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嬌妻如雲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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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11-6-5 16:04: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0 2261721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9:05
第一百八十二章:死太監


午時,守在外頭的家丁終于傳來消息,賢妃娘娘的鳳駕到了。


周正豁然起身,總算冷靜沉著下來,眼眸一掃,道:“隨我出去迎駕。”


以周正為,熙熙攘攘數十人出了廳堂,直奔中門,香案擺出,沐浴更衣的廝在各主事的帶領下迎候多時,等那十幾人抬著的鳳攆徐徐到了門檻,周正高聲道:“恭迎賢妃娘娘……”


鳳攆停下,一個內侍揚著拂塵徐徐過來,喝道:“祈國公免禮,娘娘有言:祈國公是本宮嫡兄,本宮歸府省親,一切俗禮,不必鋪張。”


這本是迎駕的規矩,有點兒官方一貫口徑的意思,雖說要免禮,可是這禮卻是斷不能免的。


沈傲對這套禮儀深痛惡絕,一雙賊眼偷偷向鳳攆瞄去,咦,那帷幔紗帳中,怎么也有人偷偷掀開一個角來往這邊看;而且細眼看去可以看出露出來的,是一個散著柔的女孩,這女孩兒可愛極了,臉蛋凍得紅撲撲的,一雙大眼睛,既好奇,又激動。


那女孩兒張望了一會,卻是將目光落在沈傲身上,皺了皺眉,顯然覺得這人真是大膽,別人都是垂著頭,唯有他往這邊看過來,這倒也罷了,竟還敢笑。


沈傲看到這女孩兒,笑意更濃,這屁孩倒是挺有意思呢,看她的樣子,應當就是那什么公主了,公主若不是皺著眉,就更可愛了。


過不多時,沈傲便看到那帷幔之后,一只芊芊玉手卻是將女孩兒一摟,進了鳳攆里。沈傲瞇著眼認真地看,不對啊,不是說來的是賢妃娘娘和公主嗎?怎么這輕紗之后,似是有三個人影兒?


一番繁禮之后,總算將賢妃迎入后園,府上已經特意騰出了個閣樓,修葺一番,如今已是金碧輝煌,專門用來給賢妃住的。除了親眷,一應的男仆都已退走。


沈傲跟著夫人的腳后跟,和周若并排著走,心里卻是腹誹,好大的排場啊這府上畢竟是你賢妃的娘家,至于這樣嗎?眼睛瞥了瞥周若,卻是見周若心不在焉,輕輕捏了捏她的裙擺,低聲道:“表妹,你蹙著眉做什么?”


周若回神,勉強地扯出一個淡笑,咬唇道:“我有些不舒服。”


無語,不是想要上廁所吧,沈傲賊兮兮的左右張望,低聲道:“要不表妹去歇歇吧。”


周若凝眉,似在猶豫,片刻之后搖頭道:“我怕姑姑知道了不高興。”


沈傲突然伸過手來,趁人不備拉住她的柔荑,輕聲笑道:“表妹若是受不了了,就狠狠地獰我的手吧。”


周若還真的狠狠地捏了他一下,嗔怒道:“你膽子真是太大了,若是被人看見……”


沈傲理直氣壯地道:“表哥拉表妹,誰敢亂嚼舌根子,咦,表妹你的意思是說若是沒人看見的話,我……”


“不許胡說。”周若縮回手,連忙將俏臉別過去。


哎,明明表哥是在學雷鋒好不好?這年頭做好事也不行


待那鳳駕停在了閣樓門口,鳳攆停下,帷幔拉開,在幾個公公的攙扶下,兩個倩影落攆,一個內侍要去接鳳攆上的女孩兒,那女孩兒卻是撲通一聲,直接跳落下來。


先下攆的一個綽綽頓時皺眉,低斥道:“碧兒,不要胡鬧。”說著便拉住了女孩兒的手,目光又落在身邊一嬌可人的少女身上,道:“寧安,這是本宮的娘家,你難得出宮一趟,不要拘謹。”


叫安寧的少女櫻聲道:“是。”


一行人徑直入閣,大家紛紛跟過去。


到了閣里,也有帷幔輕紗,那賢妃的位置,恰是在輕紗之后,兩旁都有錦墩,眾人紛紛坐下,便有女婢奉來茶水,糕點,周正朗聲道:“賢妃娘娘駕臨,為兄幸甚,不知娘娘還有什么吩咐。”


這樣說話,不知有多生疏,賢妃微微頜,淡淡然道:“兄長,本宮很滿意,不必再勞煩了。”


沈傲卻是目不轉睛,眼眸要穿過那輕紗之后去看那留給自己背影的什么安寧,須知男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好奇心甚重,看了一個姣好的倩影,便忍不住去看前面。


當然,沈傲斷不是好色,只是好奇罷了;卻不知他這目不轉睛的看,卻是讓周若白了他一眼,低聲在他身邊道:“表哥,你在看什么?”


沈傲連忙收斂,如老僧坐定,很是落寂地道:“表哥在思考。”


“思考?”


“是啊,思考人生,你看,人生變幻無常,你姑姑十幾年前還是待字閨中的姐,現在就已經自稱本宮了,再過二十年,又是什么光景呢?”


周若冷笑道:“說這么多,不就是想去看那公主嗎?”


咦?這都被她看出來了,沈傲氣勢一弱,立即不說話了。


這時,便聽到賢妃突然道:“哪個是沈傲?”


這一句話出來,閣中所有人都向沈傲望來,沈傲道:“學生就是沈傲,賢妃娘娘,學生有禮了。”


賢妃身邊的女孩兒指著沈傲道:“母妃,就是他,他剛才很放肆。”


沈傲無語,丫的,臭丫頭,你也太會告狀了吧,看一看怎么了?別說你是個破孩,就是將來你長大了,除非你不出門,不然本公子也照樣看,公主就不是人么,既然是人,怎么就不能讓人看了


賢妃卻是并不怪罪,微微一笑:“在宮里,我聽說一詞兒,是了,就是羅江怨,這詞兒據說是你寫的?”


沈傲很謙虛地道:“學生靈感乍現,嘿嘿,不足一提。”心里不由地想:“怎么這詞兒傳到宮里去了,哎,真是難為情啊。”


賢妃笑意更濃了一些,道:“這詞兒很好,宮里的人都很喜歡,許多人聽說你是國公府的外甥,因而都來向本宮打聽呢。”旋即又道:“不過做詞曲兒,宮里頭卻是公認安寧帝姬最好,這一趟安寧帝姬來,便是向你討教的。”


噢,知道了,原來賢妃娘娘問起自己,是有人來砸場子啊這人還是個公主,這公主不會以身份壓人吧不然很不公平的


沈傲不禁感到有些郁悶,卻是不得道:“學生哪里是帝姬的對手,這討教還是算了吧。”


賢妃輕笑道:“你不必怕,安寧帝姬又不是洪水猛獸。”


那賢妃話音剛落,帷幔之后傳出一陣輕咳,賢妃忙道:“快送金丹來。”


內侍頓時慌了,焦急地搜出了一個藥瓶兒出來,扯著嗓子道:“水,拿水來。”


婢女去端了水,連同內侍一道兒掀開輕紗,一道兒到安寧帝姬面前,一個枕著她的頭,一個給她喂入黃燦燦的藥丸,又吞水進去。


這么一來,倒是教閣中之人一下子慌張起來,夫人道:“好端端的,這是怎么了?快,去叫大夫來。”


輕紗兒一掀,沈傲才看清了安寧帝姬的模樣,這安寧帝姬年約十六七的樣子,一件正紅色的禮服上繡了九只金鳳,看起來雖不及黑色禮服莊重,卻是華麗異常,戴的是三鳳冠,富貴堂皇,只是那姣好的臉蛋兒卻是窘得通紅,似是喉嚨里被什么堵住了,長長的睫毛下,那一雙含淚的眼眸彷徨無定,散出一絲痛苦之色。


丹藥喂了下去,咳嗽卻仍不見好,連那賢妃亦是臉色大變,道:“今日出門還是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安寧,安寧,快,再喂一粒金丹。”


那內侍又從藥瓶中倒出金丹,正要送到安寧公主唇邊,安寧公主卻是咬著牙關,眼眸中射出些許倔強,顯然是痛苦極了。


過不多時,大夫提著藥箱匆匆過來,顧不得規矩,立即跪在塌下把脈,過不多時,搖頭苦嘆道:“脈象紊亂,似有Yin虛津枯,卻又不像,Ti內似有虛火……”


周正Yin沉著臉道:“到底是什么癥狀?”


大夫苦笑道:“公爺,這脈象太亂,一時難以斷定。”


周正只好道:“還是去請御醫吧,快叫人去。”


這時,之前一直在旁觀不做聲的沈傲突然道:“我來看看。”


說著,沈傲顧不上其他,便走至塌邊,卻不跪下,也不把脈,看了安寧公主一眼,見她臉上通紅,似是飛起一道火熱,扼住脖子,卻又像是如鯁在喉,心里便已經猜測出了幾分,那內侍還要給她為金丹,沈傲連忙用手攔住,搶過這金丹上下看了看道:“這丹兒是從哪里來的?”


內侍道:“這是梁公公親自煉的丹藥。”


沈傲無語,,太監都改行去練仙丹了,真要有這么神奇,有本事練出還你男人本色的丹來給哥們看看;古來金丹大多都是禍害人的玩意,不少人原來只是病痛,卻是吃了這些金丹后,一開始倒是很快就能治愈,可是從此之后,這病就慢慢的變成了大病,最后一命嗚呼。


死太監煉成的丹,八成不是什么好東西,極有可能是公主病情加重的罪魁禍


梁公公?這個人沈傲自穿越之后倒是頗有耳聞,此人在宮里頭,地位與楊戩相若,楊戩是皇帝的貼身太監,而這位梁師成梁公公影響力主要是在宮外頭,楊戩被人稱之為內相,梁師成則被人稱作隱相,其權勢非同可。


聽說是梁公公煉的丹藥,沈傲一時沉默,若是自己叫公主不要喂服這丹藥,病情自有好轉的可能,可是這件事,早晚都要傳到那死太監的耳朵里去,自己一句話,說不定就平白無故地得罪了一個大人物;可若是自己三緘其口,雖說這公主和自己無關,可這跟見死不救沒什么兩樣,捫心自問,這樣的事若是作出了,他晚上怕要睡不著覺。


沈傲微微頜,見躺在賢妃懷里的安寧郡主已是氣若游絲,拼命地咳嗽,可無論如何,又吐不出來,那俏臉兒仿佛被炙燒一般,燙得嚇人;沈傲知道,這是喂服金丹的效果,這種丹藥添加了許多鉛汞,服食之后,渾身燥熱,若是尋常體力強健的人,吃了之后倒是能感覺全身暢爽,就是一些病痛,也不再難受了;可是體虛之人吃了,反而會讓病情加重,甚至死亡。


,得罪就得罪,不就是個死太監嗎?咬了咬牙,沈傲冷聲道:“這金丹,不要再喂服了。”


“啊……”那內侍頓時驚道:“公子,這金丹乃是仙藥,往日公主舊病復,一直都喂服的。”


沈傲不去理他,高聲道:“拿溫水來,喂給公主喝。”


內侍驚慌道:“這……這……梁公公囑咐過……”


“快若是公主除了什么事兒,是不是你來擔當?”沈傲厲聲低吼,臉都紅了。


安寧公主見一個男子站在榻前,臉色略帶猙獰,卻是一下子嚇住了,冷汗不斷地滾落下來,賢妃連忙給她擦拭額頭上的汗液,一邊的女孩兒,被沈傲這一吼,也是嚇得眼眶淚珠兒團團轉,哇地大哭起來。


夫人一把將女孩兒抱住,低聲安慰,匆匆地帶出閣去。


周正此刻顯得篤定極了,眼眸中射出一絲精芒,對沈傲道:“你學過醫術嗎?”


沈傲搖頭:“沒有學過。”


周正臉色一變:“這個法子管不管用?”


不管如何,安寧公主是絕不能在國公府出了事的,剛喂服了金丹,安寧的病情加重,大夫又一時診斷不出病情,此刻,也唯有病急亂投醫了。


沈傲道:“多喝溫水,先看看能不能穩住病情,至于這金丹,卻是絕不能再吃了。”


沈傲深望周正一眼,似是鼓起了某個決心,因為他明白,下一句話說出來,或許會為自己引來禍患,可是此刻的他,腦子卻極為空明,不疾不徐地道:“這丹藥只怕……有毒。”


沈傲的聲音不高不低,篤定從容,說出這句話,他不由松了口氣,人生在世,許多話不能說,可是卻不得不去說,說出來之后,突然覺得渾身輕松起來。


周正沉著眉,望著沈傲,卻是突然拍了拍他的肩,似乎明白了這外甥此刻的心情,隨即道:“聽見了嗎?把金丹拿走,送溫水來快”


國公這一喊,比之方才沈傲的話要有用的多,那抱著丹瓶的內侍不敢再說什么了,只是略有不滿的望了沈傲一眼,乖巧的退到一邊去。立時就有幾個婢端了許多溫水來,沈傲道:“來,不停的灌……哦,不是,是不停的請帝姬慢慢的吞服。”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9:06
第一百八十三章:殺人名醫


溫水吞服下去,安寧公主卻仍不見好,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賢妃此刻也顧不得那威儀端莊了,臉色青紫地道:“方才還好好的,這是怎么了?”


