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嬌妻如雲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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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11-6-5 16:04: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0 2261779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1:05
第三百四十一章:很令人費解啊

    趙紫蘅抽泣了一會兒,用沈傲的袖擺擦乾了淚,春兒給她篩了一壺茶來,她抱著茶水解了渴,才慢吞吞地道:“就在沈傲去赴任的時候,我去宮裡沒有討要到畫雲《台山記》,就回去尋我爹商量……”

    “等一等”沈傲打斷她:“原來你和你爹早就商量好了,一個故意躲起來,一個去敲詐勒索的?”

    趙紫蘅嗔怒地看著沈傲:“這哪裡是敲詐勒索了?這叫物盡其用。”

    沈傲不想和她爭辯,無奈地道:“對,對,物盡其用,然後呢?你就來杭州了?”

    趙紫蘅道:“不是我一個人來的,是我爹帶我來的,我爹說了,不如出京城去避避風頭,於是我們就來了。”

    沈傲搖頭:“人生地不熟,虧得你們膽子大。”

    趙紫蘅咬著唇道:“哪裡人生地不熟了,我們是來尋轉運使江炳江叔叔的,江叔叔是我爹的表兄弟,是太后的姪子,我爹和他一起長大的。”

    沈傲頜首點頭,心想,轉運使江炳是欽慈太后的親姪子,而晉王又是欽慈太后的兒子,二人關係好倒也說得通,想著便繼續問道:“那麼晉王想必已經在轉運使的府上了?”

    趙紫蘅搖頭:“沒有呢,我們去那裡尋他,門口幾個守門的官兵好兇惡,對我們說江叔叔不在,還說轉運使大人不是想見就能見的?就把我們趕走了。”

    沈傲苦笑,道:“你們為什麼不亮明身份?”

    趙紫蘅神神秘秘地道:“你這人真笨,宗室不能出京,亮明暸身份,豈不是天下人都知道我爹和我犯了宗室禁令嗎?”

    咦,他們居然還不傻,沈傲驚愕地看著趙紫蘅,真不知他們二人是怎麼生存在這個世界;苦笑道:“後來呢?”

    “後來我和我爹沒有辦法,於是打聽到江叔叔今日會去熙春橋,我爹說要到那裡等他,昨天夜裡就先去了,我爹說餓了,看到一處地方便帶我去用了餐,誰知那幾個店夥竟要收我們的錢。”

    居然還誰知人家要收你錢?你吃了人家的飯,收你的錢是天經地義的,好不好你當這裡是京城,是人都認識你那混賬老爹啊?沈傲搖了搖頭,心裡直嘆氣。

    “我爹就說,錢我們沒有帶,要錢,就去找轉運使江炳去要”

    沈傲拼命咳嗽,臉色古怪,要錢找江炳?虧晉王能說得那般理直氣壯:“之後呢?”

    趙紫蘅慘兮兮地道:“結果我爹被幾個人揪住,說要捉他去報官,我爹說好,就是叫你們去報官。”

    “…………”

    趙紫蘅見沈傲目瞪口呆,眼睛都腫了:“再後來,那家店的店主就說,報官太麻煩,就叫我們兩個在店裡做活,我爹在後廚裡給人燒火,我被人叫去給蘇小姐端茶遞水。那蘇小姐對我好極了,不過她似是有什麼心事,昨天夜裡總是哭,我就問她,姐姐你哭什麼。蘇小姐就說,女人的命運為什麼都不能由著自己。我看她可憐,就安慰她,她哭我也哭,然後我才知道,蘇小姐要被人拿去送人,我……我就取代她……”

    “…………”

    趙紫蘅跺了跺腳:“你為什麼不說話。”

    “…………”

    “你說話呀。”

    沈傲籲了口氣:“我……我無話可說,你等等,讓我緩口氣,對了,你爹還在那家店裡?”

    趙紫蘅點頭:“是啊。”

    沈傲連忙叫人將都頭叫來,讓他立即帶了差役去將人請來。

    沈傲坐著,好好地喝了口茶,眼睛呆滯,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看了身邊的趙紫蘅一眼,有些不太真切,這一對父女實在……,又嘆了口氣,搖搖頭,開始思索,現在該怎麼辦?按道理,宗室不能出京,所以這件事不能宣傳出去,對了,沈傲想起來,自己還有個秘密上疏的權利,立即叫春兒先照看著趙紫蘅,說是照看,其實就是監視,別讓她再胡鬧了;自己立即跑到臥房裡去,神神秘秘地去尋了筆墨,將這件事原原本本地寫成密奏,用錦盒裝了,貼上封泥,叫人八百里加急火速送入宮中。

    待他出了臥房,在院子裡,看到趙紫蘅正咬著筆桿子作畫,沈傲不敢再去招惹這小姑奶奶,愣愣地呆坐了一會,隨即曬然一笑,幹自己屁事,他們既然來了,那就好好看著,到時候丟給那江炳,讓他想辦法送回京城就是。

