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嬌妻如雲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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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11-6-5 16:04: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0 2261749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0:15
第三百九十二章:提親

    一場酒宴鬧到深夜,賓客們歡笑而回,看著四處的殘羹剩菜,沈傲暈乎乎地被劉文扶去歇了,周恆陪著幾個殿前司的同僚一直到最後才將他們送走。周大少爺今日喝得很盡興,自進了殿前司,他的心情格外開朗起來,他本就不是讀書的料,如今做了個小武官,所結交的也都是殿前司帳下的虞侯、都頭,這些人很對周恆的脾氣,再加上他的身份本就不同,許多事衙門裡能幫襯的都會幫襯他一點,不出幾日,他就和眾人混熟,每日清早去殿前司點卯,隨即或入宮聽差,或上街巡檢,日子過得逍遙自在。

    沈傲回到屋裡,突然想起還未去送唐嚴,這酒宴上客人實在太多,未來老丈人和他只照過兩面,按理說他是師長,自己理該去送的,便暈乎乎地要去送客。

    劉文扶住他,笑呵呵地道:“表少爺,老爺已派人去送了,你還是先歇一歇,醒醒酒。”

    “哦,這樣啊?”沈傲頜首點頭,心裡一松,倒頭睡了。

    一覺醒來,發現離天亮還有段時間,換了衣衫,做了一篇文章,等熬到天亮,左右無事乾脆去殿前司尋周恆和鄧龍玩,殿前司乃是三衙之一,負責拱衛宮城和內城安全,衙門修得很寬闊,佔地極大,時而有一些中低級軍官進出。

    沈傲通報一聲,鄧龍和周恆俱都迎出來,二人見了沈傲笑,哈哈地寒暄一番,鄧龍叫沈傲去見都指揮使,說是那位胡憤胡指揮使一直盼望與沈傲一見,要當面向沈傲致謝。

    昨日酒宴上,沈傲雖與胡憤照過面,也相互敬了酒,可是礙于人多,倒是並未細談,沈傲覺得這胡指揮使是個豪爽之人,頗有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品德,便笑嘻嘻地道:“那就勞煩鄧兄弟去通報。”

    過不多時,那轅門之內,突然生出一聲炮響,胡憤身穿緋服,帶著大小將校出來,這陣勢,不像是迎客,更像是黑社會砍人。

    沈傲唬了一跳,太有氣勢了。

    胡憤龍行著虎步過來,沈傲連忙行禮,道:“見過指揮使大人。”

    胡憤豪爽地大笑一聲,挽住沈傲的手,對左右道:“這便是沈傲沈公子……不,現在是沈傲沈學士,我經常向諸位提起的,諸位快來見禮。”

    胡憤身後的將校哪裡敢怠慢,紛紛抱拳道:“沈學士。”

    胡憤和沈傲相視一笑,便一道入衙,相互寒暄客氣,胡憤對沈傲頗感興趣,道:“沈學士,坊間說你與高衙內在街上發生了衝突,還鬧到大理寺去了,不知確有其事嗎?”

    高俅也是三衙首長之一,與胡憤算是同一個系統,沈傲也不知胡憤與高俅之間的關係是否親密,硬著頭皮道:“是。”

    胡憤苦笑道:“這高衙內是最跋扈的,高太尉一向過於包庇他,因而愈發目中無人,沈傲這一趟算是讓他有個教訓。不過……”接著,他壓低聲音道:“高太尉此人睚眥必報,沈學士得罪了他,只怕他不會肯輕易罷休,而且此人最受官家寵幸,沈學士要小心了。”胡憤飽有深意地提醒一番,似有某種暗示。

    沈傲看著這大咧咧的胡憤,心裡生出一種錯覺,這個胡憤,只怕也不簡單,能混到殿前司都指揮使的高位,若是沒有手腕,那是假話;只是這些話到底又隱藏著什麼意思呢?

    沈傲微微笑道:“謝大人提醒。”

    隨即打量起這衙堂,衙堂與尋常的衙門並沒什麼分別,唯一的區別就在於那高懸在正前牆壁的燙金牌匾頗為耀眼,認真一看,竟是太宗皇帝親筆手書的‘天子親軍’四個字。

    天子親軍?用這四個字來形容殿前司倒也恰當,殿前司掌管宮禁,拱衛內城,是保護皇帝的最後一道屏障,三衙之中,殿前司最為顯赫。

    沈傲若有所悟,根據他對三衙的理解,殿前司的都指揮使一向都是三衙的首領,雖然在級別上與其他兩個都指揮使相同,可是隱隱之間,地位超然。

    可是現在的胡憤的地位倒是有些尷尬,在一方面,他身為殿前司都指揮使,本該在三衙最為顯赫;可是世人都知道那任職侍衛親軍馬軍司的高俅最受皇帝寵愛,又被敕為太尉,如此一來,反倒是馬軍司壓了胡憤一頭。

    按常理來說,胡憤的地位應當比高俅要高一些,可是現實卻不是如此;胡憤身為殿前司都指揮使,若是心中沒有芥蒂,那是不可能的。

    想通了這一節,沈傲放下心與胡憤攀談起來,隨即又在衙內各房轉了一圈,算是和殿前司的大小將官混了個臉熟,才告辭而出。

    到了第二日,聖旨下來了,沈傲聽到來了聖旨,還裝作一副驚訝的樣子對夫人道:“怎麼又來了聖旨,真是奇怪。”

    隨大家一起去接旨意,不出沈傲所料,今日的聖旨是來賜婚的,而且一次性賜了三個。

    夫人聽到頭暈腦脹,什麼唐茉兒,什麼楊蓁兒,什麼春兒,一時也糊塗了,待那傳旨意的公公走了,夫人連忙拉住沈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沈傲很無辜地道:“我也不知道,也不知皇上發了什麼瘋,突然要賜婚姨母,我的心思很簡單的,現在一心就想用功讀書,成婚的事連想都不曾想過。”

    夫人連忙呵斥道:“不要胡說八道,官家如何會發瘋,小心隔牆有耳。”接著,她反倒勸說起沈傲來:“既然這是官家的意思,這婚是一定得辦的,不管是哪家的閨女,也要娶進門來,否則這抗旨不尊,就是殺頭的大罪。”

    她雖是這樣說,心裡還是沒有反應過來,皇帝突然之間下旨意要賜婚,而且一賜就是三個,唐茉兒她是滿意的,畢竟是國子監祭酒的女兒,想必是個賢淑端莊的女子,家教不會差。至於春兒她也無話可說,春兒是她看著長大的,性子溫和,手腳勤快,將來讓她來主持家業,也可讓沈傲少操些心。至於那個楊蓁兒,她卻是從未聽說過,楊戩的義女,楊戩是誰?夫人倒是知道,只是……

    夫人的眼皮兒不禁跳起來,其實楊蓁兒是什麼模樣,夫人也不介意,她的家世,夫人也並不嫌棄,只是她明白周正的性子,周正這個人執家很嚴,一向避免與內宦有瓜葛的,現在要和楊戩楊公公做親家……

    夫人籲了口氣,握著沈傲的手道:“事到臨頭,我們還是等國公回來再商議,先隨我到佛堂去坐坐。”

    沈傲應下來,看了周若一眼,見周若面無表情,也猜不透她此刻是什麼心情,但是此刻面對著周若,心裡卻是有些悶悶的。

    到了傍晚,周正回府,門子立即回報,夫人連忙叫人去請他到佛堂來,不多時,周正撩開簾子進來,想必也是從門子那裡得知了此事,臉色波瀾不驚,也不知是喜是憂。

    夫人又將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周正皺眉道:“好端端的,陛下突然賜婚做什麼?之前也沒聽說過什麼風聲。”

    夫人道:“前幾次官家傳旨來,都是訓斥沈傲不懂事,或許是想叫沈傲收收心,因而賜下這些婚事吧。”隨即苦笑道:“賜婚倒也罷了,一次賜三個,沈傲這孩子能消受得起嗎?依我看,這官家也是狗拿耗子。”

    周正笑了笑,道:“唐家的小姐,我是聽說過,是汴京城有名的才女,這一門親事很好。至於春兒,可是從前那個丫頭嗎?”

    夫人道:“就是她,前些日子被她家人領了回去,性子是極好的。”

    周正頜首點頭,夫人的身份也不高,周正照樣明媒正娶了,因而對身份的事也不介意,甚是滿意地道:“這丫頭的性子很溫和,原本我還想為她尋門好親事的,嫁給沈傲,也並無不可,既然是賜婚,誥命也早晚會下來的,誰又能說她什麼?”

    夫人不無憂慮地看了周正一眼,道:“公爺可聽過那楊蓁兒嗎?”

    周正皺眉道:“怪就怪在這裡,此前並沒有聽說過楊戩有什麼義女,怎麼突然多了一個義女來?更何況楊戩是內宦,我們周家與他結親倒有些奉承之嫌了。哎……”周正說罷,不由地嘆了口氣,周家是大家族,楊戩雖然權勢滔天,可畢竟名聲不太好,和他聯姻,難保有人說閒話。

    夫人道:“那些閒話倒是沒什麼,嘴長在別人身上,與我們何干?我最擔心的就是這楊蓁兒的性子,若是她的性子不好,只怕將來家裡頭要雞犬不寧,若是知書達理,也沒什麼好顧慮的。”

    周正勉強一笑,道:“既然聖旨已下來,說這些有什麼用?立即備好聘禮,準備下定吧,這件事就交給夫人來辦,我再去打聽打聽,看看有什麼風聲。”

    周正說罷,隨即又向沈傲道:“沈傲,楊蓁兒你識得嗎?”

    沈傲道:“有一趟去楊公公府上,倒是有過一面之緣。”

    周正頜首點頭,又嘆氣道:“先不管這些,再多說什麼也沒有用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0:16
第三百九十三章:找老婆原來這麼麻煩

有了聖旨賜婚,周正也無話可說,反正這提親的事,他也一向處置不來,都落在夫人身上;夫人倒是熱心得很,一開始有些難以接受,後來一想,也釋然了。

便對沈傲道:“將來你成婚,我教人將後園東院的幾個閣樓收拾好給你住,就不必搬出去了,一家人在一起才熱鬧。”

沈傲原本還有搬出去的意思,畢竟自己只是外戚,一直住著,只怕外人說三道四。可是畢竟他在這周府住慣了,真要搬出去還麻煩,聽到夫人如是說,便一口應承下,心裡想著,哥們臉皮厚,愛誰說就說去。

沈傲安分地在府裡呆了幾天,國子監開了學,也是先請了幾天假,唐嚴那邊知道沈傲的意圖,自然准許了。

國公府剛剛忙完了宴客,又開始準備聘禮,按著商量的意思,現在只是先下定,待秋闈之後,再完婚。不過周家畢竟是大戶,就是定親,也是有許多規矩,那聘禮都由夫人親自挑選,綢緞用什麼的好,禮餅買哪家的,還有請哪個喜事班子,這一宗宗的事,讓夫人好幾夜都沒有睡好,連累得周正幾夜也被夫人推醒,早上醒來,已是哈欠連連,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周正一開始還有些抗拒,等到楊戩親自登門,雖然決口不談結為親家的事,只是敘舊,又恭維這公爺一番,才讓他的反抗之心降低了幾分。

至於周恆,有時也帶幾個殿前司的朋友回來幫忙,這些人大多是精力無處發洩的精壯,幫忙跑跑腿倒是力所能及。

沈傲最是沒心沒肺,這幾日要嘛拿出陳濟的筆記來看,要嘛做幾篇經義,有時寫些行書,他不敢出門,也不敢去尋夫人,只是覺得若是撞見了周若,心裡空落落的。

中途去了一趟吏部,吏部乃是六部之首,掌管天下官員的品級開列、考授、揀選、升調。就是封爵、世職、恩蔭、難蔭、請封、捐封等事務也一併由吏部掌握。因此,莫看這吏部衙門在眾多衙門們顯得極不起眼,公衙前門可羅雀,其權柄之重,卻足以讓人生畏。

進了吏部衙門,這吏部共分為四司,每一司都是一座獨棟的建築,以品字形拱衛著一座公堂,在門前,分別矗立文選、驗封、稽勳和考功等石碑,公堂前是聖諭亭,不遠處又是一座碑文,這碑文想必已有年頭,落款卻是太宗趙光義的手跡,沈傲在碑前佇立,卻是曬然一笑,這石碑上洋洋灑灑上千言,卻都是一些廢話,隨即灑然入了公堂。

坐堂的堂官是個年過古稀的官員,身上穿著緋服,顯是品級不小,沈傲過去行了禮,稟明暸身份和原委,又將朝廷頒發的印信呈上去。

這老堂官看了看,確認沈傲的印信沒有錯,便提筆在印信下畫了個圈,叫來一個小吏,將印信交給他,隨即對沈傲道:“沈學士少待。”

沈傲呆坐在公堂上,心想原來這登記造冊這般麻煩,原以為只需記一個名字就是了。那小吏拿了印信出去了一趟,過了許久又回來,這一次帶來的印信更多,對老堂官道:“大人,文選清吏司那邊查了檔,印信沒錯。”

堂官點點頭,笑著對沈傲道:“沈學士,請再少待片刻。”便又在印信上寫了幾個字,叫小吏送了去。

這一次耗費的時間不多,小吏端著一個托盤來,上面有緋服官袍、翅帽以及銀印,笑呵呵地道:“恭喜沈學士。”

沈傲忙不迭地掏出錢來打賞,這種潛規則還是要遵守的,小吏得了賞錢,興高采烈的又道了謝,親自將沈傲送出去,及到前院時,有人叫道:“來人可是沈傲沈學士嗎?”

