劣令人髮指價格倒是比進口貨還貴一倍,北洋各個師都不願意使用,還得花錢從外國進口。即使在兵力上,北洋也不見得佔優勢,騎馬、射擊俱樂部裡的年輕人,隨便撈出來一個訓練幾天就是合格的士兵。而且柴東亮的統治區域,人民對江淮軍的熱愛和對柴東亮本人的擁戴更是達到了頂點。檢閱江淮軍的時候,那些士兵對柴東亮的狂熱的崇拜情緒,令徐樹錚心裡酸溜溜的。

看到柴東亮的家底如此豐厚,徐樹錚再不敢對他擺陸軍部次長的臭架子,他現在幾乎可以斷定,那份傳聞中的《伯利恆合同》是真實存在的,而柴東亮就是憑藉這份宏大到誇張的密約,才能在短短一年半的時間內,積攢瞭如此龐大的實力。

古德諾教授倒是一臉的平靜,他對安慶、蕪湖的一切都有興趣,尤其是物價、民眾的生活水平以及他們的精神狀態都顯得興致勃勃。作為共和黨的總統候選人,古德諾教授對《伯利恆合同》的內容非常清楚,他甚至知道光華集團賣給了伯利恆鋼鐵公司一百六十套機立窯水泥設備,從而壟斷了美國的水泥生產,他還知道光華集團轉讓了特種鋼材冶煉的專利技術給伯利恆公司,令競爭對手貝斯列赫母鋼鐵公司黯然退出高端鋼材市場。他也知道,在距離蕪湖只有幾十公里遠的馬鞍山,一個中美合作的巨大的煤鋼聯合體已經完成了第一期的建設,馬上就可以投入生產。

伯利恆鋼鐵公司和上海光華集團,已經成為了彼此互利平等的戰略盟友。

但是那隻是物質層面的,而柴​​東亮統治區域內,人民的精神狀態卻並不是一份密約可以改變的。這種自信的民族情緒,他在開拓西部的美國牛仔身上看到過,這些人相信憑藉自己的雙手就可以改變世界創造一切奇蹟???事實上,他們也確實做到了。

當所有人都相信可以創造奇蹟的時候,那麼奇蹟就會自然而然的產生。

柴東亮充分展示了自己的家底,令徐樹錚死了心,誰會傻到丟下這麼大的家業,跑到北京城當一個有名無實的國務總理?

不過,他也不算沒有收穫,柴東亮向他保證,一旦有人破壞和平,挑起戰端,江淮軍將堅定的站在政府一方,成為平叛的先頭部隊。

徐樹錚當然聽出了弦外之音,那就是讓北洋少插手南方的事情,如果國民黨的幾個被撤職的都督要造反,江淮軍自己就可以擺平。

在禮炮和鮮花中,尚未來得及消化掉滿心驚駭的徐樹錚被送走了,用國務總理的寶座換取柴東亮主動交出地方的兵權和財權的美夢徹底破產,杯酒釋兵權的計劃宣告失敗。

古德諾則留在安慶,繼續他的考察。作為共和黨的總統候選人之一,古德諾當選總統的呼聲很高,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必然會成為共和黨的總統候選人和競爭對手普雷斯頓校長威爾遜,進行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要想獲勝,那麼就必須在競選中提出令公眾感興趣的承諾,外交上的成功無疑是可以為競選加分的舉動。

古德諾不想放棄這個機會,他把目光投向了遙遠的中國,他肯來中國擔任民國政府的顧問也就因為這個原因。但是北洋政府令他感到厭煩,袁世凱政府不論什麼時候提出一個加強自己政權的新方案時,總利用美國專家的這種態度,說古德諾博士和別的外國顧問都已經表示贊成。但實際上並沒有真正被諮詢過,他們並沒有被邀參加重要的會議,也沒有機會參加製訂重要計劃。當然,在形式上他們已被“諮詢”過了,不過這通常在會議已作出決定以後,袁世凱政府把已經談妥的事情通知這些顧問,然後宣布已經獲得他們的讚同。對此,美國公使嘉樂恒曾經和古德諾交談中,不無譏諷地說:“一個不自由的反動政府不能沒有憲法顧問,正如紐約那些從事不法經營的大公司同樣需要網羅一流的律師一樣。”

古德諾除了苦笑之後,再也不能說什麼。這種扯虎皮做大旗的行為,令古德諾和其他外國顧問都感到非常的厭惡,而袁世凱政府杜撰出來的外國顧問言論,甚至已經傳回了西洋。令這些在國際上聲名顯赫的專家學者非常的被動,古德諾甚至萌生回國的念頭。作為哥倫比亞大學的教授,古德諾並不缺錢,民國政府一年兩萬五千塊銀元的顧問費,對他也沒多大的吸引力。

這次他來安慶,正是嘉樂恒公使建議的,他希望古德諾能夠認真的考慮一下,未來的中國,哪個人會成為美國真正的盟友,對美國在遠東的戰略利益更有幫助。嘉樂恒公使喋喋不休的向他推薦柴東亮,希望他能深入的考察一下。

古德諾在臨行前,做了大量的工作,蒐集了很多關於柴東亮的資料。但是真正到了安慶之後,這裡的建設成就依然出乎了他的預料。他在柴東亮的身上,看到了中美結成同盟,在太平洋兩岸遙相呼應對抗日英同盟,將俄國關在內陸讓它看不到南方溫暖的海水、遏制德國在遠東地區擴張的步伐???如果這一切能夠成為現實,那麼古德諾將毫無疑問成為美國歷史上最有成就的總統之一

柴東亮對古德諾也升起了延攬之心,這種世界頂尖的政治人才,絕對屬於可遇而不可求的珍惜品種。柴東亮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酒會舞會更是家常便飯,令古德諾都有些樂不思蜀了。

今天照例又是一場酒會,作陪的是軍諮府的官員和商界的頭面人物,斧頭牌三星白蘭地和茄力克香煙,更是整箱的往上搬,酒會之後緊接著就是舞會,西洋樂隊和波斯米亞舞孃和西裝革履翩翩起舞的人群,令古德諾恍然以為自己身在歐洲。

柴東亮趁著酒酣耳熱,笑著用英語問道:“博士,這麼多天您一直在安徽考察,您有什麼可以教導我的地方嗎?”

古德諾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他笑著道:“您這裡軍事和工業發展,都已經走上正軌,最令我喜歡的是城市的干淨???哦,您是知道的,北京城實在是太髒了”

柴東亮從侍者手裡接過一杯酒,端著酒杯問道:“您對我就沒有什麼建議嗎?”

古德諾笑道:“感謝您這麼多天來熱情的接待,我當然會對您有所報答,不過不是現在,這種場合不適合談那些煞風景的政治,您覺得呢?”

柴東亮悻悻的道:“您說的有道理跳舞,跳舞”

高楚觀急匆匆的走進會場,他穿著青布長衫千層底布鞋和這裡的氣氛顯得很不協調。柴東亮看他的神色就知道有事情了,忙迎了上去問道:“向原先生,發生什麼事情了?”

高楚觀看看周圍,然後壓低聲音道:“都督,段祺瑞和袁克定去武昌了”

“哦,他們倆這個時候去武昌做什麼?”柴東亮的眉頭鎖了起來。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4:20
第二百三十三章 杯酒釋兵權(下)


柴東亮兩條腿翹在紅木辦公桌上,手裡捧著一本薄薄的小冊子看的津津有味,剛剛泡的六安瓜片已經涼了,副官悄悄的走了進來把涼茶倒掉,又給他續上了熱水。

這本用英文書寫的《中國官吏教育草案》是古德諾送給柴東亮的見面禮。

古德諾在詳細的考察了中國很多地方之後,認為中國新型行政人才的培養,應當徹底改變舊式教育過於脫離民生實際的文人傳統,在內容上要以學習與現實民生問題切實相關的行政知識為主,且應注重行政能力的培養,課堂學習之外應輔以實習和實驗。他建議行政學校可實行三年期的學制,學科可分為外交科、財政科、普通行政科,學生畢業後可入行政官署任下級職位。古德諾建議在中國國內開設行政學校,聘請外人教習,培養行政人才,其效果優於派學童留洋。因為留洋學生久受西洋教化,對中國文化之優美處無所知之,且往往不顧中西國情的差異,企圖照搬外國的經驗和製度。

作為一個外國人卻沒有文化的優越感,能夠顧及中國人的感情和文化差異,這一點令柴東亮對他有些肅然起敬了,不愧是​​世界頂尖的憲政專家比起那些言必稱羅馬、希臘,恨不得把自己的皮都漂白,對中國傳統文化棄如敝履的留洋精英,古德諾的研究成果無疑是深入而具體的,至於那些抱殘守缺聲稱祖宗之法不可變的顢頇老朽,就更不值一提了。

柴東亮最頭疼的問題,莫過於地方行政人才的匱乏。其實不僅僅是安徽、江西等地如此,其他省份也幾乎是把滿清的官吏全盤接受,再添加幾個留洋回來的洋學生。

這些人要么是對新式政府的運行一竅不通,要么是照搬西洋政府的運行模式不知變通。而古德諾的文章,則切中時弊,簡直是雪中送炭。

“都督,古德諾博士來了”副官從外面走進來,低聲的提醒道。

柴東亮趕緊把雙腳從桌子上放了下來,然後整整衣冠,正色道:“快請”