周正對賢妃道:“娘娘不要急,就算出了事,一切也有為兄在。”他語氣堅定,言外之意是說若真是出了嚴重后果,這罪責,他一力承擔。


賢妃的眼淚兒不由地流了出來,卻是咬著牙不說話,輕輕地摟住安寧,一雙眸子落在安寧身上,突然道:“安寧是本宮帶出來的,就算真出了個好歹,也是本宮的錯,哪里有讓娘家承擔的道理。”


只言片語之間,那原本冷漠的閣樓里卻溢出了些許兄妹之情,沈傲安慰道:“依學生看,這安寧帝姬原先只是患了咽炎,可惜吃了那金丹,病情反倒加重,因此轉成了慢性,這病其實并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這隔三岔五地吃金丹,就是沒病,也會鬧出事來;多喝些水,只要穩住了病情就不妨事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話,旁人能聽懂幾分,可是這番話倒是頗有鎮靜作用,賢妃吐了口氣,總算不再失態了。


安寧臉色仍是燙紅,一雙眼眸落在沈傲身上,從眼眶不斷有淚珠兒迸出來,口里也不斷地喘著粗氣,喝完了一盞水,艱難地道:“疼……疼……”,這一聲聲的叫喚,把人的心都喚碎了。


此刻,沈傲卻出奇地冷靜,臉色從容,波瀾不驚,一雙眼睛一直認真地觀察著安寧的變化。


對醫術,他也只是略略懂得一些而已;由于是通緝要犯,在相當一段時間里,他不能前去醫院,不得已,只能用一些土方法來為自己醫治一些小病小痛;治療咽炎并不難,可是病情如此嚴重的,沈傲卻一點把握都沒有。


現在最要的,還是多用溫水去沖散方才那一粒金丹帶來的效果,至于咽炎,倒是其次的問題了。


安寧公主的額頭上,已有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躺下來,她咬著牙,開始嗚嗚地哭了起來,顯然疼痛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一只手攥緊賢妃,艱難道:“快,給我服金丹吧,吃了金丹就不疼了。”


“不許吃”沈傲沉聲道,此刻的他,倒仿佛是這閣樓里的男主人,不留一絲的情面;眼見那安寧痛苦的模樣,沈傲嘆了口氣,語態溫柔地道:“從前,有一個名醫叫扁鵲……”


他說到這里,就不說了,眼睛落向別處。


安寧公主從未見過這樣的少年,那一聲厲喝,倒是將她嚇了一跳,等沈傲說起什么從前有個名醫,便不由地咬著牙關問:“后來呢?”


“后來?”沈傲微微一笑:“沒有了。”


眾人無語,安寧公主臉色更加紅了,忍住喉間的疼痛冷哼一聲。


沈傲卻笑道:“好吧,重新講過,從前有個名醫叫扁鵲,有一次魏文侯問扁鵲:我聽說你們家弟兄三人都學醫,那么誰的醫術最高?扁鵲說:“大哥醫術最高,二哥其次,我最差。”


魏文侯驚訝地問:那為什么只有你名動天下,他們兩個一點名氣都沒有?


扁鵲說:我大哥的醫術之高,可以防患于未然,一個人的病未起之時,他一望氣色便知,然后用藥將其調理好,所以天下人都以為他不會治病,他便一點名氣都沒有。我二哥的能耐,是能治病初起之時,防止別人釀成大病。病人剛開始感冒咳嗽時,他就用藥將人治好了,所以我二哥的名氣僅止于鄉里,被人認為是治小病的醫生。我呢,就因為醫術最差。所以一定要等到這個人病入膏肓、奄奄一息,然后下虎狼之藥,起死回生。這樣,所有人便都以為我是神醫。想想看,像我大哥這樣治病,人的元氣絲毫不傷,我二哥治病,這個人元氣稍有破損就補回來了,像我這么治病呢,命是撈回來了,可元氣大傷,您說,我們家誰醫術最高明?”


沈傲講起故事來,娓娓動聽,安寧公主雖然疼痛難忍,這故事也只聽了個只言片語,可是一分神,反倒沒有這么痛了;大口喘氣,似是這疼痛比方才又減了幾分,有內侍給她繼續喂服了溫水,她終于拼命地咳了出來,這猛烈一咳,那臉上的潮紅終是消散了一些,目視著沈傲,道:“那你是扁鵲的大哥還是二哥。”


沈傲苦笑:“我是扁鵲的八弟,號稱醫死人不償命,殺人名醫沈傲沈監生是也。”


安寧公主咯咯要笑,這一激動,咳嗽更劇烈了,這猛烈一咳,倒是氣色漸好了不少,氣喘吁吁地幽幽道:“我的病總是不見好,我愛唱曲兒,經常唱曲兒給母妃和父皇聽,可是后來,我唱曲兒嗓子就疼,還喘不過氣來。我就在想,誰要是把我的病治好了,我就是短壽幾年也甘愿,我不愿意再這樣,不愿再有人看著我心疼。”那臉頰上的潮紅又濃了幾分,眼珠兒落得到處都是。


眾人見沈傲與安寧說話起了效果,個個精神抖擻起來,沈傲道:“要不我給你唱曲兒吧。”


安寧咳嗽了片刻,道:“好,我要聽新詞兒。”


沈傲一時無語,其實他的嗓子實在不好意思在這么多人面前顯擺,只是看她疼得難受,又見她楚楚可憐,很想轉移她的注意,減輕一些痛楚;這一唱,只怕本公子的名節全沒了。


嘆了口氣,沈傲凝神唱道:“為貪閑耍,向西郊常尋歲華。霎時間遇著個喬才,想今年命合桃花。邀郎同上七香車,遙指紅樓是妾家……”


這詞兒唱出來,周恒不知從哪里冒出來叫道:“表哥,原來你還有這樣的情懷?”


眾人都笑。


沈傲臉皮雖厚,卻終是敵不過這么多咄咄逼人的眼神,呵呵一笑,道:“過獎,過獎。”


這詞兒是沈傲學來的明曲,講的是一位貴族小姐乘著自己的香車,到西郊游玩,霎時間,遇到了一個少年,一見鐘情,越看越喜歡,女孩美滋滋地心想著自己今年真是走桃花運了,碰上了如意的情郎這位貴族小姐喜歡得不行了,馬上撩開車簾,主動邀請少年上車,告訴少年遠處的紅樓就是自己的家,跟我一起回家約會吧。


這曲體現了明曲的特色,情感真實和意境美好,在這曲里,女孩子對真情的渴望,大膽又熱烈,生活只有這樣本色才顯得美好,一個人只有卸掉了偽裝,盡情盡性才會活得有滋有味。


只不過話說回來,這明朝作詞的yin棍寫得也確實大膽了些,詞兒出來,自然引來不少人的注目和意味深長。


安寧公主氣色更好了,只是那臉蛋兒卻仍是緋紅,嚅囁著又咳了幾聲,縮入賢妃的懷里。


沈傲突然現,這詞兒有點不太合時宜,這公主不會是想岔了吧?以為自己將貴族小姐比作了公主,而貴族小姐看上的少年變換成了自己?


好冤枉,沈傲絕沒有這個意思的,只是一時盡興罷了,好好的一詞,現在怎么有一點隱晦求愛的意思了。


“咳咳……”這一回輪到沈傲咳嗽了,偷偷瞄了眾人一眼,國公的面色風淡云清,周恒一副我已看透了你的淺笑,周若將臉蛋別到一邊,還有那幾個婢女,卻都是一副冷峻不禁。


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心里嘆了口氣,移開話題道:“公主的氣色看起來好許多了。”


眾人才驚醒過來,這一看,果然看到安寧公主不再先前那樣的駭人了,賢妃大喜道:“神佛保佑,安寧吉人自有天相。”


安寧眨眨眼,眼睛不敢去看沈傲了,卻是點頭道:“是好多了,只是胸口還悶得慌。”


沈傲正色道:“這就好,不過往后再不能吃什么丹藥了,好好地調理,病自然就好了。平時少吃些油膩的吃食,多喝些溫水就是。”


安寧道:“就這樣簡單?”


“多喝些蜂蜜水和梨汁也可以,慢慢就可以恢復的。”安寧現在的病,沈傲已經斷定完全是那丹藥引起的,只要不吃丹藥,慢慢調理,總是不會錯。


安寧頜點頭,笑道:“謝謝你,沈公子。”


沈傲微微一笑,連忙退出帷幔外去,重新落座。


有了這一場虛驚,倒是讓方才冷漠的氣氛多了幾分色澤,賢妃道:“兄長,家里這些年好嗎?”


周正連忙道:“好,好得很。”他沉默片刻,補上一句道:“只是一直見不到你,為兄的既愧疚又難受,向宮里人打聽,也只是傳出只言片語。”


賢妃道:“兄長不必擔心,本宮好得很。”


話到了這里,又陷入沉默,頗顯尷尬。


倒是那帷幔之后的安寧公主怯生生地道:“沈傲,你除了作詞兒,還會什么?”


沈傲正呆呆坐著躲避周若傳來的眸光,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一聽安寧問,立即支支唔唔地道:“帝姬問的是學生?咳咳……學生除了死讀書,別的大致都不會。”


這一次他學聰明了,表現得很矜持。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9:07
第一百八十四章:惹到大人物了


安寧公主聽了沈傲的話,卻是蹙眉道:“讀書?我也想去讀書,可是父皇不讓。”


沈傲一時無語,笑道:“其實讀書也沒什么好。”就此敷衍過去。


說了一會兒話,安寧公主的病確實好了不少,就連說話也清亮了許多,一大家人吃了年關飯,便是送禮的時候了;周恒送的是一柄玉如意,不消說,這玉如意自是國公先送給周恒,周恒再以自己名義贈送給姑姑的。


至于周若,送的卻是一串翡翠掛墜兒,掛墜兒色澤柔和,霎是好看,賢妃笑吟吟地捏起吊墜,細細看了一番,又在頸下比劃,道:“這吊墜兒本宮很喜歡,難為若兒費心了。”


周若略有靦腆地道:“娘娘喜歡,若兒也就滿足了。”


接著,眾人將目光落在沈傲身上,賢妃笑道:“沈公子要送什么禮物給本宮呢?”


安寧公主亦是期待地眨眼望去,只見沈傲修長的身材徐徐站起,濃眉一挑,狹長的眼眸兒恰好向這邊望來,安寧眼眸連忙躲閃開,便聽沈傲道:“賢妃娘娘,學生并沒有為你備禮物。”


話音剛落,閣內頓時尷尬異常,賢妃卻沒想到等來的是這個答案,失望地嗯了一聲,勉強地扯出一笑道:“贈禮隨心,只要心意到了便好,本宮并不在意禮物的。”


雖是這樣說,面容卻是黯然,似有不悅。


連安寧公主都皺起了修長的柳眉,心里在想:“看來這沈公子是要惹得娘娘不喜了。”


沈傲呵呵笑道:“學生雖然沒有為娘娘準備禮物,可是有一樣禮物,卻要贈給康淑帝姬。”


恰好夫人見這邊無事,便抱著康淑帝姬回來,那女孩兒聽到沈傲有禮物送給自己,一時覺得新鮮極了,一下子忘了沈傲方才對她的放肆,在夫人懷中掙扎道:“拿禮物來給我看看。”


沈傲爾雅一笑,從懷中一掏,手里多了一樣物事,這是一個用皮革繡成的娃娃,式樣與后世的洋娃娃頗為相似,嬌小可愛,沈傲出了大價錢,皮匠們不敢怠慢,自然是精細無比。


女孩兒眼眸一亮,在夫人懷里興奮道:“給我,給我。”


女孩兒最喜歡的事物,無非是那些看上去可愛的小玩意,什么金銀珠玉在他們眼里,其價值可能比不過一個玻璃彈珠,沈傲最擅長的就是把握這種心理。


賢妃在宮中與康淑公主相依為伴,康淑公主對于她來說也許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有一個禮物能讓小公主開心,這份禮物的重量,自然非同凡響。


將布偶送到小公主手里,小公主視若珍寶,上下打量,俏生生地抱著布偶飛奔至榻前,一下子扎入母親懷中。


賢妃的臉上,頓時生出幾分欣喜,連連對沈傲道:“好,這禮物,本宮很喜歡;沈公子,令你費心了。”


沈傲連忙謙虛一番,自是其樂融融。


…………………………………………………………………………


“這個郡主小祖宗,還真是不好對付,嘖嘖,好在雜家見機行事,總算是脫身了。”


楊戩去宣了旨意,回到宮中,先是尋了個內侍詢問官家的動靜,內侍答道,官家正在小憩;聽內侍如此說,楊戩便尋了個小閣,去坐著喝了會茶,心里唏噓一番,榮郡公進宮,官家的心情似是也好了不少,今個兒是年關,待會兒宮中還要設宴,可有得忙了。


他心念一動,便又打發了小內侍來問:“膳房都準備妥當了嗎?今日雜家路過垠臺,怎的不見梁公公?”


內侍期期艾艾地道:“梁公公出宮去了。”


“出宮?”楊戩佯怒道:“這風口浪尖上,他出宮做什么?”