沈傲回眸,正看到那文選司的衙堂裡走出一個碧服官員,笑吟吟地踱步過來,這人沈傲有點印象,不過一時間記不得起是誰,沈傲笑呵呵地道:“正是。”

這人過來行了禮,笑道:“上一次在公府裡討了口喜酒,方才我在查驗印信,一看到是沈兄的大名,便立即來與沈兄說幾句話。”

沈傲這才知道,那個酒宴的效果出來了,請了那頓酒,算是周正正式將沈傲推薦給他的門生故舊,這汴京城裡各大衙門,只怕只能尋出幾個熟人來。他呵呵一笑,與這文選司的吏部官員寒暄幾句,才是告辭,又不忘道:“過幾日在下要提親,嘿嘿,兄台若是不棄,何不如去湊湊熱鬧。”

這位年輕官員大笑,連忙應承下。

等回了公府,沈傲才真正的琢磨起官印和官服了,試穿了一下,還挺合身,至於這官印,上面印著書畫院侍讀學士七個字,字跡都有些模糊,看上去像是有點年頭,不知經過了多少人的手。

至於緋服,倒是簇新的,樣式是圓領的儒袍,袖口開口比較大,穿上去還真有幾分威嚴。翅帽自是不必說,這便是後世烏紗帽的雛形,戴在頭上有點大,感覺頭上放了一個臉盆一樣,開始有點不舒服,慢慢地也能習慣。

只這麼些東西,意義卻是不同。

過了幾日,吉日總算到了,大清早公府門前已放了鞭炮,帶著聘禮的數輛大車刷了新漆,很是引人矚目。沈傲被人擁蔟出來,今日的來人實在太多,單國子監的同窗就來了數十個,他們表面上自是來隨沈傲一道迎親的,其實這點兒小心思,卻早被沈傲看破了。

沈傲要娶的是唐家小姐,唐茉兒的爹是誰?是中央大學的校長,這些監生一個個逃課出來,便是咬定了今次就算逃課出來也不會受罰,到時候追問起來,便說隨沈傲去提親了,這般的喜事,學正又能說什麼?

殿前司這邊也來了數十個武官,還有不少故舊,以及一些邃雅山房中結交的十幾個朋友,一行人浩浩蕩蕩到了府門前,劉文笑嘻嘻地過來:“表少爺,咱們先去哪一家?”

這一句話問出來,當真是怪異極了,別人去提親,還需要問哪一家?若是教女方知道,非拒之門外不可。

沈傲一聽,一時愣住了,還真的是犯了難,先去哪一家呢?

雖說都是平妻,這是聖旨上黑紙白字寫了的,可是在外人看來,不管是不是平妻,這老婆總是要分出個高下來。若是先去唐家,唐家自然高興,不過依著楊戩的性子,肯定要不悅了,楊戩也是要面子的,自己的乾女兒受聘,男方卻先奔另一個姑娘家了,這算是怎麼回事?

可問題又來了,若是先去楊公公的府上,唐嚴會怎樣想?須知士大夫與宦官一向是不對付的,士大夫自命清高啊,尤其是唐嚴這般的迂腐之人,一聽,噢,你竟是先去了楊公公那裡才到本大人這裡來,滾滾滾,這親不結了。

這些雖只是沈傲的猜測,卻難保不會發生,更何況春兒那邊若是去晚了,春兒雖不會埋怨,沈傲卻又覺得對不起她,她本就是沒有爹娘的人,定親就受人冷落,想起那楚楚可憐的小模樣,沈傲心裡就有些難受。

咬咬牙,當著大家道:“來,拿三個銅板來。”

眾人起鬨:“拿銅板做什麼,快說,到底去哪家,耽誤了吉時,看你如何收場。”

劉文掏出銅板交給沈傲,沈傲當著眾人的面道:“若是撒出一個字便先去唐家,兩個字是楊家,三個字便是吳家。”吳乃是春兒的姓氏。

眾人忍不住捧腹大笑,這個主意虧沈傲想得出,提親居然先來個猜枚,有意思,於是紛紛道:“沈兄快擲……”

沈傲灑下銅錢,卻是一個字,不由笑道:“諸位看好了,一定要記得給小弟做個見證,走,先去唐大人府上。”

鑼鼓響起,沈傲高高坐在馬上,後頭隨來的隊伍迤邐到了街尾,熱鬧非凡。

這一路過去,不知堵住了幾條街,到了唐家,唐家門口早有人進去通報,柴門立即緊閉,許多街鄰笑嘻嘻地堵住了柴門,紛紛道:“這是哪家的郎君?要過去,先過了我們這一關再說。”

沈傲下馬,周恆一些人擁蔟過來,紛紛道:“快讓開,快讓開……”

唐家這邊偏是不讓,其中一人站出來道:“沈學士是才子,要提親,先作一首詩給我們聽聽再說。事先說好,這詩也不許亂作,需沈學士自己吹噓一番,讓我們看看沈學士憑什麼向唐才女求親。”

沈傲哈哈笑道:“好,就作一首詩。”他沉吟片刻,這一次倒是不摘抄古詩了,自己憑著底子吟道:“奶娃拾筆丟金瓜,年少墨海踏浪塌,直上青雲龍形顯,才壓榜眼笑探花。”

詩做了出來,有點汗顏,水準不太夠啊,不過這詩倒是夠囂張的,尤其是最後一句才壓榜眼笑探花,雖說很真實,卻過於囂張。

囂張就囂張,提親還矜持個什麼?沈傲笑嘻嘻地想著。

“呀,狀元公好大的口氣。”眾人紛紛笑作一團,也不好再計較沈傲的詩詞是好是壞。

沈傲道:“現在可以進去了嗎?”

眾人放他進去,打開柴門,便有許多同窗,穿著便服的禁軍,湧過去,這籬笆雖然扎得深,畢竟不牢固,被這些人一湧而上,竟是呼啦啦地垮了。

周恆大叫:“誰,是誰壓垮了唐大人的竹籬笆,真是該死……”

幾人指認他道:“就是周公子壓垮的,還賊喊捉賊。”

“是我嗎?”周恆很是慚愧,灰溜溜地鑽入人群沒影兒了。

到了前院,烏壓壓的人一齊道:“快叫唐才女出來給大夥看看,不出來我等就不干休。”

唐嚴出來,這些人的聲音才微弱了許多,不少監生見了唐大人,嚇得臉色一緊,不敢再大聲喧嘩了。

唐嚴的目光落在沈傲身上,見他穿著緋服翅帽,精神抖擻,故意板著臉過去,道:“噢,原來是沈傲,不知今**帶著這麼多人來蔽府做什麼?”

這叫明知故問,女家在這個節骨眼上是絕對不能歡天喜地的,要矜持,表現出對男方的不屑,等男方萬般祈求,才能鬆口;否則就寓意著自家的女兒不值錢,所以,唐嚴板起麵孔來,倒還真唬住了不少人。

沈傲連忙躬身行禮道:“學生見過唐大人,唐大人,學生對茉兒姑娘甚是愛慕,今次特來求親,望唐大人允諾。”

唐嚴便道:“求親?好吧,我先考考你,若是你有真才實學,我們還可以再商量商量,若是你不學無術,休怪老夫拿撣子將你趕出去。”

“作弊,作弊啊”有人搥胸頓足的道:“這天下還有什麼考試難得到沈學士的?要考,也要考沈學士從未考過的才行。”

“對,不如考鬥雞,沈學士一定不會。”

“鬥雞有什麼意思,是男子漢大丈夫的站出來,叫沈學士和我比武過過招,他若是贏了,我才服氣。可若是輸了,不如這親還是我來提吧。”

“哈哈……”

眾人大笑。

唐嚴不去理他們,對沈傲道:“我問你,旭日芝蘭光甲第的下聯是什麼?”

許多人紛紛叫:“啊呀,竟是這麼容易的對聯?莫說是沈學士,便是我都能答出來。”

於是便有人道:“唐大人太不公平,這明明是偏袒沈學士,不行,不行,換一個題。”

沈傲笑吟吟地道:“春風棠棣振家聲。”他心裡偷笑,這題目還真是容易得很,難怪大家不滿,唐大人放水放得太明顯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0:17
第三百九十四章:大喜

對聯對了出來,唐嚴便道:“好吧,看你倒是有幾分學識,就不趕你出去。不過你既是要娶小女,那麼我問你,你為何要娶小女?說出了緣故,老夫才肯收下這聘禮。”

這是教人當眾示愛了沈傲臉皮太厚,此刻也有些吃不住了,其實這個時候的風氣還是較為開放的,不比程朱理學氾濫的南宋,習俗與晚唐頗為相近,男女之間談情說愛也並沒有什麼不可的。

這就是為什麼南宋的才子作起詩詞來大多較為隱晦,尤其是描寫愛情方面。而在北宋,莫說是什麼**女愛,就是yin詞兒也是滿天飛的,比如那名滿天下的柳永,就是以寫**女愛甚至是yin穢詩詞成名,非但沒有遭人鄙夷,反倒推崇他的人不少;就是尋常的讀書人,不少在私下裡也並不正經。

所以唐嚴問出這句話來,並不失禮,現在教他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如何愛慕唐茉兒,于唐家來說也有面子,省得教人說沈傲是礙於聖旨賜婚纔來提親的。

眾人一聽,知道重頭戲來了,紛紛道:“沈公子快說,為什麼要娶唐才女,不說就得被人轟出門了。”

沈傲見他們瞧熱鬧瞧得歡,心裡腹誹一番,叉手道:“學生上一次見了唐才女,就被她的花容月貌所吸引,回到家裡茶不思、飯不想,日夜難昧,腦海中盡是她的倩影,若是娶不到唐才女,學生這輩子就是做人也沒有滋味了。”

眾人大笑,搥胸頓地,眼淚都要出來了,原本以為沈傲會文縐縐地說上兩句,想不到竟說得如此直白,讓人大開眼界。

唐嚴臉上有些掛不住了,這哪像是個讀書人啊,簡直就是斯文敗類,讓你說幾句愛慕之詞,你大庭廣眾之下說得如此肉麻做什麼?哎,斯文喪盡,斯文喪盡想著不能再讓他胡鬧了,趕快收了聘禮,叫他趕快走。

心裡打定主意,唐嚴咳嗽幾聲掩飾尷尬,糾結地扯著鬍鬚道:“好罷,這聘禮就留在這裡。”話音中有逐客的意思,顯得很不客氣。

沈傲讓人放下了聘禮,樂呵呵地帶著人走了。

就在不久前,唐家的廂房裡一只小窗悄悄地推開一線,唐茉兒往外偷偷地看了一會,一旁的唐夫人低聲道:“我的小祖宗,哪有人看男方來提親的,這要是讓人看見了,不知要怎麼取笑呢,你爹的脾氣,你還不知道嗎?他最忌諱不守規矩的,到時候又不知要吵鬧到什麼時候。”

唐茉兒抿著嘴,嘴角揚起一道弧線,微微一笑道:“娘,我知道了,我只是看看;你看,沈公子要對對聯了,這聯兒真是簡單,爹爹是不是怕太難的會讓沈公子對不出來?”

唐夫人本就是個好奇心重的人,剛才還在勸,一下子噤聲了,眯著眼兒湊到唐茉兒這裡從窗縫裡往外看,笑呵呵地道:“對出來了,對出來了,只要能對出來就好,這個沈傲我越看越喜歡,你瞧他穿著緋色的官袍、帶著翅帽子還真有那麼一點官樣。”她咂咂嘴,又道:“但願他和你爹不同,莫要讀書讀傻了。”

唐茉兒輕輕一笑,卻是不可置否。

等到唐嚴讓沈傲說愛慕之詞,唐夫人眼眸兒一亮,忍不住道:“來了,來了,不知這沈傲會怎麼說。”

唐茉兒臉上生出些許緋紅,啐了一口:“誰管他怎麼說?”

