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嬌妻如雲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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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11-6-5 16:04: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0 2261764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0:35
第四百一十二章:捉出兇手

   入仙酒樓的一個廂房裡,房梁上吊著一根草繩,方才還在哭告的曾盼兒吊在半空中,模樣說不出的恐怖。

    沈傲等人推 n進去一看,狄桑兒頓時嚇得魂不附體,連忙躲了出去。

    “快,把他放下來”沈傲抱住曾盼兒的腳,劉慧敏也過來幫忙,將曾盼兒放下,沈傲檢查了曾盼兒脖下的勒痕,又查了脈搏,知道曾盼兒已是死透了,搖搖頭,黯然起身。

    待出了屋子,趙佶搖頭道:“曾盼兒畏罪自殺,如此一來,要尋回那酒具只怕再無希望了,哎,早知如此,當時就該逼問。”

    沈傲不置可否,將劉慧敏叫來問道:“他是什麼時候自殺的?不是叫你看住他嗎?”

    劉慧敏苦笑道:“小的將曾盼兒押回房中去,曾盼兒說想一個人想想,我便在門口守著,這是在四樓,我原以為只要守住這門口,他就是推窗也逃不掉的,誰知等了許久,我見裡頭沒有動靜,便敲門去問,後來將房門撞開,曾盼兒就已經死了,沈公子,是我疏忽大意,實在該死。”

    沈傲想了想,道:“你先在這裡守著,我還有一件事得去辦。”

    沈傲將受驚的狄桑兒叫來,對狄桑兒問道:“在五樓的供房裡,那些酒具祭祀時一共用了幾種酒?”

    狄桑兒愕然,隨即道:“只有一種,是最平常的雕,我爺爺生前,最好喝這種酒,所以祭祀時,只用這種酒的。”

    沈傲笑了笑,道:“是我一時疏忽,竟是害死了曾盼兒。”

    狄桑兒聽不懂沈傲所說是什麼意思,問道:“你說什麼?”

    沈傲轉過頭去,這一次臉s 一沉,目光咄咄逼人地看著劉慧敏,道:“劉慧敏,我問你,你將酒具藏在哪了?”

    這一句話如晴天霹靂,驚得劉慧敏大驚失色,一旁的趙佶、楊戩、狄桑兒也都是一頭霧水。

    劉慧敏驚了半響後,才是鎮定地道:“沈公子這話是什麼意思?小的是冤枉的啊。”

    趙佶在旁道:“是啊,沈傲是不是猜錯了?這個劉慧敏大字不識,如何分辨出真假酒具?”

    沈傲從容一笑,道:“既然劉慧敏忘了行竊的事,那麼不妨就讓學生來幫他回憶一下當時事發的經過吧。當時交易酒具時,你恰好在場,聽了那酒具價值三萬貫,你便起了心思,當日夜裡關了店門,安賬房親自領著你和狄小姐到了供房,給酒具封了一層蠟……”

    “等等……”狄桑兒打斷道:“你怎麼知道安叔叔封了蠟?”

    沈傲微微一笑:“因為供桌上有蠟殼的痕跡,塗抹得很均勻,應當是用來保護酒具的。連那几件贗品都封了蠟,那麼真品自然要更好地保護起來。”

    狄桑兒頜首點頭,不得不佩服沈傲的細心觀察了。

    沈傲繼續對劉慧敏道:“此後,安賬房叫你取酒來,你去了酒窖,取了酒,只不過這酒並不是武囊公生前愛喝的雕,而是店裡的海棠酒,雕和海棠的氣味相似,當時的安賬房因為得了這酒具,心情有些ji動,再加上有些疲倦,並沒有察覺。你之所以拿了海棠酒取代雕,便是要做記號,因為在你看來,供桌上的幾件贗品很難分別,可是若換了海棠酒,以你對酒的分辨能力,只需找到一個盛海棠酒的酒具就可以了,也根本不必去鑑定酒具的真偽。”

    趙佶恍然大悟,不由自主地:“原來如此,只是沈傲是如何得知的?”

    沈傲呵呵一笑:“海棠酒和雕hu 酒的氣味雖然差不多,不過仍有區別,在供桌上,被我聞到了。”

    不再理會趙佶,沈傲朝劉慧敏一笑,只是那笑沒有讓劉慧敏感覺到半點的善意,沈傲繼續道:“當天夜裡,你清掃完了屋子,明明身上有供桌的鑰匙,卻故意去將鎖撬開,再將酒具竊走,這是因為你要故意布出一個假象,因為別人會想,你既然有鑰匙,為什麼還要撬鎖這麼麻煩?真正精彩的在後面,等我來尋問你時,你故意將曾盼兒牽扯進來,因為你知道,當時在屋裡聽到我分析酒具價值的伙計只有三個,王凱與人同睡一個屋子,很容易就可以找到證人洗清自己,唯有曾盼兒孤身獨處,最容易栽贓。所以你故意說夜裡見到曾盼兒出來起夜,而曾盼兒聽了,卻一時分辨不清,因為你一口咬定,讓他生出了錯覺,畢竟人在清醒的時候,很難回想到睡夢中的事,故而曾盼兒以為自己真的起夜過,只是第二日記不清了而已。所以他才一開始時否認,可是到了後來,卻又矢口否認說或許起來了也不一定。他的這般改口,恰好將我們的注意力轉移到了他身上。”

    沈傲頓了一下,才又道:“既是懷疑了曾盼兒,我叫你去看住他,你心懷鬼胎,心知早晚曾盼兒的事會調查清楚,況且曾盼兒若是交不出酒具來,這件事就一定會追查到底,所以你乾脆將心一橫,將曾盼兒殺害,再作出讓他上吊的姿勢,污衊曾盼兒畏罪自殺,如此一來,曾盼兒的線索一斷,所有人都只會認為曾盼兒已死,酒具的下落再也沒有人知道。”

    沈傲這個故事,說得有鼻子有眼,狄桑兒和趙佶、楊戩三人俱都吃了一驚,既覺得有些荒誕,又覺得這個故事似乎能將所有的事解釋通了。

    劉慧敏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驚色,隨即大笑道:“哈哈……沈公子的故事很好聽,只可惜,這完全是你的猜測。”

    沈傲搖了搖頭,正s 道:“這不是猜測,因為事情的真相,曾盼兒已經告訴我了。”

    曾盼兒……劉慧敏嚇得面如土色,左右張望了一眼,還道是那曾盼兒的鬼魂來了,勉強地鎮定道:“哼,你胡說八道這裡哪有曾盼兒的鬼魂。”

    沈傲微微一笑,道:“因為我知道,曾盼兒是謀殺的,他雖是窒息而死,卻沒有上吊死亡的跡象,因為上吊死亡的人首先是大腦死亡,隨後支配舌體肌肉的控制中樞也就失去控制了。此時舌體內的肌肉表現為軟弱的鬆弛狀態。加之頜部受勒,口腔張開,舌頭自然而然地會滑出體外,所以這便是為什麼上吊鬼往往是伸著長舌頭的。方才大家也看到了,曾盼兒雖被吊在梁上,卻並沒有伸出舌頭,顯然是因為他先被你窒息而死,隨即你將他懸在房梁上才向我們報的信。哎,可惜,可惜,原本是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還是百密一疏,劉慧敏,你竊寶在先,殺人在後,還想抵賴嗎?”

    沈傲的分析,有著很高的說服力,就算是不告他竊寶,單這謀殺的事,劉慧敏也難以解釋清楚,因為方才劉慧敏自己說曾盼兒進了廂房,自己在 n外守著,那麼就絕對沒有外人進去過,曾盼兒死於謀殺,除了劉慧敏之外,絕不會再有嫌疑人,就是送到官府,劉慧敏也足夠判一個斬監侯,是必死無疑的。

    到了這個地步,劉慧敏眼珠子一轉,心知事情敗露,且沈傲有了確鑿證據,連忙返身,撒腿要逃。

    “好啊,原來是你”狄桑兒已怒不可遏,一個箭步衝過去,一把提起他的後領,那蔥蔥的手兒攥成拳頭,朝著他的後脊砸去,狄桑兒的功夫確實不差,而劉慧敏沒有注意到身後的狄桑兒,狄桑兒那帶著衝擊的一拳下去,劉慧敏啊呀一聲,便癱倒在地,惶恐地看了狄桑兒一眼,連忙道:“小姐,小姐饒命啊……那酒具被我藏起來了,小姐若是想尋回酒具,便當小的是個屁,放了如何?”

    這劉慧敏果然心機深沉,到了這個時候,還寄望於用酒具換自己的命。

    沈傲冷笑:“你若只是行竊,還可放了你,可是殺人償命,曾盼兒的屍骨未寒,你還想逃出生天嗎?”

    劉慧敏被狄桑兒一拳砸中,嘴角已溢出血來,強忍著痛趴在地上道:“那麼,酒具你們就永遠尋不回來……就為了給那曾盼兒報仇,便要失去價值連城的珍寶……哈哈……那我劉慧敏甘願一死。”

    沈傲呵呵一笑:“只怕你的如意算盤料錯了,我不但要將你繩之于法,更能尋回酒具,桑兒,將他押起來,上五樓的供房。”

    方才那一番分析,已讓三人對沈傲推崇備至,就是狄桑兒也不再和他慪氣了,將劉慧敏提起,押著他上五樓。

    到了這供房,沈傲道:“桑兒在這裡看著這竊賊,我們在這裡仔細地搜。”

    說著,沈傲當先翻身下供桌去,狄桑兒見狀,連忙叫道:“餵,這裡擺著我爺爺的靈位,你不要亂動……”

    沈傲卻不理會她,會同趙佶、楊戩在房中搜索,一番細心地搜索下來,卻是一無所獲。

    劉慧敏見他們毫無所獲,得意洋洋地哈哈笑道:“我說過,若是我不說,你永遠尋不到酒具。”

    沈傲本就是不服輸的人,根據他的判斷,劉慧敏這樣心細的人,絕不可能將酒具竊回自己的房裡去,誰也不能保證寶物失竊之後會不會在他房中搜查。若是帶到外頭,以劉慧敏的小心,是絕不可能託付給人保管的,那麼唯一的可能只有一個,這寶物還在供房,藏在一個誰也不曾想到的地方,等風平浪靜之後,他再將這酒具取出,然後就能悄悄地將酒具轉售。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0:36
第四百一十三章:表妹的心思

    “繼續搜”沈傲咬了咬牙,眼睛落在房梁上:“拿一個梯子來。”

    最終,在房梁上,酒具被沈傲找到,劉慧敏面如死灰,如一灘泥一般毫無生氣,眼中盡是絕望之色。

    將劉慧敏送去官府,他先是竊寶,之後是殺人,這兩項罪名足以讓他得到應有的懲罰。

    而此時,安燕也來了,沈傲呵呵一笑:“安先生並沒有受傷?”其實這一點他早已預料到,當時在場的是八個人,除了那怪人和狄小姐,其實安燕也有嫌疑,之所以委託沈傲出來尋出寶物,安燕一來是不希望將此事鬧大,不願再多一人知道這件寶物,二來是為了避嫌。

    因而故意偽裝受傷,便是希望讓沈傲看在他的薄面份上幫這個忙。

    安燕笑了笑,有些尷尬地道:“有勞沈公子了,安某人早聞沈公子大名,沈公子果然沒教老朽失望。”

    至於趙佶,則欣賞著王羲之的墨寶,如痴如醉。

    待沈傲等人告辭出去,安燕親自將他們送出,天色已晚,沈傲與趙佶話別,趙佶深望沈傲一眼道:“今日的事,朕會記在心上,你好好科舉吧。”

    沈傲回到國子監,心裡對曾盼兒的死頗有些自責,他原本是想故意先將罪名安在曾盼兒身上,讓真兇放鬆警惕,等真兇浮出水面。可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劉慧敏竟敢殺人,心裡唏噓一番,心情也跌落到了谷底。

    終試的榜單終於放了出來,沈傲去看了榜,第一名的赫然是程輝,程輝畢竟是讀了一輩子的書,作了半輩子的經義,其水準可想而知,沈傲自認自己經義文章並不差,可是比起程輝來,只怕還差那麼一點點。第二名是沈傲自己,這個成績,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只學了一年的經義,能達到這個水準,已讓他十分知足了。

    第三名是吳筆,吳筆是陪著沈傲一道來看榜的,看到自己名列第三,頓時驚呼一聲,又驚又喜。

    至於第四,則是徐魏,其實徐魏的水準,應當在吳筆之上,這是人所共知的事,許多太學生不由地為徐魏感到惋惜,其實只有沈傲才知道,這徐魏之所以馬失前蹄,全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此人的好勝心太強,見到自己提前交卷,已是大亂方寸,方寸一亂,作出來的文章自然大打折扣。