內侍道:“方才有內侍來宮里請太醫,恰好被梁公公撞見,一問之下,原來是安寧帝姬舊病復發。”


楊戩闔眼,靠著后椅似在養神,卻是陷入深思,安寧帝姬舊病復發,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吃了金丹不就好了嗎?立即教太醫過去也就是了,這梁公公去湊什么熱鬧?


宮里頭事無巨細楊戩都了若指掌,哪宮的夫人生了嫌隙齷齪,各主事內侍的脾氣秉性,他心里跟明鏡似的;這位梁公公,楊戩太了解了,此人外表愚訥謙卑,看上去老實厚道,不象是能說會道的人,實際上卻內藏心機,最善察言觀色,處事老道,深得官家的寵信。


更何況他領的差事是睿思殿文字外庫,主管出外傳導御旨;這可是個肥缺,除了中旨之外,所有御書號令都經他手傳出來,頒命天下;其權位之重,不在自己之下。


可是今日是年關,這個當口,梁公公出宮去做什么?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楊戩繼續問道:“只是因為帝姬的舊病?”


內侍道:“是與帝姬的舊病有關,可是據說,好像是有個人,說梁公公煉出來的金丹有毒,叫人不許給帝姬喂服,梁公公一聽,立即將差事繳給了王公公,又去向官家說代官家去瞧瞧帝姬的病情,便出宮了。”


楊戩一聽,闔著的眼眸張開,迸發出一絲精厲:“難怪了”


楊戩明白了,若是事情真如這個內侍所說,這梁公公若是不跳腳,那才是出鬼了,別看平時梁公公整日木訥訥的,其手段卻是再狠毒不過,更何況有人說他煉出的金丹有毒,這可非同小可啊。


這宮里頭的金丹,大多都是梁公公會同幾個天師煉出來的,非但是安寧帝姬,就是官家和正宮的幾個娘娘也是時不時取來吞服,據說這金丹有延年益壽的功效,宮里頭自是深信不疑。


可有人說他的金丹有毒,這對于梁公公來說,可是要命的事,丹里有毒,他卻獻給官家和娘娘們去吃,這是什么?往大里說,欺君都是輕的,說他是蓄意謀反都不為過。


這句話誰說出來,就必須得死,否則今日有人說金丹有毒,況且還是對著賢妃娘娘和帝姬去說,這要是傳到了宮里,梁公公還能活嗎?


楊戩心里一笑,這倒是有意思,汴京城里,竟還有人觸梁公公的逆鱗,雜家倒是許久沒瞧過熱鬧了。


雖然心中很爽,可是這臉上卻不能作出來,楊戩佯怒道:“是誰這樣大膽,連這種話都敢說,宮里的事也是別人能胡言亂語的?哼”


內侍討好地道:“說這話的人名字叫沈傲,奴才有點兒印象,楊公公還曾和奴才提起過這人的名字呢。”


楊戩一聽,那佯怒裝不下去了,轉瞬化為了驚愕,手里端著一盞要喝的茶停在半空,喃喃道:“你是說,這人……這人是沈傲?”


“這事兒斷沒有錯的,梁公公已經放話,說要將這人碾死,再好好地過這個年關。”


“難怪,難怪”楊戩一時無語,除了這個沈傲,還有誰連梁公公都敢惹?


這倒是令雜家為難了,沈傲……沈傲……,依著梁公公的性子,必不會和他干休的,可是這個沈傲,卻又是好惹的嗎?不說他背后有舊黨在,就是官家,也時常念叨著他,他這個人脾氣又倔又硬,這兩個人沖突起來,天知道結局是什么模樣。


況且這位沈老弟,和雜家也是有交情的,這個人,雜家看著喜歡,雜家將來做生意賺銀子的事還巴望在他身上呢銀子倒也是小事,重要的是沈傲的未來,這位沈老弟學問汴京第一,官家器重得很,將來早晚要平步青云的,自個兒現在和他打下的交情,將來自有用處。


其實楊戩和梁師成是一類的人,二人都有野心,在內廷,楊戩說一不二,就是梁師成見了他也得讓個兩分。可是在朝廷里,楊戩比之梁師成的影響力卻是相差較為懸殊,比如現今執政的少宰王黼,自蔡京致仕之后,整個朝廷幾乎由王黼把持,可是王黼呢,卻對梁師成如子敬父,稱之為“恩府先生”。兩人府第僅一墻之隔,又在墻上設一小門,日夜往來交通,關系極為緊密。


朝中有人依仗,梁師成的權勢,尤其是對宮外的影響,自不必說。


可是這個少宰王黼,卻也是梁師成提拔出來的,那王黼還只是個小官的時候,就與梁師成過從甚密了;眼下的沈傲,就如當年梁師成的王黼,楊戩便是想借一借這大才子,將其引為外援。


楊戩深深懂得,在當今的官家手底下做官,可不比前朝了。只要官家高興,圣眷一下來,一日三遷也是常有的事,譬如那高俅,楊戩還會不知道他的底細無非是個不學無術的書童罷了,可是轉眼之間,就成了太尉;以沈傲現在的圣眷,將來他就是將王黼取而代之,楊戩也絕不懷疑。


眼下沈傲卻和梁師成對上了,這可大事不妙了,若是那梁公公玩硬的,來個先斬后奏,雜家搭起的這根線不就斷了嗎?


可是為了一個沈傲去得罪梁師成……


楊戩摸著光潔的下巴,陷入深思里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9:08
第一百八十五章:影帝


現如今倒教楊戩真正為難了,沈傲這個家伙,到底是保還是不保?


那梁師成的手段,自是不必說,若是自己冷眼相看,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可要是去保沈傲,只怕要和梁師成反目了。


沈傲說金丹有毒,與梁師成已生出了不共戴天的仇怨,這絕不是鬧著玩的,也不是說個和就能化解的。


跟前的那個內侍,眼見楊戩神情恍惚,心翼翼地低聲叫著:“楊公公……楊公公……”


楊戩回神,眼眸中卻是閃露出一絲狡黠:“去文景閣,看看官家醒了沒有,若是官家已經醒了,立即來報。”


“是。”內侍退了出去。


楊戩對著空曠的閣樓里齜牙冷笑一聲,慢吞吞地喝了口茶,他清楚,做了這個決定,自己就不能回頭了。


保沈傲,想盡辦法,也要將這家伙留住,不止是因為沈傲和他的交情,這個決定的作出,更像是楊戩作出的一個政治豪賭。


臥榻之下,豈容他人鼾睡?雜家是內相,這宮里頭卻平白添了個隱相,嘿嘿……現如今恰有了個機會,雜家為什么要和他梁師成平起平坐?


一山不容二虎,這個想法,在平時楊戩連想都不曾想過,梁師成的手段,他是知道的,其狠辣遠在自己之上;可是現在,豈不也是個機會?


“金丹有毒……金丹有毒,這金丹到底有沒有毒呢?”楊戩絲絲冷笑:“沒有倒也罷了,可要是有呢?梁公公啊梁公公,你這老樹只怕要盤根拔起了。”


恰在這個時候,侍進來稟告道:“公公,官家醒了。”


趙佶一覺醒來,腦袋卻還有點兒犯暈,這些時日,他的精神頗有些不濟,左右張望,人呢?今日當值的是誰?


殿門輕輕推開,楊戩笑吟吟地提著一壺茶水,亦步亦趨地過來,心翼翼地給趙佶斟了茶,低聲道:“官家,先喝口茶潤潤心肺。”


趙佶舉起茶盞,道:“這殿里怎么這樣冷清,哎,難為了你。”


楊戩神色不動,乖巧地退到一邊,心翼翼地道:“蒙陛下不棄,奴才能夠伺候陛下,已是祖上修來的福氣,難為自是談不及的,憩了一會兒,陛下的精神都好了不少呢。”


趙佶呵呵一笑,精神顯得抖擻地一些,道:“你說的是,過幾日教人來踢一場蹴鞠吧,再不踢,朕的技藝都要生疏了。”


楊戩也笑著道:“陛下說到蹴鞠,奴才便在想,那沈傲會不會蹴鞠,這子倒是什么都會幾分。”


趙佶哈哈笑道:“朕就不信他什么都會。”


楊戩眼眸一閃,低聲咕嚕道:“奴才倒是相信,方才奴才還聽人說,沈傲連醫術也高明得很,眨眼之間,將寧安帝姬的舊疾都給治好了。”


趙佶只聽到只言片語,道:“你說什么?”


楊戩惶恐不安地道:“奴才沒有說什么,只是胡亂說的,請陛下恕罪。”


趙佶卻是聽出幾分弦外之音,眉頭微微地皺起,道:“你不要怕,有什么就說什么,朕在這里,你有什么好怕的?”


楊戩哭喪著臉道:“奴才實在不敢說,陛下,您就饒了奴才吧。”


他越是如此說,趙佶更要一探究竟,板著臉道:“楊戩,到底是什么事,你連朕都敢瞞嗎?”


這一句話將楊戩嚇得魂不附體,可是他只是咬緊牙關,似是十分畏懼的樣子,道:“陛下就饒了奴才吧,奴才只有一條命,哪里敢在陛下面前胡說八道,若是讓人知道,奴才就算有官家庇佑,只怕也萬劫不復了。”


他這一句話的意思,背后的隱喻卻是駭人,趙佶心中一驚,這話的意思是有朕庇佑也萬劫不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莫非還有人比朕說的話還管用?


趙佶臉色鐵青,氣得渾身抖,啪地一聲,手中的茶盞摔落在地,怒斥道:“楊戩,你到底要說什么?朕的話你也不聽了?”


楊戩身如篩糠地一下子跪下,期期艾艾地道:“陛下,奴才不能說啊,這宮里頭耳目眾多,奴才若是說了,只怕再也不能伺候陛下了,是奴才該死,惹陛下生氣,奴才該死……”他掄起自己的手掌便往自己的臉頰上啪啪煽打,眼淚兒四濺下來,凄凄慘慘地繼續道:“陛下一定要說……奴才……奴才……”他咬了咬牙,道:“奴才就不再隱瞞了,若是有人要打要殺,奴才甘愿去死。”


臉頰腫得老高,眼眸里淚眼婆娑,這一刻,楊戩卻是突然鎮定下來:“今日安寧帝姬隨賢妃娘娘去了祈國公府省親,可是到了國公府,去突然病……”


趙佶一聽,眉頭皺得更緊:“朕聽梁師成說過這事,已叫他去探望了。”


“可是有些事,梁公公并沒有對陛下說。”楊戩抬眸,表情顯出幾分猶豫,又似是鼓起了勇氣,道:“安寧帝姬病,按往日,都是喂服金丹的,陛下應當知道吧?”


趙佶點頭:“梁師成煉成的金丹,確實有治愈百病的功效。”


“可是這一次,那金丹卻不起效了,非但不起效,安寧公主吃了那金丹,病情非但未緩解,反而加重了幾分,眼看危在旦夕,沈傲沈公子卻站了出來。”


趙佶意外地皺了皺眉頭,道:“這個沈傲,為什么什么事都有他的一份,他是個怪才,想必一定有良方了?”


楊戩咬牙道:“沈公子沒有良方,卻只是叫人給帝姬喂水,這病,就不治而愈了;更駭人的是,沈公子還說……還說……”


“還說什么?”趙佶眼眸一張一闔,顯出無比的震驚。


這副姿態,卻是令楊戩心中有些虛,繼續道:“沈公子說那金丹……有毒。”


“有毒?”這一句話如晴天霹靂,卻是教趙佶臉色劇變,那金丹,他也吃了不少,若真有毒,為什么朕沒有現?這個沈傲到底是危言聳聽,還是……


楊戩道:“陛下,這些話奴才本不該說,哎,奴才這個人,只求能伴在陛下身邊,此生足矣,再沒有其他奢望,可是陛下一定要奴才說出來,奴才……奴才……”


楊戩抬手去擦拭眼淚,戀戀不舍地道:“奴才不敢教陛下為難,若是奴才生了什么不測,陛下也萬勿見怪。”


趙佶面色鐵青,撫案道:“你這是什么意思?什么不測?你無須隱瞞。”


楊戩咬唇道:“奴才今日在陛下面前提及金丹之事,梁公公還會放過奴才嗎?梁公公被人叫做隱相,他主管出外傳導御旨的差事。所有御書號令都經他手傳出來,頒命天下。奴才聽說,他特意找來幾個擅長書法的吏模仿陛下的筆跡按照他自己的意愿擬圣旨下傳,外廷人不知底細,也不辨真偽,也都遵從照辦,這大宋朝誰不知道天上有兩個太陽,宮里頭住著……住著兩個天子?”


“非但如此,在朝廷里,梁公公的私黨數不勝數,就是少宰王黼,見了梁公公,那也是以師禮事之的。誰得罪了他,還會有命活嗎?若他假傳一道圣旨,說奴才蓄意謀反,奴才百口莫辯,唯有一死了。”


趙佶手指扣著御案,臉上卻是說不出的冷靜,眼眸中卻閃出一絲殺機,一字一句地道:“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楊戩咬牙道:“若有一句虛言,任陛下處置。”


趙佶Yin沉著臉,冷笑道:“查,要徹查,朕不能信你的一面之詞,也絕不會姑息養Jian……”


楊戩心中一驚,官家竟是沒有表態,按他對官家的了解,此刻應當是龍顏大怒,直接先將梁師成下了大獄,再徹查督辦此案;只要梁師成下獄,他的同黨必然樹倒獼猴散,不說這梁師成留下的把柄不少,就是完全清白,楊戩也自信有給他栽贓的把握。


只是,官家現在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來不及揣摩,楊戩道:“官家,方才梁公公說是要出宮去看安寧帝姬,只怕并沒有這樣簡單?”