過了片刻之後,古德諾走了進來,柴東亮差點將一口熱茶笑噴了出去。

古德諾穿著四方袖的府綢長衫,外面罩了一件顏色鮮豔的巴圖魯馬褂,頭戴一頂黑色六瓣瓜皮小帽,帽鎮上鑲著一塊色彩駁雜不純的白玉,腳上蹬著一雙千層底的布鞋,腰間還掛了一個漢玉頭子,隨著身體的擺動晃晃悠悠,邁著八字步洋洋得意的走了進來。

“將軍閣下,您看我像不像一個中國人?”古德諾興高采烈的道。

柴東亮強忍著笑:“像”

“我剛才照了一張照片,我要帶回去給我夫人和孩子看看”古德諾對這身裝扮顯然非常滿意。

柴東亮招呼他坐下,副官送上了荷蘭水,古德諾搖頭道:“請給我中國茶,要滾燙的,再給我一碟子冰塊,謝謝”

副官看著一個高鼻子藍眼睛的洋人不倫不類的穿著一身鄉下土財主的衣服,也忍不住樂,又不敢笑出聲來,憋得肚子疼。

“博士,我想聘請你擔任安慶軍諮府的高級顧問,可以嗎?”柴東亮單刀直入道。

古德諾笑道:“很遺憾,我剛剛收到了霍普金斯大學的聘書,他們要聘請我當校長,我要回國了。”

柴東亮有些失望,但是依然不肯罷休:“那您兼任我的顧問可以嗎?酬勞一定會令您滿意的。”

古德諾點頭道:“這個當然沒問題,我們可以通過信函和電報來交流對中國問題的看法,每年夏天我還可以回到中國。”

雖然沒有達到預期的目的,但是也不算沒有一點收穫,即使是信件交流,能得到這麼一位在全世界都享有盛名的政治家的指點,對柴東亮的成長無疑是有巨大幫助的。

古德諾喝了一口熱茶燙的呲牙咧嘴,伸出舌頭吸了幾口涼氣,然後將冰塊丟進了茶杯:“喝中國茶必須的喝滾燙的,怎麼樣,我對中國的習慣還算了解吧?”

柴東亮搞不清,他從哪裡學來的中國規矩,只好笑著道:“博士對中國非常的了解。”

古德諾突然正色道:“將軍閣下,您認為最適合中國的政體是什麼?”

柴東亮不假思索道:“最佳途徑應該是君主立憲,可惜機會已經錯過,民國已經建立,再想走回頭路已經不行了。”

古德諾笑道:“如果您真的認為中國最適合君主立憲,那麼我們就有共同語言了,不過我想糾正您一個看法,為什麼走君主立憲就算是回頭路呢?難道您也認為共和制高於君憲? ”

柴東亮反問道:“您不這麼認為嗎?美國可是共和體制。”

古德諾搖頭道:“美國是個不可負責的特例,全盤照搬美國是不可取的,美國東面是浩瀚的太平洋,西面則是遼闊的大西洋,南邊是墨西哥,北面是加拿大,兩大洋將世界的中心隔離開來,南北又沒有強敵,而且美國是個沒有歷史的國家。在清教徒進入北美之前,這裡只有很少的幾個印第安人和無數的野牛美國沒有**的傳統,立國之前就已經引進了英國的議會制度,美國可以在一個沒有強敵的環境下,漸漸的成長為一個大國,請問,中國可以嗎?您要清楚,在中國的北面是貪婪的俄國,而東面則是野心勃勃的日本。美國可以像嬰兒般慢慢的成長,而中國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強大起來。”

柴東亮問道:“君憲已經不可能在中國建立了,除此之外,您認為怎樣可以使中國迅速強大?”

古德諾笑著道:“我年輕的時候很不喜歡美國,我喜歡法國。美國是個很無趣的國家,每次的進步都是通過法庭上長篇累牘的辯論,而且每次進步都是極其微小的。法國就不同了,鐵與血的大**,頭一天晚上你還是個籍籍無名的小人物,可是在睡夢中你領悟到了一種理論,第二天可能你就會成為耶穌般引領國家前進的人物,當然,更可能第三天就被砍了腦袋

法國從帝制到共和,從共和到帝制,來回打轉。法國**最為追求自由民主,因而也最為酷烈,不但要砍國王的腦袋,砍貴族的腦袋,砍高級教士的腦袋,鬧到最後,**領袖的腦袋也要被砍掉。最後,砍無可砍,人人都厭惡了這種民主共和的混亂,結果拿破崙橫空出世,在煊赫武功下加冕稱帝。但是,建立在軍事基礎上的拿破崙帝制同樣不穩定,後來法國在**後的一百年中也一直在帝制與共和中搖擺。倘若以法國為參照物,便可知道中國的共和之路絕不會一帆風順,更值得一提的是,法國的共和制並沒有給法國帶來強大。法國最強大的時期恰恰是拿破崙的帝制”

古德諾侃侃而談道:“至於拉美國家,那簡直就是民主共和制中的渣滓,簡直遭透了那些擺脫了西班牙、葡萄牙殖民統治的國家,如墨西哥、阿根廷、秘魯、巴西,他們在美國和法國的影響下也都紛紛採取了民主共和製,但由於他們嚴重缺乏共和政體所必需的社會、經濟、文化、教育等條件,結果是畫虎不成反類犬,共和政體也都相率變成寡頭**政權,而這些**者一旦去世,加上沒有固定繼承人,國內往往群雄並起,舉國大亂,民不聊生,這社會發育不全的國家,在工業化和城市化沒有達到一定規模的國家,照搬民主共和制,一定是一場災難,遺憾的是,貴國的精英人物並沒有認識到這一點,卻盲目的認為共和制比君憲更優越,更糟糕的是,貴國現在實行的還是比總統制更不適合的議會制”

柴東亮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道理,現在的民國可不就是這樣嘛,參議院的權力無限度的膨脹,不僅僅將總統的權力壓縮到了極限,更可怕是的將司法權也侵占了

古德諾繼續道:“請原諒我的直率,目前貴國實行議會制,肯定不會長久,最後的結果是形成一個個的寡頭,對於人民來說,沒有比這種結果更壞的了”

看到柴東亮神色有些陰晴不定,古德諾舉例來證明自己的言論:“墨西哥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共和製的墨西哥最後變成了寡頭統治,在**者迪亞斯統治墨西哥三十多年裡,最初尚且相安無事,但迪亞斯年老昏聵後,由於沒有法定繼承人,結果群雄紛爭,國將不國。因此,古教授指出,與其搞個人**的寡頭政權,倒不如直接實行帝王專政,因為帝制尚有法統可繼,不像個人**的寡頭政權,一旦老寡頭死了,眾多小寡頭必需大打出手才能接替。所以,假共和倒不如搞君主**,這樣國泰民安的機率還大些。”

無量頭顱無量血,可憐購得偽共和

另外一個時空裡,中國發生了和墨西哥同樣的事情,軍閥們大打出手,好端端的中國被摧殘的民生凋敝百業蕭條。老百姓紛紛念叨:“民國不如大清。”

柴東亮苦笑道:“現在中國實行君主立憲的機會已經錯過,國體一旦確定就不可輕易變更”

古德諾點頭道:“你說的非常對,現在重新回到君憲已經很困難了,唯一的辦法就是加強政府的權力,以強力來引導社會的進步。最佳方案是出現一個獨裁者,其次是實行總統制。”

“獨裁?”柴東亮眼睛瞪的溜圓,他不相信這話會從古德諾口中說出。

古德諾喝了一口被冰塊冷卻的茶水,然後慢慢的道:“獨裁有什麼不好嗎?對於目前的中國,只有獨裁才是最快捷的強國之路,您要知道,俄國人和日本人是不會給您時間的另外,您在安徽、江西的統治難道就不是獨裁嗎?相比您寬鬆的執政環境,我的上帝,袁世凱真是可憐的傢伙,看看他被參議院欺負成什麼樣了???當然,君主立憲是比強力領袖獨裁更好的辦法,不過目前的中國很難再接受一個君主了”

柴東亮遲疑道:“獨裁對社會的危害,您沒有想到嗎?​​”

古德諾哈哈大笑道:“我親愛的將軍閣下,這種獨裁和貴國歷史上的**君主獨裁是不同的,獨裁者的權力要被憲法約束的,簡單的說,就是一種權力巨大的總統制,獨裁者的權力大於美國總統,但是不管再巨大也要有邊界,這個邊界就是憲法憲法設定了獨裁者的權力和人民的權力,只不過是將獨裁者的權力放大,而將人民的權力進行壓縮罷了”

柴東亮這才恍然大悟,他笑著問道:“這和德國、日本的實君立憲似乎沒有什麼不同啊”

古德諾搖頭道:“當然不同,憲政下的獨裁者,依然存在一個無法解決的問題,那就是責任心的問題。君主制規定所有的權力都歸屬於國王,任何破壞國家的舉動都可以看做對國王財產權的侵害,那麼完全的民主制所有的權力歸屬人民,這種國家產權的歸屬也是非常明確的,但是,憲政下的獨裁就存在產權不明晰的問題,而且繼承人也很難確定,每個人理論上都具備成為獨裁者的機會,這就會引發社會的動盪。”

柴東亮也無可奈何,滿清本來是有機會的,但是搞內閣卻弄出個皇族內閣,搞憲法卻弄出一個遙遙無期的預備立憲,當到天下烽煙四起的時候,大清才慌了神。急忙推出一個類似英國虛君立憲的《大清十九信條》,可惜為時已晚,不僅僅是國民黨不會同意,連袁世凱的北洋也不會再給滿清糾正錯誤的機會。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異族統治,這些人從來沒把自己當做中國人,剛毅就直接撕破了臉皮,指責維新派:“保中國不保大清。”