外頭傳來沈傲的聲音:“學生……見了唐才女……花容月貌……茶不思飯不想……”

唐夫人啊呀一聲,瞪圓了眼睛:“這些話虧他說得出口,我還不知道他竟有口花花的毛病,茉兒……茉兒……”見茉兒沒有回音,回眸一看,唐茉兒已羞澀地回裡屋去了。

唐夫人不由地嘆了口氣,如此直白的詞兒,就是她這把老骨頭都聽不下去,更何況是茉兒了。喜滋滋地追到裡屋去,見唐茉兒對著銅鏡,卻是不言不語,便走過去道:“沈傲這個人太壞了,口花花的,也不知從哪裡學來的。”

唐茉兒期期艾艾地道:“娘,你不要這樣說,或許這真是他的肺腑之言也不一定。”她原想為沈傲解釋,可是這般說,更是羞急,眼見唐夫人一副得逞的笑容,臊得連臉都抬不起了。

……………………………………………………………………

出了唐府,沈傲又拿出一枚銅錢來,這一次有字便去楊府,無字就去尋春兒,叫大家做了見證,撒出錢去,卻是有字,大手一招:“諸位隨我到楊府去。”

翻身上了馬,隨來的人顯得有些忌憚,笑得沒有那般開心了,唐家還好說,可是楊公公是什麼人,大家都不是很了解,只知道那說書之人口中的太監大多睚眥必報,愛使姦耍猾,最不好相處的,因而心裡都膽怯了幾分。不過楊府雖大,可是拜訪過的人卻是不多,許多人都想看看,這楊府到底有什麼名堂。

這楊府比起唐家佔地要多得多,金碧輝煌、雕梁畫棟,便是尋常的公侯府邸也比不上這般氣派,楊戩穿著件圓領員外衫,一直等著人來回報,一下子有人來道:“新姑爺出府了。”

“出府了……好,好,好……小子,你倒是聰明伶俐得很,這臻兒還未過門,你這姑爺就叫上來了。雜家喜歡,管家,待會到賬房支一貫錢給他,雜家有賞。”楊戩紅光滿面。

接著又有人來道:“新姑爺先去了唐嚴唐府。”

楊戩皺眉,忍不住地道:“唐府,為何先去唐府?這個沈傲莫非是看輕了臻兒?哼,這是嫌臻兒的身份沒有唐家那丫頭高嗎?雜家待會要好好教訓教訓他。”

去的人回報道:“這倒不是,小的聽人說,新姑爺出門時猜了枚,結果率先選中的是唐家。”

楊戩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抖擻精神,不由地想,罷罷罷……雜家今次就讓姓唐的佔個先機。

再過了幾柱香,就有人來報:“新姑爺出來了,正往這邊來,這一次猜中的是我們楊府。”

楊戩聽罷,顯得有些慌,他是第一次做長輩主持這種事兒,忙叫人來交待道:“待會沈傲來了,記得叫姑爺,都記住了嗎?”

那管家忙道:“公公,這可不成,我們非但不能叫,反而對新姑爺的態度更要惡劣一些。”

楊戩愕然了一下,問道:“這是什麼緣故?”

管家苦笑道:“若是笑臉相迎,別人看見了,不就是說小姐嫁不出去,好不容易有人來提親就忙不迭地要嫁出去嗎?所以咱們的態度越傲慢,就越是看重小姐。”

楊戩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笑嘻嘻地道:“好,好……”

到了正午,毒辣辣的陽光灑落下來,楊戩搖著扇子已是等不及了,終於有人來報:“公公,來了……來了……”他還未喘口氣,那鑼鼓聲就傳了過來。楊戩立即打起精神,看向聲源方向,不多時,街角處來了一條迤邐的隊伍,沈傲騎著高頭大馬走在最前,身邊擁蔟著黑壓壓的人,楊戩大喜,卻總算作出幾分矜持之色,也不去和沈傲打招呼,回頭便進府,對管家道:“待會叫沈傲進來。”

在楊府門前落了馬,看著這座豪華大宅,沈傲不由感慨,那老丈人和這老丈人還真是不一樣啊,一個是竹籬笆牆,一個是幾進幾出的幽深庭院,這一對比,心裡便想,楊公公只怕撈得錢不少。

沈傲拿著名敕,先去向門子道:“學生沈傲前來拜謁楊戩楊老爺。”

平時有人要拜謁楊公公,門子驕橫慣了,對誰都是愛理不理,所謂宰相門前七品官,這楊公公的聲勢可一點兒也不比宰相要小。

不過今兒來的是沈傲,門子連忙笑吟吟地道:“公子稍待,小的去去就來。”裝模作樣地去遞名敕,過不多時,楊府的官家才被打發出來道:“沈公子,我家老爺有請。”

這一次隨沈傲來的人不敢造次了,一個個在外頭安靜等候,沈傲隨管家進去,楊戩倒是沒有為難他,也沒有什麼題來考校,畢竟沈傲的水準擺在那兒,楊戩雖識得幾個字,比起沈傲卻是差遠了,考校他?這不是自取其辱嗎?

待沈傲送了聘禮,楊戩很矜持地將沈傲送出去,這親事也算是定下了。

沈傲出來,又翻身上馬,趕赴邃雅山房去。

先是唐嚴,後是楊戩,這最後一個,沈傲對他也只有一面之緣,且印象不好,所以雖然身旁的人喧鬧一片,他卻一點興致都沒有,這提親是不能見春兒的,教沈傲單獨去與春兒的舅舅寒暄,他心裡頭不舒服。

總算到了邃雅山房,仍舊還是那套規矩,春兒的舅舅就在二樓的廂房裡迎客,讓沈傲松了口氣的是,那春兒的舅母沒有來,這便好,見了她的舅母,沈傲就氣不打一處來,不來最好,省得看著生氣。

春兒的舅舅倒是一個老實巴交的人,見了沈傲穿著緋服進來,頓時有些激動,站又不是,坐又不是,憋了很久才說出一句話:“沈學士……請坐……”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0:18
第三百九十五章:遼國使臣被人打了

與春兒的舅舅寒暄一番,送了聘禮,和春兒的親事算是定了。

天已漸黑,春兒在閨閣裡是不能見的,只好怏怏不樂地帶人打道回府。

訂了親,沈傲的心也收了起來,國子監那邊可以不急著去,反倒在家裡自己做些文章,更能學到些東西;另一邊晉王府來請了幾次,都是叫沈傲去參與蹴鞠社訓練的,沈傲回絕了,其實他的訓練方法很簡單,有吳教頭在,督促他們加緊體力鍛鍊即可,等到大賽時點撥下戰術,便不妨事。

幾日下來,眼看到了二月,寒意逐漸驅散了一些,天氣漸漸暖和起來,宮裡傳出消息,叫沈傲入宮當值,侍讀學士本就是陪皇帝做些書畫的,這是沈傲的分內事,什麼時候皇帝有了興致,便要召見。

這是皇命,他推拒不得,穿了緋服、翅帽,系上了銀魚袋子,立即叫馬夫送他到宮裡去,結果到了宮門口,才知道官家在萬歲山,只好又沿著護城河繞過去,往東武門進宮,這東武門距離萬歲山是最近的,宮門之後,巍峨的山峰起伏連綿,頗為壯觀。

汴京城地處開闊之地,本就沒有什麼名山大川,就是土丘也難得一見,這萬歲山乃是趙佶突發奇想,徵發民夫建的人工山,沈傲對萬歲山早有耳聞,可是想不到這人造山也如此的巍峨,皇帝老兒果然會享受。

進了東武門,沿路穿過幾道牌坊,又轉過一條長廊,穿過月洞,才到了山腳,順著山腳下的石階上去,沿路都有內侍站班,沈傲欣賞著這人造山的美景,還有沿途稀奇古怪的奇石怪木,心中一凜,原來那花石綱主要供應給這裡所用的。

到了山腰,有閣樓、涼亭,天色還早,霧氣還未散去,薄霧籠罩著閣樓,仿佛置身於仙境,楊戩遠遠看到他,笑吟吟地打招呼:“沈學士,快來,官家正等著你呢。”

沈傲過去行了禮,一時也不知該如何稱呼的好,叫岳父?說不出口啊,叫公公,好像又有點兒失禮。

正在踟躕,楊戩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大喇喇地道:“我還叫你沈公子,你叫我楊公公便是。”

沈傲連忙喚了一聲:“楊公公。”

楊戩引著沈傲進了閣樓,上了二樓,這閣樓的窗台正對著山下,從這裡看下去,山下的景象蔚為壯觀,薄霧之中,景物壯麗。

趙佶正在提筆作畫,聽到身後的動靜,也不回頭,口裡道:“沈傲,你來看看朕的畫作得如何?”

沈傲走過去,這是一幅山水圖,描繪的是群山之中煙霧繚繞,山中堆滿假山奇石,讓人一看之下,就知道這畫中所作的景物是萬歲山了。

沈傲抿嘴一笑,趙佶的花鳥畫足以進入天下前三,可是山水畫卻差了許多,尤其是佈局,少了幾分疏密的層次感;其實這和趙佶生長的環境有關,畢竟這汴京沒有什麼名山,他的一生都在汴京度過,哪裡見過什麼名山大川,不身臨其境,又如何去感受那連綿千里、峰巒疊嶂的奇異景色?

沈傲咳嗽一聲,道:“王兄是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趙佶抬頜一笑:“自是要聽真話。”

沈傲搖頭道:“不好,官家的畫筆過於細膩,筆風與畫景相衝,沒有畫出山水的壯麗,反而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了。”

趙佶也不生氣,哈哈一笑,擱下筆,帶著一絲遺憾地道:“哎,原以為有了萬歲山,這山水之作應當會有長進,誰知還是如此。”

沈傲靈機一動,道:“陛下,萬歲山畢竟是假山,看上去有無數奇石怪木堆疊,但比起真正的名川來,還是差之萬里啊”

“哦?”趙佶不由地笑了起來,道:“你說的這些話,朕還真是第一次聽說,朕的萬歲山收集了天下的奇珍異寶,為何比不得名川大山?”

沈傲道:“陛下認為這世上最好看的風景是什麼?”

趙佶捋須踟躕,卻是一時答不上來。

沈傲道:“真正的美景存在於自然,是上天歷經萬年之久精心雕琢而成,至於這萬歲山,雖收集了無數的珍寶,可是在沈傲看來,更像是個嬌揉造作、胭脂粉底的婦人,雖作出百般妖嬈,卻終究還是落了下乘。”

趙佶沉思,覺得沈傲的話頗有道理,心裡不由懊惱,自己讓人將花石從各州路運到汴京,原來竟還是比不上那些渾然天成的風景;想著想著,頜首點頭道:“沈傲說得不錯。”

趙佶去淨了手,與沈傲坐下說話,沈傲深知花石綱的壞處,心知一時也說服不了趙佶,於是乾脆說些各地名川大山的風景,他在前世所見識的名山不少,一個個盡力描繪出來,口若懸河。

趙佶聽得極為認真,忍不住感慨道:“若有機會,朕倒也想見識見識這般的美景。”

沈傲心念一動,不由自主地道:“陛下偶爾出去散散心,巡幸天下也是好的。”

趙佶搖頭苦笑:“巡幸的糜費太大,這往來接送,只怕驚擾了百姓。”

沈傲心裡忍不住破口大罵,驚擾百姓,你的花石綱那才是真正的擾民,一塊石頭,原本不值幾個錢,從嶺南等地運來,沿路的花銷便要數千貫之多,還要佔用道路和河道,那些花崗使們一路的吃喝才教糜費驚人;這萬歲山中的奇石何止千萬,單這筆花銷,就足夠掏空你的國庫了;虧得你還好意思說擾民兩個字。

與其去弄花石綱,還不如抽空到處走一走,花的錢或許還少一些。

沈傲微微一笑,便不再說話了,有些話現在說起來還不成熟,急於求成只會適得其反,對於這種心理的掌握,沈傲還是很精通的。

不多時,有內侍進來道:“陛下,禮部那邊的上疏來了。”

趙佶皺了皺眉,頗覺厭煩地道:“呈上來。”

那內侍將奏疏遞交給楊戩,楊戩將奏疏交在趙佶手中,趙佶展開奏疏看了看,臉色更是晦暗不明,待將奏疏看完,忍不住道:“契丹人這是藉機發揮,哼……”

他雖是冷哼,卻沒有再說下去。

沈傲見他臉色不好,按規矩,他只是書畫院侍讀學士,國政是不能過問的,於是站起來道:“陛下,微臣告辭。”

趙佶招招手,道:“你不必走,就坐在這裡。”他似是想了想,將奏疏交給沈傲道:“你來看看。”