趙佶心念一動:“你說下去。”


楊戩道:“沈傲竟敢說梁公公的金丹有毒,梁公公知曉,豈能輕易罷休?陛下,沈傲有難了”


趙佶闔目深思,卻是無動于衷地道:“再等等,等等看……”


他嘆了口氣,眼眸中卻是閃過一絲悲涼,在端王府的時候,梁師成就伺候著他,君臣之間的感情,又豈是一兩句就能斬斷?他要再看看,再等等,他心里默默道:“梁師成,你這奴才可莫要教朕失望……”


…………


“恩府先生,怎么今日這么早就出宮了?”


這廳堂雖然不大,卻是金碧輝煌,各種字畫,瓷瓶琳瑯滿目,梁師成雖多少懂些詩書,但根本談不上是什么大手筆,他卻喜歡附庸風雅,自我標榜吹噓,說自己出自于蘇軾之門,還四處宣稱以翰墨為己任,常常對門下的四方俊秀名士指點批評。他還在府宅的外舍放置各種字畫、卷軸,邀請賓客觀賞、評論,題識;如果題識令他滿意的他便加以薦引。


別看這廳堂玲瓏,不知多少人在這里獲得了梁師成的賞識,被委予了官職。梁師成雖已到了不惑之年,膚色卻保養得極好,雖穿著宮里的公服,可是佇立一站,卻有幾分變態得男子妖冶,蘭花指兒掀開茶盞,斯斯喝了口茶,抬起眸來,那眼眸清澈明亮,卻是散出一股木訥,這木訥倒是并沒有讓他的形象失色,反倒減輕了幾分那變態的妖冶。


他喝起茶來,慢吞吞的,顯得不徐不疾,風淡云清,在他的身側,則是一個身穿蟒袍的官員,笑呵呵地望著梁師成,一雙眼眸兒直勾勾地盯著梁師成喝茶的模樣,畢恭畢敬的神情,沒有一點兒不耐煩的意思。


堂堂少宰,掌握朝綱的重臣,臉上除了那并不太讓人生厭的諂笑之外,再無其他。


喝了茶,梁師成抬眸,一雙眸子落在王黼身上,如沐春風地道:“王大人,為何不坐下說話,來,來,快給王大人上茶。”微微一嘆,道:“王大人,雜家叫你來,是有一件事要你幫襯一二。”


王黼連忙道:“恩府先生有命,只需吩咐下官即是,幫襯二字,休再提了。”


梁師成咯咯一笑,將茶盞放下,溫文爾雅地道:“王大人,沈傲這個人,你聽說過嗎?”


王黼沉吟片刻道:“此人是個監生,初試、中試都考了第頗受推崇。據說他的姨父乃是祈國公,至于其他的……對了,宮里的楊戩楊公公和他的交情似是不淺,這些下官也只是道聽途說來的,到底是什么光景,只怕要教人去查一查。”


梁師成笑著搖頭道:“不必了,這個沈監生和雜家有緣,哎,雜家只是煉些金丹,孝敬宮里的各位主子,誰知他危言聳聽,竟說雜家的金丹里有毒。”


王黼臉色頓變:“他好大的膽子,恩府先生放心,這件事包在下官身上,管他與誰有關聯,下官定不輕饒他。”


梁師成又是咯咯一笑,那眼眸兒突然變得傳神起來,上下打量王黼一眼:“只是不輕饒他?王大人,你似乎還沒有聽懂雜家的意思呢?他構陷雜家煉的金丹有毒,若是讓有心人聽了,豈不是說雜家欺君罔上?雜家這一次叫你來,便是有一個目的……”眼眸中突露兇光,手掌在頸脖處輕輕一劃,聲音陡然高盎起來:“此人在世上多活一日,雜家的心里頭就空落落的,睡不安穩哪……”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9:09
第一百八十六章:栽贓


王黼一聽,臉色頓變,殺沈傲?沈傲可是監生啊,禮不上大夫可不是空話,要殺一個有功名的學生,更何況還是監生,豈是容易之事?


梁師成咯咯一笑,妖冶盡顯,翹著蘭花指頭揭開茶蓋,道:“如何動手,雜家可不管,雜家要的只是結果,王大人,勞您費心了。”


王黼心里苦笑,梁公公的意思是說,事情由自己來辦,出了事也得自己兜著,這沈傲的背后是祈國公,祈國公會善罷甘休?心頭轉過許多個念頭,眼下這梁公公斷不能得罪的,自己能有今日,全靠公公提攜,就是刀山火海,他咬著牙也要蹚一蹚。


踟躕片刻,王黼道:“可是給這沈傲治一個什么罪名呢?若是尋常小罪,難免繞不過京兆府,京兆府里都是衛郡公的人,衛郡公與祈國公又是莫逆。可若是羅織的罪名太大,大理寺那邊必然插手,這大理寺與老夫一向不和,唯有從刑部這邊下手,方能做到掩人耳目。”


梁師成道:“普天之下,羅織什么罪名最容易?”


王黼倒吸了口涼氣:“恩府先生的意思是……謀反?”


梁師成呵呵一笑:“雜家可沒這樣說,你自個兒拿主意吧。你記好了,安排好一切,立即帶人去祈國公府拿人,祈國公府里賢妃娘娘尚在,你也不必怕,只要你寸步不讓,沾上了這罪名,娘娘也不敢輕舉妄動。他們唯一的辦法,就是在下獄之后設法營救,所以那姓沈的一旦下獄,不需有什么耽誤,讓他立即就死,遲則生變,明白嗎?”


王黼又豈是個輕易被人拿槍使的蠢蛋,梁公公的話他自是不敢忤逆,可是多拉幾個人下水,卻也可作為自己的護身符,比如動用禁軍,就一定要教三衙的高俅首肯,除此之外,還有刑部尚書王之臣。只要把這些人拉下水,就算到時候官家追問下來,宮里有梁公公說情,高俅和王之臣又都是寵臣,到時還不是不了了之?


梁師成沉吟道:“三衙的事,雜家教人和高太尉打一聲招呼,至于鐵證嘛……”梁師成嘿嘿一笑,眼眸兒閃出一絲駭人光澤,靠著太師椅闔目道:“來,將那條玉帶拿來。”


門下聽了吩咐,立即往府庫去了,過不多時,捧著一條玉帶過來。


王黼定睛一看,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這玉帶的布帛用的是橙黃之色,鑲嵌的美玉散發著溫和光線,認真細看,那玉帶的紋理竟是隱隱繡著紅絲的龍紋,這……這竟是御用之物,卻為什么會出現在梁公公的府上?


王黼頓覺心驚肉跳,梁公公……梁公公莫不是私藏了御用的御帶?這……這若是讓人知道,可是謀逆大罪啊。


他轉而一想,隨即又鎮定下來,今日梁公公將這御帶當著自己的面拿出來,豈不是恰好證明老夫深得他的信任?否則這樣的寶物,又豈可示之與人?


梁師成咯咯笑道:“這御帶想必王大人不陌生吧?”


王黼正色道:“下官看到的,只是一件尋常的玉帶,至于其他,下官什么都不知道。”


梁師成欣賞地望了王黼一眼,道:“也不要藏著掖著,這就是御帶,是陛下的御用之物,這條御帶呢,雜家看著喜歡,就悄悄地從宮里頭帶了出來,嘿嘿……,宮里頭已經報失了,這條御帶,就贈給沈傲吧,就當是雜家送給他的年關大禮。(免費天珠變最新章節盡在更新最快)”


王黼眼眸一亮,道:“下官明白了,恩府先生放心,有了這御帶,下官辦起事來就順手多了。恩府先生好好歇養著,下官這就去把差事辦了。”


梁師成打了個哈欠:“歇?哼,哪有這樣容易,雜家是奉了官家的旨意,要去探望安寧帝姬的,等你拿了沈傲,雜家后腳就去。探了病,雜家還要回宮繳命,今個兒是年關,宮里頭離了雜家,還不知會變成什么模樣。”


王黼笑呵呵地道:“說的是,不說宮里頭,就是朝廷,也離不得恩府先生的。”


………………………………………………


國公府里其樂融融,有了那一場突發的事變,倒是令所有人走近了許多,一大家子人在景湖深處嘗著蔬果,賢妃娘娘面西而坐,與周正恰好相對,面帶溫和的說了幾句話,都是回憶些從前的時光,對那未出閣的日子,想必頗為懷念。


那小女孩兒則是抱著沈傲送她的布偶獨自玩耍,身子倚著母妃,全神貫注極了。


周若、周恒二人一邊陪著賢妃說著話,有時夫人插幾句口,相處得倒是合宜。


唯有那安寧公主,倚在那涼亭欄桿處,望著那結了一層冰霜的湖面出神,原本她身體孱弱,由著賢妃的意思,是教她在閣里歇著的。不過她精神略好了一些,也想出來看看,沈傲又在一旁說她這種病更該出來走走,呼吸些新鮮空氣,這才作罷。


安寧公主似是思緒飛了極遠,一雙眸子升騰出重重水霧,突而喃喃念道:“風沙黯、萍飄散、亂紅殘夜已闌。月影淡、莫憑欄。昔時歡、曾相伴、終成幻。訴情難、望君還、望穿無限山。三月光細風剪柔腸,七重宮墻平生難自量,舊時荒涼月色在瀟湘……”


她低聲吟唱,倒是教大家都停止了絮叨,靜下心來聽這凄婉的曲兒。這曲意哀愁綿綿,曲聲如夢似幻,置身在這銀裝素裹的園林之中,天色將晚,一抹斜陽灑下余暉,空氣中薄霧騰騰,令人扼腕傷神。


沈傲依稀記得,這首曲兒講的故事是唐高宗和武則天的五子李弘,自李忠被廢,而立為太子;李弘身體欠佳卻天資聰穎,勵精圖治,體恤民心,深得高宗喜愛。他與其妻裴妃未誕一子,卻與相伴十四年的書童青蒲私交甚好,釃酒賦詩賞花燈。因武后奪權心切,便將李弘毒殺于寢宮,青蒲后溺于宮中凝碧池。舉國同哀。


這首曲兒雖然作得好,可是……可是……沈傲臉色現出些許怪異之色,這曲意中說的可是玻璃之愛啊,太子是男的,書童青蒲說穿了,只是個孌童罷了,曲兒雖好,可是這曲兒的背景由公主唱出來,教沈傲有點兒無語。


唱到一半,安寧陡然一陣輕咳,已是喘氣吁吁,賢妃連忙撫著她的背道:“安寧,現在大病初愈,這曲兒還是留著往后唱吧。”


安寧回眸,櫻聲嗯了一聲,眼眸落在哭笑不得的沈傲處,低聲道:“沈公子認為,我唱得曲兒不好聽嗎?”


沈傲連忙正色道:“好聽,好聽,帝姬唱出來的曲兒,直比天籟之音,這凄切的詞兒經由帝姬口中唱出,更添幾分惆悵。”他小小地拍了一下馬屁,便看到周若的眼神兒向這邊看來,后頸有點兒發冷,立即住嘴,不再發揮了。


安寧輕聲一笑,道:“沈公子過獎了。”


正在這時,劉主事匆匆地小跑過來,表情凝重地道:“見過娘娘,見過帝姬、公爺、夫人,府外有禁軍求見,說有緊要的事通報,現在就在前院,要親自見公爺和表少爺。”


周正面露不快,道:“什么緊要的事,那人可曾說了嗎?”


劉文喘了幾口氣道:“說是事關表少爺的安危。”


周正望了沈傲一眼,眸光隨即一凜,道:“叫他進來。”


劉文轉身去了,過不多時,鄧龍和一個戴著范陽帽的禁軍虞侯并肩過來,那虞侯恭謹地朝眾人行禮,正色道:“不知哪位是沈公子?”


沈傲道:“我是。”


虞侯望了沈傲一眼,眼眸中露出些許欽服,那一日在宮中,沈傲棒打泥婆羅王子,可是被當值的禁軍看了個清楚,回到營房之后,自然廣為傳播,沈傲那一番舉動,做了他們這些粗漢子想做卻又不敢做的事,尤其是替指揮使大人報了一箭之仇,這一筆賬,倒是有不少人記得。


“沈公子,大事不好了,有人在公子的國子監宿舍中尋到了一條御帶,少宰王黼大人聞之已趕到國子監,又派人知會了三衙太尉高大人,說公子偷竊宮中御用之物,是為大不敬,有謀逆之嫌,因而欲調派禁軍前來拿捕問罪。我家殿前指揮使受沈公子恩惠,不忍公子遭人構陷,特教小人前來知會一聲,請公子及早做好準備,想好應對之策。”


這一句話道出來,當真是驚煞了眾人,沈傲此刻卻是出奇地冷靜,御帶?別說他偷竊私藏,就是連見,他都未曾見過,這背后,一定有人誣陷,只是這誣陷的手段也太拙劣了,一條御帶,就可以治我的罪?這背后,到底又有什么安排?