這句話將滿清朝廷赤裸裸的和中國對立了起來,也將滿清中國之主的畫皮徹底撕了下來。

但是宋教仁等國民黨人,照搬法國式議會民主的做法也過於激進了,把袁世凱和北洋視為無物,這不是逼著他們廢除國會推翻民主制度嗎?而且在一個農業人口占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國家實行共和製,無疑是揠苗助長。

古德諾推崇的是君主制度下的議會民主,不過這個議會不是北京政府參議院那種權力無限的議會,而是一個給政府和君主提供諮詢的機構,真正的最高權力機關是法院,尤其是憲法法庭。

無論是君主還是首相,都必須在憲法的約束之下,不得越雷池一步。

這和中國目前實行的參議院權力無限,法院幾乎是擺設形成了極為強烈的反差。

看到柴東亮神色黯然,古德諾微笑著道:“機會不是沒有,中國依然還有回歸君主立憲的機會”

柴東亮眼睛一亮:“哦,請講”

古德諾又喝了一口茶,感覺水還有點熱,皺著眉頭加了兩塊冰,然後才道:“我曾經和貴國的梁啟超先生交流過意見,我發現他真是個聰明的傢伙,我把他的幾句話送給您,如果中國要重返帝政,只有能兩個途徑,一個是大總統內治修明之後,百廢俱興,家給人足,整軍經武,嘗膽臥薪,遇有機會一戰而霸,功德巍巍,億兆敦迫,方可受茲大寶,傳諸子孫;其二是經過第二次大亂後,全國沸騰,群雄割據,剪滅之餘,乃定於一。”

聽著古德諾用荒腔走板的中文複述梁啟超的言論,柴東亮頓時心裡升起了一股希望。

梁啟超認為只有兩個途徑中國可以由目前不倫不類的共和制走向成熟的君主立憲制度,第一條是大總統引領國家走向富強,然後參加一場國際間的戰爭,從而一舉令中國雄霸寰宇,建立不世功勳,在萬民的擁戴下成為皇帝。第二種則乾脆是中國內戰打爛了,老百姓對民國徹底失望,大家都希望出現一個極為強勢的人物來結束戰亂,而這個強勢領袖在短時間內消滅了全國的割據勢力,恢復了江山一統,然後憑藉國內無人可及的武力,登上皇帝的寶座。

古德諾正色道:“如果這個目前的政治體制不發生重大的變革,任由參議院的權力膨脹下去,那麼大規模內戰將不可避免,親愛的將軍閣下,美國需要一個穩定的盟友,而不需要滿目瘡痍的中國,如果中國真的四分五裂,我敢肯定是美國必然拋棄中國,尋求其他國家來製衡日本。”

柴東亮問道:“在遠東能夠制衡日本的,除了中國祇有俄國,難道美國會和俄國合作?”

古德諾冷笑道:“政治家如果有必要的話,可以和魔鬼合作,現在我們是朋友,當中國徹底崩潰之後,在中國的傷口上再狠狠的咬上一口的,也許就有美國”

柴東亮一振衣袖站起來,一字一頓的道:“這種事情絕對不可能發生,我絕不允許”

古德諾微笑著道:“我相信您的能力,我親愛的將軍”

“快,把都督叫出來,出大事兒了”外面傳來高楚觀急切的聲音。

“博士,您稍候,我一會兒再來請教”柴東亮不待副官通報,幾個箭步就衝了出去。

剛到門口就看見高楚觀急的滿頭大汗:“向原先生,怎麼了?”

“都督,出大事兒了!段祺瑞被任命為湖北都督,黎元洪被軟禁了!湖北的四個師盡歸段祺瑞掌握,再加上先期進入武昌的兩萬北洋軍,段祺瑞已經有七萬軍隊在湖北了”

柴東亮頓時大驚失色,過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倒吸口涼氣道:“好厲害的袁世凱”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4:21
第二百三十四章 單刀赴會


西曆一九一三年五月八日夜

夜已深,但是武昌車站卻被燈光照的猶如白晝,車站上人頭攢動,穿著藍色號坎肩膀上搭著白毛巾的苦力,喊著粗獷高亢的抽包號子,在車站和貨倉間來回穿梭,將各種給養物資送上火車。一輛裝飾豪華的火車拉響了汽笛,冒著白煙漸漸駛離了武昌。車站上軍樂齊鳴,禮炮十九響,和早上在武昌閱馬場的一幕幾乎如出一轍。

這輛車是北京臨時政府特意調派的專列,里面的客人只有一個,中華民國副總統黎元洪。

直到此刻,他還如同在夢里一般,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是鬼迷心竅還是被豬油蒙了心,竟然拱手將經營了一年多的湖北拱手讓給了段祺瑞。

平日里,黎元洪感覺自己也算是個心狠手辣的梟雄,自打他成為湖北都督以來,首義三武中的張振武被他借袁世凱的刀給殺了,他自己親自下令誅殺的黨人更是上千。他鎮壓了南湖新軍暴動、群英會暴動,殺黨殺到手軟。

黎元洪在湖北的統治不算不穩固,光是陸軍就有四個師,而北洋軍在湖北不過兩萬人,還都部屬在湖南湖北交界處,武昌城連一個北洋軍都沒有。

武漢乃是九省通衢,具有非常重要的戰略地理位置,在黎元洪當選為民國正式副總統之后,袁世凱先后四次邀請黎元洪進京,表面上是要求履行副總統職責,實際上是要將黎元洪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

所謂“有兵才有權,有地盤才有勢力”,黎元洪在當上湖北都督后,深知控制地方對個人權勢的重要性,因而對袁世凱的調虎離山計也是心知肚明。對于北上一事,黎元洪是想方設法,一拖再拖,死活不肯離開湖北半步,他非得以民國副總統的名義兼任湖北都督副總統可以不做,湖北都督不能不當,黎元洪也不是傻子。

但是不傻不代表干不出傻事兒

就是在今天的早晨,武昌閱馬場上鑼鼓喧天,軍樂齊鳴,還不時的放起了陣陣禮炮。就在這一天,國務總理段祺瑞和袁世凱的大公子袁克定來到武昌,黎元洪不敢怠慢,按照去年歡迎孫中山的同等禮遇接待。黎元洪當協統的時候,人家段祺瑞早已是統制,軍階遠高于黎元洪。在南軍北軍對峙時期,段祺瑞已經是湖廣總督兼第一軍軍統,如今又是國務總理,黎元洪雖然是個副總統,但他也知道,副總統不過是個虛職,哪能跟老段相提并論。黎元洪對段祺瑞百般巴結,禮數周全到了繁瑣的地步。黎元洪打定了主意,反正是禮多人不怪不是

對于黎元洪的謙恭,段祺瑞也不客氣,無論是在閱兵還是宴席上,老段都擺出一副上級領導的樣子,絲毫沒有把黎副總統放在眼里。第二天,等到酒足飯飽后,段祺瑞把黎元洪叫了過去,說:“我此次來湖北,主要有兩件事。一來呢,是和副總統商議下湖北軍隊的整頓問題;二來呢,是大總統特派我前來邀請你去北京,有要事相商。”

黎元洪聽后一愣,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他知道這次恐怕是躲不過去了,但在表面上還故作鎮定,說:“大總統多次邀我入京,實在是盛情難卻,不過湖北黨十分猖獗,我也是一時半會走不開。既然段總長說起整頓軍隊一事,不如等我留在武昌協助完成之后,再行赴京如何?”

他本以為能搪塞過去,沒想到段祺瑞擺擺手,說:“黎副總統盡可放心,我段某混跡軍界十幾年,其他的不敢說,但整頓軍隊這點小事恐怕還難不倒我。怎么,難道黎副總統還不信任我的能力?”

黎元洪聽后趕忙道:“豈敢豈敢”

段祺瑞打蛇隨棍上,咄咄逼人道:“既然如此,黎副總統也不必耽擱,這里的事情我會妥善處置。大總統催得急,不如今晚你就成行吧?專車都已經給你準備好了。”

可憐黎元洪還沒有來得及給家人道別,便被段祺瑞半推半送的弄上火車,而這輛車就是段祺瑞南下的專列,即刻赴京去了。黎元洪在臨走之前,還幻想能夠再回來當他的湖北都督,于是將湖北都督府的事宜暫時委托給了參謀長金永炎。

黎元洪雞飛蛋打,一場辛苦一場空

他死活都想不明白,那時候自己怎么就不知道反抗呢?當年關云長單刀赴會,好歹還要把魯肅當作人質才能安然離去,而段祺瑞竟然是空手就奪了有四個師五萬多軍隊的武昌城

黎元洪想了一天多才算明白,自己恐怕是在大清的時候膝蓋骨跪軟了,見了比自己官大的就沒辦法升起反抗的念頭,而只會下意識的附和。

可是自己已經是民國的副總統了,怎么就改不掉這奴才命呢?