    其實這終考,也不過是個形勢罷了,真正要看的還是科舉,科舉不再是兩個中央大學之間的競爭,那些通過了州試的才子紛紛雲集,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要想從中脫穎而出,每一步都艱難得很。

    夏季炎炎,各大客棧已是客滿,進出城門的門洞,每天都有大量背著包袱或帶著書童的考生進城,眼看科舉之期臨近,汴京城的文風,也漸漸的鼎盛起來,除此之外,最為鼎盛的還有各大寺廟,求籤的,求神佛保佑的,觀賞遊玩的絡繹不絕。

    為此,邃雅山房特意推出了考生套餐,只要進遂雅山房任何一個茶肆喝茶,即可獲得積分,消費到了一定數量,即送經義范文一份。在這個時代,尤其對於一些外鄉的考生,更是可遇不可求,因而一連數天,三四家茶肆分店日夜爆滿,大賺一筆。

    除此之外,遂雅週刊和詩冊也趁機推出秋闈特別版面,比如在遂雅週刊,在一些副版上印一些經義文章,或是一些論策,論策在科舉中雖然並不重視,卻也必不可少,在一些末上,還有寫一些考試的技巧,譬如進入考場時,能帶什麼,不能帶什麼,又提出種種的建議,如考試時儘量少喝水,以免內急等等。

    這些資訊,對於那些第一次參加科舉的考生,彌足珍貴;一時之間,遂雅週刊的發行量大增,竟是足足增加了一倍以上。

    等到朝廷下旨選好了考官,週刊立即抓住機會,忙不迭地推出考官專版,將主考官以及閱卷的考官的喜好、生平透露出來。須知科舉並不只是考試這樣簡單,你的文章做得好不好,是由考官決定,而文章是沒有評判標準的,若是能得知考官的喜好,往往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這個專版最受人歡迎,一日之間,便搶售一空,發行量飆升到了四萬份,雖然印刷作坊不斷擴大,卻也需要數日之前定稿,連續沒日沒夜地印刷幾天,才勉強應付下來。

    這邃雅山房各項新銷售策略的幕後操縱者,自然就是沈傲,沈傲讀書之餘,也不忘賺錢的道理,對於他來說,做官自是他現在最大的目標,可是一個人要想人格上真正獨立,做官的過程中不受人掣肘,那麼經濟上就必須獨立。

    沈傲做人的原則是在不傷害他人的情況下獲取自己的利益,若是教他做官去貪贓枉法他是作不出的,可他也不是個不懂變通的人,比如上一次勒索遼國國使,反正是敲詐遼國人,心裡沒有負擔。不過他雖然有自己的原則,卻絕不會去學唐嚴,所以,邃雅山房的生意對於他來說十分重要。

    現如今邃雅山房的生意已經一再擴展,單分店就有五家之多,遍布汴京城各繁華的街坊,除此之外,還有詩冊、週刊這兩個賺錢利器,一個月的利潤,已經超過了三千貫。沈傲決心趁著這個機會,將詩冊和週刊的影響力延伸到汴京之外去,這一次大量考生進汴京就是一個契機,畢竟這些讀書人,才是將來詩冊和週刊的消費主力。

    因此,現在先做的,就是在詩冊和週刊上大做文章,令外地的考生對它們產生依賴,其實人的習慣一旦養成,就很難更改的,比如有的人已經習慣了清早去喝口茶,有的人清早喜歡去跑跑步,而沈傲的主意就是讓外地考生們在汴京養成一個習慣,清早起來,先看看最新一期的週刊或是詩集。

    如此一番炒作,收入頗豐,沈傲欣喜之餘,便叫人打聽了曾盼兒的住址,叫人送了一千貫過去。

    夏去秋來,瑟瑟秋風刮面而來,街道上落葉紛紛,別有一番風味,科舉已是越來越近,沈傲反倒不再看書了,在他看來,臨時抱佛腳是沒有用的,學問靠的還是平時的積累,因而趁著旬休,回了一趟周府,夫人那邊先是將他叫去,今日佛堂裡,只有夫人一人,沈傲陪著她說了會話。

    夫人突然道:“你和若兒之間,是不是有私情?”

    這一句話將沈傲嚇了一跳,他猶豫了片刻,道:“姨母何出此言?”

    夫人嘆了口氣:“自你訂了親,她這些日子以來總是心神不寧,時常坐著發呆,身子也消瘦了不少,我也是女兒家出來的,豈會不知她的心思,只是不知你是怎麼想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沈傲若是再言辭閃爍,就未免有些沒擔當了,想了想,認真且誠懇地道:“對表妹,我其實也很喜歡的。”

    夫人深望了沈傲一眼,道了一句:“這真是叫我為難了,其實門當戶對,我是不看重的,我認你為親,因而也很喜歡你,若是你真心對若兒好,我也沒有什麼話說,只不過周家畢竟是大戶,你已連續定了三門親事……”

    沈傲抿了抿嘴,道:“我明白。”他一時不知是該爭取,還是該退卻,總是覺得不該令姨母為難,可是現在不為難,將來為難的只怕就不止是姨母了,心裡對自己道:“沈傲,你要是男人,就把心裡的話都說出來,你可以騙人騙己,但騙得過一世嗎?”

    他咬了咬牙,道:“姨母,我願娶若兒為妻子,請姨母成全。”

    夫人想不到沈傲竟如此開門見山,一時愕然,喃喃道:“許配若兒給你……這……我還要想想,還要與你姨父商量,商量……這……”她雖早有了心理準備,此時聽了沈傲的話,還是心亂如麻起來。

    恰在這個時候,周恆穿著一身禁軍衣衫,戴著范陽帽進來,顯然方才那一番話,恰好被這周大少爺聽見,周大少爺一時也是懵了,摘下范陽帽,看了沈傲一眼:“表哥要做我的姐夫?這……”他盤膝坐在蒲團上,這幾日他黑了不少,也清瘦了一些,精神卻比從前好得多,頜下生出了一小撮短須,增添了幾分成熟,道:“表哥,你當真是喜歡家姐?”

    其實表兄妹結婚,在這個時代是常有的事,門第之見於夫人和周大少爺是沒有的,畢竟沈傲的能力已經證明了他的厲害,更是獲取了周家上下的認同,最大的關鍵還是在沈傲連訂三門親事的事上,周若嫁給了沈傲,豈不是要去做妾了?就算是明媒正娶,說是平妻,可是如此多的妻子,也教人難以接受。古時流行的是妻妾制度,而不是多妻制,男人納妾是最平常的事,可都是妻,卻較難讓人認同,尤其是周家這般的大戶。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0:37
第四百一十四章:星星代表我的心

   沈傲開誠佈公,教周家措手不及,夫人和周恆都是為難,也一時難以抉擇,這位周大少爺若是換了其他事,自然是無條件支持沈傲的,他與沈傲雖不是親兄弟卻勝似兄弟,這些時日二人一個在殿前司公幹,一個在國子監讀書,相處的少了些,可是這份兄弟之情卻沒有丟下。

    只不過沈傲要娶周若,要做他的姐夫,卻令他一時也不敢作出決定了,只是覺得家姐嫁了表哥也不錯,可是表哥妻子太多,自己不能輕易支持。

    夫人抬眸,對一旁的香兒道:“香兒,去把小姐請來。”

    過不多時,周若盈盈進來,這幾日她確是消瘦了不少,她臉上似笑非笑,嘴角邊帶著一絲幽怨,她今日穿著一件綠衫兒,長裙及地,這時夕陽正將下山,淡淡的昏黃陽光透過窗格灑落進佛堂,照在她的臉上,讓她的膚色更顯白皙,猶如一朵素色的梅花兒,亭亭傲立。

    她見了沈傲,目光中沒有表情,只是小心翼翼的依偎著夫人坐下,低聲道:“娘喚我來做什麼?”

    夫人握住她的手,似是想準備言辭,還未出口,周恆便道:“姐姐,沈傲來這兒提親了。”

    周若先是一愕,隨即臉上抹過一絲羞色,更不敢去看沈傲,隨即沉眉,道:“是嗎?沈公子艷福無邊,想不到還不滿足?”

    這一句話,諷刺意味十足,令沈傲老臉一紅,卻不知該如何應對。他心裡明白,周若是個極好強的女子,有很強的自尊心,要她點這個頭,只怕並不容易。

    夫人道:“若兒,這裡沒有外人,你便直說了吧,你父親那邊雖然還沒有同意,若是你點了頭,為娘的儘量為你去爭取。”

    周若淡然道:“娘就不必為我擔心了,我才不稀罕嫁他,若他真的想娶我,除非今夜汴京城裡有遍布星辰。”

    這幾日雲厚的很,秋風正爽,眼看就要下雨了,連著幾天都沒有星星出來,這一句,便是教沈傲不要妄想的意思。周若雖是拒絕的堅決,可是話及出口,心裡酸酸的,總是覺得沈傲既討厭卻又令她生出些許情愫,尤其是聽到沈傲定親的消息,這些日子來她總是輾轉難眠,有時恨不得再不要見他,可是見了他,心裡又亂糟糟的。

    她眼眸中生出幾點淚花,卻是很堅強的道:“否則,寧願女兒不嫁,陪母親一生一世,也決不嫁他。”

    夫人不由將她的手兒握緊,嘆道:“傻孩子 ”卻也無詞兒了。

    周恆從窗外去看了看天色,忍不住道:“這樣的天氣,哪裡會有星星。”嘆了口氣,為沈傲有些可惜。

    沈傲對夫人道:“既然如此,那麼學生告辭了。”

    夫人見沈傲要走,忍不住道:“怎麼?沈傲生氣了嗎?既做不成夫妻,就是做個兄妹也是好的,你們要和和睦睦 ”

    沈傲苦笑打斷道:“我去做星星去。”說罷急匆匆的走了。

    做星星?周恆一拍大腿:“我也去!”取了范陽帽,急急的追上去。

    從馬房裡牽過了馬,周恆還在一旁問:“表哥,你到底怎麼做星星?”

    沈傲深吸了口氣:“時間來不及了,我們先去邃雅山房找吳三兒,叫他多找幾個人手,表弟,你願意不願意我做你姐夫?”

    周恆撓撓頭,遲疑道:“我倒是願意,不過你的妻弟太多了些。”

    沈傲無語,這傢伙居然也學會說暗語了,笑道:“就算是我做了你姐夫,妻弟也只有你一個,春兒他們都沒有弟弟的。”

    二人翻身上馬,一道兒到了邃雅山房,此時天色已經有些黑了,沈傲尋了一個伙計問:“吳掌櫃在哪裡?”

    過不多時,吳三兒急促促的過來,倒是那春兒,從二樓探頭探腦的往下面看,見了沈傲,立即又迴避躲起來,生怕壞了習俗。

    吳三兒道:“沈大哥,發生了什麼事,你的臉色有些不太好。”

    沈傲道:“去,把所有的人手都召集起來,我教大家幫個忙,還有,你去幫我採買些東西。”說著去尋了紙筆,在紙上寫了:“宣紙、剪刀、棉線”等常用物,對吳三兒道:“有多少買多少來。”

    隨即又向周恆道:“表弟,我急需要一樣東西,請你幫幫忙。”

    周恆拍著胸脯道:“表哥直說就是。”

    沈傲道:“殿前司裡儲備了猛火油嗎?”

    猛火油就是石油,此時到了北宋,猛火油就早已開始使用了,只不過由於猛火油易燃,因而在民間使用的不多,反倒是軍隊裡使用的較為廣泛,當年南唐主李煜面臨宋軍進攻金陵的危機,其神衛軍都虞侯朱全 就曾用猛火油縱火攻宋軍,由於風向改變,火焰反燃己軍而大潰。

    到了北宋中期,宋軍對猛火油運用更為成熟。當時在京城設立了軍器監,是專門製造武器的機構,下設十一個工廠,其中就有猛火油一作坊,專門製造專門的噴射猛火油的裝置。

    所以沈傲料定,殿前司一定有專門的猛火油儲存倉庫,周恆在殿前司吃的開,大小的軍官都和他熟識,去弄點猛火油來並不難。

    周恆想了想道:“有是有,不過要到府庫司那邊去拿,那裡離邃雅山房倒是遠得很,就是騎馬,也要一個時辰才能來回。”

    猛火油特別易燃,因此儲存極為小心,為了以防萬一,一般都是儲藏在離鬧市較遠的地方,這一點,沈傲早已想到,便道:“你去拿一些來,只要一桶就成了。”

    周恆點了點頭,立即去了。

    這時陸之章聽到樓下的動靜,下樓來看,看到沈傲,驚喜的道:“表哥怎麼來了?”