絕不可能如此簡單,能動用御帶構陷,就足以說明背后之人,一定擁有極大的權勢,以至于連國公都不放在眼里。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9:10
第一百八十七章:沖突


沈傲不由苦笑,近來有些流年不利啊,好好的年關,卻遭人栽贓陷害,還是令人聞之色變的謀逆大罪,一個不好,那真要殺頭了。


“什么”周正霍然而起,道:“休要胡說,謀逆?哼哼,沈傲只是監生,謀逆?這背后,定是有人栽贓”


虞侯連忙道:“我家殿前指揮使大人聞之亦覺得這背后有人栽贓陷害,否則縱有天大的膽子,也絕不敢為反賊報信,殿前指揮使大人說了,高太尉已令侍衛親軍步軍司率一隊親軍會同少宰大人前來提人,誰能調動禁軍,這汴京城里有這手段的一只手便可數過來,請公爺和沈公子自己思量、思量。”


周正突然冷靜下來,眼眸中掠過一絲疑色,道:“知道了,來人啊,給虞侯大人準備些賞錢,年關到了,過個好年吧。”


虞侯道了謝,與鄧龍轉身而去。


這涼亭中,瞬間安靜下來,謀逆,御帶……這兩樣事物聯系起來,倒也說得通,可是若說謀逆之人是沈傲,卻又完全說不通了。


一個監生,御帶從哪里來?又憑什么去謀逆?如此事關重大的御帶,卻將它放在國子監的監舍里,汴京第一才子,真有這樣愚蠢?


可是為什么有人用這么拙劣的辦法栽贓呢,須知就算將他押入獄中,等官家聞知,早晚也會將案子查個水落石出,到了那時,對于沈傲來說,也不過是虛驚一場的事。


除非……


周正冷笑一聲,栽贓陷害竟到了祈國公府來了,真是有意思,他陡然想起一件事來,方才沈傲說了一句話,那一句話是什么?金丹有毒


隨即,周正便想起了一個人明白了,周正出森然冷笑,這個笑容,教賢妃和夫人見了,都不由冷寒,平時的國公溫文爾雅雖是嚴厲,卻絕不會如此猙獰。


沈傲道:“姨父,這件事……”


國公按住他的肩,叫他重新坐下:“以你的聰慧,想必也知道這背后之人是誰,你不必說什么,我自有主張。”


一家之主,確實表現出了出奇的氣度和冷靜,沈傲謀逆,若是被人坐實,那么對于祈國公府亦有影響,在這個時代,老子犯法兒子充軍,二人雖認了遠親,可是只這一條,也足以令祈國公府產生軒然大了。


周正正色坐下,朗聲道:“我一向教導恒兒,他雖是公府世子,到了外頭,卻不能欺人,欺人者人恒欺之,這是千古不破的道理。我們能有今日,皆賴祖宗和天子的恩蔭,這些年來,倒也并沒有出過什么大事。可是今日……”他厲聲道:“既有人欺上了門,須知我周某人也不是好惹的,他們要耍弄手段,周某人奉陪到底。”


“劉文……”


劉文在一旁聽得心驚膽戰,國公爺平時和和氣氣的,今日這番模樣倒是令他生出駭然,連忙道:“請公爺吩咐。”


“立即叫人知會衛郡公,不要說什么,就把方才那虞侯說的事轉述一遍。”


劉文會意,頜點頭:“人省得,這就去報信。”


衛郡公與祈國公相交莫逆,不但是因為家族的淵源,更是兩家的利益早已綁在了一起,周家的利益被人觸動,石家同樣要蒙受損失。


劉文不敢耽擱,旋身走了。


短暫的沉默之后,周正凝望賢妃,道:“娘娘,能救沈傲的,唯有陛下一人,我和衛郡公能做到的,只有拖延時間罷了。”他朝賢妃拱了拱手,凝重地道:“娘娘難得回家一趟,只怕……只怕……”聲音略有哽咽,咬牙道:“請娘娘立即回宮,將此事稟知陛下。”


賢妃頜:“事急從權,本宮分得清輕重,來,這就擺駕吧。”


隨來的內侍紛紛道:“鳳駕回宮。”


眾人紛紛站起要去相送,一直送到前院,賢妃旋身回眸,去望沈傲,只見沈傲臉色坦蕩,并無畏懼,招手叫他過來,道:“沈傲,你不必擔心,只要回稟了官家,官家必能還你個清白,你好生待著,哪里也不要去。”


沈傲頜點頭,道:“怕倒是不怕,只是有勞娘娘,學生心中不安。”


賢妃淺笑:“這些話就不必說了,你好自為之吧。”


已送到了周府門口,鳳攆抬起,各種儀仗紛紛舉起,恰在這個時候,一隊禁軍卻是熙熙攘攘過來,只聽一個高聲道:“莫要放走了反賊。”


一聲令下,眾人紛紛呼應,片刻功夫,這街頭街尾,便圍了個水泄不通;放眼望去,馬撕人吼,無數個戴著范陽帽的禁軍持槍帶矛,遠遠地在外圍警戒,倒是做足了緝拿反賊的樣子。


只是這些禁軍雖然圍住了街巷,卻絕不敢往國公府靠近一步,他們自沒有膽子沖撞國公府,此刻一人騎馬排眾而出,身后數十名刑部差役尾隨其后,徑直向公府過來。


來人正是王黼,得了梁師成的授意,王黼自也明白,自己能有今日,全仰仗梁師成的恩賜,今日縱然要面對的是祈國公和宮里的娘娘,他也要硬著頭皮效這個勞,他放眼眺望,遠見那國公府門口的鳳駕,心里頗有些心虛,連忙下馬,步行帶著差役過去,及至門口,立即莊肅下拜:“臣王黼見過賢妃娘娘。”隨即長身而起,又是看著周正,拱了拱手:“周公爺,多日不見,公爺神采如昔,可喜可賀。”


賢妃畢竟是女眷,此刻頗有些失措,抿了抿嘴,道:“王大人,你來做什么?”


王黼笑道:“因受人舉檢,有人在沈傲沈監生的監舍中現御帶,事關重大,下官前來捉拿反賊沈傲,擇日會審。”


先是加了個謀逆大罪,倒是教賢妃一時無話可說,這王黼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確也無懈可擊;現有人私藏御帶,這已是驚天的大案,前禁軍和差役前來拿人,擇日會審,誰又能說什么?


賢妃一時語塞,周正在后冷冷地道:“王大人,只憑一條御帶就可斷人謀逆?一個監生,又從哪里得來御用之物?”


王黼微微一笑:“公爺問得好,實不相瞞,下官也覺得這案中有隱情,沈公子或許是冤枉的也不一定。不過國有國法,既然御帶出現在沈公子的監舍,將他羈押起來,再上報官家,由官家決斷,也是常理。不知這沈傲在哪里?請他出來吧”


王黼的話無懈可擊,讓人一時找不到反駁的話,他的身后,幾個差役已是躍躍欲試,要涌上去拿人。


“公爺,進府搜索,依本官看來就大可不必了,還是叫沈傲老老實實出來,隨我們走一趟吧。”


周正微微笑道:“王大人,你身為少宰,這拿人的事,怎么要親自來跑腿了?你方才也說過,國有國法,按律,就是要拿人,這是大案要案,自該大理寺來定奪才是。”


王黼臉色驟變,冷哼一聲,心知這周正是在拖延時間,另一方面,那大理寺與周正有著千絲萬縷牽連,人若是拿去了大理寺,要想動手可就難了,便是道:“周正,你好大的膽子,你世受國恩,卻包庇重犯,這是什么緣故?來人”


眾差役紛紛道:“大人吩咐。”


王黼道:“將沈傲搜出來”


箭在弦上,不得不,既然來了,王黼就絕沒有空手而回的道理,反正這國公,一向瞧自己不起,和他早就不合。哼,今日不給他三分顏色,姓周的還不知這少宰的厲害了。


勛位上,王黼自比不過周正,可是在朝廷里,王黼手掌大權,代蔡京之政,卻也不是好惹的。


眾差役紛紛應諾,就要沖進去。


卻聽到賢妃冷聲道:“本宮倒是要看看,誰敢動周家一草一木,你們好大的膽子,敢在本宮面前放肆?”


王黼冷笑道:“娘娘定是被人蒙蔽了,這周府中藏著反賊,娘娘便在這里,若是那反賊欲對娘娘圖謀不軌,我等豈能坐視?食君之祿,豈可令娘娘涉險?叫人來,請娘娘上鳳攆,離此地。”


他這句話可謂聰明至極,娘娘得罪了就得罪了,宮里的娘娘也不是一個兩個,可是梁公公,卻只有一個。只要自己滿口正義之詞,咬定了府里頭有亂黨,大義凜然的請人教賢妃離開,誰又能說什么?


這話道出,那禁軍之中有竟有七八個健婦出來,及至府門,朝著賢妃行禮,道:“請娘娘上攆。”


這一下倒是令人措手不及,原來這王黼早有準備,竟是連婦人都準備好了。


賢妃大怒,張口欲言,卻聽到周正朝她深望一眼,道:“娘娘回宮里去,切記為兄的話。”


只有官家盡快過問此事,這件事才能水落石出,賢妃頓時會意,對著周正扯出一個淡笑,拉著兩個帝姬,上了那帷幔鳳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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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亮出身份


鳳駕徐徐而去,王黼心大喜,天色漸晚,那一抹斜陽灑落下來,天穹一片金黃,王黼望了望天色,心里想:“不能再拖延了,遲則生變。”面色一冷,對差役道:“進去搜。”


“且慢”沈傲排眾而出,笑呵呵的道:“我在這里。”


王黼上下打量了沈傲一眼,冷哼一聲:“你便是沈傲?”


沈傲笑道:“我就是沈傲。”


王黼冷笑:“好極了,你若是識相,老夫也不綁你,隨老夫走一趟吧。”


幾個差役已經提著棍棒要上前去,眼前這個弱不禁風的少年,原來就是反賊,這可太好了,拿下了他就是大功一件。


沈傲連忙道:“且慢,有些話還是說清楚的好,王大人冤枉……”


“不是冤枉,是尋到了物證。”王黼斷喝道。


沈傲點頭:“對,對,王大人尋到了學生謀反的物證,只是這物證可帶來了嗎?”


王黼冷笑:“隨我到了刑部公堂,自然會把物證給你看,不要再耽誤時間了,隨我走吧。”


沈傲呵呵笑道:“隨大人走自然是要走的,不過嘛,請大人告訴學生,大人帶學生去哪兒?”


王黼怒道:“自是去刑部,來,拿下。”他已是不耐煩了,更不敢耽擱,在國公面前拿人,自然是將自己推到了與祈國公水火不容的地步,可是這個時候,也顧不了許多。


“且慢”街尾的盡頭,一隊人騎著馬遠遠過來,禁軍竟不阻攔,紛紛讓出一條道路,王黼瞥眼望去,卻不是衛郡公石英是誰?


石英騎著馬,身后卻是一大群的差役,只是這差役公服,與王黼帶來的略有不同。石英臉上帶笑,風淡云清的下了馬,道:“王大人,據說國公府藏有反賊?”


王黼道:“沒錯,就是這個沈傲,來,帶走。”他突然預感到不妙,石英為什么會突然出現,莫非他有千里眼順風耳?一定是有人報信了,不好,這個人,無論如何也要帶走。


心一驚,此刻反倒鎮定下來,對身邊的差役低聲道:“叫王指揮使隨時做好做好準備,這人,一定要教我們帶走。”


那差役點點頭,立即去巷尾處報信去了。


石英慢慢踱步過來,道:“好極了,來,立即將沈傲帶走,去大理寺,既是謀逆大案,自該是大理寺署理。”


這話一出,身后的差役紛紛拔出刀來,只是這刀,對著的到底是沈傲,還是王黼就不得而知了。


王黼怒道:“郡公,罪證可都在刑部大堂,更何況天色已晚,這犯人只怕一時也審不了,需先到刑部大堂關押才是。”


大理寺只負責審判,牢獄卻是沒有,石英笑道:“這是什么話?既是大案,自是要連夜審問的好,帶回去。”


大理寺差役正要動手,王黼厲聲道:“誰敢”他身后的刑部差役紛紛拔刀,雙方雖是劍拔弩張,卻都是心虛不已,一邊是少宰,一邊是郡公,這兩方都不能得罪啊。


兩方僵持著,一時竟是沉默。


恰是這個時候,卻聽到一個好聽的聲音道:“誰敢攔我,我是清河郡主,手里拿著的,乃是官家的圣旨,你們要造反嗎?咦,對了,你們圍著這宅子做什么?”


這一句話道出,那些禁軍竟是無語,帶隊的虞侯笑呵呵的過去,再裝不出肅然的樣子,又是拱手又是點頭,道:“原來是郡主,得罪,得罪,郡主若是帶來了圣旨,能否請末將看看?”