包廂的門被推開,袁克定一瘸一拐的走了進來,笑瞇瞇的問道:“副總統,這車您還坐的習慣嗎?”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黎元洪滿臉堆笑道:“好,好的很讓大公子費心了,我早就想去北京拜望大總統了,就是不得閑,現在終于能每天聆聽他老人家的教誨,真是三生有幸啊”

袁克定都沒想到事情會變得如此順利,他不由得想起楊士琦對黎元洪的評價:色厲膽薄,做大事而惜身貪小利而忘義,此等鼠輩可一鼓而擒。

果然,兵不血刃就拿下了武昌,四個師五萬大軍轉瞬間就換了主人,而黎元洪就在酒宴間就被架上了火車。一切都不出楊士琦之所料

做成了這件大事兒,老頭子心肝寶貝的模范團該交到自己手上了吧?有了這支武力再把楊杏城請回來相助,那自己繼承人的位置算是坐穩當了而且把他討厭的段祺瑞趕出了北京,這更是意外之喜,這家伙幾次三番的表示反對帝制,令袁克定對他膩味到了極點。

現在北洋控制了黎元洪的五萬多人,再加上北洋的兩萬人,已經是七萬大軍,對湖南的譚延闿和廣東的胡漢民具有壓倒性的優勢。即使坐鎮安慶的柴東亮想對抗中央,恐怕也是以卵擊石,他不過只有四萬人罷了

袁克定越想越得意,臉上浮現出了笑意,而這種詭秘的笑容卻把黎元洪嚇壞了,難道袁克定起了殺心?

“大公子,這湖北亂黨不少,要不然我還是留在這里,也好給大總統助一臂之力”黎元洪戰戰兢兢的道。

袁克定笑著道:“不勞副總統費心了,我父親已經命令段祺瑞兼任湖北都督,有他坐鎮你還不放心。”

黎元洪手腳冰涼,苦著臉道:“那最好,最好我放心,放心”

袁克定看他那副樣子,心里別提多痛快,同時又對這位元勛嗤之以鼻。

“副總統,我父親有個請求,想讓咱們袁黎兩家結親,你看如何?父親建議,將舍妹嫁給您的長子,您家的千金下嫁給我的九弟袁克玖,您看這可好啊?”袁克定笑瞇瞇的看著黎元洪,仿佛的貓兒在逗弄一只老鼠。

黎元洪還能說什么,只能頻頻點頭:“甚好,甚好”

同時,他也常舒了一口氣,這條老命算是保住了

火車一路飛馳,經過兩天三夜之后,在五月十一日早晨到達了北京南站。袁世凱也很給面子,派出了總統府軍事處總長、侍衛武官、承宣官及全體國務員、各部代表到車站,袁克定也作為袁世凱的代表前去迎接。車站周圍兩百步內都有軍警站崗,閑人不得入內;另外,還派出一營拱衛軍列隊迎候,持槍致意,以示隆重。最離奇的是,袁世凱又派出迎接孫中山的那輛金漆朱輪雙馬車,也讓黎元洪過過國家正元首的癮。

只是此刻的黎元洪命懸一線,吃龍肉都不會品出滋味,何況是坐馬車了

盡管袁世凱招待殷勤,但還是在不經意間流露出請君入甕的得意之色,而黎元洪在老袁的面前則是誠惶誠恐,抱著十二分的小心和謹慎。黎副總統終于知道什么叫“伴君如伴虎”的滋味了。

最有意思的是,袁世凱給黎元洪安排的住處:南海瀛臺。瀛臺位于新華門總統府內的東北處,四面環水,雖然風景甚佳,但終究是當年慈禧太后軟禁光緒皇帝的地方,未免有些不吉利。對于這個典故,袁世凱豈有不知。他為了避嫌,早已命人將這里打掃干凈,并換了一塊匾額叫“小蓬萊”。看來,袁世凱是要黎元洪在這里做神仙了。神仙嘛,不就是不管俗事,混吃等死唄。

黎元洪看到這個去處,從頭頂冷到了腳后跟,這分明是要將他軟禁啊

果不其然,黎元洪從湖北帶來的少數隨行人員,北洋政府并沒有讓他們入住“小蓬萊”,他們大都被安置在東廠胡同的將校俱樂部。由此,黎元洪也就失去耳目,真的和當年的光緒皇帝差不多了。

到了此刻,黎元洪后悔的腸子都青了,他恨不得反反正正的抽自己一百個耳光,當時為什么不反抗呢,只要自己一聲厲喝,段祺瑞和袁克定就成了刀下鬼了

即使是和北洋拼個你死我活也比現在坐井觀天強一百倍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4:22
第二百三十五章 進退兩難


上海黃興寓所

初夏的上海租界是一年中最美的時候,昏黃的路燈映照著草坪的翠綠,租界里的洋人帶著妻兒牽著洋狗散步。

黃興的家里聚集了幾十號人,其中包括剛剛被袁世凱撤職的胡漢民和譚延闿。這倆人被撤職之后,先是通電下野,然后立刻轉道上海,聚集到了孫文、黃興的身邊。

“克強,你秘密潛回南京,駐防的第一師和第八師是你的嫡系部隊,以這兩個師為主力組成討袁軍,如果江蘇都督程德全反對,就把他干掉汝為,南京打響之后,你那個師在福建呼應,逼迫福建都督孫道仁起兵反袁,他要是反抗,也一并殺掉展堂,你和陳炯明要守好廣東,這里是的大本營,在看好后院的基礎上,你出兵援助克強攻打南京,另外設法說服廣西都督陸榮廷一起反袁其美,到時候你和青幫的兄弟以及滬軍第六十一團的同志,攻打上海市政府和警察局,一舉拿下上海兆銘,你派人聯系河南的白狼,封他做豫軍討袁大都督,許諾他事成之后讓他擔任河南都督”

孫文不停的發號施令,許崇智、胡漢民、陳英士都點頭稱是,只有汪精衛面帶難色道:“先生,那個白狼是土匪啊,讓他擔任河南都督,是不是欠妥啊?”

孫文盯著汪精衛的眼睛,似乎要看穿他的肌膚,直透到他的骨髓了,令汪精衛不寒而栗。

“兆銘,現在反袁才是大局,成大事不拘小節,白狼是土匪不假,但是目前我們最大的敵人是袁世凱,為了打倒袁世凱,我們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哦,對了,你在派人聯系一下江西的林虎,他是李烈鈞的同學,設法策動他起兵反袁,林虎現在已經是旅長了”

汪精衛一臉郁悶的道:“林虎現在屬于江淮軍,是柴東亮的部隊”

孫文暴跳如雷道:“柴東亮是個叛徒!我們這次發動二次革命,不僅僅是要打倒袁世凱,也要打倒柴東亮這個軍閥”

黃興苦笑道:“先生,現在不要樹敵過多,柴東亮只是不贊同咱們發動二次革命,但是他并沒有和袁世凱同流合污啊”

孫文怒視黃興,過了片刻后突然點頭道:“克強說的對,再怎么說,他還是國民黨的副理事長,作為同志一時間不明白黨的政策,是可以理解的,你派人和他聯系,如果他肯出兵,等到成功之后,可以讓他擔任副總統或者是國務總理,對了,還有那個徐州的張勛,他不是一直留著辮子的嘛,說明他對袁世凱不是真心的,也可以聯絡一下張勛,就這么和他說”

黃興哭笑不得,這前后變化也太大了,他實在跟不上孫文過于跳躍的思維。

“展堂、汝為,你們過來,咱們研究一下今后的方案”黃興也懶得和孫文再說什么,將胡漢民和許崇智叫了過去。

“根據現在的情報分析,我估計北洋軍會沿著京漢線和津浦線兩路分進,一路以湖北為基地,進攻湖南;另一路以徐州為前沿,并以海軍的第二艦隊為策應,向江蘇進軍”黃興在地圖上指點著,但是他的眉頭卻鎖的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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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張勛府邸,門口高懸著紅色白邊的蜈蚣旗。門前大桅桿上,掛的也不是民國的五色旗,而是一個斗大的“張”字紅旗。

張勛冷笑著將電報遞給了師爺:“瞧瞧,黃興這個反賊竟然給我來電報,馬拉巴子的,我老張是賣主求榮的人嗎?”

師爺看過電報哈哈大笑道:“國民黨黔驢技窮了,大帥這次出征一定馬到成功“

張勛笑道:“等打下南京,咱老張也過一把兩江總督的癮,總督府的大柱和棟梁全部我涂上朱紅色,吹鼓手和炮手也都給我找了回來,按照老樣子每天開吹三次,開炮三次。南京城內大小官員們見了本大帥都要行跪拜禮,要遞手本參見自稱“卑職”。敢他娘的鞠躬拉手的,老子把他們的爪子都給剁了,不論文武官員都得給老子留辮子,沒辮子的統統滾蛋“

張勛洋洋自得的做著白日夢,笑的眼睛都看不見了,花白的小辮子更是不停的搖晃,好像是小豬的尾巴。

師爺隨聲附和道:“那是自然,這兩江總督可是當年曾文正公、劉峴帥、張香帥擔任的職務,這幾位都是有大功于前清的”

“啪”一個漏風耳光扇到了師爺的臉上,張勛怒吼道:“什么前清?在老子這里只許說我大清”

師爺捂著臉道:“是,是,我大清,我大清,學生失言,大帥請息怒”

張勛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滾吧,王八羔子好好的干,打下南京之后,我保你一個實缺的知府。”

師爺喜滋滋的跑了,張勛的寵妾小毛子婷婷裊裊的從內堂走出來,張勛看見她頓時喜形于色:“小寶貝,悶了吧?過兩天我帶你去南京城好好的玩幾天。”

“大帥,張嘴”小毛子磕著瓜子,將瓜子皮從嘴角兩側噴出,瓜子仁則不偏不倚掉進張勛的嘴里。

張勛哈哈大笑:“小寶貝,你這瓜子鏢打的是越來越準了,金鏢黃天霸都比不上你”

小毛子縱身一躍,張勛橫著手臂將她合身抱起,笑著道:“咱這回去南京,就再也不走了,南京可比這徐州強的多。”

小毛子心有余悸道:“上回你從南京逃回徐州,就把我給撇下了,我差點沒被黨給宰了,這次我可不敢去了。”

張勛用胡子在她粉嫩的臉上邊蹭邊道:“小姑奶奶,為了把你贖回來,我可是用了四十輛火車頭八十節車廂啊!我老張對你咋樣你還不清楚?”