    說著要拉沈傲去給他審稿,沈傲反手將他拉住:“今夜不審稿,事關你表哥的幸福,你也留下來,待會幫我做事。”

    陸之章啊呀一聲,道:“可是明日印刷作坊那邊還等著我的稿子呢。”見沈傲目光一瞪,立即道:“好吧,大不了我今夜不睡。”

    等吳三兒將所有的東西採買齊了,遂雅山房裡幾十個伙計、賬房都圍攏過來,沈傲一步步的教他們如何製作自己所要的東西,便教大家一起做。說著又叫了廚子去做些飯菜,不能讓大家白忙活,等會兒要犒勞一下

    周若在閨房不小,三間房子並不曾隔斷。當地放著一張花梨大理石書案;案上磊著各種名人法帖,並數十方寶硯。各色筆筒筆海內插的筆如樹林一般。平時周若悶了,也會作些書畫,只不過她自知自己的書畫不好,因而也都沒有宣傳出去,自遇到了沈傲,她對書畫更是勤懇了,周若是好強的女子,最見不得沈傲如此牛氣哄哄,總是想殺一殺他的威風,可是這書畫不管怎麼練,比起沈傲來還是差的極遠,令她有些灰心。

    靠著牆角,是一方幾子,幾子上擺著鬥大的一個汝窯花囊,插著滿滿的一囊水晶的白菊花。西牆上當中掛著一大幅米襄陽煙雨圖,又懸著一方古琴,這古琴許久沒有用了,卻被清理的一染無塵。

    對著床榻的,是梳妝臺,臺上擱著菱花銅鏡,還有梳篦、胭脂等物。倚著窗,望著天外的漆黑蒼穹,周若心裡甚是酸楚,抿了抿薄唇兒,低聲呢喃道:“今日是不會有星辰了。”

    身後一個脆生生的丫頭叫碧兒,是周若的貼身丫頭,周若的心事,她是最清楚不過的,笑嘻嘻的道:“小姐,表少爺都厚著臉皮兒求親了,你既是真喜歡他,卻為什麼要拒絕,還說要天上有星星,這樣的天裡哪裡會有星星。”碧兒不禁為周若惋惜,其實她對沈傲,還是很有好感的,表少爺在府裡很有人緣,為人也很好,見了人都是一張笑臉,就是對下人,有時也會開開玩笑送些小禮物,再者說了,表少爺是狀元,又做了官,將來據說還要科舉再考個狀元回來,前程不可限量。

    一個男兒又英俊,又文采無雙,這樣的好姑爺,到哪兒找去?碧兒便在周若面前說起沈傲的多般好處,什麼英俊瀟灑,什麼學識過人,什麼為人和氣。

    周若板著臉道:“死丫頭,就你會胡說,他這般好,你為什麼不嫁他。”

    碧兒咂了咂舌,低聲道:“他若是要娶我,我一定嫁。”

    周若聽了,又好氣又好笑,心裡又湧上一股莫名的酸楚,以她的倔強,怎麼可能會點這個頭,今次說出這種重話,只怕她與沈傲今生再無緣分了。不自覺的,眼眶裡有點兒濕潤了,她忙將方巾擦了擦眼角,道:“熄燈 睡覺!”

    碧兒道:“小姐要不要再等等,或許到了後半夜,天上真有了星星也不一定的,從前我小的時候在草垛裡和我哥哥看星星,等啊等,總是不見來,我就哭了,迷迷糊糊的到了後半夜,我哥哥卻將我叫醒來,我一看,天上的星星就來了 ”她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話,叫周若又好氣又好笑。

    這個時候,碧兒的眼眸落在窗外,突然又驚又喜的道:“星星 星星 ”

    周若嬌斥道:“不要胡說。”眼眸兒不自覺的望向窗外,這一看,便發現天上竟真有無數的光點在閃爍,那星光璀璨,漫天的像是撒滿在天穹上的碎鑽石,晶瑩透亮,璀璨無華。

    “這樣的天氣,怎麼會有星星 ”周若看的痴了,一時間木木的站著,眼眸透過窗格望著天穹,手裡的巾帕拿捏不住,無聲的飄落下去。

    “家姐 家姐 ”周恆的聲音從老遠傳過來,過了一會,從窗戶上露出周恆的臉,周恆笑呵呵的道:“家姐,你看 星星,表哥帶星星來了 ”

    他這冒冒失失的一下,將周若拉回神來,嚇了一跳,雖是弟弟,卻哪有這樣冒失翻人家窗戶的,若是自己在睡覺或是更衣 周若心裡不知該是什麼滋味,氣呼呼的道:“你胡鬧什麼,快走。”

    周恆訕訕的笑:“是啊,是啊,不過不是我來胡鬧,沈傲,沈傲,你快爬上來,餵,小心摔著了 ”

    沈傲?周若又羞又怒,她的閨房在閣樓的二層,這寶貝弟弟爬到窗台上來倒也罷了,就是那壞傢伙原來也來了。隨即又有些後怕,這神經半夜的,兩個冒失鬼爬人家小姐的窗台,若是真摔著了,這可不妙,因此又不敢說重話,生怕嚇得他們有什麼閃失,心裡又覺得咽不下去。

    正在這個時候,又一個腦袋冒出來,一張熟悉的臉兒露出周若難忘的笑容,喜滋滋的道:“表妹,星星來了。”隨即咳嗽一聲:“星辰漫天,秋風正爽,值此佳時,學生忍不住要放聲高歌,這首歌的名字叫‘星星代表我的心’。”

    好古怪的名字,在這裡唱歌,還不知道會引來多少人,周若連忙道:“不許唱!”

    “啊?不許唱?”沈傲很傷心:“可是不唱,表妹就不知道學生的心意啊,所以一定要唱,要讓表妹知道我的真心實意。”

    周恆不耐煩的攀著窗台朝沈傲這邊擠了擠道:“表哥,還等什麼,要唱快唱。”

    周若要羞死了,真讓這傢伙唱出來,天知道會引起什麼後果,這傢伙沒臉沒皮的,還真不好對付,連忙道:“不 不用唱了,我 我知道你的心意了,行嗎?”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0:38
第四百一十五章:周府有我的愛

  周若滿是羞怯,沈傲心裡大叫不妙,當著這麼多人,表妹的自尊心又強,得先把人趕走再說,笑吟吟的朝趴在一邊傻樂的周恆道:“表弟,你帶碧兒去涼亭那裡看看星星好不好?”

    周恆大叫道:“不去,碧兒不是我喜歡的那盤菜。”

    “咦,這句話有點耳熟,這不是本公子的名言嗎?”沈傲心裡腹誹了周恆一番。碧兒見周恆胡說八道,啐了一口:“誰稀罕和你去看星星。”

    周恆正要和這小丫頭好好理論理論,卻看到沈傲歪頭過來朝他眨眼睛,明白了,連連點頭道:“好啊,好啊,碧兒,我們去看星星,我在樓下等你。”非常倜儻的要攀下窗台去,做了個極為瀟灑的動作,啪的一聲,卻不知絆到了什麼,隨即轟隆隆的滾下樓。好在這二樓也不過兩三米高,雖是摔下去疼痛難忍,卻並無大礙,哎喲一聲,形象卻是大損。

    碧兒也是個機靈人,笑吟吟的對周若道:“小姐,我去看星星了,嘻嘻,你和沈公子在閣臺上看,我陪著少爺到涼亭去。”碎步小跑著走了,生怕周若將她叫住。

    有了周恆方才的‘不小心’,周若擔心沈傲摔下去,便道:“快進來,趴在這裡做什麼?”

    沈傲正色道:“先不急,表哥要考考你,你方才說你明白表哥的心意,那我問你,表哥的心意是什麼?”

    周若知道沈傲在打什麼主意,佯怒道:“你可莫要得寸進尺。”

    沈傲嘻嘻哈哈的道:“表妹,如此良辰美景,我又想唱歌了,唱什麼呢?好,就來一首‘周府有我的愛’吧……”

    周若恨不得將這厚臉皮的傢伙推下去,見他張大口,一副要吊起嗓子的架勢,又羞又急,深更半夜,這傢伙是真的敢唱出歌來的,什麼周府有他的愛,教人聽了,自己還做人嗎?連忙軟語道:“你……你胡說什麼,好,我說。”

    她跺跺腳,似是穿過沈傲去看那漫天的星辰,星辰在半空閃耀,仿佛會移動一般,在半空中盤旋飛舞。周若啟口道:“我知道表哥喜歡若兒,行了嗎?”

    沈傲滿足了,從窗外頭翻進來,與周若相對,不再嘻嘻哈哈,很認真的道:“表妹,你知道我為什麼從前甘心在這裡做書童嗎?”

    周若強作鎮定的小退一步,道:“莫不是說為了我嗎?”

    這種下三濫的情話對別人或許有效,對周若卻是一點效果都沒有,沈傲道:“是為了我自己。”

    周若想不到沈傲說出這個答案,沈傲繼續道:“因為我見了一個不可方物的美人兒,那個美人兒清冷又高傲,有一雙皓膚如玉的纖手,映著綠波,便如透明一般烏黑的頭髮,挽了個公主髻,髻上簪著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著流蘇,她說話時,流蘇就搖搖曳曳的。她有白白淨淨的臉龐,柔柔細細的肌膚。雙眉修長如畫,雙眸閃爍如星。小小的鼻樑下有張小小的嘴,嘴唇薄薄的,嘴角微向上彎……如此脫俗,簡直不帶一絲一毫人間煙火味。她穿著件白底綃花的衫子,白色百褶裙。坐在那兒兒,端莊高貴,文靜優雅。那麼純純的,嫩嫩的,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纖塵不染……看了她第一眼,我就在想,若是我不能娶了她,這輩子都要遺憾終身。你說,這是不是為了我自己?”

    沈傲口中的這個美人兒,自然是周若了,周若不由屏息,心跳加快起來,女為悅己者容,沈傲這番話像是在訴說,卻更有感染力,心裡想:“想不到這傢伙平時這麼壞,卻是這樣看我的。”如此一想,心情便不由愉悅了幾分,卻是板著臉故意道:“不要說了,你再說下去,那我……就要變成妖精了。”

    沈傲呵呵一笑,突然攬住周若的細腰,嚇得周若櫻聲低呼,還未開始掙扎,便看到沈傲清澈的眼眸死死盯著自己,用不可置疑的口吻道:“我就喜歡妖精,小妖精,嫁給我好嗎?”

    周若暈乎乎的,從沈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真摯,她遲疑了片刻,似還在猶豫,低聲呢喃道:“你先放開我好嗎?”

    沈傲道:“不放,表妹不點頭,我非但不放,還要再唱一首歌,叫傷心汴京城。”

    周若臉上飛起一片紅霞,嗔怒道:“你這是逼人就範,我才不上你的當。”

    “那我真唱了。”周若顯然低估了沈傲的厚顏無恥,沈傲張開嗓子,已發出第一個音。

    周若連忙用手摀住他,突而笑道:“罷了,算我怕了你,好吧,既然天上真有了星星……”她略帶羞澀的點了點頭。

    沈傲大喜,這才將周若放開,周若微喘了口氣,便道:“不過就算我同意,父親那邊也不好交代。”

    沈傲拉住她的手,寬慰她道:“只要我的若兒同意,其他的事,都交在我的身上。”

    周若拘謹羞怯的點了點頭,卸除了最後的偽裝,那傲氣兒便不由黯然了一些,她眼眸一轉,落在沈傲的手背上,滿是關心的道:“表哥……沈傲,你的手怎麼受傷了。”她不再叫表哥,已經開始慢慢適應角色的變幻。

    沈傲曬然一笑:“爬樓時不小心被瓦片刮傷的,不妨事。”

    周若去尋了藥膏來,給他敷了藥,口裡埋怨道:“世上再沒有比你更壞的人了,夜裡爬女人的閨閣,若是教人看了,非打斷了你腿不可。”

    沈傲哈哈笑:“所以我才約上表弟來,他比我胖,行動沒有我方便,真要被人發現,抓住的一定是他。”

    周若嫣然一笑,白了沈傲一眼:“想不到你還有心機?”隨即啐了一口:“你若是沒有心機,這世上早已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再沒有壞人了。”

    塗了藥,二人一齊趴在窗台上看星星,周若方才看的不仔細,此時看到一顆星星竟是突而從天上掉下來,遠處的街道上,便有人哇哇大叫:“又掉下來了一盞,弟兄們,滅火!”

    “…………”沈傲無語,鄧龍那混賬東西叫的聲音這麼大做什麼,好像生怕沒人知道似的。

    周恆先去了殿前司討要文書,才去的庫房,沒有批文,庫丁是不可開庫的。在殿前司撞到了鄧龍等人,將這事與鄧龍說了,鄧龍拍著胸脯要挑起滅火的重擔,須知這麼多孔明燈是很容易引起火災,若是出了事,那一場喜劇就變成了悲劇,為了這個,整個殿前司都動員起來了,除了當值的,大多散落在各處街角,隨時準備滅火。

    為了看這星星,可以算是全城總動員,邃雅山房抽調了不少人扎孔明燈,還有放燈、滅火的,足足數百人之多。

    周若頓時醒悟,道:“孔明燈!”