    過不多時,晉王趙宗嘻嘻哈哈地走進來,一看到趙紫蘅,大喜過望:“紫蘅……嘻嘻,為父還很擔心你呢,咦,沈傲,想不到我們在這裡遇見。”

    沈傲板著臉道:“晉王,你私自出京,已是大罪,不許嘻嘻哈哈,來人,把他們請到後廂去,好好看牢了,出了差錯,拿你們是問。”

    趙宗道:“我肚子餓了,能不能找點吃的來。”

    沈傲朝春兒使了個眼色,春兒會意,道:“我叫廚子去做。”

    有了這兩個拖累,沈傲一夜沒有睡好,當天晚上清點了一沓沓的錢引,將三萬貫悉數交到春兒手上,對春兒道:“那個宅子我已經叫人看過,就在西子湖畔,位置絕佳,將它改作茶肆最好不過。這些錢你收著,一部分留著作家裡的用度,其餘的想辦法叫人多盤幾個舖子,盡速將茶肆開起來,遍地開花。”

    春兒會意地點了點頭,接了錢,小心地收好。

    第二日,沈傲趕著去辦公,一大清早醒來,便聽到後園裡傳來爭吵聲,跑到那裡去看了看,原來是趙紫蘅和狄桑兒吵起來了,這二女都是驕橫無比的郡主小姐,互不相讓,誰都不肯吃虧。

    沈傲搖了搖頭,不去理她們,徑直去了刑房,剛剛落座,宋大江便神神秘秘地湊過來,低聲道:“大人,縣丞晝青已經赴任了。”

    晝青?沈傲一副淡然的口吻,慢吞吞地道:“他來赴任就赴任,和本官有什麼干係。”心裡想:“晝青的命真大,居然逃出了虎口。估計是那些刺客發現抓錯了人,所以將他放了回來。”

    宋大江道:“大人,可是我方才聽他和縣尊說話,提及到了大人,說是大人害了他,還說要去安撫使、提刑使那兒告大人的狀。”

    沈傲微微一笑:“任他告去。”

    宋大江見沈傲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便訕訕地道:“那學生去辦公了。”

    過不多時,有個皂吏進來道:“大人,縣尊請大人過去。”

    沈傲長身而起,打了個哈哈:“我立即就來。”

    隨著皂吏到了後衙,沈傲跨入門檻,便看到縣令於弼臣滿是為難地低頭喝茶,在他的身側,欠身坐著的正是晝青,晝青臉色蒼白,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見沈傲進來,冷笑一聲,道:“沈縣尉,快將我的包袱還我。”

    於弼臣道:“沈縣尉,你拿了晝大人的包袱嗎?”

    沈傲慢吞吞地先朝於弼臣行了禮,隨即道:“是我拿了,當時晝縣丞為賊人所乘,下官就想,這包袱應該收起來,待晝青脫離了虎口,再完璧歸趙。”說著,便叫人回自己的屋子去取了包裹,將包裹奉還。

    晝青對包袱裡的東西很重視,連忙翻開了看,臉色鐵青地抬起頭道:“不對,裡面還有一封信,那是太師寫給提刑使金大人的,沈縣尉,私自拆閱太師的信可是大罪,你快還來”

    沈傲從懷裡摸出那封偽造的信,笑嘻嘻地道:“誰說我將信拆了?”

    晝青把信搶過來,見信上的封泥完好,仔細檢查了一下,並沒有撕開的痕跡,這才松了口氣,接著冷冷地瞪了沈傲一眼:“沈縣尉,有一段公案,還要向你請教。”

    沈傲坐下,道:“不知晝縣丞有什麼見教?”

    於弼臣見二人勢同水火,身為主官,也有些為難,連忙道:“二位不必意氣用事,都是同僚,有什麼誤會澄清了便是。”

    晝青冷哼一聲,道:“澄清?那兩個刺客明明是來捉沈縣尉的,他們路遇了沈縣尉,沈縣尉為了自保,竟是對賊人說晝某人就是他,刺客這才將我綁了去,我這沿途上風餐露宿,還不知飽受了多少拳腳,沈縣尉,陷同僚於死地,這是什麼罪?你別想否認,告訴你,待會我就去拜訪提刑使大人,請他為我做主。”

    沈傲呵呵一笑:“晝大人原來是要告狀,好極了,儘管告去。”

    晝青鐵青著臉,捏著手上的信,冷哼一聲,朝於弼臣道:“縣尊,下官暫先告退。”說罷,便拂袖而去。

    於弼臣苦哈哈地笑了笑,捏著鬍鬚道:“沈縣尉,我問你,他說的可是屬實嗎?”