小毛子恨恨的道:“這次大帥要是打敗了國民黨,把那個陳英士給我活捉了,點他的天燈”

張勛惡狠狠的道:“不用你說,我肯定要活剝了他的皮”

小毛子上次被淮上軍張匯韜部抓到之后,陳英士給張匯韜發了電報,讓他把小毛子押解到上海,然后剝光了衣服關進籠子里展覽,連票價都訂好了,每個游客兩毛錢。陳英士打算靠展覽小毛子籌集十萬大洋的軍費。

這件事兒令張勛一直耿耿于懷,這次孫文、黃興鼓吹二次革命,而陳英士又是首當其沖,自然令張勛和小毛子升起了報復的念頭。

張勛抱著小毛子向內堂走去,感覺老胳膊老腿突然變得有力量了,仿佛失去的青春又在此刻還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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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東亮接到孫文的密電,不由得哀嘆,這個所謂的“二次革命”看來是不可避免了。

根據《臨時約法》,袁世凱作為大總統擁有任免文武官員的權力,而包括國務總理在內的國務員沒有一個反對的,都在命令上副署了,這就是國家的法令

孫文這個時候搞什么“二次革命”從法理上壓根就說不通,說穿了就是叛亂。雖說袁世凱有稱帝的傾向,但是畢竟沒有實際的舉動。即使是被抨擊的體無完膚的“善后大借款”也是形勢所迫。各省都督都把持著財權,一毛錢都不肯交給中央政府,包括柴東亮自己都是這么做的。

袁世凱家里又沒有聚寶盆,他不借款怎么維持政府的正常運行?孫文拿這個抨擊袁世凱顯然是說不通的,當初孫文的南京臨時政府不也是這樣嗎?唯一不同的是,袁世凱能借到錢并且沒有出賣主權,而孫文即使是出賣主權把滿洲都許諾給了日本都借不到錢。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孫文攻擊善后大借款有些虧心了,而號召各省都督起來搞什么“二次革命”就更加離譜,連宋教仁的好友,著名記者徐血兒和同盟會元老梁漱溟先生都反對,他們公開宣稱,誰在這個時候起來發動叛亂,就是國賊

蔡鍔將軍也苦口婆心的勸告孫文等人,不要擅自起兵,這將對新生的民國是個沉重的打擊。

舉國反對之下,孫文還一意孤行,只能用悍然發動兵變這樣的詞語才能形容這個所謂的“二次革命”了。

柴東亮可以斷定,這次的叛亂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被平定,自己除非是喝大了才會跟他一起發瘋。

柴東亮真正關心的事情不是這個,而是戰后的局勢。如果任由袁世凱輕易的平定了叛亂,那么他的威望將達到人生的頂點,北洋控制了原先國民黨的地盤,那么就會對安徽、江西形成包圍的態勢。

這對柴東亮是非常不利的,但是如果出兵幫助孫文,自己就會被國人唾棄

選擇不是沒有,根據柴東亮的記憶和書友群提供的消息,張勛打下南京之后倒行逆施,展開了血腥的大屠殺,南京無辜百姓被殘殺了上萬人,而南京城被他搞的仿佛是重新回到了大清朝。

如果在那個時候,自己出兵占領江蘇,就能占據道義的至高點

剿滅張勛匪幫無疑會令自己的聲望再次提升但是,那意味著南京城要付出上萬條生命

中國人的血已經流的夠多了,難道真的只有用人民的骨髓為藥鮮血熬湯,才能治療這個積貧積弱的老中國的內傷嗎?

柴東亮陷入了兩難的選擇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4:23
第二百三十六章 決裂


“是可忍孰不可忍”高楚觀氣的雙手發抖。

“你做的很好,我會向國民政府給你請功”柴東亮拍著一個年輕軍官的肩膀,欣慰的道。

“我身為江淮軍的一員,絕地不會做出危害江淮軍的事情,別說陳其美是我的同學,他就是我的親爹,我也不會和他一起叛逆”年輕軍官的嗓門頗大,震的房梁上的灰撲簌簌的往下落。

柴東亮笑著道:“好樣的,不愧是咱們江淮軍的旅長,你先回部隊吧,加緊操練,建功立業的機會就在眼前”

年輕軍官眼睛發亮,笑著立正敬禮道:“是”

說罷,邁著正步走出了房間。

柴東亮的笑容頓時斂住,臉陰的滴水,咬牙切齒的道:“一邊求我出兵,一邊挖我墻角,這事兒干的也太不光明正大了”

剛才的年輕軍官叫林虎,廣西陸川人,清光緒十三年出生,現在剛剛二十六歲。一九零一年他剛剛十四歲就進入武備學堂,兩年后畢業,不滿十七歲就擔任了江西常備前軍統領岳鳳梧部第二營見習官。後入廣西部任親軍第四營督操官,旋任新軍督操官。在日本陸軍士官學堂留學兩年,結識了陳英士,林虎回國后陸續擔任了管帶、協統,辛亥之后擔任了贛軍第一師第一旅的旅長。柴東亮打下江西之后,改編了贛軍,將安徽的部隊和江西的部隊混編,林虎擔任江淮軍第三師第一旅的旅長。

昨天晚上,林虎接到了陳英士派人送來的密信,讓他策動部隊響應孫文的“二次革命”。林虎在日本的時候和陳英士的關系還不錯,而且他也曾經是同盟會的會員,是孫文的忠實擁躉。但是江淮軍所有的中下級軍官和參謀都是安慶陸軍學堂的畢業生,柴東亮是校長。這些年輕軍官和參謀都以自己是江淮巡閱使門生的身份自豪,在他們眼中柴東亮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林虎如果敢對下面人透出一句要造反的話,不待軍法處動手,這些中下級軍官就出手把他料理了。

而且江淮軍的待遇跟是優厚,不但軍餉從來不拖欠,而且家屬優先分配土地,受傷的士兵有榮軍農場奉養,被混編進入江淮軍的贛軍士兵很快就融合進入了這個團體,并以身為江淮軍的一員為榮。試想,林虎這個旅長憑什么能把部隊煽動起來造反?

林虎接到密信之后不敢怠慢,親自跑到安慶交給了柴東亮。

接到林虎的匯報之后,柴東亮險些氣炸了肺,同時也開始懷疑孫文的智商,一邊要求自己出兵反袁,一邊在自己身邊搞小動作挖墻角。這簡直是拿戰爭當作兒戲,怪不得同盟會搞了十幾次起義,每次都是無功而返,就這樣的水平還打算正面對抗段祺瑞的七萬大軍?

相比較而言,袁世凱的手段比他們厲害了不知道多少倍,柴東亮控制了長江水道,段祺瑞就單刀赴會,一舉奪了黎元洪的兵權,將他的五萬大軍控制在了北洋手里,再加上前期進入湖北的兩萬,北洋在長江以南擁有了七萬軍隊。

以柴東亮的分析,即使湖北的五萬人不起作用,僅憑著北洋的兩萬人就可以把國民黨的幾個都督掃平。他們手下的那些會黨民軍,純屬是御敵無方擾民有術的廢物。

“都督,您該下決斷了”高楚觀低聲提醒道。

高楚觀對柴東亮一向敬佩有加,安徽、江西無論是土改安置流民還是訓練軍隊興辦實業,柴東亮都搞的井井有條。唯獨一點令高楚觀很不滿意,那就是他對孫文和國民黨的態度一直很曖昧,不冷不熱不遠不近。

柴東亮明白高楚觀的意思,那就讓自己和國民黨徹底翻臉,以江淮軍鎮壓南方各省都督的叛亂行為,從而一舉統一長江以南地區,和北洋形成南北對峙的局面。

辦法不能算是不好,但是柴東亮長久以來對孫文一直有種特殊的感情,不到萬不得已真的不愿意和他兵戎相見,如果挑起爭端的是袁世凱,那柴東亮會毫不猶豫的號召天下討賊,可現在的賊偏偏是孫文

袁世凱從法理上無懈可擊,他是臨時大總統,有權利任免官員,而且包括國務總理在內的國務員都已經在撤銷胡漢民、譚延闿的命令上副署了,不論是從程序還是法律上,袁世凱做的都沒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不得不說,老袁比孫文更熟悉《臨時約法》。

作為國民黨的黨魁,孫文當然可以認為老袁做事兒不地道,將臨時大總統的寶座讓給了他,他卻過河拆橋過墻抽梯吃飽了罵廚子念完經打和尚,但是,袁世凱的做法不合情理,卻符合法理

孫文可以罵袁世凱不是個玩意兒,卻沒有權力發動兵變,這次策動林虎叛變,更是令柴東亮對他徹底失望了。

“調三師去蕪湖,把林虎的第一旅調到馬鞍山,那里離南京只有六十里,一旦北洋軍攻打南京,咱們務必搶先進入南京城”柴東亮終于下定了決心。

雖然柴東亮非常清楚,如果自己按兵不動,等到張勛在南京倒行逆施展開大屠殺之后,自己在出兵一舉拿下南京,自己將被南京百姓當作救星,更能提升自己的威望。但是柴東亮不打算這么做