    沈傲嘿嘿一笑:“若兒不要破壞氣氛好嗎?你看這天上,星亮點點,何必要計較它是星辰還是燈火?”

    周若原以為這是上天注定要她做沈傲的妻子,此時見了,卻又是另一番心思,眼眸兒有些紅腫,原來沈傲只因自己的一番話,竟是連夜做了這麼燈來,倒是真難為了他。笑道:“尋常的孔明燈飛不了這麼高的,你用的是什麼辦法?”

    這個時代的孔明燈,生活的工具是蠟燭,因而產生的氣體不足,因此飛得並不高,而沈傲用的卻是石油,也即是猛火,動力十足,自不是現在的孔明燈能比的,賣了個關子,沈傲笑道:“欲知後事如何,且待洞房花燭夜裡再分解。”

    周若羞怯的咬了咬唇,作勢不去理他。

    “表哥……”

    不知過了什麼時候,周恆在樓下叫嚷,顯是和碧兒看完了‘星星’,沈傲心裡道:“你的星星看完了,可是我的星星才剛開始進入正題,哎,這傢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恰在這時,碧兒也進了門,周若見有了人來,立即板著個臉,道:“沈傲,深更半夜的,你莫非想在這裡常住?”

    “我倒是想啊。”沈傲心裡YY一番,正色道:“不,不,我這就告辭。”飽有深意的看了周若一眼:“若兒,等著我的消息吧。”旋身就走。

    倒是碧兒眼見二人的神色,已猜出了幾分,笑嘻嘻的道:“表少爺這麼快便走?為什麼不多坐坐?呀,連杯茶水都沒有喝呢。”

    沈傲嘿嘿的笑:“不喝了,不喝了,若是被人看到,會叫人說閒話的。”

    周若繃著的臉忍俊不禁的撲哧一笑:“你現在才知道會有人說閒話,方才卻為什麼這樣大膽?”

    沈傲無語,連忙下了樓,周恆在外頭等著,見了沈傲下來,便道:“表哥,如何了?”

    沈傲微微一笑:“自然是成了。”

    周恆嘆了口氣:“事先聲明,若是你將來做了什麼對不起家姐的事,我可不放過你。”

    沈傲嚇了一跳:“什麼才算是對不起?”

    周恆道:“反正不能讓我家姐去做妾,更不能教她吃了虧。”

    沈傲放下了心,這個時代的對不起,和後世的對不起還是有本質區別的,連忙道:“這是自然,自然。”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0:39
第四百一十六章:老婆多乎哉?

    周正是在子時才回家的,喝了幾口酒,滿是疲倦,一旁的夫人在旁埋怨了幾句,為周正脫了紫衣公服,又叫人端來了水洗臉,自己才是心事重重地卸了妝,恰要去合上窗,便看到天穹竟是群星薈萃,燦爛極了。

    夫人忍不住道:“今日真是奇了,竟真的出了星星。”

    周正一邊淨臉,一邊道:“夫人,你今日怎的心事重重,幹星星什麼事嗎?”

    夫人猶豫片刻,便將今日的事全盤托出,最後道:“若兒是個倔強的性子,只是誰曾想到,今日卻真的出了星辰,哎,這只怕是天意呢。”

    夫人說著,小心翼翼地看著周正,莫看周正平時對家裡的事不大關心,全都交由自己去處置,恪守著男主外、女主內的規矩,可是若他不同意這門親事,只怕就是說破了天也沒有用。

    夫人心軟,見不得周若那般日漸消瘦憔悴,況且對沈傲,也是喜歡得緊,因而雖覺得不妥,卻並不反對。

    誰知周正沒事人一般,擰幹了濕巾,叫人端著水盆出去,只是懶懶地抬了抬眼皮,道:“哦,知道了。”說著便坐到床榻邊去脫靴子。

    夫人見他這副模樣,心裡忐忑,忙去為他脫靴,口裡問:“你是一家之主,事關兒女的婚事,還需你來拿主意,你怎的不聞不問?”

    周正板著臉道:“此事是我做主嗎?我怎麼不知道?”

    夫人便以為周正是說她擅自做主,正在不悅呢,連忙道:“當然是你做主,我對沈傲也是這般說的,你不點這個頭,我可不敢輕易答應了他。”一副維護夫君威儀的樣子。

    周正苦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若兒的事既不是你能做主,也不是我能做主的。”

    夫人咦了一聲,道:“這倒是奇了,若兒的婚事你做不得主,我做不得主,還有誰能作得了主?我倒要聽聽。”

    周正指了指房梁,道:“官家”

    夫人嚇了一跳:“我們周家兒女的婚嫁,和官家有什麼干係,這管得也太寬了吧?”

    周正又是苦笑:“夫人你想想看,若是我們不同意,到時候沈傲又竄到宮裡去,官家和他的關係你總有耳聞吧?上一次他與三家定親,不就是官家下的旨意嗎?到時候如法炮製,再一道中旨下來賜婚,周家女兒能不嫁嗎?哎,女大不中留,既然若兒有這個心思,我們又不能阻止,只能如此了。”

    周正想了想又道:“況且這個沈傲也不錯,這一次科舉,名列三甲也是有望的,汴京城中不知多少人想招他為婿呢,他的性子我也清楚,是貪玩了一些,人品卻也無可挑剔。”

    夫人安了心,便道:“那明日我便和他說說。”

    周正搖頭:“不要說,我們說了就掉了身價,要說,也是他來說。”他心裡主意已定,又道:“若是如此,待他結了親,就不能再住在府裡了,要搬出去,否則別人看了,還當他是贅婿呢,他將來的前程不可限量,不可遭人詬病,我聽說龍圖閣大學士就要致仕回鄉了,有點想賣了宅子搬回鄉下的意思,到時候我去和他說說看,看看他的宅子能否賣給我,將來就當作是給若兒的嫁妝吧,哎,女大不由父,隨他們去吧。”

    說完這些,周正嘆了口氣,唏噓不已。

    一夜無話,到了第二日,國公去了上朝,夫人便又將周若叫來,周若今日的臉色羞得紅艷艷的,無論夫人說什麼話,都心不在焉,夫人心裡就有了計較。

    一開始,夫人還對這門親事有些抗拒,總是覺得沈傲的妻子太多,周若嫁過去,沒準兒要吃虧。可是現在一想,也漸漸接受了,便都往好處裡想,總是覺得沈傲與周家關係緊密,斷不會虧待了周若。

    接著又叫來沈傲,沈傲朝夫人嘿嘿一笑,這一下不知該叫姨母還是伯母了,不過他是素知夫人性子的,還是乖乖叫了一聲姨母,作出一副從容的樣子坐下,連看都不敢看周若一眼,只和夫人說話。

    反倒是周若覺得氣氛尷尬之極,推說身體不適,狼狽地走了。夫人哪裡不知周若的心事,若是平時周若說一句身體不適,這夫人免不得要念個幾十遍佛經,噓寒問暖,請郎中問藥,可是今次卻不多說,自是明白周若羞怯了。

    待周若走了,夫人心裡終是藏不住事,便將昨夜周正的話轉述了一遍,沈傲聽了渾身輕鬆,迎娶周若的事總算塵埃落定,正色道:“既是置辦宅院,還是我自己向那則龍圖閣學士買的好,教姨母破費,沈傲心裡難安。”

    夫人慍怒道:“有什麼難安的,你是我的外甥,將來又是女婿,親上加親,這是我和你姨父給若兒的嫁妝,你還推拒什麼。再過幾日便是科舉,你考個好名次來,到時再準備風光成家吧,其他的,能置辦的我來幫襯著。”

    沈傲不再堅持了,夫人又道:“還有一件事你要謹記著,既然你那三個未婚妻子都是官家賜的婚,也都封了誥命,我家若兒也不能薄待了,迎親之前,你需去和官家說說,再下一道旨意出來賜婚,否則我這女兒可不輕易許你。”

    這一條是夫人加上去的,夫人自幼家貧,在汴京諸王公的夫人面前低人一等,飽嘗了這種心酸,自然不願意女兒少了名份,不管如何,沈傲的其他妻子有了誥命,有了賜婚,自家的女兒也不能少,否則叫人看了,難免要看輕。

    看來全天下的未來丈母娘都是一個心眼,不肯吃虧,只是官家是皇帝啊,在夫人的口中向皇帝請求賜婚怎麼倒有點像買棵青菜那麼簡單了?

    不過沈傲可不會傻得反駁夫人的話,只好嘻嘻笑道:“那我立即進宮去,就是死纏爛打,也要將這誥命和聖旨要來。”

    夫人得了許諾,便不再說什麼了。

    沈傲當即入宮晉見,趙佶正在捉筆畫畫,聽到沈傲來了,臉上不由地露出幾絲喜色,隨即又板起臉道:“平時見不到他的人,這科舉還有三兩日,他倒是不肯讀書四處閒逛,哼,朕不見他,叫他回去讀書,考完了科舉,再來見朕。”

    通稟的內侍道:“陛下,沈傲說是來送畫的。”

    “送畫?”趙佶猶豫了一下:“叫他進來吧。”

    過不多時,沈傲捧著一幅畫進來,喜滋滋地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微臣沐浴皇恩,靈感乍現,作出一幅好畫要呈獻陛下御覽。”

    今日的沈傲,比往日多了幾分討好的意味,趙佶哪裡不知道他的性子,只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便故意板著臉道:“將畫拿朕來看看。”

    侍立一旁的楊戩朝沈傲使了個眼色算是打了招呼,走過去將沈傲的畫送到禦案去鋪開,趙佶一看,這是一幅仕女圖,畫中一個清冷高傲的少女對著一面如鏡的大湖,大湖波光粼粼,佈局很是合理,與遠處的小亭相映成趣。

    湖畔邊的少女美不勝收,眼眸微微闔起,似是欣賞美色,又像在感受享受拂面的颯爽。粼粼的湖水與少女一動一靜,使得整張畫極有張力,整幅畫的筆線用了兩種風格,湖景用的點線帶有一種飄逸粗獷,使得畫中的湖水躍躍欲試,仿佛下一刻便要流動起來。至於那少女,用筆細膩到了極點,尤其是那美眸兒,讓人一看之下難以忘懷。

    “好一幅仕女圖”趙佶看得心曠神怡,不由贊了一個好字。

    沈傲笑道:“這幅畫,畫的乃是學生的表妹,官家以為如何?”

    趙佶沉思片刻道:“莫不是賢妃的姪女?”

    沈傲一愕:“呀,陛下真是神機妙算,見精識精、別具慧眼、神鬼莫測啊,學生拜服之至,厲害,太厲害了。”心裡卻念道:厲害個屁,滿大街的人都知道表妹是賢妃的姪女。

    趙佶板著臉道:“你的奉承,朕可不敢受,你說吧,這一次來,莫不是教朕又給你賜婚?”

    沈傲驚歎道:“知我者,陛下也。”不再忽悠了,將真相據實相告,苦笑道:“陛下,我和周表妹,實在是一對壁人,若陛下宅心仁厚,一定不會拒絕學生的了?”