沈傲一時有些激動,按道理,這是朝務,是政治,趙佶將這緊要的奏疏給自己看,是對自己的信任,另一方面,只怕趙佶也是想聽聽自己的意見。

原來是遼國的使臣四天前已經抵達汴京,正與禮部商討歲幣的事宜,這歲幣,乃是當年宋遼開戰的產物,遼國在初期屢屢進犯中原,宋真宗以寇準為相,竭力抵抗,並且取得了保衛戰的勝利。遼國見宋朝一時難下,於是乾脆選擇議和。這議和最後議出來的就是這歲幣,當時規定,宋朝每年贈送絹二十萬匹和銀十萬給遼國,以換取兩國的和平。

絹二十萬和銀十萬,對於當時的宋朝來說並不算多,每年也送得起。只不過這個先例一開,遼國自是獅子大開口,年年滋事,要求增加歲幣,到了如今,這歲幣已高達絹八十萬,銀六十萬。若這還是太平盛世時倒也罷了,可是現在朝廷因為前幾年圍剿方臘,再加上趙佶奢靡無度,國庫已是十分緊張;原本拿出這筆歲幣已是相當不容易。

可是這一次遼國的使臣昨夜卻鬧出了一出事故,這使臣帶著奴僕去汴河花船遊玩,上了船,恰巧與上高侯發生了衝突,這上高侯也是汴京城中的顯貴,哪裡受得了氣,一怒之下將人打了,遼國使臣倉皇回到萬國館,受了些小傷,除此之外,一個隨來的奴僕也被打死。

鬧出這樣的事,到了今日清早,使臣立即去禮部,以受辱為名,要大宋交出打人的兇手上高侯,此外還要求追加八十萬銀的歲幣,方能罷休。

上高侯家世不小,其母乃是神宗皇帝的三女,如此顯赫的身份,豈能說交出就交出?更何況這使臣藉此機會要求追加歲幣,平白又添了八十萬銀,相當於八十萬貫錢鈔,如此巨額的數字,也是讓人難以接受的。

“這使臣莫非鑲了鑽石,挨頓打就要八十萬貫?”沈傲心裡暗暗腹誹一番,繼續去看禮部那邊的註解,一般奏疏,都分為兩個一部分,一部分是道明事情的原委,下部分則是該部堂的意見,如此一來,皇帝看了意見,便能作出更好的決斷。

禮部的意思是可以和遼國使臣再商量,所謂徐徐圖之,就是儘量把他的要求壓低一些,比如不交出上高侯,再將八十萬銀壓低到三十萬。沈傲將奏疏放下,心裡總算明白趙佶為何為難了,遇到這麼個檔子的事,這皇帝當的也忒憋屈了一些。

抬眸看了趙佶一眼,見他又怒又憂,板著臉左右為難,似在猶豫。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0:19
第三百九十六章:打的就是契丹人

此時的大宋朝,在遼人和西夏人眼裡,明顯是屬於那種人傻、錢多、速來的敲詐對象;而造成這種狀況的根源倒並不是大宋天性軟弱,這其中,已經涉及到了根本利益的問題。

對於西夏和契丹人來說,他們主要的生存方式不是生產,而是掠奪,也即是由於生產較為落後,因而掠奪所攥取的利益反而更大。可是大宋朝卻不同,由於生產水準較高,其富裕程度自不是契丹、西夏人可比,在和平的環境之下,生產所創造的價值已足夠享用。

而一旦發生戰爭,勢必要招募壯丁,如此一來,大量的生產人口去參與戰爭,反而會連累生產下降;況且戰爭所帶來的巨額軍費往往超過數百萬貫之多,若是勝了,也掠奪不到多少財富,可是一旦戰敗,損失更是難以估計。

在這種情況之下,求和是朝廷最無奈的選擇,每年輸出歲幣,雖然名義上不好聽,卻是最小的利益止損辦法;可一旦開戰,所遭受的利益損失便難以計數了。

沈傲看到那禮部的批語,雖然覺得禮部骨頭有點兒軟,卻也知道這是當下最好的解決途徑,兩國交惡,又豈是八十萬銀所能彌補?

趙佶想必也十分清楚這一點,因而臉色雖然差極了,一雙眼眸殺機騰騰,卻最終嘆了口氣,苦笑道:“朕還是先作畫吧,楊戩,你將這奏疏送回禮部去。”

楊戩接過奏疏,一般奏疏送回,這便是是說皇帝已經知道了,如何辦,禮部自己斟酌。

沈傲笑了笑,心裡不知怎麼的,很不舒服,從前覺得很噁心的事發生在自己面前,雖然可以諒解此時趙佶的苦衷,可是總是覺得心裡怪怪的,正在楊戩準備下樓的剎那,沈傲突然道:“陛下,這件事不如讓微臣來處置吧,微臣倒是知道一些契丹的風俗,或許可以與那契丹使臣斡旋一二。”

“你?”趙佶愕然了一下,隨即搖頭苦笑,沈傲的作風過於隨性,契丹不是泥婆羅,讓沈傲去交涉,若是將契丹使臣打了,那可大大不妙。

趙佶正要回絕,可目光觸上沈傲的眼眸那一刻,卻令趙佶不由地又猶豫起來,他分明看到沈傲清澈的眼眸中有幾分自信,這自信在那些與契丹人交涉的禮部官員中是從未見過的,他該相信沈傲能辦好這件事嗎?

趙佶心不在焉地坐下端起茶盞,幽幽地深思起來,過了片刻,才道:“傳朕的口諭,命沈傲為欽差,與契丹國使交涉,兩國一應斡旋,由侍讀學士沈傲處置。”

沈傲連忙道:“臣遵旨。”

叫一個侍讀學士去干涉契丹國事務,這是大宋有史以來前所未見的事,趙佶作出這個決定,可也不容易啊深深吸了口氣,反倒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深望了沈傲一眼,道:“記住,莫讓朕失望。”

沈傲慨然道:“請皇上安心,微臣一定不負使命。”

………………………………………………………………

下了萬歲山,楊戩一路送過來,滿口埋怨道:“沈傲啊沈傲,你這不是將麻煩往自己身上攬嗎?這契丹國使最是囂張跋扈的,打不得、罵不得,還得盡在他面前說好話,別人推之不及,你倒好,直接將麻煩攬上來。”

沈傲不與他爭辯,只是道:“楊公公放心,沒有事的,這契丹國國使聞名已久,我也很想去見見。”

楊戩嘆了口氣,事到如今,再勸也沒用,便道:“你好自為之吧。”

沈傲到了禮部,這邊皇帝的口諭已經先一步傳來,禮部尚書聽說陛下要讓欽差來署理此事,先是心裡一松,感覺這如山的重擔總算卸下,心裡正要慶賀一番,誰知欽差竟是沈傲,一時臉都綠了。

契丹國使地位超然,可以說這汴京城中,就是皇子也絕不敢如他們這般跋扈;人家囂張,也是有理由的,契丹國使代表的是整個契丹,只要大宋一日避戰,契丹便有足夠的理由蠻橫下去,誰也不敢招惹。

在得知欽差原來是沈傲的那一刻,禮部尚書楊真不由地愣了半響;沈傲?那個監生沈傲?這個人他不但見過,而且他的事蹟可謂知之甚詳,尤其是那棒打泥婆羅王子的事讓他至今記憶猶新。

這樣的愣頭青,居然也敢來與契丹國使斡旋?一個契丹國使已足以讓人頭疼了,再加上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只怕不出三月,宋遼兩國非要兵戎相見不可。

楊真聽了宮裡的傳報,剛要撫額稱慶,等到沈傲兩個字聽入耳中,差點一下子沒有背過氣去;好不容易緩了口氣,就聽門丁來報:“侍讀學士沈傲求見。”

楊真苦笑,努力地擺出幾分威嚴,捋須道:“請他進來。”

沈傲大喇喇地進來,剛要施禮,楊真連忙離座攔住,說起來這二人的關係倒也複雜,禮部管著國子監,國子監管著監生,沈傲就是監生,按道理,沈傲在楊真面前,該自稱學生。可另一方面,沈傲是侍讀學士,在楊真面前,應該自稱是下官,只不過沈傲現在又有一重使命,身為欽差,代表的則是皇帝,所以這二人之間相見,倒是顯得尷尬。

“欽差大人不必多禮。”楊真與沈傲客氣一番,讓小吏端上茶盞,沈傲開門見山,問起契丹國使的事,楊真道:“這契丹國使,來歷也不小,乃是遼國宗室,漢名叫耶律來德,此人原是遼國禁軍的將軍,卻不知如何,那遼國國主派了他來出使,依老夫看,這應當是遼國國主要向我們示威。”

楊真畢竟是老官僚,對這等外交事物分析得頭頭是道:“所以那國使抵京,老夫就覺得今年只怕不會太平,勒令人嚴防鬧出事故來,誰知千算萬算,這事兒還是出了,契丹正好藉機向我們索要更多的歲幣;不過這事兒也讓人奇怪得很,在往年,遼國發生了災荒,才會派人來挑釁,再以此為藉口增加歲幣。可是今年根據老夫得來的消息,遼國南院幾個道都是大豐收,他們如此急切著要增加歲幣,不知又是什麼緣故。”

沈傲點了點頭,事情差不多清理出來了,遼國出了事,但是到底是什麼事,誰也不清楚。所以契丹人這一次來窮凶極惡,獅子大開口。誰知惹到了上高侯,上高侯火了,於是與那契丹人廝打起來,畢竟這裡是大宋的地頭,上高侯是地頭蛇,痛毆了契丹人一頓,他們抓住這次機會,更是索要無度,將歲幣差不多翻了一番,還放出消息,不答應條件,兩國就要交戰。

楊真不無憂慮地道:“契丹人來勢洶洶,切不能與他們動蠻,既是交涉,能退讓的就退讓幾分,大家有了台階,這仗就打不起來;欽差以為呢?”

沈傲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撇開話題道:“不知上高侯在不在?”

楊真道:“已經讓人去叫了,立即就到,契丹人叫我們交出肇事兇手,哎,別人倒也罷了,上高侯是斷不能交出去的。”

等了半柱香時間,門子來報:“上高侯來了。”

門子前腳剛走,上高侯便大喇喇地進來,他略莫二十來歲,比之沈傲也不過年長一些,虎背熊腰,一臉的兇意,走起路來虎虎生威,濃眉之下一雙環眼在廳中逡巡,甕聲甕氣地道:“不知大人叫本候來,所為何事?”

楊真心裡叫苦,先請上高侯坐下,上高候看見沈傲,便道:“我認識你,你是沈傲沈才子哈哈,想不到今日在這裡撞見,祈國公府上的酒宴,我就坐在外廳裡,還和你喝了一杯,沈才子是否還記得?”

沈傲對這傢伙倒是有印象,笑呵呵地道:“記得,記得,侯爺風采依舊啊。”

敘了一會舊,倒是將楊真晾到了一邊,沈傲突然板起臉道:“侯爺,我問你,昨夜你去哪了?”

上高侯一愣,道:“上了花船。”

沈傲又問:“是不是與人發生了衝突?”

上高侯撇撇嘴,道:“沈才子如何得知?昨夜遇到了幾個不識相的遼人,本侯爺看著生氣,打了他們一頓。”

事情的原委打聽出來了,原來是上高侯與幾個朋友去花船喝酒,請了個歌女唱曲兒,正是酒酣正熱的時候,有幾個遼人突然衝進去,說是這花船上最好的姐兒便在這裡,要叫這歌女隨他們去,上高侯平時不惹別人就不錯,哪裡受得了這個氣,再加上這位侯爺的祖先本就是開國公,和遼人是打過仗的,自小就看不起遼人,自是叫罵了幾句。

這幾個遼人開始還是用幾句半生不熟的漢話與上高侯相互咒罵,到了後來便嘰裡呱啦地說契丹話了,伸手就要拔刀子。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上高侯帶著幾個夥伴衝過去,繳了他們的刀,一陣拳打腳踢,隨即揚長而去。

花船上打個人,對於這小侯爺來說並算不得什麼大事,因而今早禮部的人來叫,他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直到沈傲問起,再看一旁的楊真板著個臉,心裡明白了,估計昨夜自己打的人來頭不小;滿是不忿道:“他們若是不拔刀,本侯爺斷不會對他動手,沈才子,你說是不是?”

楊真在旁帶著苦笑插口道:“侯爺,你闖下大禍了。”

上高侯怒道:“闖什麼禍,難道教契丹人拔刀把我殺了,這才不闖禍嗎?這是什麼道理?”