十幾十幾中葉到二十世紀中葉的百年,南京幾乎是個被魔咒困擾的城市。在一百年之內,南京經歷了四次慘絕人寰的大屠殺,先是洪楊發匪打下南京之后進行了大屠殺,曾國荃的湘軍滅了太平軍之后,再次進行了大屠殺,然后是二次之后,張勛在南京的大屠殺,直至中國人記憶深刻的日軍的南京大屠殺,柴東亮無法容忍記憶中的南京大屠殺,不論這種屠殺來自外敵的還是來自國人

令柴東亮痛惜的是,中國人對于來自外敵的屠殺能夠同仇敵愾,五十年一百年的牢記仇恨,而對殺戮本國人民的屠夫,卻往往冠以英雄、偉人的稱號。將屠夫當作偉人的做法,無疑是給更多的人以暗示,令他們可以心安理得的殺戮人民,而人民也將更無反抗能力。

時隔百年之后,不少人贊揚張勛的孤忠,說他搞復辟雖然愚蠢,但是忠心可嘉,算得上是英雄。這些專家學者幾乎無一例外的將屁股都坐到了帝王將相的一邊,卻沒人聽見南京城里數萬冤魂的哭聲

柴東亮暗暗下定決心,在有生之年一定要把這樣的英雄和偉人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讓后世子孫千秋萬代的唾棄,并且牢記他們對國人造成的巨大傷害。

即使人民卑微如一只螞蟻,也有生存的權力,沒有人可以將王座建立在他們的尸骨上

孫文,我少年時候的偶像,我終于要踩著你來證明自己的高大了

柴東亮的心里五味雜陳,令他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高興而難過,不過有一點是確定的,那就是前所未有的輕松,長久以來壓在他頭頂的陰影,終于消散了。

孫文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而這個錯毀掉了他最厲害的武器,那就是無人比擬的巨大威望

“走,命令江淮軍二師、三師所有團以上軍官來安慶開會,讓巴恩斯和參謀部的人也都過來”柴東亮看著窗外,臉上浮現出了笑意。

安慶軍諮府的作戰室里,擠滿了穿著將校軍服的軍官,陸凱拿著細長的木棍在地圖上講解著目前的局面。

“馮國璋、雷震春、張勛等部聚集在津浦路沿線,意圖進攻江蘇,前鋒靳云鵬的第五師已經逼近徐州,國民黨方面,冷遹的第三師向徐州進發,意圖將北洋軍攔截在江蘇省外。另外,第八師基本上控制了南京,江蘇都督程德全已經被軟禁,江蘇基本上已經被國民黨控制。駐防揚州的第四師是有會黨匪類改編,戰斗力很差,而且并不可靠,如果北洋軍占據了優勢,估計投降的可能性很大,廣西都督陸榮廷和駐扎粵北的巡防統領龍濟光都是首鼠兩端的無恥之輩,讓他們出兵打北洋不啻于癡人說夢,而且他們隨時可以威脅廣州,胡漢民和陳炯明腹背受敵,很難出兵支援南京段祺瑞陳兵湘鄂邊界,湖南的譚延闿自顧不暇,也無力支援江蘇孫文命令何海鳴、張堯卿、韓恢等人建立了一個鐵血監視團,隨時監控前線將領,如果發現和北洋軍暗通款曲的,可以就地格殺,情況大致就是這樣”

聽完陸凱的介紹,所有人都明白了一個基本事實,那就是國民黨大勢已去,這次發動叛亂無異于自取滅亡,除非柴東亮和江淮軍站在孫文一方。

但是這種可能性幾乎不存在,在民國初定人心思安的時候,在舉國嘩然聲討國民黨悍然發動叛亂的關頭,這么做無疑是和自己過不去。柴東亮沒自己傻,他和孫文的關系也沒那么鐵

“湯司令,你率領長江艦隊沿江巡視,一旦接到我的命令,就封鎖長江航道,截斷京漢路的水上輪渡,令北洋軍一兵一卒都不能過江”

“是”

“陸凱,你的二師分出一個旅,給我死死的看住湖口、馬當炮臺,防止北洋軍偷襲江西林虎,你率領三師一旅,駐防馬鞍山,接到我的命令之后,立刻搶先攻占南京城”

“都督,如果北洋軍和我們發生沖突該怎么辦?”林虎想起了一個棘手的問題

“那就給我狠狠的打,讓他們知道這長江以南是誰的天下”柴東亮冷笑道。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4:24
第二百三十七章 會游泳的雞


一九一三年七月十四日

天熱的令人心煩,柳樹葉打著卷,人都熱的頭腦發脹,恨不得泡在涼水里不出來。

上海光華集團總部新建了一棟兩層小樓,在高樓大廈林立的上海,這座鉛灰色的建筑顯得毫不起眼。門口掛著一個白漆木牌子:商警總隊。

二樓最里面的一間屋子煙霧繚繞,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著了火。

綽號楊梆子的上海警察廳長楊以德不停的抽煙,煙灰灑了一地,額頭和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顯然是被人給打了在他對面坐著的是商警總隊的副總隊長兼別動隊的隊長的方清雨。

“方隊長,武士英和應桂馨被滬軍第六十一團從我的警察廳硬生生給搶走了,兄弟手下的幾個巡警哪里是正規軍的對手,事發突然,兄弟是無能為力啊您老得在柴都督和阿德哥面前,幫我分說分說”

刺殺宋教仁的兇手武士英和應桂馨一直關押在上海警察廳的模范監獄里,結果昨天滬軍六十一團的一個連拿著江蘇都督程德全的手令要人。柴東亮和虞恰卿事先都交代過楊梆子,一定把嫌疑犯控制在他手中,所以楊梆子不肯交人。六十一團的兵痞當時就在警察廳里又打又砸,連楊梆子都被臭揍了一頓,武士英和應桂馨也被他們給搶走了。

方清雨冷笑道:“陳英士的狗膽子也太大了,真以為這大上海是他家的菜園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楊梆子咬牙切齒的道:“現在光復軍解散了,陶成章被殺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年多,也沒人追殺他了,陳英士就想跳出來搞風搞雨方隊長,要不你們干脆把他給做了算了,也省的他在上海灘上躥下跳的”

方清雨搖頭道:“他是國民黨的理事,隨便把他殺了不好收場,況且都督給我的任務是保證光華集團的安全,這事兒暫時先放一放,今天不是開庭嗎?咱們過去看看”

楊梆子苦著臉道:“現在兄弟的安全都沒有保障,這警察局的巡警都他娘的是廢物,方隊長能否派些人保護?”

方清雨點頭道:“這倒可以,這樣,我和賀總隊長商量一下,如果他同意的話,我就派三百人給你,咱商警總隊的裝備和戰斗力你也清楚,有他們在上海警察廳守衛,就算滬軍六十一團全部到齊了,也動不了你一根毫毛”

楊梆子喜形于色道:“那就好,那就好,多謝方隊長了”說完,他又搖頭道:“這案子也怪了,那個報案的古董商人王阿發的供詞前言不搭后語,漏洞百出,兇手武士英原先說是受到應桂馨的指示,結果上了法庭就翻供,說他殺宋教仁是自己的主意,沒人指使。后來又說是看不慣宋教仁攻擊中央政府。”

方清雨冷笑道:“沒什么稀罕,肯定是有人背后教他的唄。”

楊梆子也點頭道:“我猜也是,不過這家伙似乎從一開始就打算找死,這找錢找女人的我見的多了,找死的還真是頭一回遇見。以前抓的犯人都是胡攀亂咬拼命給自己開脫,只有這個家伙是故意讓租界的巡捕抓的”

方清雨冷冷的道:“死士”

一個衛兵走了進來,敬禮之后道:“副隊長,警察廳有人說有急事兒要找楊廳長。”

“讓他進來”方清雨擺擺手道。

一個戴著巡長肩花的中年男子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他剛進門就大聲喊道:“廳長,那個殺害宋教仁的兇手武士英死了”

楊梆子騰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殺人滅口?陳英士好狠的心腸”

方清雨不動聲色道:“死士的結果不就是如此嗎?這案子也就這樣了,無論誰審都是糊涂案了,死無對證”

滬軍六十一團是陳英士擔任滬軍都督時候的第五團組建,團長更是他的心腹,昨天武士英被押解到了六十一團,今天武士英就死了,誰是兇手還不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情嘛

這個時候殺武士英,顯然是陳英士害怕他萬一說出幕后的指使人,對自己不利。

“哇,你這是辦公室還是和尚廟啊?屋里這么大的煙氣,熏臘肉啊?”賀天壽剛推開房門,就被煙霧迷了眼睛。

“賀隊長,有事兒嗎?”方清雨問道。

賀天壽用僅存的右臂招招手:“楊廳長,你先坐,我和方隊長有點事情商量,馬上就好了。”

楊梆子急忙站起身道:“你們忙,我先走了。”

賀天壽將方清雨招到他的辦公室里,然后關上門拿出一份密電道:“都督來電報了,說是國民黨準備反叛,估計這幾天就要開打了,讓咱們做好一切準備,確保光華公司萬無一失,如果有能力的話,就將進攻上海的判軍剿滅。”

方清雨喜笑顏開道:“哈哈,有仗打了這陣子憋悶壞了”

賀天壽冷冷的道:“這次一定要活捉陳英士,給陶成章先生報仇。”

方清雨笑道:“放心吧,這事兒交給我,如果陳英士不造反那算他命大,如果他敢動手,那就是他的死期到了”

分割線

安慶城的夏天是出奇的悶熱,吳美琪的房間里擺了十幾個銅盆,里面裝著整塊的冰,被潮熱的空氣蒸騰,屋子里仿佛是仙境一般。

莫小憐好奇的看著盆子里的冰,每塊都是晶瑩剔透,而且還雕刻成各種圖案。

“真好看,可惜一會兒就化了”莫小憐看著這些精美的冰雕化成了涼水,心疼道。

吳美琪用繡花箍子撐著一塊白綢,邊繡花邊道:“這有什么?我家的冰窖里多著呢,這是在安慶,如果在蕪湖的家里,每天光冰都得用個上千斤。”

莫小憐咋舌道:“乖乖,這么多的冰,得多少錢啊?”