    趙佶又好氣又好笑,還真被自己猜中了,難怪這小子一進來,就給自己戴高帽子,果然是沒有好事。沉眉道:“你倒也不知足,朕給你賜了三個婚,你卻又厚著顏面還要朕來賜婚,朕又不是紅娘,豈能專做賜婚的勾當。”

    楊戩在旁道:“是啊,陛下,此例一開,只怕到時候人人都要賜婚,陛下操勞國事,豈能沉浸於此。”

    “楊公公,你……”沈傲想不到楊公公當面反戈,不過隨即一想,這楊公公好歹也算自己未來的岳丈,也難怪他這一次站在自己的對立面。

    趙佶坐了下來,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楊戩說得不錯,此例不能再開了,除非……”他呵呵一笑,慢吞吞地道:“除非這一次的科舉,你能中了狀元,朕或許還可以考慮考慮。”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0:40
第四百一十七章:科考

    狼狽地從宮裡出來,沈傲只得回國子監去。

    想要賜婚,就得考中狀元狀元是這麼好考的嗎?除了實力,更要運氣,沈傲連三成的把握都沒有,不過有了這個動力,沈傲對科舉倒是多了幾分期待。

    回到國子監,便遇到吳筆等人咋咋呼呼地出來,原來是吳筆考了三甲,很是得意,被人磨著要請酒,恰好遇到了沈傲,不由分說便將他拉了去。

    沈傲大叫:“你們還是好人嗎?我可是讀書人,怎麼能成日和你們這些不學好的傢伙廝混,這酒我是斷不喝的。”

    “餵,事先說好,除了入仙酒樓,我哪裡都不去,那裡的飯菜很合我的口味。”

    被拉扯到入仙酒樓,小二見了沈傲,立即通報安燕,安燕連忙出來,特意為他們開了個廂房,道:“既是沈公子帶同窗來,今次的酒水,免費”

    “免費?”眾人大喜,沒一個客氣的,什麼乳燕歸巢、西施舌、貴妃雞,琳琅滿目的點了一大桌,恰好狄桑兒進來,見這幫人無恥之極,跺了跺腳,倒教吳筆等人脖子一涼,再不敢點了,一個個噤聲不言。

    沈傲好委屈:“狄小姐,這菜又不是我點的,冤有頭債有主……”眼睛意有所指地瞄了瞄吳筆:“咳咳……”

    “哼,無恥的臭書生”狄桑兒重重地哼了一聲鼻音,揚長而去。

    吃過了酒,一大夥人又回到國子監,沈傲睡了一覺,一直到了第二日清早才醒來,又開始苦行僧似的最後衝刺,倒是博士們對他關心得很,下了課,還叫他和吳筆到崇文閣去補習,這些博士科考的經驗豐富,說了許多考試的注意事項,沈傲很認真,竟是拿出紙筆來一一將這些真言記下,倒讓博士們心花怒放。

    多好的一個學生啊,就連考試的注意事項,他也記得這般認真,簡直是要將自己的話當聖旨了。博士們的自信心一下子膨脹起來,七嘴八舌地你一句我一言,不亦樂呼

    只是,若是他們知道沈傲將這些話記下來是要送到遂雅週刊的編輯部去成為沈傲的賺錢利器,去增加週刊的銷量,只怕自我感覺就不會如此良好了。

    到了八月初九,終於到了科舉之日,學子雲集,迎著颯爽秋風,踏入考場。

    科舉一共是考四場,一場考大經,二場考兼經,三場考論,最後一場考策。其實不管是大經、兼經、考論,都是經義中的一種,無非是試題不同罷了,比如大經,出題的一定是《禮記》、《春秋左氏傳》中的內容,兼經,出題的是《詩》、《周禮》、《儀禮》中的內容,至於考論,其實也只是用經義的形式答題罷了。

    說到底,還是萬變不離其中,只要能作出經義來,管他題目出自哪裡,只要按照格式破題、承題、開講便是。

    倒是最後一場的考策,卻不是在考場中考的,一般只有中了貢生,有了參加殿試的資格,由皇帝親自與之對策。

    沈傲信心滿滿,待進了考場,收拾了筆墨,便等試題發下,這一次他所面臨的壓力不小,今年科舉的書生,足有萬人之多,要在這麼多人裡脫穎而出,實在不是容易之事,不過沈傲是個越戰越強之人,一到緊要關頭,心裡素質極好,在這一方面,他倒是佔了很大的優勢,換作是別的考生,只怕早已緊張兮兮了。

    隨著一陣梆子聲傳出,第一場試題總算發下來,看了題目,沈傲愣了愣,不禁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呼。哎,竟是出了個這樣的題。”

    這句話出自論語學而篇,論語又出自《禮記》,因此算是大經。

    題目的意思很通俗,就是說有志同道合的人的朋友從遠方來,不也很愉快嗎?問題是這個題目早已爛大街了,沈傲最大的優勢在於思維敏捷,因此題目越難,他的優勢最大,卻無論如何沒有想到,堂堂科舉,竟是出了個這般平庸的題目。

    嘆了口氣,便不再多想了,沉思片刻,決心以一種刁鑽的角度去破題,否則像這般的題,考生的觀點都千篇一律,考官看了,只怕也會疲倦。若是沈傲能引申出一些新意,能產生令人耳目一新的功效。

    況且主考官的性子,沈傲也打聽了,乃是當朝太宰蘇柏,此人年歲不小,已到了致仕的年紀,學問倒也挺高,最愛看那些出奇制勝的時文、經義,若是能對他的胃口,脫穎而出是不成問題的。

    須知宋朝雖然考取的名額不少,但是成績也分為三等,一等稱進士及等;二等稱進士出身;三等賜同進士出身。因此表面上每次科舉錄取的學生有四五百人之多,可是真正能躋身入進士及第的,絕不會超過十人,大多數還是進士出身和賜同進士出身,要進入三甲,唯有進士及第才有可能,因此,第一場大經尤為重要,出了差錯,就不能再彌補了。

    沈傲先不急著動筆,坐在凳上沉思起來,時間慢慢過去,半響才慢吞吞地提筆寫道:夫朋自遠方來矣,于斯時也,樂何如邪?非好學不知之爾。

    意思是說朋友從遠方來了,在這個時候,值得快樂嗎?若是朋友不好學,其實也不過如此。

    這一句自是標新立異之極,竟是直接否認了有朋自遠方來的論點。沈傲不由自主地淡淡一笑,繼續寫道:夫子為明善而復初者言曰:學者性之復;而情,一性也,有說幾焉,抑有樂幾焉。

    這一句承題,峰回路轉,卻是從學習入手,借用孔子的觀點來為自己註解。須知這論語學而篇,本就是勸人向學的道理,沈傲不將朋友來破題,反而轉到學習上,頗為打著紅旗反紅旗的意思。

    之後筆下龍蛇,按著經義的格式開始填詞,足足過了半個時辰,一篇花團錦簇的文章才算作成,檢查了幾遍,塗改了幾處錯別字和漏洞,方才作罷。

    待考完了,交了卷子,考生們紛紛出場,各人的表情自是不同,有的懊惱,有的興奮,有的竊喜;沈傲回到國子監裡去,唐嚴便教他過去,問他考得如何,沈傲記性好,將自己的經義背了出來,唐嚴抿了抿嘴,不置可否地道:“尚可,能不能入選,就看考官了。”

    沈傲心裡竊笑,這考官的來路他早就摸清了,不打無準備的仗。

    …………………………………………………………

    禮部大堂,太宰蘇柏年紀太大,已是年屆七十,人生七十古來稀,現如今就是走路,也免不得要多喘幾口氣了,這一次擔任主考,頗有些照顧他這個老臣的意思,算是在致仕之前,讓他發揮最後一次餘熱。

    蘇柏年紀大,老眼昏花,只看了幾份卷子,就已經氣喘吁吁了,因而卷子都由考官們去閱,什麼時候發現了佳作,再呈上來給他看。

    只是左等右等,考官們卻是一份卷子也沒有呈上來。今年的大經出題實在過於普通,有朋自遠方來?嘿嘿,這種考題的范文就是流在市面上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審美疲勞,這麼多卷子裡,全是千篇一律,讓人提不起興致,看的教人昏昏欲睡。千挑萬選,總是選不出一個對人胃口的,因而非但是蘇柏臉色帶著不悅,就是那些考官,也都臉色晦暗。

    過了半晌,耳室的一個公公過來問:“蘇大人,這宮裡只怕等急了,怎的還沒有挑出幾篇好文章來?”

    歷年的科舉批題,宮裡都會派個公公來這候著的,有什麼好文章,就挑選出來直接送進宮去御覽,這是一個姿態,是向天下人說天子崇文,對學子很是重視。

    蘇柏苦笑捋須:“劉公公稍待,或許就來了。”他心裡也有點兒不舒服,呈送御覽的文章可是不能胡亂挑的,天子豈是好糊弄的,若是送去的文章不好,豈不是說你擇文不明?因此這公公催得再急,蘇柏也不敢造次,文章一旦送上去,說明這份卷子就有了進士及第的資格,自己是要承擔後果的。

    那劉公公也有些乏了,卻又不能在這閱卷重地多待,又回到耳室去喝茶等候。

    蘇柏不耐煩地端著茶盞,對著茶沫胡吹一氣,正是這個時候,一個考官終於從案上長身而起,捧著一份卷子過來,蘇柏頓時來了精神,接過卷子,對那考官道:“左等右等,總算來了個能看的嗎?”

    考官笑呵呵地道:“下官只是覺得這卷子很有新意,辭藻堆徹的也是極好,因此請蘇大人看看。”

    蘇柏揮了揮手,叫那考官繼續去閱卷,抬眼去看文章,他是老江湖,曾歷任過學政等職,也在禮部公幹過,對經義文章最是熟稔的,只抬眼一看,便忍不住皺眉,心裡想,這是什麼破題,聖人的話他都敢推翻?

    隨即又看了承題,臉色方才舒展了一些,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搖頭晃腦地喃喃道:“這人的思維倒是敏捷得很,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怪才了。”

    原來是承題接引了破題,只不過不再是推翻聖人的話,而是用聖人之言來闡述為什麼有朋自遠方來,不太樂乎的道理。而同時,也肯定了考題的話,只是在理解上造成某種偏差而已。

    蘇柏繼續去看開講,一路看下去,全文很流暢,沒有一絲嬌柔的痕跡,辭藻很繁複,卻沒有覺得有哪一處不合時宜,整個經義的主旨突出點名勤學二字,頗得人心,蘇柏不由自主地搖頭晃腦,念道:“帝王之有天下也,非以乘權而施政教為樂,而以道一風同釋其憂勤之念。君子之得大行也,非以遇主而著勳名為樂,而以都俞拜 生其喜起之情。有朋自遠方來,斯時也,斯情也,而有以異於彼乎?不亦樂乎……好,好個帝王之有天下而政教為樂,君子之得大行遇主而著勳頗得人心,天下大道,被他一句結語就給闡述了。”

    蘇柏對這篇文章愛煞了,又連讀了幾遍,叫了幾個好字,連其他的考官都驚動了。其實這篇文章一開始還只是以思維敏捷為主,從有朋自遠方來引申到了勤學,已是很難得,最難得的是,在最後,卻又將勤學引申到了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道理,而這個道理,幾乎是整個儒學的精髓之處。

    別的經義,都是以破題作為全文的主旨,而這篇經義則是反其道而行,破題驚世駭俗,承題時再峰回路轉,叫人忍不住為作者的敏捷思維而叫好。只有最後一句,卻是畫龍點睛之筆,將千百年來讀書人所追求的世界大同闡述出來,令人為之肅然起敬。

    蘇柏連忙道:“去請劉公公。”

    立即有伺候的小吏去耳室請人,那劉公公見蘇柏來叫,忙不迭地來了,蘇柏道:“立即封這份卷子進宮請陛下御覽。”

    劉公公倒是有些不情願了,只是一份卷子就帶進宮去,到時候若又有好卷子,那不是要多跑幾趟嗎?倒不如再等等一併送過去更省事。

    蘇柏看出了劉公公的心思,笑道:“你聽我的話,這份卷子送進宮,陛下一定龍顏大悅,去吧。”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0:41
第四百一十八章:天子閱卷

   趙佶在萬歲山上看了劉公公送來的卷子,這試卷的名字已經給裱糊了,就是上面的行書,為了防止作弊,也都是叫小吏重新抄錄出來的一份。趙佶笑呵呵地對一側的楊戩道:“依朕看,這份卷子八成是沈傲作的。”

    楊戩對經義一竅不通,見陛下興致好,也笑著道:“陛下何以見得?”

    趙佶哈哈一笑,道:“世上除了他,又有誰有這份才智,想不到第一份送來的大經卷,就這般有意思,不知程輝等人的試卷如何。”

    說著,他興致勃勃地提起硃筆,在這份試卷上畫了個圈。

    楊戩心裡大喜,這卷子若真是沈傲作的,陛下畫的這個圈,只要接下來的兩場考試不出紕漏,一個進士及第是跑不了的,畢竟這是大經考,是科舉的重中之重,其餘的兼經、考論兩場與這大經比起來,影響並不大。

    沒吃過豬肉至少看過豬走,這些年陪著官家參與了不少科舉,楊戩豈會不明白其中的玄妙,大經禮記和春秋,尤其是禮記,記述的乃是聖人的言行,是最是重要的;至於兼經和考論,不過是一些《詩經》、《周禮》裡的內容,算起來,只能算雜學,甚至有些學堂都不教的,只是教大家背誦下來即可,一心一意的傳攻禮記,由此可見大經考的重要。

    沈傲若過了大經考,殿試的資格算是十拿九穩了,身為未來岳丈,楊戩又豈能不喜,雖說早在預料之中,現在親眼看到結果,也足夠楊戩驚喜一番了。

    不過楊戩心底還是有些不悅,心裡忍不住埋怨:“這個傢伙,不知為什麼又要娶周小姐,照他這樣下去,還不知要娶多少個妻子呢,這妻子娶這麼多做什麼?”