楊真吹鬍子瞪眼道:“你……你……”一時說不出話來了,上高侯的做法無可厚非,真要是一場官司,上高侯也佔住了理,畢竟是契丹人先動手,還動了刀。

沈傲在旁道:“楊大人不必上火,這事嘛……”沈傲頓了頓,道:“侯爺做得很對,這契丹人到了咱們的地盤竟還敢如此囂張,是該給個教訓。”

上高侯大喜,很是興奮地道:“跟我動刀子,也不看看本侯自小就是練槍棒的,幾個人都難以近得了身沈才子,下次有機會,本候給你耍耍看。”

“一定,一定,不過耍槍棒沒意思,有了對手打起來才好看。”沈傲大笑著道。

上高侯眼眸一亮,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沈才子原來也有這種喜好,便道:“金蓮坊,沈才子知道嗎?那裡的番商是最多的,這些人最不守規矩,沈才子要看,下次本候帶你去,遇到幾個不長眼的,就讓沈公子看一場好戲”

楊真想不到沈傲竟幫著上高侯說話,更是氣極了,道:“沈學士,你莫忘了,你是欽差,是官家叫你來安撫遼國國使的,你……你……”

沈傲想起來了,原來自己是欽差,連忙正色道:“上高侯,你可知罪嗎?你知不知道,你昨夜打的,乃是遼國的使臣,哼,真是豈有此理,遼國的國使是能打的嗎?你的行跡實在太惡劣了,本欽差非要嚴辦你不可。”

上高侯啊地一聲:“原來那人是國使?”

沈傲繼續道:“你現在才知道?後悔已經晚了,哼哼,你無故毆打國際友人,罪無可恕,現在本欽差罰你立即回家去,面壁思過,三天之內不許飲酒,不許會客,什麼時候想清楚了自己錯在哪裡,才能走出門去。”

上高侯嘿嘿一笑,果然是罪無可恕,三天不許飲酒、會客,還真教小侯爺不自在,連忙作出一副伏法狀:“是,是……”

楊真在旁對沈傲道:“欽差,判得太輕了,需叫侯爺親自去萬國館,給契丹國使道歉,如此,我等才有迴旋的餘地,叫契丹人息怒。”

上高侯聽罷,大怒道:“道歉?揚大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沈傲連忙拍著上高侯的肩:“楊大人是開玩笑的,本朝的侯爵去給契丹蠻子道歉,這是有辱國體的事,楊大人怎麼會分不清輕重。”

楊真冷哼一聲,道:“沈欽差,你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上高侯毆打了契丹國使,你為何百般維護於他?”

沈傲這一下也火了,橫眉道:“楊大人,本欽差維護的是我們大宋的威嚴,又何止是維護上高侯?反倒是你,食的是君祿,又為何百般為契丹人說話?”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0:20
第三百九十七章:契丹國使

論起耍嘴皮子,楊真豈是沈傲的對手?沈傲這一詰問,讓他一時無法應對了,攤開手道:“兩國交戰,生靈塗炭沈欽差,這大宋朝就是賺了再多的臉面又有何用?現在叫上高侯去道個歉,再徐徐與那國使周旋,總不至將一件誤會鬧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沈傲撇撇嘴:“大人放心,我擔保契丹人不會動兵。”

上高侯在旁火上澆油:“就是動兵,我們也不怕他,自古兵來將擋水來土淹,豈有不戰先懼的道理。”

楊真嘲弄地道:“如此說來,倒是老夫杞人憂天了?”

沈傲板著臉道:“楊大人,這裡到底是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皇上委託我全權處置契丹之事,莫非你要抗旨不尊嗎?”

還沒有和契丹人接觸,這內部就已經吵得不可開交,無可奈何,沈傲只好祭出皇帝來,楊真嘆了口氣,果然不再多嘴。

沈傲繼續道:“從現在起,契丹國國使若是再來禮部滋事,楊大人不必見他。”

“不必見他?”楊真不由自主地怔了一下,道:“沈欽差,若是不見,總要有個理由吧。更何況他是國使,豈能說不見就不見的?真要鬧起來,只怕又多了一場紛爭。”

沈傲不容置疑地道:“不見就是不見,他不是要討個公道嗎?叫他去刑部去大理寺,反正只要他願意,他愛去哪裡就去哪裡,沒有我的准許,誰也不許見他。”

撂下了這一番話,沈傲也板著臉對上高侯道:“上高侯,你既已知罪,還不快回去面壁思過?哼,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下次再犯,絕不輕饒”

上高侯笑嘻嘻地道:“是,是,下次問明了再打,啊……不對,打人總是不好的,只要他們不拔刀,還是以和為貴的好。”說著,告辭回去,面壁不提。

楊真不無憂慮,忍不住地道:“沈欽差,你可要想好了,真要惹怒了契丹人,大宋也要讓你連累。”

沈傲自然明白戰爭是什麼,擺擺手道:“楊大人不必再說了,你的心思,我明白,不過我自有主張,我現在只能給你一個承諾,這場仗絕對打不起來。”

沈傲的話,楊真只能信一半,可也無可奈何,嘆了口氣,便專心喝茶去了。

時間不早,沈傲也告辭走了。

…………………………………………………………

萬國館的一處院落,七八個契丹武士守衛著一處庭院,這庭院的槐樹下,一個膚色白皙的中年男子舉著書卷聚精會神地看著,他生得頗為英武,狹長的眼睛,鷹鉤鼻,嘴角略薄,微一彎起,猶如那飢渴的惡狼,有種讓人望而生畏的氣息。

中年男子屏息沉眉,完全沉浸在書卷中,對周遭的事物充耳不聞。

身畔的武士亦是個個虎背熊腰,猶如磬石。

過不多時,一武士匆匆過來,低聲在中年男子的耳畔密語了幾句,中年男子只微微頜首,依舊認真地看著手上的書,足足過了一盞茶功夫,他才將書卷放下,對武士道:“請汪先生過來。”

這一句乃是契丹話,武士應了一聲,去隔間領了個儒生過來,儒生身材碩長,戴著綸巾,一襲圓領青衫略顯得有些寬大,舉步之間,這儒生倒有幾分寵辱不驚的氣度,見了中年男子,連忙行禮道:“小人見過耶律將軍。”

看書之人正是遼國國使耶律正德,耶律正德頗有幾分禮賢下士的風采,笑呵呵地道:“汪先生不必客氣,來,坐下說話。”

汪先生欠身坐下,笑道:“怎麼,將軍也喜歡看詩冊?”

耶律正德道:“你們南人愛寫詩,這詩詞能陶冶人的心志,有閑時,我也喜歡看看。”話鋒一轉,臉上又隱現倨傲之色:“不過光憑作詩又有什麼用,不會騎馬弓術,到頭來還不是要和我們契丹人言和?就是這些詩詞,讓你們南人都變成了軟骨頭;就是李白杜牧在世,也擋不住我們契丹人的利箭。所以這些詩詞看看也就是了,切不可沉醉其中,否則貽害無窮。”

汪先生笑道:“正是,正是,將軍一言中的,讓人深思。”

耶律正德正色道:“我叫汪先生來,是有一事與先生商討,汪先生是南人,對南人的心思最為了解,上一次我和我的隨從受人毆打,這幾日我去禮部要與那楊尚書商談賠償之事,那楊尚書前幾次還滿口答應,說是一定給我們契丹人一個交代,可是這幾次去,卻都閉門謝客,還說既是官司,便不歸禮部處置,這是什麼緣故?”

汪先生聽到耶律正德向自己問策,臉上浮出幾分得色,甚感榮幸;仔細聽完耶律正德的話,皺眉道:“將軍,會不會禮部害怕擔干係,所以故意推諉?既是如此,何不去刑部問一問?”

耶律正德眼眸中浮現出怒色,咬牙切齒地道:“我何嘗沒有去過,到了刑部,刑部卻說此事涉及到了上高侯,刑部無權審判,應當去大理寺交涉才是。結果我去了大理寺,大理寺卻又說這涉及到宋遼兩國的邦交,應當去禮部斡旋。這幾日我跑遍了汴京城七八個衙門,卻是無人出來交涉,哼,你們南人的花花腸子多得很,這莫不是故意要給我難堪?”

汪先生臉上始終帶笑,仿佛耶律正德一口一個你們南人和他沒有干係一般;他見耶律正德一臉怒意,連忙道:“將軍,如此看來,南人是想拖延時日,故意要淡化此事。”

耶律正德頜首點頭道:“我也是這樣想,單他們這般推諉,也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與我交涉,眼下陛下急著等這歲幣前去支度軍餉,若是再拖延下去,於我們大大不利。”

耶律正德臉上的怒色轉為擔憂之色,道:“更何況南人的態度劇變,不知到底是何緣故,可是急切之間又查探不出,汪先生,不如這樣,我們能不能暫且先將追究上高侯的事放到一邊,只問增加歲幣之事如何?”

汪先生搖頭道:“不可,不可,若是如此,則顯得大遼師出無名了。上高侯的事一定要追究,等我們漫天要了價,南人不願交人,才肯在歲幣上作出讓步。”

耶律正德點點頭:“汪先生說的是。我還聽說南人的國主敕了個欽差,全權督辦與我們交涉的事務,不知這幾日南人態度的轉變是不是和這欽差有關。此人好像是叫沈傲,不知汪先生可有印象?”

“沈傲?”汪先生愕然了一下,道:“將軍,學生在奉聖州時就聽說過此人的才名,這人可不好對付,說不定近日的許多事都是他慫恿的。”

耶律正德皺起眉,怒道:“什麼才名,不過是個會耍姦弄滑的南狗,哼,我派人打聽之後,倒是想去和他交涉,誰知此人無禮之甚,說和上高侯的官司一日不除,就不與我交涉,叫我去刑部先了解了官司再說。”

汪先生道:“將軍切莫小看了此人,此人狡詐得很,最是喜歡不按常理出牌,這南人的坊間流傳了他許多的事蹟,不少人都在他手裡吃過虧,將軍一定要小心提防。”他略一沉吟,又道:“眼下是一場僵局,就看誰先忍不住跳出來。南人畏戰如虎,只怕比將軍更加心急。不如這樣,將軍可以放出消息去,就說將軍三日為限,若是南人不給將軍一個交代,將軍立即返國,到時再和他們兵戎相見,且試探試探他們的反應。”

耶律正德頜首點頭:“也只有如此了,不嚇嚇這些南蠻子,他們還真當契丹人好怠慢。”

商議已定,耶律正德的心情愉悅起來,道:“汪先生大才,以先生的才幹,我打算待歸國之後,向南院大王舉薦先生,南院大王統管燕雲南人,正需汪先生這般經天緯地又對我們契丹人忠心耿耿的人才。”

汪先生大喜,忙道:“謝將軍栽培。”

耶律正德道:“先生先去歇了吧。”

待汪先生走了,耶律正德便用契丹話吩咐身側的武士道:“你們立即傳出消息去,措辭嚴厲一些,若是南狗不給我們一個交代,哼哼……那就只好用弓馬來說話了。”

武士領了命令,立即去了。

耶律正德笑了笑,好整以暇地又坐回槐樹之下,捧起石桌上的書卷來看,一邊看還一邊忍不住朗讀起來:“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一起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好,好詞,這詞兒應該帶回中京去,給陛下看看,陛下一定歡喜得很。”

他雖是眉飛色舞,可是眼眸的深處,卻有一股淡淡憂慮,不時地撇向北方。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0:21
第三百九十八章:國際友人你莫嚇我

這一日沈傲用罷午飯,周正叫他去書房問:“據說官家敕你做了欽差,干預宋遼外務?”

沈傲點頭稱是。

周正籲了口氣,捋須無語,當今的天子和歷代先皇都有所不同,陛下用人只看親疏,得了聖眷,踢球的可以做太尉,還親自設一個太師讓蔡京總攬朝務,太監可以領軍,可以開府,這都是前古未有的事。

沈傲身為書畫院侍讀學士,讓他欽差遼國事務,真是且喜且憂,教周正唏噓。

劉文急匆匆地來稟,道:“表少爺,禮部尚書楊真、禮部主客郎中吳文彩求見。”

吳文彩?沈傲倒是記得此人,算起來他還是自己同窗的爹,便對周正道:“姨父,我去會客了。”

周正擺擺手,撿起一本書去看,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到了正廳,沈傲剛剛跨過門檻,便看見楊真和吳文彩二人在廳中急得團團轉,吳文彩最先看見沈傲,面露苦澀之色地迎過來:“沈欽差……沈欽差,大事不好了……”

沈傲好整以暇地坐下,又讓人上茶,慢吞吞地喝了口茶才道:“兩位大人不必慌張,有什麼事,好好說就是。”

楊真怒道:“現在遼使已放出消息,三日之內不給他們一個滿意的交代,兩國就要兵戎相見,沈欽差,你非要挑起兩國紛爭才罷休嗎?這刀兵一旦動起來,邊陲定然四處烽火,父親要死兒子,兒子要失去父兄,實話和你說了吧,這幾年國庫已然空虛,真要開戰,你就是我大宋千古罪人。”

沈傲笑道:“楊大人不必生氣,契丹人不是還沒有宣戰嗎?依我看,他們也只是嚇唬嚇唬我們而已,越是這個時候,我們越不能示弱。”

楊真怒氣更盛,道:“哼,這是什麼話,人家已揚言動兵,欽差還如此怠慢,真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看你如何收場”

楊真說罷,拂袖要走,吳文彩連忙拉住楊真,道:“楊大人息怒,息怒,沈欽差智計百出,一定另有想法,何不聽他把話說完?”