吳美琪搖頭道:“不知道,這是自己家冬天凍好的,然后存在地下冰庫里,夏天取出來用。”

外面驕陽似火,屋內卻有些寒意,莫小憐身體單薄又只穿了一件月白色小坎,手臂上起了密密麻麻的一片雞皮疙瘩。

她走過去摟住吳美琪,把她嚇了一跳。

“你身上真暖和。”莫小憐笑嘻嘻的道。

吳美琪抽抽鼻子道:“怕冷到外面曬太陽去。”

莫小憐笑道:“我怕曬黑了,我這個人怕冷又怕熱,哎,我姐姐都說我是小姐身子丫鬟命。”

吳美琪笑著道:“你還是丫鬟命?馬上就是都督夫人了,你可著這安慶城打聽打聽,那個女孩不羨慕你?”

莫小憐鼻子一哼道:“你還不一樣?哦,咱倆不一樣,我和他可是清清白白的,你們倆可已經那個,那個,那個了”

吳美琪瞪著眼睛,作勢要用針扎:“誰和他那個了?你這死妮子,什么事兒都不能和你說,我拿你當好姐妹,你卻來取消我”

莫小憐忙裝出一副可憐相,搖晃著吳美琪的手臂道:“好姐姐,我錯了,我錯的連內褲都穿到外面了,你就別生氣了。”

吳美琪忍不住樂,噗嗤一笑道:“你還說我,你把他的混話都學個十足,那些爺們說的話,你姑娘家家的也能說的出口還內褲穿外面了?”

莫小憐頓時臉頰緋紅,說不出話來。

賀天壽去上海之前,柴東亮派人分別去吳家和賀家提親,這本來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兩女同嫁一夫在這個時代也沒什么稀罕,哪個大戶人家不是三妻四妾的?

兩家商量過后,確定在中秋節之后三天同時迎娶,倆人不分大小,同時進門。事情商量妥當,賀天壽去了上海,妻子留在安慶操辦結婚的事情。

吳美琪突然想起上次柴東亮發火的事情,心有余悸的道:“你不知道,他發起脾氣有多兇,上次把我氣的哭了好幾天。”

莫小憐笑道:“男人沒脾氣算是什么男人?我姐夫的脾氣就厲害的很,那些兵都怕他。”

吳美琪一撇嘴道:“你姐夫那樣的才是真正的好男人,有脾氣沖外面人發,見了你姐姐那比耗子見了貓還乖。那個狠心的家伙倒好,平日里和你有說有笑,到了正事兒上說翻臉就翻臉”

“他不是向你服軟道歉了嗎?你還要怎么樣?要不,干脆不嫁了?”莫小憐打趣道。

吳美琪眉毛一挑:“你是不是巴不得啊?我偏不讓你稱心如意,我就要嫁給他,還得嫁的風風光光。”

莫小憐笑而不語,低頭看她繡的花,看了半天不禁莞爾:“這是兩只雞?這雞怎么在水里?”

吳美琪柳眉倒豎:“這是鴛鴦好不好,你什么眼神?”

莫小憐笑的前仰后合道:“這是鴛鴦?我的天啊,我的頭一回見到尖嘴的鴛鴦”

吳美琪仔細看了半天,皺眉道:“是挺像雞的,這嘴是尖了些,我拆了重新再繡算了”

莫小憐笑著道:“不必了,你看這兩只雞,一個在前面游,一個后面跟隨,這不正是嫁雞隨雞的意思嗎?好口彩”

吳美琪連連點頭,過來半天才醒悟過來:“什么雞啊?就是鴛鴦,你家的雞會游泳啊?”
mk2257 發表於 2011-5-24 04:25
第二百三十八章 叔叔可忍,嬸嬸不可忍


柴東亮和古德諾教授相處的日子獲益良多,能和這種世界大師級的學者交流的機會太難的了。平日里接觸的所謂憲政專家,大部分都是留學日本的學生,滿嘴跑火車卻沒有真才實學,在日本的時候要么是一心鬧,要么是把時間消磨在日本妓女的褲襠里。清末的時候搞過一次留學生考試,前六名都是留學歐美的,而留學日本的連及格的寥寥無幾。袁世凱都瞧不上他們,教官基本上用的都是從德國、日本直接請來的,而不用日本留學生,所以在辛亥年舉國皆反的時候,北洋卻能保持穩定的原因。

古德諾是顧維鈞在哥倫比亞大學時候的老師,顧維鈞對他一直執弟子禮,見面畢恭畢敬。作為南北戰爭之后成長起來的一代人,古德諾對內戰深惡痛絕,那場死傷五十萬人的戰爭給美國人留下的印記真是太深刻了。古德諾尤其是對無端挑起內戰的人更是恨之入骨。他在中國一直抨擊參議院的專權,對參議院一家獨大破壞三權分立彼此制衡原則的行為口誅筆伐,尤其是對對參議院干涉司法更是集中火力進行了打擊。

古德諾是舉世聞名的法學大師,堂堂哥倫比亞大學教授法學院的院長,霍普金斯大學校長,共和黨的總統候選人這一連串顯赫的頭銜和他在學術界的地位,把參議院里國民黨的幾個所謂憲政專家壓的頭都抬不起來。

別說那幾個二把刀不夠看的,連鼎鼎大名的梁啟超和楊度都對他服服帖帖,梁啟超是佩服古德諾的學識,至于楊度則是有自己的小算盤,他是扯著古德諾的虎皮充大旗,來推銷他帝制勝過共和制的私貨。

柴東亮這些日子把自己當做了小學生,虛心聆聽古德諾的教誨。論起玩陰謀詭計,隨便拉出一個紹興師爺刀筆小吏都比古德諾這位美國總統獲選人強百倍。古德諾原本是個做學問的老夫子,在哥倫比亞大學教書三十載。要說起他的理論水平和教學水平,那當然是沒得說,不過他常年生活于象牙塔中,不知人心之險惡。如果論起對世界大勢的判斷和對歷史人物的了解,柴東亮比古德諾強了許多,對于搞實業練兵更是強了他百倍有余,這是穿越人士的最大優勢。

可是談到治國的理論,柴東亮就抓瞎了,他原先的做法是一鱗半爪的抄襲后世。比如土改是借鑒了二戰后的臺灣和日本,公務員制度全盤照搬了新加坡,柴東亮盡量選擇后世儒學文化圈的國家來學習,以避免后世的制度移植到中國發生水土不服的問題。

但是這都是支離破碎不成體系的,真正的憲政國家如何運行,對于柴東亮來說,是個極大的挑戰。這也是他一直不敢高調號召統一全國,也不敢主動組織政黨參與大選的最大原因。

擁有書友群的幫助,打天下倒不是特別困難,最難的是如何治理天下,江西、安徽兩個省已經令他食不甘味,每天忙的腳踢后腦勺了。

古德諾也對柴東亮非常滿意,相比自我到了自負程度的美國學生,柴東亮那種東方人特有的謙虛和禮貌,更令他感到欣喜。柴東亮愿意學,古德諾也就傾囊相授。

在軍諮府里,柴東亮恭敬的詢問道:“博士,您認為共和和帝制沒有本質上的優劣,而其中核心的內瓤就在于所有權要明晰對嗎?我可以這樣認為嗎?您的意思是說,最不壞的制度是民主和帝制,最壞的則是偽共和的寡頭政治?”

古德諾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最不壞的制度?非常棒的說法,這個世界上沒有最好的制度,只有壞的還相對不算太壞的制度。你的看法很對,民主制度的主權在民,這種所有權是非常清楚的,一切權力歸人民所有,人民參政議政,人民用選票來決定國家的發展方向,對的錯的好的壞的結果,都由全體人民來承擔。帝制則將最高權力歸于皇帝,皇帝按照憲法的要求授權國會和政府來治理國家,這種所有權也是非常明晰的,任何貪污腐化都被視為侵占皇帝的私有財產。寡頭政治因為所有權不清楚,從原則上說每個人都有成為寡頭的機會,那么者就必須分潤出一部分的利益收買潛在的競爭者,或者是從上消滅他們。不論是收買還是殺戮,都會對國家造成危害,傷害最基層的人民。”

柴東亮恍然大悟:“您的意思我似乎明白了,那就是說如果現在的中國實行總統制度,必須盡量擴大總統的權力,而如果實行帝制,則可以壓縮甚至剝奪皇權?皇帝如同國旗、國徽,只是國家的象征,明確國家權力和國土的所有權歸于皇帝,而實際上卻并不掌握真正的權力?因為有了皇帝的存在,就可以消除未來寡頭政治的風險?皇帝存在的真正目的,是消除對國家的危害,同時避免多數人的暴,保護人民的真正利益?”