    心裡暗暗腹誹,有點兒不滿意;楊戩這樣想,也是為了楊蓁兒著想,他現在做人的乾爹上了癮,已經進了角色,每趟回到府去,那蓁蓁乖巧得很,必過來給他請安問好,叫上一聲爹爹,讓他渾身好不舒暢,這種溫馨的感覺,自進了宮便再也沒有體會到的。

    到了下午,又有五六份卷子送來,趙佶一份份地看,也都說了個不錯、好之類的話,拿著一份卷子時不由多看了幾眼,笑呵呵地道:“這一篇,若是朕猜的沒有錯,應當就是程輝的試卷了,天下的考生之中,能將文章做得如此四平八穩的只怕獨此程輝一家,此人是真正的大才,不像沈傲那傢伙只知道投機取巧。”

    楊戩聽了,心裡有點兒不舒服,忙道:“陛下,沈傲那也不是投機取巧,就算是,那也是天下獨一無二的投機取巧。”

    楊戩的這番話將趙佶逗笑了,趙佶笑著道:“你說的也是,這二人文思不同,卻都是登峰造極的人才,百年難遇啊,今年的恩科能取這兩人,朕也就知足了。”遂打起精神,又提起硃筆,在程輝的捲上畫了個圓,在其他的捲上點了個朱點。

    圓代表的是優秀,而點則是合格的意思,這便是說這七八份卷子算是全部錄取了。

    這幾日,趙佶的心情極好,偶爾有試卷送來,他品評一番,或打回去,或圈點一番,只是再難遇到像沈傲那般出奇制勝,如程輝一樣平穩又出眾的好卷了,人就是這樣,一旦看的好東西多了,這眼界自也高了幾分,看了一些優秀的試卷,便忍不住拿那二人的卷子來對比,這一比,便覺得這些試卷雖然花團錦簇,卻總是少了一些東西。

    是靈氣,趙佶陡然醒悟,不管是沈傲還是程輝,二人行文,似有一股靈氣橫溢,而這種靈氣說不上來,反正看了他們的卷子,辭藻不一定比其他考生華麗,卻總能令人產生暢快淋漓之感。

    以至于後來送來的試卷慘了,一些明明極優秀的文章送到了禦案,趙佶想都不想,直接打了個叉叫人送回去,這便是說進士及第是別想指望了,最多也不過給個進士出身或者賜同進士出身。

    可千萬莫要小看了這個區別,同樣是進士,可是這三樣進士對於將來的仕途是極有影響的,一般進士及第出身的官員,大多屬於二府三省的儲備官員,只要不出岔子,將來總能入朝的。至於進士出身,只要肯努努力,也還是有入朝的希望。最慘的是賜同進士出身,非但在同僚面前抬不起頭來,就算是將來你的職位再高,遇到了那些比你考得好的下官,人家論起學問來照樣可以不甩你。而且只要不出意外,若是將你外放個縣丞、主簿之類的官員,基本上你要做好終老在任上的準備了,到時候能轉個縣令已是很大的恩德,能做到知州,那便算是走了狗屎運,足夠你暗暗慶幸。

    因此,若是教那些考生知道自己被沈傲和程輝害得擠不入第一梯隊,只怕拔刀殺人的心思都會有。

    過了幾日,兼經考、考論如期進行,不過這些卷子就是再優秀,也不必送入宮中,全憑考官斟酌處置,到了八月十五恰是中秋佳節,考生們考完了最後一場,便各自回去團圓。

    只是這些考官卻沒有了團圓的閒情,裱糊、抄錄、擇卷、記錄、封檔,這一樁樁的事雖是有條不紊,卻也忙得消停不下,八月二十本就是吉日,按規矩,這放榜之期便在那一日,短短五天時間要處置好萬份試卷,還要存檔、錄入,卻也不輕鬆。

    沈傲考完了,伸了伸懶腰,出了考場,就看到劉文親自駕著車在外頭等著,迎過去徑直上車,心情頗有些激動,這幾日考試考瘋了,竟是連中秋佳節也忘了,連禮物都沒有準備,便教劉文先載他去松竹坊,這松竹坊有個名堂,有點像後世的古玩一條街,沿街的店舖接踵毗鄰,全是古玩舖子和當舖,只不過這古玩舖子有個名堂,就是真品、贗品都有,要想買到好貨,全憑你的眼力。

    其實這些所謂的古玩,大多都是從當舖或者鄉間裡收來的,良莠不齊,你若是吃了虧,花大價錢買了個贗品,那是你活該,可要是你眼力好,十貫百貫買了個好貨,店家也絕不會揪扯,都是你情我願。

    之所以形成這種格局,其實是有意為之,據說是大唐開寶年間,一個古董商人想出來的點子,那個時候的古玩舖子都是請了許多鑑寶的大師來為顧客鑑定的,因此賣的都是真貨,只是生意卻都不太好,可是後來呢,這商人卻出了個主意,也不請什麼鑑定師,只是到鄉間去收許多的瓷瓶和古玉來,擺在貨架去賣,好不好,他看不出來,全憑顧客去看,這生意卻是出奇的好,因而大家有樣學樣,紛紛效仿,到了如今便形成了這個格局。

    其實但凡愛好古玩的人,體會的還是獲得古玩的過程,若是太輕易得到,反倒失了幾分樂趣,還是自己來淘,更合胃口。

    沈傲教劉文在街口停了車,自己一家一家地去看,那些店夥見沈傲衣著不凡,也都過來為沈傲介紹,沈傲只是微微含笑,看了幾眼,便又跑到別家去。

    如此轉了幾圈,看過的古物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足足浪費了一個多時辰,沈傲才在一家不起眼的店舖前停下,拿起一方菱形銅鏡,在手上掂了掂,問這家店的店夥道:“這銅鏡多少錢?”

    店夥笑道:“公子,這是晉時的銅鏡,也算是有些年頭的古物了。”伸出四根手指,笑道:“公子以為如何?”

    “四貫……這麼貴?”沈傲吸了口涼氣。

    店夥認真地道:“是四十貫。”

    沈傲微微一笑,道:“你看這銅鏡明顯有打磨的痕跡,還說什麼晉時的銅鏡,故意要誑我嗎?四十貫,你慢慢賣吧。”說著,拔腿要走。

    古玩這種生意,本就是漫天要價落地還錢的,見沈傲要走,店夥連忙將沈傲攔住,笑嘻嘻地道:“公子若是喜歡,十貫吧,十貫賣你。”

    沈傲回頭,想了想道:“四貫,我最多出這個價錢,你若是賣,我現在拿走。”

    店夥便不吱聲了,道:“收來時也不是這個價,公子,你這價錢也太低了,要不,再加一點?”

    沈傲拔腿走了,那店夥便在外頭張望,看到沈傲進了另一家舖子,足足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才出來,店夥朝他喊:“四貫就四貫,公子若是喜歡,小的寧願挨了掌櫃的罵,就權當交公子這個朋友。”

    沈傲知道這是店夥招攬生意的手段,只哈哈一笑,拿了菱形銅鏡會過了帳,道:“依我看,這銅鏡你們收來最多不超過五百文,這一次就當讓你們訛我一次。”說罷,抬腿走了。

    抱著銅鏡與劉文會合,又叫劉文去買了些禮物,方才打道回府,周府今日自是張燈結綵,門口幾個掛新匾的家丁見劉文帶著沈傲回來,一個個道:“表少爺回來了,哈哈,表少爺考完了科舉啦。”

    徑直進了後園,得知公爺已經回來,沈傲便先去書房尋這未來丈人,到了書房,周正還在看書,見了沈傲來,不冷不熱地道:“噢,科舉就考完了?這便好,這幾日歇一歇,等放榜吧。”他絕口不提沈傲和周若的親事,頗有些姜太公釣魚的閒雅。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0:42
第四百一十九章:月又圓

   看著周正,沈傲一時也猜不透他的心思,臉上帶著微笑地道:“姨丈,今日是中秋佳節,小甥備了一件禮物,還請笑納。“噢。”周正淡然道:“是什麼禮物?”

    沈傲掏出從松竹坊淘來的菱形圓鏡,從容地道:“晉時圓鏡,若是幸運的話,還是宮中御用之物,說不准那賈南風還用過呢!”

    賈南風?周正倒是來了興致,賈后留存于世的寶物可是非同凡響,收藏價值極高,這位賈後的歷史知名度可是不低的,賈後的父親叫賈充,是三國魏晉時期的名臣,因為在司馬家族代魏時立下大功,極受晉帝的寵幸,此後賈南風嫁給了司馬衷,這位司馬衷是歷史上出了名的傻子皇帝,司馬衷為帝之後,朝政大權幾乎落入了賈南風的手裡,這位賈後倒行逆施,不久就釀下了八王之亂這場彌天大禍,直接導致了西晉的滅亡。

    雖說以前的主人名聲不好,可是古物要的是收藏價值和歷史價值,就算是歷史上最大反派的用具,那也是非同凡響的奇珍異寶。周正平生便只此一個愛好,連忙小心翼翼地接過銅鏡,左右觀看撫摸,沉吟道:“只怕未必吧,這銅鏡有打磨作舊的痕跡,倒像是贗品,更何況也不符晉宮的製式,當時晉宮大多用的乃是神獸鏡,鏡後雕刻神人二字銘文,而此鏡的銘文則是家勢富昌四字。”

    沈傲呵呵笑道:“姨父請認真看,這打磨的痕跡不是作舊式的打磨,若是作舊,一般在打磨之後用牛皮膠砣蘸油擦拭,使得整個鏡面更加平整,可是這方菱鏡,只是單純的打磨罷了。當時的晉宮,確實流行神獸鏡,可是姨父莫忘了,賈南風嫁入宮裡去,尋常的用度可以不是宮中之物,也有可能是陪嫁之物。”

    若是陪嫁之物,那賈後用的自然不是宮中御製的銅鏡,這個理由倒也說得通,只是沈傲說得如此確鑿,論據仍然不足以服人,疑點頗多,周正饒有興趣地問道:“那麼你就,為何它是賈後的御用之物。”

    沈傲危襟正坐,道:“開始我看它時,就已經猜測出它應當是晉時的古物,瞧這樣式,應當出於高門大族的用具,當時晉人對銅鏡的製式有嚴格的規定,比如這銅鏡,背面雕刻的是‘四葉佛像鳥鳳’,由此可見,這菱鏡的主人至少也是三公九卿,否則鑄造這種銅鏡,就屬於違禁品了。”

    沈傲頓了一下,又繼續道:“後來看了那打磨的痕跡,一開始,我也以為這應當是贗品,但仔細一看,便明白了,這不是打磨作舊,因為若是作舊,為什麼不打磨銅鏡的背面,為什麼不用牛皮蘸油擦拭,而只是打磨鏡面?有了這個線索,我便開始回憶晉書的”沈傲呵呵一笑:“一方銅鏡,它的主人去打磨鏡面,若是普通人,一定會以為這人瘋了,將鏡面打磨了,鏡子的功效不就沒有了嗎?直到後來,我才明白了。”

    周正聽得如痴如醉,不由地點著頭,心中在想:是啊,真是奇怪,把鏡面打磨了,就如同將酒杯的底座去掉,酒杯的功效蕩然無存,還叫杯嗎?

    沈傲笑道:“後來我想到了晉書,晉書對對賈后描寫是身材矮小,面目黑青,奇醜無比。此外,在太林廣記中也曾記載過,說是是賈后醜無比,是以最忌照鏡,曾下令將宮中的鏡子全部砸碎,或用鐵石將鏡面磨爛,又將宮中的美女悉數驅逐,更甚的是當即處死。”

    “姨父可以想像,當時晉宮,銅鏡悉數被砸碎,可是這方銅鏡,畢竟是賈後的嫁妝,豈能隨意棄之不顧,那麼賈後只好叫人將它的鏡面磨了,如此一來,鏡子失去了功效,也不會妨礙到賈後了。”

    周正嘆道:“原來如此,這賈後的暴戾,就只從這銅鏡便可窺之一二了。”

    沈傲笑了笑,將那銅鏡舉起來,在鏡子的手柄處指了指道:“這鏡柄上,姨父看到了什麼?”

    周正認真地細看起來:“似是胭脂之類的物事。”

    沈傲道:“這是月脂,是胭脂中的一種,因為它過於豔麗,且彌足珍貴,因而用的人並不多,這種胭脂尋常人不敢用的,敷上去效果太明顯,過於嬌揉造作,除非相貌過於醜陋,好用於掩蓋本來面目,否則是沒有人願意用這種胭脂。”

    周正頜首,將銅鏡小心地收好,道:“這禮物,我很喜歡,勞你費心了。”語氣上改善了不少,少了一些方才的淡漠之色。

    沈傲笑嘻嘻地道:“姨父喜歡就好。”

    周正笑了笑道:“那些事,你姨母和你說了嗎?”

    那些事自然指的是婚娶的事,沈傲訕訕道:“說了。”

    周正嘆了口氣:“我就知道她在你面前藏不住事的,也罷!龍圖閣學士枕大人,我已經和他說了,他願意將宅子賣給我,過幾日我叫人去修葺一番,權當若兒的嫁妝吧。”他想了想,對外頭的人喊道:“去叫劉文來。”

    過不多時,劉文來了,周正對他道:“劉文,你跟我幾年了?”