來人正是趙紫蘅,這趙紫蘅挺著胸脯瞪著虞侯道:“為什么給你看,圣旨又不是給你的,你好大的口氣啊,快讓開。”


虞侯無語,向身邊的人望去,禁軍們卻都不敢作出決斷,紛紛將臉撇到一邊。


“好,郡主請。”虞侯咬了咬牙,禁軍自動分出一條道路,讓郡主帶著幾個護衛過去。


這條被封鎖的長街之上,心情最輕松,腳步最輕快的,就非趙紫蘅莫屬了,踱步到了府前,見了這么多人,她也一點害怕都沒有,被禁足了這么久,憋得太狠,此刻在她眼里,天是藍的,雪是白的,就是空氣,也比王府里清新的多。


“咦,石叔叔,你們這是在做什么?哇,竟還拔刀了?是要抓捕人犯嗎?好極了,快抓給我看看。”


這一句話,令所有人無語,那些差役手里提著刀,放又不是,不放又不是,尷尬極了。


就是石英,那板著的臉不知是該緩和下來的好,還是繼續保持威懾的好,尷尬的道:“紫蘅,你怎么來了?這里豈是你玩耍的地方,快走。”


趙紫蘅瞪著眼睛,道:“我是來傳圣旨的,可不是玩耍,沈傲……沈傲……快給我出來……”她目光逡巡,總算看到那熟悉的身影了,笑吟吟的走過去。


沈傲撓撓頭,笑道:“哈哈,郡主你好像來的不是時候,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連連向后退,道:“我是反賊,會作亂的。”


“反賊?”趙紫蘅眼眸升騰出水霧,很是疑惑的搖頭:“你是反賊,那我就是威武大將軍,大膽反賊,還不束手就擒。”


沈傲快笑死了,方才眼見雙方為了自己爭斗不休,他心知自己人微言輕,這個時候說話,實在不合時宜。這小郡主倒是來的是時候。


“在小郡主面前束手就擒,似乎比這些差役拿走的好?嘿嘿……”沈傲心里一想,感覺那胸口的悶氣一下子吐出來。若說他方才不害怕,那是假的,他不但怕,還怕的要死,可是現在,他突然明白,自己怕什么?他娘的,管他是誰,誰要是敢來惹老子,老子大不了和他拼個魚死破。要鬧,那就跟你鬧個大的,看你怎么收場。敢置我于死地,就算要死,也要拉個人墊背。


有了這個想法,頓時哈哈大笑,舉起雙手道:“郡主饒命,學生是清白的,學生還很純潔,郡主明察秋毫,一定能為學生伸冤昭雪”


這一句胡說八道,倒是教人嚇了一跳,王黼臉色頓變,心想,這個沈傲是怎么了?莫非是因為郡主來了,自以為有了依仗?不對,不對,賢妃娘娘,郡公都在,也不見他如此囂張,莫非是另有目的?


這一想,便難免鉆入死胡同里去,一時倒是警惕起來,心里在想:“梁公公啊梁公公,你不是說后腳要來國公府嗎?為什么還沒有來,下官已經頂不住了,您老人家不出馬,只怕今日是別想善罷了。”


趙紫蘅被逗得咯咯的笑,隨即又正色道:“喂,喂,不許嬉皮笑臉,快跪下,接旨意。”


“這才是本公子的本色啊。”沈傲心里感嘆一聲,連忙道:“學生接旨。”雙膝卻不跪下。


趙紫蘅也不管了,朝后頭的隨從吩咐一聲,隨從們立即拿出一卷紙來,趙紫蘅道:“官家說了,教你立即將這畫送給你師父,教他好生看著,立即畫一幅畫送到宮里去,不可再像從前那樣耽擱了時間……”


沈傲笑呵呵的道:“且慢。”


趙紫蘅怒道:“且慢什么?你敢違背旨意嗎?不許打斷我說話。”


沈傲高聲道:“不是學生要打斷,實在是迫不得已啊。郡主,我老師他……他……”沈傲嘆了口氣,搖頭不語。


趙紫蘅嚇了一跳:“怎么?你師父怎么了?”


沈傲繼續嘆氣:“他被人誣為反賊,不日就要下獄,哪里還有功夫給你作畫?回去告訴皇上,就是我師父他老人家有負圣恩,再不能和他作畫交流了。”


趙紫蘅蹙眉,道:“誰敢誣他為反賊?是誰?”


沈傲手指著王黼:“不敢欺瞞郡主,是這位王大人,郡主,你千萬不要為難王大人,更不準去向皇上告狀,這王大人也是秉公辦事,多半是受了一個死太監授意,這個太監是誰呢……哎,不能說,不能說,死太監權勢滔天,學生得罪不起。”


既然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沈傲此時也不再將那什么死太監放在心上,要玩,那就拿命去舍命一玩又如何?兩世為人,他已是夠幸運了,事情既然躲不過,那他也不是好惹的,,就是罵那背后的王八蛋死太監又如何?


趙紫蘅瞪大眼睛:“你說的莫不是楊戩楊公公,楊公公人很好啊,待我也不錯,方才還是他給我傳旨意,教我來送畫呢。”


沈傲板著臉道:“不是楊公公,是一個姓梁的。”


這話出來,王黼臉色一變,心知以這沈傲的聰慧,早已猜出了自己的幕后之人,心里想:“這沈傲是斷然留不得了。”


趙紫蘅道:“莫非是梁師成?他也很好啊,見了我總是笑。”


沈傲道:“郡主實在是太聰明了,猜了兩下就猜了。”心里腹誹:“猜了兩下,還提示了一個姓梁,真是笨的可以了。”又道:“反正,我師父是不能再作畫的,郡主,你請回吧。”


趙紫蘅道:“就是他謀反,也要他先畫了畫送進了宮里,再下獄。這是官家的旨意,難道有人想抗旨嗎?”


沈傲翹起大拇指:“郡主果然非同凡響,這一句話震耳欲聾,這個主意好,先作畫。”他叉著手,笑呵呵的對王黼道:“死太監的走……啊,不,王大人,你認為郡主方才所說的對不對?”


王黼冷笑道:“你師父是誰,老夫為何沒有聽說過?”


沈傲冷笑道:“學生只問大人,郡主說的對不對?”


眼見郡主咄咄逼人望過來,王黼心里叫苦,這個郡主不好對付啊,不管是賢妃還是郡公,雖然比之郡主說的話更有用,可是這二人畢竟還投鼠忌器,只要自己占住了道理,他們斷然是攔不住自己的。可是這郡主,在汴京城卻是出了名的刁蠻,自己若說個不字,她要是一口咬定自己抗旨不尊,那可不好玩了。


眼珠子一轉,道:“抗旨?請郡主將旨意拿出來下官看看,若是真有旨意,老夫自然無話可說。”


郡主哪里帶了什么旨意,不過是口頭傳話罷了,生氣道:“這旨意是楊公公宣讀的,一點都沒有錯,怎么?你不信,那好,就叫楊公公來對質。”


這一句的聲勢,比之方才更是駭人,王黼心苦笑,怎么轉眼之間,又將楊公公卷入進來,這個楊公公卻是萬萬不能得罪的,王黼心里明白,自己是外臣,外臣得罪了外臣,最多也不過是揪扯不清罷了,可要得罪了那位內相,可就不得了了,楊公公在宮里頭可不比梁公公弱勢。


他咬了咬牙:“沒錯,就算是反賊,既然官家已下了旨意,那先作畫出來再下獄也不遲。”他已打定了主意,事情鬧到這個地步,這件事已不是他能處置的了,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等,等梁公公來了,再做處置。


一個祈國公的遠親,卻是鬧到這個地步,王黼是斷沒有想到,先是不知有誰通風報信,叫來了郡公,郡公這邊還沒有扯清,郡主又聲稱得了圣旨,這哪一邊都不好惹啊,就說這郡主,在她的背后,則是晉王,是整個宗室,一旦陷進去,可就不好玩了。


沈傲呵呵一笑道:“這就好極了。”他深深吸了口氣,雙手叉腰,大笑道:“實不相瞞,我這位師父,其實就是學生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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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畫狗


實不相瞞一我的老師就是我自已。這些話在許多人聽來,云里霧里,不知沈傲賣的是什么關子;可是這句話在趙紫蘅聽來,卻是嚇了一跳。


你……說什么?趙紫蘅難以置信地盯著沈傲,眼眸里有著澤澤光輝閃動。


這怎么可能?這個酸秀才,滿口胡說八道的家伙,怎么可能作出那驚為天人的畫作?


不可能,不可能,這個騙子,他就會胡說八道,總是騙她,她才不能相信他。


沈傲看出趙紫蘅的心思,加重語氣道:我就是祈國公府的那個畫師,那些送給郡主的畫,都是我親自做出來的,郡主若是不信。我立即就畫給你看。


趙紫蘅更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說他就是那個畫師?不是陳濟陳相公嗎?趙紫蘅抬眸,看到沈傲那張充滿自信微微含笑的臉色,斜陽余輝灑落,這副像要吃定她的樣子,說不出的令她討厭。


不可能不可能!趙紫蘅心里不斷的和自己說。可是眼眸里既透了些不自信,有一絲茫然。轉念想道:糟糕從前他總是說那些畫哪里不好,自己卻總是說這畫如何的出眾,若他當真是那畫師,我這樣說,他是不是在一直取笑我?啊呀,上了這惡賊的當了,他故意說畫不好,便是要我夸他贊他。


想到這里,趙紫蘅的俏臉上生出些許緋紅,心里默念:但愿他方才所說,都是騙人的。這個惡賊只會作酸詩的破秀才,誰稀罕他嗎?哼,一定不能再教他笑話我。


沈傲呵呵笑道:郡主,我們是在這里作畫呢,還走進府里去作?,他這句話雖走向趙紫蘅說的,矛頭卻是指向王黼。


王黼臉色頓變,心知眼下走動不得強了自己現在所面對的,是宗室和勛貴兩大勢力,這些勛貴倒也罷了,自己身為少宰,又有梁公公撐腰,捋捋虎須系多不過和他們扯皮而已。


可是宗室卻是不同汴京城中的宗室雖大多并不過問政務,更不干涉朝廷,可是這并不代表他們好欺負;誰敢觸動他們的利益,敢伸手欺負到他們頭上,這后果可要王鞘自己掂量,鬧將起來,點,是梁公公也,保他不住。


王黼冷口蘭一聲,道:你既涉嫌謀逆,卻又接了圣旨,這樣吧我隨你進去,看著你作畫。


他倒是一點兒也不客氣,朝身邊的差役打了個眼色,負手進去。


沈傲從容一笑,倒也不拒絕,一干人一道進入前廳周正教人斟茶,唯獨不叫人送到王黼那里去王黼的臉色看起來古井無波,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


叫人擺上桌案,沈傲先攤開趙紫蘅送來的畫,觀摩一番便被這畫風吸引住了,這幅橙黃橘綠圖一看便是趙令鑲的手筆。趙令攘在后世比之趙佶并不出名,倒并不是他的畫技及不土趙佶,非但如此,在畫風上,趙令鑲的造詣只怕還在趙佶之上,只不過趙佶是皇帝,而他只是宗室,有了這層關系,趙佶的名氣遠遠要大得多,畫價也由于御作的緣故比之趙令攘高了整整一倍不止。


橙黃接綠圖最大的特點在于意境,乍眼一看,那畫中仿佛連空氣里都彌漫著微潤的甘甜,吸弓三三兩兩的水鳥,自在地悠游在汀渚之間。幽靜又迷蒙的景境和畫中隱約的柔弄,令人悠然神往。


沈傲吸了口氣,倒是不再去計較什么謀逆,什么死太監了,全神貫注地望著這幅畫,半響,忍不住地叫了個好字。


隨即又去看畫下的題跋,題跋上題著一行小詩:一年好專君須記,正是橙黃橘綠時。雖只有一闕,可是這題跋配上此畫,卻是極為恰當。


吸了口氣,沈傲全神貫注地默想起來,內雙眼睛直勾勾地落在畫上,陡然哈哈笑道:這輻畫,我就不模仿了,令攘先生的畫,學生很是佩服。


取了筆墨,鋪開一張紙,沈傲提筆,卻遲遲不落。周遭的人此烹雖是心念繁雜,可是見他認真的樣子,仿佛一下子進入渾然忘我的境界,外界的一切事物,似乎都與他沒有了干系,非但是周正又石英乍趙紫衡,就是王黼,此刻也存了幾分好奇之心,他倒是要看看,這小小監生,到底要畫出叮,什么來。


過不多時,沈傲終于下筆,筆尖沾著墨汁兒一落,趙紫蘅便忍不住道:你當真是那畫師?、,趙紫蘅浸淫作畫日久,雖說畫技遠遠達不到大師的境界,可是眼力卻是極好的,只看沌傲落筆之處,那布局竟是大張大闔,竟風巡主了最難的畫法,讀種布局若是畫得好了,自是傳世的佳作,可是一旦筆力不濟,則整幅畫必然大打折扣,沈傲從這里下筆,除非是他不自量力,否則,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的畫技已經精湛到宗師境界。


落筆之后,沈傲迅速的作出底色,這幾下輕描淡寫的勾勒,瞬時之間,一座小院的輪廓便嶄露在眾人眼簾。


衛郡公石英是懂畫的,只看這幾下落筆,便一下子把方才的事一下子忘了,忍不住捋須連連頜首,道:如此畫風倒是罕見,可這樣下筆不但灑脫,且不失細膩,難得可貴,難得可貴……


趙紫蘅眼眸似是要穿透這畫紙,眼睛一眨不眨,更是如癡如醉。


這樣的作畫風格,她是從所未見,單這底色背景便可看出沈傲的功力,忍不住叫好一聲。


王黼心里冷笑,原來還道這小小監生會借畫畫之故拖延時間,只要拖延這一夜,明日便極有可能夜長夢多。不過現在看沈傲的樣子,倒是頗有幾分一氣呵成的氣概,這就好極了,最好三兩個時辰之內將畫作好,只要梁公公一來,立即將他押走。


王黼正在思量著,卻冷不防聽沈傲道:王大人不要動。


呼聲傳來,王鞘回神,面容一窒,卻看到沈傲一邊提筆,一邊卻是上下打量自己,口里嘖嘖稱奇,道:王大人如此豐姿,教人心曠神怡,這畫是要奉上去給官家御覽的,王大人身為少宰,自不能壞了官家的雅興,且不要動,讓學生將你畫入畫中去。哈哈,如此一來,官家見了畫中的王大人,一定拍案叫絕。


王黼大怒,道:你胡畫什么?