楊真氣呼呼地道:“有什麼好聽的,任他胡鬧去吧。”不願再多留半刻,氣呼呼地走了。

吳文彩對著沈傲苦笑道:“沈欽差,下一步,我們是不是與遼人洽商?”

沈傲冷笑道:“商個屁,放出消息去,遼人要開戰,好極了,他要打,我們奉陪到底,我倒要看看,他們憑什麼開戰。”

吳文彩給唬得不敢做聲,心裡在想,這話放出去,依著遼人的強勢,這仗恐怕不可避免了只是他處事較為圓滑,並不當面反駁沈傲,徐徐漸進地誘導道:“沈欽差,陛下的意思也是能和議便和議,不可妄動兵戈啊。”

沈傲道:“吳大人這就不懂了,退步是爭取不到和平的,哎,這些事還是不說了,等消息吧。”

………………………………………………

耶律正德叫囂了一陣,卻仍舊無人理會,直到這時,他心裡才有些慌了,大宋朝轉變得實在太快,讓他始料未及,這背後,是不是出了什麼變故?

如今騎虎難下,大話已經放下,三日之期轉眼即到,到時自己的使隊當真回國?

左思右想,耶律正德那篤定從容的氣度再也裝不下去了,立即讓人出去四處打聽,又去尋一些親遼的宋朝官員許諾好處,讓他們從中斡旋。

可是得來的消息大多較為零散,說來說去,還是繞到了這沈傲身上。

這個沈傲,到底在故弄什麼玄虛,莫非這南人,當真不怕大遼了嗎?耶律正德與汪先生密議,到了第三日,下定了決心,要親自登門去拜訪,要會一會這沈欽差。

當日夜裡,耶律正德備好了禮物,又讓人先去周府遞上名帖,整裝一番,只帶著兩個親信武士,會同汪先生一道抵達周府,門子見來的是遼人,一時也有些著慌,飛快地進去通報,待門子出來,道:“我家表少爺說了,遼國使臣,他沒有聽說過,表少爺還說,他是一個讀書人,最怕見生人的,所以諸位請回吧。”

耶律正德冷哼一聲,強壓住怒火;一旁的汪先生賊兮兮地將門子拉到一邊,往他手裡塞了一塊銀子,低聲道:“勞煩兄台再進去通報一聲,就說國使有要事相商,十分盼望與沈公子相見。”

門子很是為難,道:“其實我家表少爺現在就在會客,諸位只怕得要等等。”

“會客?會什麼客?”耶律正德的臉色越加難看,他堂堂遼國國使來了,是什麼客人如此重要,以至于這沈傲要將自己晾到一邊。

門子看了手上的銀子一眼,沒有多想,便道:“那模樣長得也很像你們契丹人,神神秘秘的……”

模樣像契丹人?耶律正德眼眸閃露一絲疑色,契丹只有一個國使,莫非是契丹商人?不,斷不可能,契丹商人難道比我這國使還要尊貴?莫非……

耶律正德突然想到了一個最壞的可能,不覺間冷汗直流,在這暖和的天色裡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咬了咬牙道:“進去,我身為契丹國使,哪裡有在旁等候的道理。來,隨我衝進去。”

身後兩個武士應諾一聲,隨著耶律正德衝進去,門子攔不住,便扯住汪先生,道:“你……你們要做什麼,這可是私宅,是祈國公府,你們是要造反嗎?”

“造反?”汪先生不屑地冷笑一聲道:“我們是契丹使節,又何來什麼造反,讓開”

耶律正德帶著人,如沒頭蒼蠅一般在公府裡橫衝直撞,幾個下人來阻攔,見契丹武士拔出了刀,也不敢再阻攔了,只好遠遠尾隨,讓人守住內院的入口,莫讓他們驚擾了女眷。

耶律正德拉來一個人,劈頭便問:“快說,沈傲在哪裡?”

下人給嚇得面如土色,期期艾艾地指著一個方向道:“在正廳會客……饒……饒命……”

哼耶律正德放開他,加快腳步,急促促地趕至正廳,這正廳的建築雄偉,是最好認的,跨入門檻,耶律正德便高聲道:“沈公子,鄙人遼國使臣耶律正德拜謁,失禮之處,還望海涵。”眼睛立即在廳中逡巡,希望看到這沈傲到底會的是什麼客人。

讓耶律正德失望的是,這廳中只有一個俊美的少年正慢吞吞地喝著茶,至於那神秘的客人已經不見了,不過在沈傲的對案,恰好放著一杯未喝完的茶盞,想必這客人也只是前腳剛走。

他心中略略有些失望,上下打量起沈傲來,沈傲很年輕,年輕得讓他難以置信,身上穿著件便服,難掩身上逼人的貴氣,怎麼看,都像是個南人的貴公子,卻和欽差搭不上邊。

耶律正德心裡冷笑:“早在北國時,就聽說南人國主荒yin,盡信奸佞小人,踢蹴鞠的掌軍馬,閹割了的太監鎮邊關,想不到竟是叫個毛頭小子來交涉外事。”

耶律正德不屑地瞥了沈傲一眼,不等沈傲客氣,大喇喇地坐下,虎目一張,凶神惡煞地道:“你們南人都說自己是禮儀之邦,公子身為貴國欽差,為何如此慢客?”

沈傲似是對耶律正德的突然到來並不以為意,微微一笑,也去打量耶律正德,這個耶律正德瞧身材倒像是個武夫,可是這言辭,只怕不止是武夫這麼簡單。

沈傲慢吞吞地道:“國使果然懂得先發制人的道理,明明是你失禮闖入私宅,反而責怪學生失禮,是否太過了些。”

這時那汪先生踏步進來,笑呵呵地道:“不管如何,總是沈欽差失禮在先。”

沈傲望了汪先生一眼,不露聲色地問:“敢問這位先生是誰?”

汪先生道:“學生姓汪,單名一個義字。”

沈傲冷笑:“我還道先生姓耶律呢,原來還知道自己姓汪。”

這一句話自是諷刺汪義背宗忘祖,汪義卻只呵呵一笑,不以為意。

臉皮真厚啊,這才是真正的人不要臉則無敵沈傲心裡感嘆一句,開門見山地道:“不知國使來訪,有什麼事嗎?”

耶律正德正色道:“自是那上高侯毆打我和我的從人的事,我們是國使,你們南人竟拳腳相加,這是什麼道理?今日若是不給我一個交代,哼哼,只怕對兩國邦交不利。”

咦,這位國際友人倒是真會顛倒黑白,明明是他們先動手,打輸了居然還如此張狂。沈傲咳嗽一聲:“不知會怎麼個不利法。”

耶律正德見沈傲是個毛頭小子,哪裡將沈傲放在眼裡,惡狠狠地道:“輕則兩國斷絕交往,重則刀斧相向,沈欽差可要思量清楚了。”

沈傲嘿嘿一笑,終於進入正題了,噢了一聲,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道:“國使大人息怒,些許小事,怎麼能說斷交就斷交?你知道,咱們大宋一向是與鄰為善的。”

耶律正德冷笑:“那就交出兇手,增加歲幣,否則我們誓不罷休。”

沈傲喝了口茶:“是,是,是,兇手嘛,我們已經懲戒了,本欽差親自發落了上高侯。至於歲幣,嘿嘿,這也好說,不過這歲幣一時也籌措不出。不如這樣吧,耶律國使就辛苦一趟,回去稟告你們的國主,就說大宋朝的歲幣,已經許諾給了金人,你們要拿,自己去取。遼國雄兵百萬,乃是北方第一強國,金人只是小小蠻夷,以遼軍的虎威,金人一定束手就擒,到時莫說是增加八十萬銀的歲幣,就是再番一番,我們大宋咬緊了牙關,也要籌措出來請貴國笑納的。”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0:22
三百九十九章:誰勒索誰

金人……

耶律正德眼眸掠過一絲怒色,暗暗吃驚,冷冷道:“金人對我大遼來說不過疥癬之患,不足掛齒,沈欽差莫要誤判了時局。”

沈傲呵呵一笑,若真是疥癬之患倒也罷了,此時的金人已經勢如破竹,兵圍遼國首都上京,若是他記得沒有錯,再過一年,遼國就要滅亡。只是在這個時候,消息較為閉塞,況且滿朝的文武仍然對遼人十分盲從,仍然認為契丹人還是數十年前那叱詫千里,無人可擋的契丹,卻不知道,這遼國一旦衰落,便是一洩千里,在數年之間,已被金人打得落花流水。

這次,耶律正德前來索要歲幣,無非是想大賺一筆,籌措抵抗金人的軍費罷了;不出沈傲的預料的話,金國的使臣應當很快就會抵達汴京,與大宋聯絡滅遼的事務。

契丹人將要窮途末路,居然還不忘從宋朝身上大撈一筆,當真是可笑又可惡得很。

沈傲微微一笑,道:“疥癬之患嗎?那好極了,怕就怕國使大人回到了上京,那上京已落入金人鐵蹄,哼哼,實不相瞞吧,方才我的客人,便是金國的使臣,要約同我大宋一道夾攻貴國,到了這個時候,國使還要盛氣凌人嗎?”

這一番話,讓耶律正德不由自主地冷汗直流,金人崛起,屢戰不敗,遼國危在旦夕,這個消息,南人這邊還沒有察覺,可是若金人聯絡相約,當真要兩面夾擊,大遼必亡。

他原本還想依靠契丹人以往的威勢恫嚇南人一番,卻不曾想南人已得知了這個消息。

難怪,難怪……難怪一向膽小怕事的南人一下子強硬起來,眼前的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沈傲冷笑道:“這歲幣,國使還想要嗎?”

耶律正德不願放棄,道:“這是我們此前的協議,按照兩國的盟約……”

“盟約?”沈傲站起來,打斷他,滿是不屑地道:“宋金的盟約早晚要簽訂,至於你們這些契丹的落水狗,哈哈……我就直說了吧,我大宋收復燕雲的決心已下,到時金人與我們夾攻遼國,這盟約,不過是廢紙一堆罷了。”

耶律正德的臉色劇變,若是宋金當真結盟,不啻於是壓垮契丹的最後一顆稻草,事到如今,歲幣的問題都是小事,無論如何,自己身為遼國國使,要居中破壞宋金和議,忙道:“沈欽差既然打開天窗說亮話,我也就不隱瞞了,我大遼確實受到金人的威脅,只不過金人彪悍,你們與金人盟誓,不啻是與虎謀皮,眼下當務之急,反倒是宋遼結好,共同抵禦金人才是正道。”

“據說沈欽差乃是宋國國主跟前的幸臣,這個道理,請沈欽差轉告貴國國主。”

沈傲笑了笑:“我們現在談的是宋遼的歲幣問題,至於金國,還是暫且擱置一邊吧。我只問你,這歲幣,你要還是不要?”

耶律正德咬了咬牙,像是下了決心,道:“兩國交好,歲幣不過是禮尚往來的手段,若是宋國眼下國庫緊張,大遼又豈能強人所難。”

沈傲道:“那上高侯得罪了國使,又該怎麼辦?”

耶律正德勉強扯出一笑,道:“上高侯性子雖是衝動了一些,卻很對我的胃口,請貴國千萬不要懲戒他,恰恰相反,若是有機會,我還要和他交個朋友。”

沈傲噢了一聲,坐在椅上,翹起二郎腿,木訥地道:“如此說來,這外事算是談妥了?”

耶律正德道:“只是金人……”

沈傲打斷他:“我說過,一碼歸一碼,金人是金人,宋遼是宋遼,現在不談金人。”眼睛上下打量耶律正德,繼續翹著二郎腿,眼睛伸到了耶律正德腰包裡。

坑爹啊這是,不是說外國的使臣來汴京,都要給人送禮的嗎?這禮在哪裡?契丹人果然是蠻夷啊,連這點規矩都不懂。

耶律正德見沈傲的模樣,卻是摸不著頭腦,滿心想著金人的事,更怕宋金之間真達成了某項合約,如此一來,契丹可就雪上加霜了。見沈傲看著自己的腰部,一時愣住了,這年輕的欽差到底有什麼意圖?

沈傲咳嗽一聲,笑嘻嘻地對耶律正德道:“你腰間這袋子很好看,是用貂皮縫製的嗎?”