    劉文道:“公爺,足足有三十年了。”

    “三十年 ”周正似在回憶,而後曬然一笑道:“人生有幾個三十年,你為我周家操勞了這麼久,現在有件事要教你去辦。”

    劉文道:“請公爺吩咐。”

    周正道:“待沈傲搬去了新宅裡住,你就去他那裡做主事吧,你和沈傲關係不錯,他跟前沒有一個能用的人,這家也管顧不來。”

    沈傲聽了,自是明白周正的心意,非但送宅子還送人,這份嫁妝可是夠重的。不過這件事對劉文卻不算好事,劉文乃是公府的主事,天下的主事中,除了宮裡的太監,就屬他混得最好了,叫他到沈傲那裡去做事,雖然也是個主事,可是效果卻是大打折扣。

    沈傲連忙道:“有勞姨父費心,不過劉主事一向在公府做得很好,還是不必了。”

    劉文卻道:“公爺吩咐,小的自然願意,能伺候表少爺,劉文沒有怨言。”

    沈傲正色道:“劉主事的行事風格我不喜歡,若是真要找個主事的話,倒是可以叫劉勝來試試。”

    劉勝是劉文的兒子,被分派去管門房,年紀差不多三十多歲,為人倒還算忠厚。

    劉文見沈傲這般說,心下便明白了沈傲的意思,表少爺這是故意要抬舉劉勝,心下滿是感激之意,動了動嘴,卻是沒有說話。

    周正想了想:“好吧,那就叫劉勝去,若是他有什麼怠慢之處,你告訴我,我親自處置他。”

    沈傲應承下來,和周正陪著說了些話,無非是一些婚娶的事,眼看時候不早,周正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道:“只怕夫人那邊已經張羅得差不多了,我們一道去入宴,吃個團圓飯吧!”

    一行人到了後園的餐廳,酒菜果然已經上齊了,還有各種捏成兔子、小雞的糕點,頗為有趣,這團圓飯都是女人去張羅的,非但夫人就是周若也要去捏幾個面人,意寓美好的意思。

    沈傲湊過去,看了這面人,啊呀一聲,指著一個面人道:“這面人八成是若兒捏的,咦,這是老虎嗎?”

    周若剛看到沈傲的時候,覺得有點兒不自在,從前倒還沒什麼,可是自從那一夜看了星星,便生出許多異樣來,這時見沈傲哇哇亂叫,臉色總算平緩了一些,少了幾分羞澀,慍怒道:“這是小狗。”

    “啊?”沈傲很震驚地撓撓頭:“對,是小狗,這小狗栩栩如生,捏得很好,那這個面人一定是小豬了?”沈傲指著另一個面人道。

    周若氣死了:“這是燕子。”

    汗,燕子的身體原來可以這麼腫,大宋朝的燕子難道是吃正大飼料長大的?沈傲立即噤聲,再不敢指認豬狗兔子了,傷不起啊!

    周正和夫人只是在旁笑,過了一會,夫人道:“恆兒怎麼還沒有來,叫個人去問問。”

    周正卻很高興,道:“殿前司越是在這個時候,就越是不消停,恆兒只怕給派上街去巡夜了,不要急,再等等。”周恆能安心在殿前司做事,讓周正總算有了幾分安慰,反而不責怪他遲到了。

    夫人倒是有點兒怨氣:“就是再忙,也總要吃個團圓飯才是。”

    沈傲便過去陪夫人說話,足足等了一個多時辰,一身戎裝的周恆才跨步過來,臉上顯出些疲倦,走起路來倒是很精神,叫了一聲爹娘,便道:“今日殿前司所有人當值,這還是請了半個時辰假回來的,我喝兩口水酒就走。”說著朝沈傲擠眉弄眼,要沈傲幫他說幾句話。

    沈傲只是含笑,反倒周正笑道:“無妨,都快入座吧,不要耽誤恆兒的時間。”

    眾人坐下,各自飲了幾杯酒,周恆敬了一圈酒,又拿出自己方才在街上所買的禮物送給周正、夫人、沈傲、周若後,便急促促地對周正和夫人道:“孩兒告辭了。”說罷,忙不迭的走了。

    眼見夫人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心痛之色,沈傲連忙道:“大家有沒有覺得,表弟懂事多了?”

    這一句話倒是勾起了許多人的心思,周正頜首點頭,夫人心裡也頗為認同,卻故意板著臉道:“還是那個樣子,一點也不顧家,哎 ”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0:43
第四百二十章:進士及第

   這一頓團圓飯,沈傲大多的時間裡都是陪著周正喝酒,周正的心事多,喝起酒來又快又急,一個時辰過去,已是醉醺醺了,他滿是酒氣,再無從前那種淡定從容,捏著沈傲的肩,厲聲道:“沈傲,我將若兒交給你,你若是敢慢待他,莫怪我對你不客氣,聽見了嗎?”

    周若羞得連忙起身離座,道:“爹,娘,我吃飽了,先回去歇一歇。”她的步伐凌亂,如受驚的小鹿般趕快走了。

    沈傲道:“不會,不會,我不欺負女人的,更何況是自己的妻子。”

    夫人便去勸周正,道:“早叫你不要喝這麼多的,來人,快扶公爺去歇息,去燒壺茶來給他醒醒酒。”

    月兒正圓,高懸天穹,美極了,沈傲也帶了醉意,起身回去歇息。

    這幾日的汴京城,最不安的便是那些外地的考生,還沒有放榜,心裡的大石總是落不下,中秋佳節,卻都孤零零的奔波在外,為了排解寂寞,大多叫上幾個同鄉鬧鬨哄地去酒肆喝酒,雖是熱熱鬧鬧,但難免還是帶著幾分落寂。

    到了八月二十,這一日的客棧的店夥小二起得極早,立即端了熱水開始照應,今日是放榜的日子,往年若是遇到秋闈,遇到這一日,客棧裡住著的考生往往起得極早,因此要提前起來,做好準備伺候客人。

    天還未亮,無數盞燈便點亮起來,街上賣炊餅的貨郎及早起來沿街叫賣,那些考生出了客棧,手裡拿著催餅,急促促地去各衙門的聖諭亭等候放榜,雖是晨風習習,秋高氣爽,許多人皆都捏了一把的汗。

    沈傲沒有去看榜,起床時頭有些痛,淨臉漱口之後,劉文帶著劉勝過來,一見沈傲便呵斥劉勝道:“快跪下給表少爺磕頭。”

    劉勝憨厚地撲通跪下,當真重重磕起頭來;沈傲連忙去扶,道:“劉主事,你這是做什麼。”

    劉文很是感激地道:“表少爺,劉某人這輩子是活到頭了,昨日公爺叫我去伺候你,我並沒有什麼怨言。表少爺不要我去,還抬舉我這不成器的兒子,劉某感激不盡,往後我便將劉勝交給你,他若是做錯了事,隨表少爺打罵。”

    沈傲呵呵一笑,上下打量劉勝一眼,其實劉勝這個人,他早就打過交道,人確實敦厚,只是辦起事來比不得劉文幹練,這種事還需要歷練,慢慢地也就能獨當一面了,劉勝缺的是一個機會。

    沈傲笑道:“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可莫要心痛了!”

    劉勝道:“表少爺放心,我爹不會心痛的。”

    沈傲哈哈一笑,對劉勝道:“好,那你現在去給我到聖諭亭去,先給我看榜,榜單出來了,立即回報。”

    劉勝得了差事,興高采烈地去了,劉文又說了幾句感激的話,便又去忙活了。

    今日是放榜的日子,沈傲的心情也頗為激動,在房裡幹坐了會,乾脆去尋周恆打發時間,周恆巡了一夜的街回來,已是有些累了,他現在只是個虞侯,不過殿前司已經放了消息,說是要升任將虞侯,這還是鄧龍那邊給沈傲傳遞的消息,周恆一直沒有說。

    國公世子,升遷自然比別人快得多,況且周恆進了殿前司,在司中辦事也勤快,見了官長也很客氣,一個紈 少爺,搖身一變,其實是最容易和那些丘八打成一片的,有了升職的機會,都虞侯們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是他,一方面是向公府示好,另一方面對周恆也喜歡,願意照顧。

    周恆這幾日都是夜間去當值,每次都是又累又困地回來,身體消瘦了許多,卻練就了一把力氣,走起路來也多了幾分氣勢,他剛要睡,見沈傲來了,強打精神起來,道:“表哥怎的來了?”

    沈傲坐下,問了些殿前司裡的事,周恆也沒了睡意,陪沈傲說話,對沈傲道:“這幾日都在盛傳表哥的事呢,不少進宮裡當差的兄弟都說陛下幾次在人前提起過你,上一次吏部尚書晉見,還特意問了杭州府那邊是否有空缺,聽那口氣,好像是要將你安排到杭州去。”

    “杭州?”沈傲倒是不覺得意外,蘇杭的地位在大宋相當於後世的上海,但凡有前途的官員都是從那裡幹起的,比如蘇軾,在入朝前就曾去做過杭州知府,還有蔡京,中試之後立即給了個錢塘縣令,王安石任過常州知州,常州距離蘇杭不過咫尺,也是極為重要的州縣;這些人大多都平步青雲,最後都名垂後世。

    沈傲對朝廷的一些任用多少有些了解,但凡是皇帝相中的官員,就算是進士及第也要外放出去,恰恰相反,那些直接入朝的官員反倒都是些皇帝不太在乎的,外放其實就是有點教你到地方磨礪的意思,時候差不多了,再一紙詔書召入朝來任用,有了這個歷練,在資歷上也說得過去,往往比朝官升遷更快。##筆趣閣 看小說必去##

    對去杭州,沈傲倒是一點都不排斥,杭州好啊,天上人間,此時的杭州比之汴京不遑多讓,倒是很想去見識見識。

    又和周恆說了些話,沈傲才告辭出去,這時遠遠地聽到劉勝那興沖沖的聲音:“中了,表少爺高中了,進士及第,是進士及第。”

    沈傲隱約聽見,大喜過望,等到劉勝來到沈傲的跟前,劉勝具實稟告,道:“小的親眼看見的,是進士及第,高踞榜首。”

    沈傲又問同時進了進士及第的還有哪幾個,劉勝道:“有七八個,一個是吳筆,好像是表少爺的同窗,還有一個程輝,一個徐魏,有一個有意思,也叫周恆,我差點兒還以為是少爺也高中了呢。”

    沈傲頜首點頭,不由地想,七八個名額,太學和國子監就佔了一半,中央大學果然不一般,想著便拿出一張錢引來,道:“去街上買些禮物,分發出去,不管是你爹還是外府的主事,就是粗使丫頭和更夫都不要漏了。”

    劉勝接了錢,忙不迭地去了。

    過了片刻,府裡便有人來道賀,沈傲和他們說笑一番,本想打發人去遂雅山房、楊府、唐府報信的,隨即一想,唐嚴是國子監祭酒,只怕這個消息他知道得比自己還早。至於楊戩,那更是手眼通天的人物,這消息只怕早就知道了,就是邃雅山房那邊,只怕也派了伙計去看。因此也不多此一舉,親自去給夫人報了信,想去見周若,到了閣樓下叫了兩聲,沒動靜,拉了一個丫頭來問,那丫頭便笑道:“表少爺叫也沒用,小姐不會出來的。”

    “這是為何?”

    這丫頭對沈傲的印象極好,低聲道:“表少爺還不知道嗎?小姐見了你,羞都要羞死了,哪裡還肯見你,咦,碧兒來了,我要走了,否則叫碧兒看見,一定會和小姐說的。”說罷,忙不迭地跑了,臨走時還銀鈴般地咯咯一笑,那樣子好像是說:表少爺真是個呆子。

    沈傲只好回去,這時又聽門房道:“報喜的人來了,還有不少表少爺的同窗,都是來道喜的。”

    叫人去分派了賞錢,又將同窗們迎進來,這些同窗純屬吃大戶的,一個個興高采烈,喝了茶,掰著指頭計算國子監考入了幾個,除了沈傲和吳筆,據說還有兩個人上了榜,不過進的是進士出身和賜同進士出身,倒是太學今年上榜的多,據說有十一個,太學那邊早就慶祝去了。

    陪著同窗坐了一會,眾人喝了茶,便又要走,說是還要去給吳筆道喜,沈傲興致倒是好,乾脆道:“那我也去。”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去了吳府,吳家乃是世家,據說親戚裡現在還在做著官的就有七八個,歷代考中科舉的就有有四十多人,書香門第,屬於少有的幾大家族之一。

    眾人哄鬧著進去,那門口的門子見了他們也不攔,引著他們去了大廳,吳筆據說也去看榜了,還沒有回來,倒是吳家的老夫人拄著枴杖出來迎客,吳文彩陪著老夫人,忙不迭地叫人看茶,吳家今日自也是興高采烈,雖說歷代中試的人多,可是登榜進士及第也不過寥寥幾人,吳筆爭了氣,吳家上下與有榮焉。

    吳文彩一眼就認出了沈傲,將沈傲叫到一邊,道:“據說沈公子也中了進士及第,是嗎?”