咦?沈傲擱下筆,道:王大人這是什么道理?這是官家指名要的畫,你身為臣子,協助學生作畫是應盡的本份,大人這樣說,那么學生這畫,只怕就作不下去了,算啦,算啦,不畫啦,本公子江郎才盡,沒有靈感,王大人又不配合。


搖著頭,很灑脫的道:,訓這就去刑部吧。


趙紫蘅看這畫作到一半,已是欲罷不能,便立即朝王鞘道:王大人,沈傲說的一點也沒有錯,官家要沈傲作畫,你該配合才是,這才效忠。若是耽擱了作畫,你吃罪得起嗎?哼,平時你們這些人,一個個都說對官家忠心耿耿,怎么事到臨頭,卻又是一番嘴臉,不行,這畫一定要作下去,王大人,你不許動。


王黼被這郡主整的當真沒有辦法,所謂一物降一物,沈傲吃定了這郡主,這郡主卻是吃定了他王鞘,這郡主也是口齒極凌厲的人,三言兩句,都離不開圣旨和官家,這樣大的帽子戴下來,他還能說什么?


王黼氣沖沖地冷亨一聲,雖未表態,卻當真不動了。


沈傲呵呵一笑,又去提筆作畫,一邊畫,一邊朝王鞘這邊望來,那眼神兒自是不懷好意極了,王鞘心里又怒又急,卻一時間作聲不得,心中已經恨極了沈傲,不斷地在心里冷笑:哼,看你能囂張到幾時,作完了畫,本大人親自來教訓你。


趙紫蘅看著沈傲作畫,卻已是咯咯笑起來,這一笑,連帶著一旁的周正和石英都忍不住莞爾。


王鞘不知沈傲畫的是什么,眼睛伸直了去看,可是他距離那案子頗遠,看不真切。


這一畫,就是足足一個時辰,沈傲或去看王黼,或是沉思,或是提筆,反反復復,終于呼了口氣,將筆擱下,道:大功告成。


王黼踱步過去,一看,臉色已化作了豬肝色,那小院的背景之前,畫的卻不是他王鞘,而是一條惡狠狠、似要撲上前去的惡狗,那惡狗脖間拴了繩兒,卻似又要掙脫,眼眸兒目露兇光,仿佛下一刻,就要撲上去一般。


你,你,王黼明白了,這沈傲原來是將他比作狗了,他這是誠心要給自己難堪的,王黼哪里受過這樣的羞辱,已是膛目結舌地說不出話來,手指沈傲,怒中帶冷地道:"好,好……哈哈他陡然氣極而笑,齜牙冷笑道:現在你是不是該跟著老夫走了?"


趙紫蘅見他這模樣,再去看畫,拍手笑了起來,這平時一副冠冕堂皇的王大人,到了沈傲的筆下卻成了一條看門狗,真是有趣極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9:13
第一百九十章:原來你也是亂黨啊


沈傲負著手,悠閑灑脫地看著畫作,呵呵一笑,道:“好一條……王大人,小樓庭院,幽深人靜,狗吠傳來,不勝其擾。郡主,你來看看,這畫如何?”


王黼臉色驟變,卻見周正和石英俱都臉上帶笑,更是怒不可遏


奇恥大辱簡直是奇恥大辱堂堂少宰,被這狂生比喻成了狂犬,這還是要呈送官家御覽的


哼好好一個沈傲,難怪梁公公要將他置于死地,這樣的人,碎尸萬段都不能令王黼解恨。


這個時候的王黼全然忘了,沈傲與他無怨無仇,他為了討好梁師成,卻是設下毒計,要將沈傲置于死地。


趙紫蘅目光落在畫上,這樣的畫風,她是從所未見,畫面前景為青翠的山巒,后景則一泓湖水,掩映其間;湖的后岸,又有淡墨、淡彩勾勒的院落。畫風細膩又不失曠達,如海浪般洶涌于畫面;清晰、謹飭的院落亭亭玉立在群巒和湖岸之間,整個背景優雅而靜謐,一望之下,心忍不住生出沉醉之感。


庭院之前,畫風卻是徒然一變,那栓在庭院的惡狗,一副躍躍欲試,獠牙張起,眸兇光畢露,似要掙脫繩索,又似是撲食前的最后一剎,全身繃緊,汗毛豎起,前爪翻騰,這動景與背后的靜謐相交在一起,一靜一動之間,卻沒有絲毫的凝滯,仿佛一切渾然天成。


“好畫”趙紫蘅胸脯起伏,呼吸緊促,一時間渾然忘我,忍不住低呼一聲。


若是尋常的畫師,潑墨下來畫了這靜景,那幽深高壑之間,再去畫一只惡犬,難免有些畫蛇添足,可是這幅畫的惡犬卻恰成了點睛之作,由惡犬引出了背后的靜謐,而靜謐之,似又有山雨欲來之感。


沈傲哈哈笑道:“我將它取名叫王犬狂吠圖,郡主,你覺得如何?”


王犬狂吠?這名字有些古怪,不過……


趙紫蘅回神,瞥了王黼一眼,心里便明白了,這王犬是故意諷刺王大人了,呵呵,有趣,有趣,作畫還能有這么多心計


趙紫蘅看向沈傲,眼眸生出些許迷茫,連連點頭:“嗯,嗯,這個畫名好。”


沈傲曬然一笑,又拿起筆,在落款處卻是用起了瘦金體寫道:“水流曲曲樹重重,樹里春山一兩峰。茅屋深處人不見,數聲雞犬夕陽。”這詩摘抄的是清朝詩人鄭燮的名句,描寫的是山村的佳美清幽,流露出對安泰世象的向往;不過在此刻題這詩,卻又有用意,幽靜山河的靜謐小院前,卻是狗吠連連,破壞了這靜謐之美,這狗,自然就是王黼了。


王黼的心頭對沈傲自是怒不可遏,冷笑道:“沈公子,這畫既已作好了,可以隨老夫走了吧?”


沈傲卻是搖頭:“畫還缺一只王八,不好,不好。”


趙紫蘅道:“那你就趕快畫,我要看看,加了一只王八上去,又是什么模樣。”


沈傲遺憾地道:“可惜沒有參照,只怕不好畫,要是梁公公來了就好,請他作參照,學生的靈感只怕就要來了哎可惜,可惜”


這話從沈傲的口說出來,王黼更是驚得臉色鐵青,他這是指桑罵槐啊,是將梁公公比作王八,此人真是大膽極了。


他心罵沈傲大膽,卻不知道,這大膽也是梁公公和他逼出來的,既然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沈傲還有什么好怕的?就是天王老子,既已下定決心要除去自己而后快,難道自己還磕頭求饒不成?將梁師成罵作是王八都已是輕了。


恰在這個時候,卻是傳來一道咯咯的笑道:“咦,這里怎么這么多人,雜家似是來得不是時候”話音剛落,一個妖冶的太監穿著宮服漫步過來,臉上帶著如沐春風的笑容,卻是一副樸實忠厚的樣兒。


王黼一看,立即大喜,快步迎過去,恭敬地道:“恩府先生,您怎么來了?”


梁公公曬然一笑,只是飛快地掃了王黼一眼,那眼眸閃過一絲冷冽,顯是對王黼極不滿意。


接著,梁公公闊步上去,便笑吟吟地對周正、石英道:“周國公、石郡公,雜家有禮了,雜家奉陛下之命,前來探視安寧帝姬,不知安寧帝姬在哪兒?”


石英、周正俱都是冷哼,事到如今,雙方亦沒有什么好客氣的。


王黼連忙道:“先生,安寧帝姬已隨著賢妃娘娘回宮去了。”


“啊”梁師成訝然一驚,眼眸卻沒有絲毫的詫異,很懊惱地道:“那么王大人來這里做什么?為什么這外頭有這么多的禁軍?這又是什么緣故?”


這是明知故問,王黼連忙將事情說了一遍,唯獨不敢說王八的事,梁師成笑道:“反賊作畫?有意思,讓雜家來看看。”他倒是一點急于要將沈傲拿捕的樣子都沒有,仿佛眼前的事和他全然沒有干系。


沈傲嘿嘿笑道:“梁公公,這畫您老人家還是等下再看的好,現在最好不要動,讓學生來將你加入畫去。”


梁師成不明就里,咯咯笑道:“好,好極了,雜家倒是想要看看你畫得像不像。”尋了個位置坐下,悠悠閑閑地道:“怎么?國公爺,雜家來了連一口茶水都沒有嗎?”


他處處帶笑,卻又似乎處處占著主動,旁若無人,頗有一股氣定神閑的豐姿。


周正朝下人使了個眼色,下人們會意,立即端了一杯茶盞過去。


梁師成接過茶,卻并不急著喝,只是捧在手心里翹起二郎腿慢吞吞地吹著茶沫。


王黼急了,那沈傲是耍弄梁公公啊,這可如何使得?可是這話兒他又不知該如何出口,只能皺著眉頭侍立到梁公公一旁,一時無計可施。


見了這個模樣,任誰都對這王黼心生鄙夷,堂堂少宰,卻對一個閹人如此言聽計從,甘為豬狗,非但是有辱斯,已是不知廉恥了。


沈傲哈哈一笑,舉起筆來,又繼續全神貫注地作畫,時而瞄上梁公公一眼,時而呵呵笑著垂頭,只盞茶功夫,這畫兒終于落成了,小心翼翼的吹干墨跡,將畫兒捧到梁師成面前,笑嘻嘻地道:“請梁公公不吝賜教。”


梁師成只道是沈傲畏罪,想和自己套近乎,亦是笑吟吟地接過畫,口里道:“雜家倒也是懂畫的,倒是要看看你畫得如何。”這一看,卻是迷糊了:“雜家在哪里?為何不在畫?”


王黼急得抓撓著頭,卻又不敢去提醒,真是又氣又急。


沈傲氣定神閑地道:“梁公公再仔細看,明明梁公公就在畫的。”


梁師成目光在畫逡巡,卻是如何也尋不到一個人影,道:“你來指給雜家看看。”


沈傲呵呵一笑,手指一落,卻是點住了那庭院湖畔的一只王八,道:“這不就是梁公公嗎?”


這話一出口,整個廳內霎時緊張起來,王黼急于表現,高聲道:“沈傲,你真的瘋了”


梁師成卻還是沒有回過神來,自他受了官家的寵幸,這普天之下,還真沒有人敢摸他的老虎屁股,所以防范的意識并不強,等他明白過來,那笑容頓時凝滯,眼眸殺機騰騰,咬牙切齒地將畫撕了個粉碎,扯著嗓子高聲道:“帶走,帶走這亂賊,快”


外頭的刑部差役已經要動手了,有了梁公公的命令,他們的膽子也大了幾分,紛紛吆喝道:“官差拿人,閑人退散”


沈傲冷笑,高聲道:“對,沒有錯,快將這亂黨拿下,這幅畫,乃是皇上親自下旨索要的,梁公公果然是膽大包天,連皇上要的東西也敢輕易損毀,你這是什么意思?是蔑視皇上的威嚴,還是試圖作亂?”


“郡主,你來看,這畫怎么辦?”沈傲捏著一團粉碎的畫,很是肉痛的樣子,繼續道:“身為一個太監,一個閹人,按道理,本該好好的給皇上端著夜壺伺候著皇上出恭也就是了,偏偏這位梁公公好大的架子,竟把自己當作了皇上,你看他這模樣,在國公、郡公、郡主面前還敢彈起二郎腿,這倒也罷了,就是皇帝他也不放在眼里,學生斗膽要問,他這是要做什么?這是大不敬啊。”


沈傲一張嘴,總是有說破天的本事,更何況是梁師成自己怒火攻心,把畫兒給撕了的,這畫可是圣旨明言索要的,相當于是皇帝的花石綱,花石綱是什么?代表的是皇權的象征,就這樣將它撕了,就是給他羅織一百條罪名,那也不為過。


梁師成冷哼一聲,卻也心知自己方才過于沖動,一時竟是語塞,那些正要拿人的刑部差役一聽沈傲的畫讓梁師成給撕了,頓時氣勢又弱了下去,其實這些狗腿子,是最會察言觀色的,一看情況不對,誰敢輕舉妄動?