這是在給耶律正德暗示了,耶律正德一時腦子還沒有轉過彎來,倒是一旁的汪義,忙是給耶律正德使眼色,半響,耶律正德明白了,取下那百寶袋子,道:“這確實是上好的貂皮縫製而成,怎麼?沈欽差喜歡?那麼便權當是給沈欽差的見面禮吧。”

這袋子裡還裝著兩個東珠和一點碎銀,耶律正德總不好拿出來,如今一併贈予沈傲,頗覺肉痛。

沈傲板著臉道:“國使大人快拿回去,本欽差清廉自潔,兩袖清風,如何能收你的禮物,這禮物太過貴重,我是不能要的。”將送來的百寶袋推回去,道:“在下是讀書人,讀的乃是聖賢之書,莫說是一個貂皮袋子,就是裝個三四千貫銀錢來,我也斷是不要的;國使請自愛”

莫說是個貂皮袋子,這句話的意思是說貂皮袋子不值錢;就是裝個三四千貫來,他為什麼偏偏要說三四千貫呢?

汪義頓時明白了,深望沈傲一眼,顧不得禮節,將耶律正德拉到一邊,道:“將軍,這欽差是要向你索賄了。”

耶律正德如何懂得南人語言中的博大精深,滿頭霧水地道:“他不是說兩袖清風,就是則三四千貫銀錢,他也不要嗎?”

汪義苦笑道:“他的意思是,要送,也要送個五六千貫來,否則他是不要的。將軍,此人在宋國國主面前說得上話,要破壞宋金和約,或許可以從他身上落手。”

耶律正德深以為然,望了危襟正坐,一身正氣的沈傲一眼,卻是苦笑:“五六千貫,這不是小數,此人的胃口實在太大了些。”心中想定,滿腦子想著如何籌措賄賂的事,又回到沈傲的座前,道:“沈欽差潔身自好,鄙人佩服之至,既然沈欽差不收如此貴重的禮品,那麼過幾日,鄙人便送一些遼國的特產來,這些特產都不值幾個錢的,不會教沈欽差為難。”

這一番交涉,終於序幕,雙方在友好的氛圍中商談,並且取得了一致,耶律正德為沈傲的品行感動不已,沈傲也對耶律正德心心相惜,臨到走時,沈傲一直將耶律正德送出去,握住耶律正德的手:“耶律兄,你我相談甚歡,今日一別,不知什麼時候能夠相見。”

耶律正德戀戀不捨地道:“謝亭離別處,風景每生愁,客散青天月,山空碧水流,沈欽差請回。”

沈傲眉飛色舞地道:“耶律兄還喜歡吟詩?這就太好了。”

到了第二日,耶律正德入朝,重申宋遼萬年之好,遞上國書,趙佶一看,愕然了半響,這國書中只字未提歲幣之事,反倒是說遼國沐化大宋皇帝的恩德,願貢獻五百匹健馬,一千匹羊皮,願與大宋永為盟邦,誓不言叛。

今日倒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往年的遼國使臣,一個個索要無度,蠻橫無理,今年非但在措辭上對趙佶表示了尊敬,從原來大遼皇帝陛下問候大宋國主,變成了大遼皇帝問候大宋皇帝陛下。而且不但不要禮物,反而送禮來了。

趙佶看了殿下的沈傲一眼,沈傲因為今日要交割欽差,因此特意穿著緋服上殿,這一站,竟是昏昏欲睡,眼皮子正在打架,見到趙佶目光落過來,沈傲連忙打起精神,驅散了幾分睡意。

昨夜太傷腦了,耶律正德這個朋友沒有白交,連夜就給自己送了一車特產來,沈傲是最喜歡特產的,比如那金子鑄造的暖手爐,銀子打造的刀劍,他是個藝術家,對遼國的工藝製造i不釋手,一夜都沒有睡。

耶律正德一番低聲下氣的話,滿朝譁然,待趙佶撫慰耶律正德一番,隨即宣他出殿,宣布退朝,這一次又獨獨留下了沈傲。

盯著沈傲,趙佶有些看不透了,此人到底用的是什麼方法,竟能讓遼國使臣屈服,契丹人蠻橫了上百年,今日算是給足了趙佶的面子,令讓趙佶心花怒放。

“陛下是想問學生如何說服遼國使臣嗎?”沈傲一眼看穿了趙佶的心思。

趙佶連連點頭,滿是期待。

沈傲正色道:“契丹乃是蠻夷之邦,聖人很早就說過,蠻夷就是禽獸,不懂教化,不通禮儀……”打開了話匣子,沈傲滔滔不絕地開始述說起來:“……當時學生的品行已經感動了耶律正德,耶律正德也是有血有肉,豈肯去做禽獸?於是便要學生教化他,陛下是知道的,學生這個人連自己都教化都不了,卻又如何教化他?好在孔聖人早有許多箴言流世,學生隨便挑揀了一些,什麼學而時習之,什麼禮之用、和為貴也。耶律正德聽完大聲慟哭,連連說朝聞道、夕死可矣,今日見了沈欽差這般的氣度,正德自慚形穢,現在才知道,原來我們契丹人,竟與禽獸無異,待正德回去見了遼國國主,一定俱言沈欽差的風采,我們契丹人也要做人,也要學習詩書禮樂,再也不做禽獸……”

趙佶心情本就大好,聽沈傲胡亂瞎掰,忍不住捧腹大笑。沈傲最後道:“陛下,學生教化了那耶律正德,這位遼國的使臣感激涕零,因而送了些小特產給學生,學生的人品,陛下是知道的,學生這個人一向視金錢如糞土,潔身自好,最見不得那些藏污納垢,禮尚往來的事。只不過這畢竟是契丹人友誼的證明,是耶律正德的一番苦心,若是推拒,學生怕寒了契丹嚮往教化的心,所以這些特產,學生收下了。”

特產?趙佶略略一想,便明白了,心裡想:“這些特產只怕價值不菲吧。”卻也不說破,臣子愛財,也不一定是件壞事,更何況這財是從契丹人手裡拿來的,試問這天下,誰有沈傲這般本事,笑道:“既是他送你的,你收下便是,朕不怪罪。”

沈傲心裡竊喜,忙不迭地道:“陛下拳拳愛護之心,學生佩服之至。”

趙佶板著臉道:“好啦,秋闈將近,你也該安心讀書,不要再節外生枝。”

沈傲連忙點頭,道:“是,是,學生要最後衝刺一把了。”

臨走時,趙佶突然將沈傲叫住,對沈傲道:“沈傲,安寧帝姬的病已痊癒了,你再去看看,看看是否還有什麼後患。”

沈傲領了命,隨楊戩到了菊花,待見了安寧公主,卻見安寧公主臉色略有些不好,對沈傲也不如從前那般熱心了,伸手讓沈傲把了脈,沈傲胡扯幾句,算是完了任務,正要告辭。

安寧公主突然道:“沈公子,據說你已連訂了三場婚事,不知是真是假。”

沈傲答道:“帝姬深處宮苑,原來消息都這般靈通。”

安寧公主眼眸中閃過一絲悵然,啟口道:“罷罷罷,你快走吧,這裡沒你的事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0:23
第四百章:百無一用是書生

春意逐漸散開,天氣漸漸熱起來了,袍子換上了夏衫,仍覺得熱得難受,天上的太陽如火爐,烘烤得整個汴京城都失去了幾分生氣。

好在公府那冰窖裡取出來的瓜果不少,又有後園的林蔭遮蔽陽光,緊靠著林蔭,是一汪湖水,帶著幾分沁人心脾的涼爽。

沈傲在這兒度過了幾天,期間楊真來過,是特意來負荊請罪的,這位禮部尚書倒是光明磊落,此前因為契丹的事與沈傲反目,如今沈傲將契丹國使治得服服帖帖,又是佩服又是慚愧,備了禮物,折節來訪。

沈傲已交接了欽差的差事,一見這楊大人,連忙行學生禮,與他攀談一番,又將遼國的處境相告,楊真這才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沈傲秀才不出門,竟知天下事,心情愉快地告辭走了。

沈傲靜下心來,認真讀了幾天書,期間又遇到蹴鞠大賽的事,蹴鞠大賽的比賽時間跨度足有三個月之久,現在只是初賽,之後還有中賽,決賽,其中初賽浪費的時日最多,要從一百多個蹴鞠社中選出十支蹴鞠社來參與中賽,沒有一個多月的功夫是不可能的。

晉王邀沈傲去看了一次,對手是永安坊的一個球社,據說這球社的水準不低,上一年取得了中賽的資格,因此晉王對這場蹴鞠賽尤為關注。

一場比賽下來,最終以遂雅社險勝,沈傲這個時候才摸清了蹴鞠社的實力,在琳琅滿目的各種球社之中,遂雅社的水準只怕連進入中賽都有些懸。不過自己新穎的訓練方法和戰術明顯起了效果,在這種戰術面前,對手很難適應,也不是三五日能尋到應對之策的。

戰術的運用,無非是增強了鞠客們的分工合作,不再是從前一樣一盤散沙,整合了鞠客的特長,將他們的優勢凸顯出來。

現在新的訓練方法和戰術還需要時間慢慢磨合,初賽恰好給了鞠客們磨合的時間,沈傲相信若是能進入中賽,遂雅社的實力還能再進一個台階。

勝了球,晉王自是大喜,拉著沈傲去暢飲幾杯,沈傲又拉上吳教頭,省得吳教頭心裡不是滋味。吳教頭此時對沈傲刮目相看,也不敢再輕視他了,言談之間多了幾分尊敬,又見他並不驕橫,很是謙虛,也就消除了芥蒂,有時教沈傲一些蹴鞠的技巧,有時也向沈傲請教一些新穎的訓練之道。

歇了這麼久,這國子監是不能不去了,沈傲銷了假,到了國子監中,秋闈已是不遠,因此監裡的氣氛透著一股緊張莫名的氣息,雖說大宋有恩蔭制度,官員子弟可以遞補,至少有個官身。不過這恩蔭官大多會被人瞧不起,往往這些人,都會分派一些閒差,永遠沒有出頭之日。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句話無比正確,只有通過讀書中試,才能前程無量。

沈傲與幾個要好的同窗緒了話,無非是問些國子監的近聞,打聽來的消息都是雞飛狗跳的事,見沒什麼大事,沈傲也就沒興致了,努力收了心,認真去聽博士授課。

日子飛快過去,平時用功苦讀,到了旬休日回家一趟,或是隨周恆遊玩,或是與同窗踏青,這樣氣定神閒的日子,好不快活。唯獨是幾個未婚妻,沈傲卻是許久未見了,心裡痒痒的,卻也無可奈何,一旦訂了親,按風俗,沈傲是不能去見女方的,需正式明媒正娶之後,進了洞房,才能相見。

至於周若,沈傲旬休日回府的時候也見了幾次,周若待他的態度不好也不壞,沈傲知道她心中生了芥蒂,心裡有些惆悵,想起那一日清早,藝考的第一日,那一夜未眠,清早來為自己送行的倩影,心裡很不痛快。

同一屋簷下,沈傲雖然灑脫,卻是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暗暗告誡自己要靜下心來,女兒情長的事先留待科舉之後再說,忍住心裡的不快,儘量不敢去和周若接觸,就怕甫一見她,心裡便忍不住惆悵分心。

監生們上完了課,因天氣炎熱,總是喜歡到梅林去喝茶,梅花已是落了,可是沿著湖畔兒,卻擺了不少涼棚,這些涼棚大多是胥吏們私辦的,賣些茶水、糕點,倒是能賺得幾文錢。

胥吏的月錢一向低得很,因此他們做些小買賣,只要不耽誤差事,唐嚴那邊也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是國子監百年來流傳下來的規矩,誰也不會破壞。

監生們有茶水喝,少不得要對著那如鏡的湖水談些風月國事,今日沈傲與幾個相好的同窗早早地來搶了個位置,吳筆先去茶攤處點了茶,今日是他請客,因而其他幾個人都對著他擠眉弄眼。

茶水上來了,便聽到鄰座有人道:“太學那邊已經蜂擁而動,要聯名公車上書,這一次太學生倒是做了件好事……”

沈傲豎著耳朵聽,公車上書?這個詞兒倒不陌生,在後世,公車上書最有代表的是清末的一個事件,不過沈傲卻知道,這是古時學生參議國事的一種方式,最早出現在漢代。只是這太學生聯名公車上書,不知是什麼緣故?