    沈傲頜首點頭,吳文彩喜滋滋地恭喜了一句,想了想,又將沈傲拉到一邊去,低聲道:“明日就是殿試問策,你和吳筆是至交好友,我有個消息和你說。”

    沈傲道:“請世伯示下。”

    吳文彩道:“明日的問策,陛下出的題一定與金遼兩國有關,沈公子及早做好準備吧。”

    他這番透露,倒是讓沈傲意外,畢竟吳筆明日也要參加殿試的,吳文彩和自己說了,豈不是讓吳筆少了幾分在殿試中大放異彩的機會?

    似是看出了沈傲的疑問,吳文彩輕笑道:“其實我之所以這樣說,也只是猜測而已,沈公子自重吧。”

    吳文彩在禮部任迎客主事,沈傲頓時想到了什麼,道:“是不是金人的使者已經到了汴京?”

    吳文彩不由地愕然了一下,隨即道:“沈公子如何得知?”

    沈傲嘆了口氣,道:“以世伯的官職,再提及到金遼兩國的事,學生豈能猜測不出。”

    吳文彩點點頭:“金人的使者已經安頓下來了,正與我們商議聯合滅遼的事項,我想陛下這幾日都在權衡此事,說不定明日的問策,會以此事為題,既可作為考校,陛下好也多了幾分參考。”

    沈傲頜首點頭:“學生明白,多謝世伯。”

    二人回到正廳去,正好見吳筆回來,自是一番熱鬧,鬧到正午,大家這才作罷,吳老婦人要教大家留飯,這些同窗也不客氣,只是沈傲知道府裡頭夫人一定盼望自己回去,畢竟今日自己也中了試,算得上是主角,豈能跑到別人家做客太久,便告辭回去。

    這一天很快過去,到了第二日清早,劉文那邊已經來叫了,今日是殿試,不可耽誤。

    已經有了藝考殿試的經驗,沈傲倒是一點都不緊張,按部就班地起床,先去洗漱沐浴一番,穿戴一新,聽說夫人已經起來了,先去請了個安,聽了一些安囑,便登上馬車,直接入宮。

    清早參加殿試的人並不多,一共也就是七個,都是中了進士及第的,到了正德門外,馬車停下,吳筆便迎過來,道:“沈兄怎的來得這麼晚,我昨夜一宿未睡,丑時就出門了,在這裡吹了一個時辰的風,哎 早知如此,也學沈兄這般晚些來。”

    沈傲心知他的激動,笑呵呵地道:“你這是痛並快樂著,別人想在這吹風還沒這資格呢。”

    吳筆忍不住地笑了,連忙說是,臉上也頗帶得意之色。

    沈傲看了看這正德門外頭,程輝和徐魏兩個也都來了,在另一邊低聲說話,除了他們是個年輕人,另外三個都是糟老頭子,最年輕的也有四十歲,其中有一個竟是須發皆白,讓沈傲很是無語,這老先生也算倒霉了,孫子都要娶妻生子了才中了弟,入朝做了官,過個兩年只怕就要致仕了。

    他心裡忍不住腹誹,卻也覺得有些悲哀,自己和吳筆都是幸運的,這幸運的背後,又不知有多少人的心酸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0:44
第四百二十一章:殿試問策

與吳筆閑聊幾句,那邊的徐魏見了沈傲,只是朝他冷冷一笑,倒是程輝踱步過來,朝沈傲拱了拱手道:“沈兄,我們又見面了。”

對這個程輝,沈傲接觸不多,只是看此人生得欲樹臨風,平時的穿著雖然樸素,可是舉止之間,卻有幾分君子之氣。這個人也不知怎么的,年輕輕就養成了一副成熟穩重的模樣,有一種讓人禮敬的氣質。

沈傲微微一笑,道:“是阿,程兄來得早。”

程輝上下打量沈傲,沈傲的事跡無疑是在太學中聽到最多的人,先是藝考狀元,如今又中了進士及第,琴棋書畫無一不通,皇帝親自下旨賜婚,這一樁樁的事,哪一樣都是許多人求之而不得的,偏偏這個少年,甚至比自己還年幼幾歲,竟是悉數包攬。

提起沈傲,就有人想起國子監,提起程輝,就會有人想到太學,這二人各自代表了兩個至高學府的招牌,從一開始,他們就陷入了水火不容的境地。

程輝心中甚至在想,沈傲若是太學生,或許這般的風流人物,已經是程某人的至交好友了吧。心里唏噓一番,那英俊的臉龐微微有些落寂,只是這種表情稍顯即逝,被一股卓傲取代,對著沈傲道:“今日殿試,考的是策問,以沈兄的大才,這狀元只怕已是囊中之物了吧?”

沈傲哪里會不知道程輝的心思,程輝即是太學,而自己無疑是太學的眼中釘,程輝這是向自己挑釁,想在殿試中將自己擊敗。國子監對于沈傲,既是母校,也干系著老丈人的名譽,對方高傲,沈傲比他更傲,哈哈一笑,道:“哪里,哪里,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而已。”

這句話寓意明顯,程輝只是含笑道:“到時再向沈公子討教。”說罷,與徐魏又走到一邊去。

晨鼓響起,七個進士及第的考生徑直入宮,殿試的地點仍在講武殿舉行,此時滿朝文武身著朝服早已等候多時,趙佶身著朱冕,頭戴通天冠,肅然而坐,眼見考生魚貫而入,便見到了那熟悉的人影,心中微微一暖,待他們要行禮時,虛手一抬,道:“免禮吧。”

他話音剛落,便有太監宣布旨意:“制曰:自古受命及中興之君,曷嘗不得賢人君子與之共治天下者乎?及其得賢也,曾不出閭巷……二三子其佐我明揚仄陋,唯才是舉,朕得而用之,欽命,即此。”

七個考生連忙躬身聆聽,這是一封求賢詔書,大意是說自古以來開國和中興的君主,哪有不是得到有才能的人和他共同治理國家的呢?當他們得到人才的時候,往往不出里巷,這難道是偶爾僥幸碰到的嗎?不!只是執政的人去認真訪求罷了……讓我們能夠任用他們。

這些話自是老生常談,幾乎成了定制,沈傲等人謝了恩,隨即趙佶賜坐,又說了一番朕心甚慰之類的話,這冗長的前戲,讓沈傲有些犯困,明明醒來時還精神的不行,被這般折騰一下,精神松弛下來,便哈欠連連了。

趙佶目光恰好落過來,見他這副模樣,口里還在說著漂亮話,卻是瞪了他一眼,頗有警告的意思。沈傲看了,連忙欠身坐得筆直。

好不容易進入正題,趙佶悠然道:“今次問策,問的乃是國事,諸位好好聽題吧。”

“今金人崛起,屢戰屢勝,遼人不能克,近有戰報傳來,說是金人與遼人于上京一役,遼軍二十萬人全軍而沒,金人占上京,虎視遼人臨潢府,此番金使已抵達汴梁,便是要與我大宋會盟,相約夾擊遼人,事成之后,我大宋奪回燕云十六州,金人得西京、臨潢,諸位以為,可以盟誓嗎?”

聽到遼人的上京竟被金人奪了,除了沈傲、吳筆之外,其余人且驚且喜,宋遼有不共戴天之仇,雙方百年來屢有摩擦,遼人驕橫,年年來索要歲幣,一旦得不到滿足,便立即叩關而擊,邊境的沖突更是不斷,一直以來,宋人都將遼國視為心腹大患。看小說必去

可是另一方面,對于遼人的國力,宋人也大多持恐慌態度,數次的交戰,雖然雙方互有勝負,可是在宋人的心目中,遼人的彪悍早已熟知,誰也不曾想到,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敵人,竟被什么金人打得落花流水。

在場的人中,恐怕只有沈傲心里為之嘆氣了,他想不到,金人如今已經攻占了上京,若是袖手旁觀或是落井下石,遼國的覆滅只怕也只是時間問題。

遼國的國土大致可分為五個部分,一個是上京道,上京道占地極廣,差不多相當于后世內外蒙古的全部領土,那里是遼人的龍興之地,遼人曾在那里建造都城,政治地位極為重要。

第二個部分是東京道,東京道與后世的東北差不多,如今已被金人悉數占領。還有臨璜府,這臨璜府位處上京之南,其實就是遼人的中央管轄區域,是都城的位置,金人占住了上京,臨璜府相當于完全暴露在金人的鐵蹄之下,隨時可能陷落。

現在的遼國,剩下的領土只怕也只有西京道、南京道和中京道還可以積蓄力量了,這三道位于長城以南,屬于南院大王管轄的領地。

現在的時局應當是金人完全占據了長城以北,而遼人幾乎已做好了退入關內的打算,金人擅長馬戰,在關外自是縱橫無敵,可是要入關,卻要突破長城屏障,只怕并不容易。所以金人才會想到宋朝,希望與大宋盟誓,南北夾擊,那么遼人一旦遭受腹背之敵,必然方寸大亂,只要金軍入了關,其他的事就一切都好說了,到時莫說是遼人,便是大宋也一樣可以一舉收拾掉。

沈傲熟知歷史,又豈能不明白金人的如意算盤,只不過他看了看殿內諸人的臉色,一個個都是略帶興奮之色,哪里有人會想到大禍臨頭。

心里嘆了口氣,其中一個老進士捋須搖頭晃腦道:“陛下,臣以為這正是北伐的大好時機,想我太祖皇帝當年,征遼無功,留下彌天大禍,今日可一舉克遼,報仇雪恥。”

其他幾個進士紛紛進言,大多都是主戰的,他們本就是飽學之士,搖頭晃腦道理一大堆,引經據典,無懈可擊。

趙佶聽得連連點頭,和顏悅色地道:“愛卿說得好。”身為君王,收復燕云十六州,也即是遼人的南京道,對于趙佶來說可是一件名垂千古的事,現在有了機會,他豈會不心動,又聽了這幾人的話,更是覺得自己若是北伐,其功績要直追漢武唐宗了。

幾個進士得了夸獎,心下大喜。

趙佶轉而向吳筆道:“吳筆,你父親是迎客主事,想必你也有話說,為何卻偏偏閉口不言。”

吳筆沉默了片刻,道:“陛下,臣……臣以為北伐之事尚需斟酌……”

這番話道出來,趙佶臉色有點兒難看了,道:“愛卿可有理據嗎?”

吳筆一時慌了,其實他心里倒是有不少的想法,可是見皇上不悅,一時不安,結結巴巴地道:“這個……這個……眼下形勢尚不明朗,貿然出兵,只怕不妥。更何況我大宋三軍未整,只怕還要徐徐圖之……”

趙佶冷哼一聲,撫案不語。

這時徐魏哈哈一笑,對吳筆道:“吳兄這話是什么道理?遼人新敗,難道他們的軍心不是不整嗎?眼下天降良機,豈能輕易錯過,等到遼人站穩了腳跟,到時悔之莫及。”

隨即向趙佶道:“陛下,臣以為當務之急,是立即草詔四方,與金人盟誓,令各方經略做好準備,一來給予遼人壓力,策應金人,另一方面厲兵秣馬,隨時北伐。”

趙佶便道:“愛卿叫什么名字?”

徐魏道:“臣叫徐魏。”

趙佶頜點頭:“好一個徐魏。”

徐魏心下大喜,知道這是皇帝對他的肯定,今日這論策,成績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殿中沒有說話的,只剩下沈傲和程輝二人,沈傲似是陷入深思,對殿中的一切充耳不聞。至于程輝,卻是風度翩翩,一臉坦然,好像胸中已經有了腹稿,只是秉持著一股謙讓之意,先讓人說完才愿意闡述自己的觀點。

趙佶話音剛落,程輝才徐徐道:“陛下,徐魏說得很好,不過臣以為,吳筆的話才是老成的謀國之言。”

程輝的第一句話,便驚世駭俗,趙佶有些愕然,便道:“程卿但說無妨。”

程輝想了想,道:“眼下我大宋得來的戰報,大多是金人提供的消息,上京之役到底如何,誰也不知。更何況金人一舉殲敵二十萬,微臣以為,這只怕是金人的夸大之詞。若是遼人尚有實力,而我大宋若是貿然北伐,其后果,還請陛下深思。”

這一番話,趙佶在與一些老臣商議時,也大多是這般說的,在如此情況之下,程輝居然能夠思慮到這一點,趙佶心里已忍不住贊賞了,頜點頭道:“不錯,所以朕已叫人派出細作,深入遼境打聽消息,只怕再過些時日,就有準確的消息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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