沈傲冷笑道:“這件事要查,要徹查,這是陰謀叛亂,郡公,此時人證物證俱在,大家都是親眼所見,這梁公公是當場撕了這畫的,如此膽大包天,真是世所罕見,令人齒冷,大理寺是不是該請梁公公去大堂審問一二,以防止這梁公公真是亂黨賊子,若是一時失察,到時候若是借著閹人出入禁宮的方便,行刺了皇上,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9:14
第一百九十一章:我受傷了要驗傷


梁師成此刻也頗有些色變了,自個兒要捉沈傲,可是此刻,石郡公仗著自己撕爛沈沈傲剛剛所作而要呈給官家的畫為由頭,就是捉自己去大理寺審問也絕對令人無話可說,撕毀官家的畫,這件事可大可小,最大的問題是會不會有人在這背后做些章。


那大理寺是石郡公的地盤,一番審問下來,若是他們也來個先斬后奏,給自己安一個畏罪自殺,那可當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石郡公乃是功勛之后,是大宋的柱石,就算真來個魚死破,到時候最多也只是拿幾個差役去頂罪,那他梁公公不是白白給人冤枉死了?


梁公公連忙瞪著沈傲道:“你……你胡說,你這反賊,竟敢牽扯到雜家身上,你……你是什么東西王黼,你是少宰,你說,他該治什么罪。”


不待王黼開口,沈傲步步緊逼,冷笑連連道:“學生是不是反賊,現在還沒有定論,一條御帶而已,八成是人栽贓陷害的,可是公公卻不一樣,這大逆不道的人證物證俱在,梁公公還要狡辯嗎?嘿嘿,走,我們一起到大理寺去說理去。對了,學生還有另一條證據,你煉制毒丹,試圖屠殺公主,這樁事你也別想賴,我的手上可有證據,就是叫公主來對質,你也討不了好。你先是想毒殺公主,現在又如此恣意妄為,大逆不道,只這兩樁罪,去大理寺總要說出個明白來,梁公公……”


沈傲笑得很燦爛,娘的,死太監,玩栽贓?哥們就是栽贓的高手,玩不死你哥們在前世早就被人挫骨揚灰了


接著,沈傲正色道:“請吧為了防止大理寺的堂官們受累,不若這樣,公公自去大理寺受審,學生嘛,就委屈一趟,到刑部去。你我也算有緣了,一道兒大逆不道,一起受審,哈哈……”


這一聲大笑,在梁師成的耳顯得刺耳之極,梁師成養尊處優,更是從未遇到過有人對他這樣囂張過,別看他耍起手段來狠毒無比,可是遇到沈傲這樣的愣頭青,卻是一點還擊的余地都沒有。


像他這樣的大人物,心機何等深沉,現在的處境,倒頗有些秀才遇上兵的無力,因為他從前的敵人與這個沈傲完全不同,也正因為如此,原來的那一套竟是一時間使不上勁來。


沈傲已上前扯住了他,嘿嘿冷笑:“走吧,梁公公,不要再耽擱了。看小說就到葉子悠悠”


看著沈傲揪扯著自己,梁公公怒道:“你這是要做什么?”說著,伸手去打沈傲的手,而身邊的王黼和差役,一個都幫不上忙,王黼這把老骨頭,別說拉扯,輕輕一推或許就命喪黃泉了,至于差役,更是不敢輕舉妄動;結果,堂堂隱相竟被人拉扯著,動彈不得。


“放肆,太放肆了,沈傲,你……你……”王黼想上前去助陣,卻又不知如何下手;至于周正和石英卻都是含笑著抿嘴不語,二人的眸光閃過一絲狡黠。沈傲的聰明就在于敢于把清水攪渾,表面上是胡鬧,可是這樣一拉扯,反倒教人無處下手。


梁師成氣急,抓住沈傲的小臂狠狠咬了一口,沈傲哇的一聲,高聲咒罵道:“死太監,你還敢咬人,大家快來看啊,反賊咬人了,我要驗傷。”傷字剛剛出口,攥起拳頭直搗黃龍,狠狠地在梁師成的面門上一拳砸下。


梁師成哎喲一聲,整個腦袋都懵了,這一拳打得極重,整個鼻梁似是要歪了,鼻血泊泊流出,樣子猙獰極了。


“大家做個見證,是這死太監先動手的,學生的手臂被這反賊咬傷了,動彈不得,若不及時醫治,輕則殘廢,重則不治身亡……”沈傲一邊說著,一腳揣向梁師成的下身,這一踹,便咦了一聲,驚叫道:“啊我竟忘了你是個死太監,不好意思”


梁師成何曾被人打過,更不是沈傲的對手,拳腳相加過來,連還手之力都沒有,已是痛哭流涕,放聲大哭,口里還在說:“你……你……雜家若是不殺你,誓不為人……”


“哇,學生好害怕,死太監要殺人了。”沈傲抄起一盞茶,便往他的頭頂澆去,卻是一副很無辜的樣子。


鬧了許久,周正終于給人使了個眼色,將二人分開,梁師成坐在椅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一雙眼眸尖銳如刀,死死地盯住沈傲,恨不得再沖過去,一旁的王黼在旁小心翼翼地拿出手絹兒給梁師成擦拭傷口,心疼地道:“先生,先生,你疼不疼?這,這沈傲早晚要……”


說到一半,也不知是觸到了梁師成哪個痛處,梁師成尖叫一聲,一腳將王黼蹬開,罵道:“滾,滾……”他平時總帶著的如沐春風的笑容,待人和氣的從容,今日卻是什么都顧不上了;碰到了沈傲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活該他倒霉。


誰知另一邊,沈傲叫得更兇,卷起袖子來,將自己咬傷的手臂給趙紫蘅看,喊得差點兒要叫全世界知道:“郡主,你看看,學生是個讀書人,哪里做過什么有辱斯的事,這個死太監竟無端咬人,真是……真是太無恥了,郡主可要為學生做主啊,學生這只手臂可算是廢了,以后再也作不了畫,無奈何,只能作詩了。看小說就到葉子悠悠”


趙紫蘅很心疼地摸著他的手臂,這手臂上,確實有一排牙印兒,心里說:“這只手不知畫出了多少名畫佳作,這個梁公公真是可恨,為什么不去咬他的屁股”邊想著,邊是很小心地去幫沈傲揉搓,低聲道:“沈傲,還疼嗎?”


“疼,疼死了,只怕這一次我已經受了內傷,一定要叫大夫來驗傷,學生被個死太監兼反賊無端毆打,毆打監生,這是什么罪?要給他記下來,到時候再和他算賬。”沈傲人已是搖搖欲墜,差點兒要倚在趙紫蘅的肩上。


“圣旨到”府外傳來聲音,聲音高昂莊肅,一下子,整個廳里頓時安靜下來。


“好極了,皇上要給雜家做主了。”梁師成猶如抓住了一根救命草,臉上大喜,可是隨即卻又是一陣茫然


不對啊這個時候,無端來什么圣旨?這又是為什么?


周正和石英只道是賢妃進了宮里傳了信,心不由一松,只要皇上干涉,沈傲的冤屈一定能洗清,這條命,暫時算是保住了。


沈傲心里有些虛,爺爺的,每次來圣旨都不是好事,害得自己差點患上圣旨恐慌癥,這一次的圣旨,又不知要說什么


這一次連給周正準備的時間都沒有,便看到楊戩闊步進來,手揚著黃帛圣旨,先是看了沈傲一眼,見他無事,心里便笑:“看來雜家來得并不晚。”


楊戩的目光又落在梁師成身上,見他滿面是血,鼻青臉腫,狼狽極了,心里頓時明白,這個沈傲,真是大膽的很啊王子,他敢打,連梁公公,他都敢動手,這家伙,還真是個惹不得的人物,接著,便微微一笑,朝梁師成道:“梁公公,您這是怎么了?哎喲,是誰傷了你?”


梁師成與楊戩,面子上的交情還是極好的,見楊戩來了,梁師成大喜,道:“楊公公你來得正好”


他話音剛落,楊戩卻沒有聽他訴苦的興致,冷面道:“沈傲、梁師成接旨意。”


梁師成心里一驚,頓時感覺今日有點兒不對味,這楊戩今個兒是怎么了?怎的對自己這樣冷淡?此外,官家莫非也知道雜家在國公府,為什么一份圣旨,給兩個人宣讀?這一想,額頭上便滲出冷汗,連忙趴伏在地。


“制曰:即令沈傲會同梁師成二人立即進宮覲見,不得遲疑。”只簡短一句話,楊戩便收起圣旨,微微笑道:“二位,這就隨雜家進宮去吧,陛下已經等候多時了。”


咦今天的圣旨倒是沒有罵人,沈傲心里松了口氣,隨即又想,這皇帝莫不是覺得隔空罵人很不過癮,要把本公子叫到宮里去罵吧?


沈傲連忙起身,道:“且慢,楊公公,學生有一句話要說。”


楊戩望著沈傲,道:“沈公子,你說。”他對沈傲的態度好極了。


沈傲道:“方才王黼王大人說了,說是要帶我去刑部,說我是反賊,既是反賊,若是進宮里去會不會有點不妥當?”


王黼一聽,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這家伙明顯是故意討巧賣乖啊,連忙正色道:“既有旨意,進宮也是無妨的。”


沈傲道:“好,那學生就進宮去,正好,學生還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向陛下訴說,比如這位梁公公,他竟然無端咬人,由此可見,宮里頭的組織十分混亂,內侍良莠不齊,一群別有用心,素質低下的太監混雜其,嚴重影響了陛下的形象。”


梁師成卻是默不做聲,一雙木訥的眼眸卻是一時動也不動,心里卻是在琢磨,陛下這個時候下這道圣旨,到底意味著什么?


…………………………………………………………


景閣里,趙佶怏怏不樂地坐在床榻上,就是后宮里的年關宴會亦是沒有參加,倒是教后妃們很是失望。


安寧帝姬略有疲倦地蜷縮在一旁,卻是低聲哼著曲兒,眼眸兒不時地向帷幔之后望去,有時聽到有腳步聲傳出,那臉蛋兒便多了幾分神采,可是那躡手躡腳的聲音漸漸遠去,又令她一下失望下來。


安寧帝姬望著趙佶,低聲啟口道:“父皇,沈傲還編了一曲兒,我很喜歡聽,他這個人真是奇怪,明明是呆呆的樣子,可是有些時候,總是能教人耳目一新。”


安寧對沈傲的印象竟是呆呆兩個字,于趙佶聽來,實在無語得很,沈傲若是呆呆的,這全天下的人當真都是傻蛋了;隨即一想,在賢妃和帝姬面前,呆呆的倒也正常,他那一套本事,若是用在了賢妃和帝姬身上,朕還真該治他的罪不可


安寧從國公府回來,比之出宮時要精神得多,趙佶心不由地想,莫非沈傲的治病法子真這般有效?這個沈傲,到底懂多少技藝,一個人終其一生,能學會一樣本事就已是千難萬難,若是能樣樣精通,倒是真不多見


想到這個,趙佶倒是一時來了自信,須知他這個皇帝確是多才多藝,不管是行書、繪畫、蹴鞠、騎馬、射箭,他樣樣精通,無有不會者,就是對奇花異石,飛禽走獸,他也頗有興致,風流天子之,只怕他趙佶當仁不讓,絕對是其翹楚。


趙佶的子女就有一百多個,對安寧,倒是頗為疼愛,這自然是因為安寧天生體弱的緣故,也出于對安寧母妃的寵愛,因而見安寧說起新曲兒,便順著她的話道:“我家的汀兒是最愛唱曲的了,你來給父皇哼兩句這新曲,讓父皇看看這沈傲到底有沒有本事”


安寧頓時臉色羞紅,心里不禁地想,這樣的曲兒怎么能吟給父皇聽,那曲兒說什么貴家小姐遇到了風度翩翩的公子,便將他當作了自己的如意郎君,明明是一求愛的曲兒,若是讓父皇聽了,她還怎么做人?立即道:“我今日不想唱,父皇,你不是說已經下旨意教沈傲入宮了嗎?怎的人還沒有來?”


安寧是從不說謊的,趙佶見她又羞又驚的樣子,心里頓時明白了,心里恨恨道:“這個沈傲,真是賊心不死啊,竟敢在朕的愛女面前唱yin曲,哼哼,等下好好收拾收拾他。”


趙佶這樣想,自然是因為了解沈傲的為人,沈傲唱出來的曲兒,又有哪幾個是正經的?不是這家的姑娘看上了那家公子,就是妻子和丈夫之間的竊竊私語,這些曲兒在趙佶看來,倒是頗覺得有趣;可是作為一名父親,得知沈傲竟是賊性不改,這心里頭就有些憤憤難平了。


雖是對沈傲小有齷齪,可是在安寧面前,趙佶卻裝作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笑道:“只怕就要來了,楊戩也是,都已過了一個時辰,還沒將人帶來,安寧,你的病當真好些了?這樣重的病,只是喝了溫水,便好了嗎?”


安寧頜道:“原來總是覺得喉間堵了些什么,可是今日卻舒服的很,雖是略有咳嗽,卻不似從前那樣了。父皇,你說,這真的如沈傲所說,是金丹的緣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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