古德諾笑的眉眼開花:“我親愛的將軍,你的智慧令我敬佩。看看法國的歷史,就是一部多數人的暴史,多數人可以隨意剝奪少數人的生存權,而多數人又可以隨時將一部分劃入少數人的行列,然后再次將他們殺掉一相對于十是少數,那么殺掉這個一,十就變成了九,然后九再殺掉一,就變成了八,八相對于一依然是多數等殺到剩下四個人的時候,你會發現,實際上犧牲掉的是六個人,真正受到傷害是卻是多數民主、共和、帝制都只是制度,制度本身沒有正義和邪惡,唯一正義的制度是保護人的自由,無論是多數人還是少數人的自由,都非常有意義。能夠心安理得犧牲掉少數人的制度,就能夠葬送掉大多數人”

柴東亮徹底弄懂了古德諾的意思,他認為目前最適合中國的是君主立憲,因為皇權不直接參與政治,所以皇帝不會犯錯當然國體最穩定。其次是總統制,而且是權力遠大于美國的總統制,將國會由參眾兩院改成一院制,授予總統管理國家的全權,國會只是政府的咨詢機構,與此同時突出司法獨立,尤其是憲法法庭的權力。以避免無限度的行政權侵害社會和公民的權力。

民主的帝制,的共和,只有這兩種制度適合中國,這真是很有意思的研究結果。但是不管是這兩種制度實行哪一種,都有個前提,那就是憲政,帝制也好共和也罷,都必須在憲法的框架之下,否則不掉進的泥沼就走入暴民統治的誤區。

古德諾望著出神的柴東亮,意味深長的笑道:“親愛的將軍,您是想在未來成為一個權力巨大的者呢,還是成為一個沒有實權的皇帝?在權力的誘惑和皇帝的尊榮之間,只能選擇一個。”

柴東亮反問道:“您在北京很久了,那么袁世凱選擇了哪條道路呢?”

古德諾笑著道:“他是怎么想的我并不清楚,但是他身邊很多人肯定不甘心袁世凱只成為一個實權的者,他們希望袁世凱成為權力無限的皇帝,而這將會毀滅中國,同時也毀滅袁世凱和他苦心經營的北洋我正在寫一份《帝制共和論》,希望他讀過這本書之后會對他有所啟發。”

柴東亮明白他的意思,古德諾堅定的認為最適合中國的是虛君憲政,但是中國已經確定了共和國體制,已經很難再接受皇帝的存在。而如果想由共和國走向虛君立憲國,則必須符合三個條件:第一是全民必須認可,第二則是列強不能反對,第三則是要確實的制訂君主立憲的計劃,不能敷衍了事這三者缺一不可。

梁啟超也對這條路給出了方案,他認為全民擁戴帝制是最重要的條件,如果要想讓舉國贊成帝制,也有兩個條件。第一是執政者令人們過的無比幸福,然后富國強兵,遇見機會打一場轟轟烈烈的大戰,令中國雄霸世界,建立了赫赫武功之后,執政者可以變更國體,由共和國的總統或者是總理,變為君主國的皇帝。第二條路則是破罐子破摔,一場曠日持久內戰把國內打爛,搞的山河破碎民不聊生,老百姓對共和制徹底失望,舉國翹首盼望出現一個政治強人,迅速結束這種混亂。而恰恰在這個時候,出現了這么一個強勢的政治領袖,迅速的結束戰亂,將國家恢復一統,然后憑借無人可及的武力登上皇帝的寶座。

在另外一個時空,袁世凱哪頭都不占,既沒有令中國雄霸寰宇,國家也沒徹底打爛,他竟然在那個時候稱帝,簡直是自尋死路。

柴東亮看著古德諾,鄭重的道:“博士,我希望您不要將這份《帝制共和論》公諸于世,這是為了您的前途考慮。”

古德諾不解道:“為什么?”

柴東亮嘆氣道:“因為很多人希望從您的文章里,找出帝制優于共和的理論依據,從而達到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您的名聲將會被這些小人玷污。”

古德諾堅定的搖頭:“我是國民政府請來的顧問,職業道德不允許我湮滅自己的良知,我拿了國民政府的顧問費,就必須將研究結果交給他們。”

柴東亮無奈的搖頭,這個書呆子,他了解中國的現狀卻不了解中國人,這次的中國之旅必然要毀滅他在學界和政界的聲譽。

古德諾這老頭是沒希望當選美國總統了

柴東亮并不指望古德諾當上美國總統會對中國有什么好處,只是出于私人感情提醒她一下罷了。

權力來自哪里就效忠哪里。即使古德諾當了總統,他效忠的依然是美國的選民,不可能因為私人感情而對中國有所幫助。沒準這老頭當了美國總統之后,還會成為侵略中國的急先鋒呢

柴東亮記得,就在辛亥成功之后,在朝鮮有幾個日本士兵激動的熱淚盈眶,他們爬到山頂鳴槍慶祝,高喊:“辛亥萬歲,中華民國萬歲”他們認為中國的成功將會使亞洲黃種人擺脫歐美白人的奴役,中國的強大將會給日本帶來巨大的幫助。

而在二十多年之后,其中一個槍放的最響口號喊的最兇的日本士兵,卻作為間諜化妝成苦力偵察中國的防衛。在武漢的時候,他被當地警察搜干了荷包,將他身上最后一個銅板以及那幾件破衣服都搶了個精光,這個人是光著屁股披著麻袋片一路乞討回到了滿洲的關東軍司令部。他對中華民國寫下了十二個字的評語:“官是貪官,民是刁民,兵是兵痞”

就在不久之后,這個曾經淚流滿面高喊“中華民國萬歲”的日本人,一手策劃了九一八事變,憑著對中國的深刻認識,他僅用了數百人就攻占了七萬用機槍、火炮、坦克、飛機武裝到了牙齒的東北軍防御的奉天城,成為侵華的第一人

這個人的名字叫做石原莞爾,時任關東軍高級參謀,被認為日本二戰中最厲害的戰略家。

如果國家強大內政修明百姓安居樂業,自然會是萬國來朝的鼎盛局面,如果搞的民不聊生武備松弛,不挨打倒奇怪了。期望外國人來保護中國,不啻是癡人說夢。

人必自辱后人侮之

現在的二次,就是孫文自取其辱,不但不考慮實力對比的懸殊,而且更帶頭破壞他自己親自參與制定的《臨時約法》,被天下人唾棄就是必然的結果。

后來的袁世凱稱帝也是如此,古德諾和梁啟超都給出了由共和制轉為帝制的條件,袁世凱一項都不占,既沒有舉國擁戴,也沒有列強的共同支持,更沒打算真正的制定憲政來約束君主權力。

弄的眾叛親離也純屬是自己找倒霉,還捎帶毀掉了古德諾教授當選美國總統的機會,算是損人而不利己。

更可怕的是,二次革命和袁世凱稱帝,這兩出鬧劇的直接后果是軍閥混戰,中華大地處處烽煙,新生的共和國成了豺狼角逐的斗獸場,而四萬萬中國百姓成了這些虎狼任意吞噬的羔羊

歸根結底,還是中國人壓根就不懂得妥協,參議院得勢就要把袁世凱這個大總統搞成橡皮圖章,甚至還不但侵蝕司法的權力。袁世凱一朝權在手就把國會給廢除了,然后將自己搞成了終身大總統。無論誰當權都恨不得把對方徹底打翻在地,而且要踏上千萬只腳,令對手永世不得翻身。

不偏不倚,執兩用中孔夫子在兩千年前就告訴國人,要保持中庸不要走極端。

可惜,熟讀圣賢書的中國人,卻偏偏沒有這樣的智慧,直到二十一世紀,妥協這個很中性的名詞,在大多數中國人的眼中,還是個帶有濃重貶義的詞語。

“都督,陳英士在上海宣布獨立,滬軍六十一團和青幫攻打咱們光華集團”高楚觀人在門外,就大聲的吆喝起來。

柴東亮騰的一聲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咬牙切齒的道:“這王八蛋還真打上門來了”

古德諾聽說發生了大事兒,他作為江淮軍在憲政方面的顧問,不方便參與這種軍國大事,轉身告辭。

柴東亮結果高楚觀遞過的一張白令紙,這是賀天壽從上海發來的電報。

西歷一九一三年七月十八日,陳英士宣布上海獨立,策動了原先滬軍第六十一團叛亂,他帶著青幫和六十一團攻打警察局和上海光華集團。方清雨提前在警察局安排了兩個連三百多人,商警總隊的主力則確保光華集團的安全。

“都督,江蘇都督程德全宣布獨立,孫文在上海發布討袁檄文”

“都督,原廣東都督胡漢民秘密潛回廣州,和現任廣東都督陳炯明聯名通電,宣布廣東獨立”

“原湖南都督譚延闿宣布湖南獨立”

“四川都督熊克武宣布獨立”

“福建都督孫道仁宣布獨立”

“袁世凱大總統宣布撤銷孫文辦理鐵路建設事務的全權,懸賞十萬銀元通緝黃興,懸賞五萬銀元通緝陳英士。”

一份份電報雪片般的飛進了軍諮府,副官們跑的不亦樂乎,譯電員的手指都敲麻了。

柴東亮冷笑道:“手腳都不慢啊廣東、湖南、四川、福建四省加上一個上海,孫文的聲勢不小嘛”

“都督,六安州急電,河南悍匪白狼被孫文認為為豫軍討袁大都督,他帶著上萬的桿匪攻破了豫皖交界的光山、商城、光州三座城池,正在大肆劫掠,目前有大舉進犯安徽的跡象,六安商民百姓請求都督迅速派兵加強防務”

柴東亮聽完,先是沉默了片刻,怒極反笑道:“這還真邪門了,居然打到家門口了”

一群土匪居然擺開架勢大模大樣的要攻打安徽?這真是叔叔可忍嬸嬸都不可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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