一旁的吳筆已是打開了話匣子,神神秘秘地道:“諸位兄台可聽說了嗎?這一次江南西路的水患鬧大了那水患是消息是前兩日傳到戶部的,說是大水淹了無數良田,災民餓殍遍地,江南西路各府告急,請朝廷立即下撥賑災銀兩,修築河堤,賑濟災民。”

說著,吳筆一副憤恨模樣地道:“只可惜朝中有奸佞作祟,那少宰王黼,還有刑部、戶部幾個尚書,一口咬定了只是小水患,不願撥出這筆銀兩。”

沈傲問道:“這又是為什麼?難道不撥發賑濟的銀兩,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吳筆喝了口茶,道:“這叫上有所好,他們是看清了官家的心思,一旦撥發了銀兩賑災,那杭州造作局和蘇州應奉局的花石綱只怕要裁撤,現在官家也在猶豫,他們一見官家為難,自然是要投其所好,放任那江南西路的餓殍不顧,一心要討好官家了。”

吳筆說得隱晦,沈傲卻是明白了,從根本上,這最大的責任應當是趙佶,江南發了水患,而負責花石綱的杭州造作局和蘇州應奉局囤積的銀錢只怕不少,若是要賑濟,當然是就地教這兩個運送花石綱的機構拿出錢來,如此一來,這花石綱的事,只怕要耽誤了。趙佶的喜好太多,花石便是其中之一,任何東西一旦沉迷,往往不能自拔,因而心裡很不是滋味,有點兒不舍。

王黼這些人看準了趙佶的心思,於是一口咬定水患並不嚴重,是江南西路各府的官員誇報,如此一來,趙佶豈不是有了台階,順勢將此事擱置到一邊去。

只是這般大的事,又是誰捅出來的?沈傲心裡清楚,若是沒有人在背後造勢,太學和國子監不可能都在議論此事,竟還要鬧出太學生公車上書的事。

吳筆繼續道:“這一次太學生集體上書,正合了我們的心意,反倒是我們這些監生落人步塵,好不尷尬。”隨即苦笑一聲,舉杯道:“喝茶,我等還是做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書獃子罷。”

喝完了茶,約莫要到授課的時間,沈傲這才知道,這件事鬧得極大,各種流言蜚語傳出來,說什麼的都有。到了夜裡,終於有準信傳出,說是太學生下午集體去了正德門外上書,最後都被人趕了回來。

如此一來,連一向嘻嘻哈哈的監生也憤怒了,許多人慫恿也要上書,聲援太學,須知這太學與國子監是水火不容的死對頭,到了今日,反倒一下子結成了盟友。

沈傲對他們倒是並不以為然,回到自己房裡去看書,幾個同窗好友叫他去聯名,他婉拒了;幾個同窗怒道:“沈兄,你是汴京才子,又是朝廷命官,食的是君祿,難道要眼睜睜的看到官家被人蒙蔽嗎?”

沈傲淡然道:“我讀我的書,至於這種事,我是不過問的,明知上書沒有用,你們為什麼要上書?”

有人愕然道:“你為什麼知道沒有用?”

沈傲不答了,其實他心裡明白,這些人越是鬧,反倒是將官家逼到了牆角,就算官家心裡有鬆動,見他們這麼多人**宮的把戲,天子的威嚴要置于何地?因此,那原本要妥協的心思會立即蕩然無存,今**們可以對賑災的事指手畫腳,這大宋朝到底是你們這些學生主事,還是他這個皇帝當家?

沈傲提起筆,攤開一張白紙,蘸了墨,在紙上寫道:“百無一用是書生。”寫完了,擱下筆,心裡嘆了口氣,這些傢伙雖是滿腔的熱血,卻明明是在害江南西路的災民,他們尚且還不自知,隨即又想,若換作是我,我會採取什麼辦法呢?

不急,猜不出這件事的幕後之人,自己千萬不能輕舉妄動。

他拿出陳濟的筆記,將燈移近了些,悠悠然地捧讀起來。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0:24
第四百零一章:國手

   公車上書的事愈演愈激烈,以至于國子監和大學學正都阻擋不及,不過事情雖鬧得大,卻是鎩羽而歸,傳言禁軍已經嚴正以待,四處驅逐太學生、監生。

    這課也上不下去了,博士來開講,發現這課堂上,只有沈傲為首的寥寥幾人,見這般清淨,只好教沈傲等人自行溫習。

    沈傲這幾日飽受斥責,先是幾個親近的同窗拉他同去,沈傲婉拒,後來便有人說沈傲也是佞臣,是有了官身”不敢去為民請命。

    對於這種流言,沈傲一笑置之,並不理會。

    “事情鬧得越大,越是將皇帝推到自己的對立面,這幫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沈傲心中對這些頭昏腦脹的學生頗為不屑,雖佩服他們的熱情,卻對他們的言行很是不喜。

    兩世為人,沈傲相信,任何一件事都不會是偶然觸發,這背後”一定是有人暗中挑動,尤其是公車上書這般的大事。

    局勢還未明朗,沈傲倒是很有興趣看看”推波助瀾之人,到底是誰?

    過了幾日,又有了新消息傳出,說是以少宰王銷為首,其下書名尚書、侍郎、學士紛紛請辭,都以無德無能的名義要求致仕。

    一時間人人歡欣鼓舞,國子監裡竟有人當眾放起了鞭炮,城內茶座酒肆的生意一時大好,就是吳筆,也不無 興 奮地來尋沈傲道:“此事只怕要有眉目了,王銷等人欺上瞞下,欺蒙天子,這一次我們絕不能再讓他們翻身,只要一鼓作氣,一定能讓陛下回心轉意。”

    沈傲淡然一笑,道:“只怕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吳兄聽說過以退為進嗎?”,第二日,宮中又有消息傳出,證實了沈傲的猜測王銷等人請辭的奏疏被皇帝駁回,非但如此”宮中還親自發了旨意,對王銷等人撫慰一番。

    這個結果令人憤怒,到了正午,聚集在正德外長跪不起的太學生、監生竟是烏壓壓的看不到頭,紛紛要罷黜王槽等人,撥發賑濟銀錢。

    宮中自是不理,王銷等人卻又是上疏請辭,仍舊不准整個朝廷也是爭論不休,連政務都顧不得署理了。

    據說正德men外,太學生與禁軍發生了衝突,一些膽大的學生竟差點兒衝入了禁宮;禁宮乃是皇帝居所,天下中樞之地,此事自是嚴辦,因而當日,禁軍開始四處拿人”當下追捕了數十個監生、太學生。

    雖然將這些犯法的學生下獄事情卻並沒有因此而告一段落,太學生、監生紛紛要求釋放同窗”另一方面,朝中不少言官也以祖法為理由,請求放人。

    這幾日的天氣驟然變壞”電閃雷鳴,大雨磅礡宣泄國子監中的氣氛格外的壓抑,穿著蓑衣,沈傲仍舊按時去上課,回到寢室又安然讀書,將自己置身於事外。

    到了後來連博士也無心授課了,見了沈傲,只是苦笑,他們雖不至和監生們一起去鬧,可是看到沈傲孤身一人埋頭讀書,眼眸中有著幾分不高興。

    有一次沈傲聽見兩個博士悄悄議論:“此子才具無雙,是百年不出的天縱奇才,琴棋書畫經義文章無不jing通”異日必然一飛沖天鵬程萬里。

    可惜,可惜沈監生雖有天縱之資,卻無仁心,將來只怕又是一個蔡符長。”

    蔡符長就是蔡京,蔡京在少年時就已文才聞名,行書詩賦無不jing通,且長相俊美,身材偉岸,世人都為之稱奇。不過這句話自不是誇獎沈傲”恰恰相反”言語之中頗有幾分諷刺的意味。

    沈傲聽了”心裡苦笑:“監生瘋了,博士也瘋了。當年哥們發瘋的時候”全天下的人都正常得很,怎麼我難得正常一次,周遭的人卻都瘋了?”搖搖頭,嘆氣走開。

    就在大雨不歇的這一日,消息如晴天霹靂般地傳出,宮中旨意下來,令太師蔡京官復原職,即刻入朝,總攬政事。

    誰也不曾想到,事情的結局竟是如此,學生非但沒有讓皇帝讓步,沒有懲治王銷諸人,反倒是蔡京入朝,重新攬政。

    吳筆淒淒慘慘地冒雨回來將這個消息相告,沈傲拍案而起:“我明白了。”

    吳筆揩著身上的泥濘,問:“明白了什麼?”

    沈傲笑道:“蔡京是個國手。”

    “國手?”吳筆不明白。

    國手,這才是真正的國手!沈傲曾經想過,慫恿此事的可能是清流,甚至可能是祈國公周正、衛郡公石英,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件事的真正策劃之人,竟是蔡京。

    先是指使王銷、王之臣等人先設下一個陷阱,藉著水患做起文章,水患之地恰好是江南,江南是蘇州應奉、杭州造作的大本營,以皇帝的心意”一面是他的喜好,一面是天下*濟,自然是難以決斷割捨。

    在這種情況之下,王銷等人出來,先給皇帝一個台階,這個台階,就是瞞報江南西路的水患,使得原本已是猶豫的皇帝想藉此下台,滿足自己的私yu。

    之後是慫恿學生bi宮,讓皇帝感受切身之痛:此後事情不斷鬧大,甚至牽涉到了各司各部,在這個風g。”王梢等人突然請辭,這個請辭”幾乎將局面推到了高”一方面給鬧事的學生看到了希望”慫恿他們繼續鬧下去。另一方面,身為皇帝,那些為自己打算的大臣抵不住壓力,皆是黯然致仕,此時皇帝當然憤怒了,這個憤怒,是對學生的不滿,也有對王銷等人的同情。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站在皇帝的角度來說,這些學生實在是太不可理喻,不好好讀書,竟敢干涉朝局,要bi迫皇帝做自己不喜歡的事。

    身為君王,既然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學生和皇帝之間,已變成了仇敵”王銷等人的請辭,當然不准,因為皇帝明白,學生的yu望是不能滿足的”同意了王稍請辭,接下來就要同意賑災,再之後是裁撤hu 石綱……

    這不再是賑災的事,已經上升到了皇帝威儀的問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竟然有人敢推翻皇帝的決策,是可忍孰不可忍!

    到了這個時候,皇帝第一個想起的是誰?hu 石綱是誰鼎立支持的?

    是蔡京!蔡京在位時,hu 石綱從來沒有出現過任何差錯,甚至是爭議也是極少,更別生鬧事了。

    皇帝原本就有起復蔡京的心思,而現在”更是刻不容緩,因為只有蔡京,才能夠彈壓住局面,震慴住群臣和那些胡鬧的學生。

    之後的事就順理成章了,旨意發出,召蔡京立即主政,這個政”首先就是彈壓學生,穩住朝局。

    沈傲推開窗,望著窗外淅淅瀝瀝的大雨肆虐而落,眼眸被雨線遮蔽,胸口起伏幾下”忍不住道:“天下萬物皆是棋子,唯有這個蔡京,才是真正的國手,高明,太高明了。”

    身後的吳筆仍是不解,道:“沈兄為何這般說?”

    沈傲呼吸著雨水帶來的清新空氣,帶著幾分幹澀的淡笑道:“不管是王桷還有學生,甚至是參與了此事的文武官員,他們所有的言行都落入了蔡京的計算,吳兄還不明白嗎?你早已做了蔡京的馬前卒了。”

    吳筆怒道:……哼,我們是為國諍言,如何成了蔡賊的馬前卒?”

    沈傲淡然一笑,不和他爭辯,今日他總算見識到了什麼叫老jian巨猾,相比蔡京,這些學生當真是幼稚得很,為蔡京做了砲灰,居然還引以為榮”自認自己做了正確的事。

    蔡京要上台了,那麼之後呢?沈傲皺起眉,苦笑起來,他知道”他的好日子只怕要到頭了,蔡京起復,耍g的第一個手段就讓他大開眼界,到時他若是真報復起自己來,不知自己是不是他的對手?

    摘下牆壁上掛著的蓑衣,將它摟在懷裡”沈傲對吳筆道:“吳兄,走吧,我們責正德men。”

    吳筆愕然:“怎麼?沈兄不是說不參與上書的嗎?”,沈傲戴上斗笠”道:“誰說我要參與上書,我是去給皇上獻畫”獻一幅好畫。”他似是做好了充足的準備,早已預料到今天的到來,從畫筒裡u出一卷畫來”xiao心用油紙包好”夾在腋下,嘻嘻哈哈地道:“這畫若是獻得好了,或許賑災的錢款就有了著落,本公子一幅畫換來數十萬貫的賑災錢款,很有成就感的。”

    吳筆見沈傲從容淡定,雖是嘻嘻哈哈,可是眼眸中卻是信心十足,大喜道:,“好,我們去正德men。”

    二人出了寢室,並肩迎著大雨而行,路上恰好遇見了幾個博士”這幾個博士在屋簷下議論著什麼”遠遠看到沈傲、吳筆要往集賢men去”便道:“,沈傲,你要去哪裡?”

    沈傲遠遠朝他們行了個弟子禮,一旁的吳筆道:“沈兄要去勸諫皇上撥發賑濟錢糧。”

    勸諫?幾個博士一時眼眸發亮,他們對沈傲抱有極大的期望,可是沈傲在這一次事件的態度令他們很是失望”在這個時代,德行比之加重要,有了德行,學問好不好都是其次,可是沒有德行,學問再好,也會遭人鄙夷。

    沈傲將自己置身事外,全無仁心,甚至連一句對災民的同情之語都未曾出口,教諸博士紛紛議論”都認為這沈傲學問再好,其行徑也令人不齒。此時見沈傲要去勸諫”一時興致昂然,頓時對沈傲的看法改觀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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