    沈傲道:“屬實。”

    於弼臣臉色有些蒼白,看了沈傲一眼,看來轉運使大人說得一點也沒有錯,這個傢伙,當真是個惹事精,只好道:“現在晝縣丞要將事情鬧大,你自己好好思量該如何應對吧,哎……”說罷,不由地嘆了口氣。

    沈傲道:“大人放心,晝大人要去狀告下官,下官自有應對之法,誰告誰還不一定呢。”他笑了笑,又道:“若是沒有其他的事,下官就告辭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1:06
第三百四十二章:我才是主人

   拜別了縣尊,沈傲在刑房呆呆地坐了半天的堂,心裡有許多事理不清,送名ji送來了個小郡主,這算是什麼事,現在不但招了這小郡主來,還連帶的來了個晉王,這對父女讓宮裡的那個皇帝頭痛著呢,千萬不要惹出什麼事來才好。

    說來也好笑,別人巴望著這沈縣尉不要鬧出事來,沈傲現在反倒為別人擔心,所謂惡人還有惡人磨,沈傲算是領教了。

    此外還有晝青的事,眼下看來,這晝青是不肯罷休了,想著尋了個藉口將沈傲掰倒;沈傲雖不怕他,可是這檔子事鬧出來也是件麻煩事,攪得人心煩意亂。

    到了下午,有人送來了請柬,說是轉運使大人請沈傲明日去赴宴。

    赴宴,赴什麼宴?什麼轉運使,他認識我,我還不認識他呢

    不過這樣也好,趁著這個機會將那兩個惹事精送出去。

    天色黯淡下來,沈傲回到後園去,前頭有人來稟告,說是錢塘縣尉程輝來了;沈傲讓人將他請進來,程輝也是剛剛下衙,提著一瓶不知從哪裡沽來的酒,見了沈傲便道:“沈兄,府上可有下酒菜嗎,我們喝酒。”

    這個時候喝酒?沈傲深望程輝一眼,心知他一定有話要說,忙叫春兒招呼廚房,二人相互對坐,上了杯盞,程輝為沈傲和自己斟上酒,當先仰脖喝了一口,籲了口氣,道:“來了杭州也有些日子,一直沒有機會和沈兄聚頭,實在慚愧。”

    沈傲和他客氣幾句,邊喝酒邊閒聊些公務心得,其實但凡是做官,大多數時候還是很清閑的,尋常的事都是交給下頭去做,遇到一兩件大案才要勞動縣尉動身。

    這裡的大案自然不是殺人之類的案子,一旦出了凶殺,縣尉只負責遣快吏收集旁證,叫仵作驗屍,有了嫌疑人,再叫都頭去拿人,由縣尊去審。縣尉署理的大案一般都不算大,比如沈傲前幾日便遇到過一樁,是一對鄰居,因為東鄰建院牆建得高了,讓右舍很不滿意,說是擋住了他家的風水,這家人兒子多,四五個孔武有力的漢子要倚強凌弱,結果將人打了。

    屁大的事兒報到了刑房,沈傲一看,啊呀,這可是頂天的大案,難得,難得,想不到這樣幸運,才走馬上任就遇到這天大的案子了,立即備了馬,帶來押司、都頭、快吏十幾個人蜂擁過去,只是一般的打鬥事件,當然不能隨便捉人,這個時代講的是以理服人,其實和後世的庭外調解差不多,反正能不讓你們打官司,就儘量不要打,要和諧不要粗魯嘛。

    於是就板著臉,這邊說孔聖人說過:德不孤,必有鄰。你怎能輕易打人呢,你太壞了,破壞社會和諧,小心抓你幾個兒子進班房;一邊教諭,一邊恐嚇,打人的嚇得半死。另一面又對挨打的人說,這件事也就算了,他們雖然壞,但是總要給他們一個改正的機會嘛,睦鄰友好,和睦相處才是正理。

    兩邊一說,打人的陪了挨打的一些醫藥費,道了謙,對於刑房來說,一件通天大案就算塵埃落定,到時候再教押司寫一份文書交上去,算是徹底結案。

    沈傲的工作大抵如此,程輝也差不多,兩個人皆是苦笑,這樣的人生顯然不是程輝所憧憬的那樣,程輝苦哈哈地道:“早知是這樣,倒不如朝廷將我派到嶺南路去,到了那裡,或許能有一番作為。”

    嶺南在這個時候屬於邊窮地區,鄉間的械鬥很多,有時候為了爭一口水源,幾個村子數百人提刀帶棒的廝殺,在那兒做縣尉確實很有挑戰性。

    沈傲只是呵呵地笑,安慰他道:“程兄且忍耐,總有大展宏圖的一日。”

    程輝有些微醉,也笑呵呵地道:“其實我這一次來,是向你透露兩個消息,這第一個嘛……”他嘆了口氣,道:“又不知從哪裡來了一個仙人,陛下很是信任,竟是要親自請他做法事,還發旨要大赦天下,大赦天下本沒有錯,卻以鬼神的名義發旨,豈不是要效仿前唐嗎?”

    趙佶很迷信,這一點沈傲早就知道,其實這幾乎是皇帝的通病,作為君王,卻跟平常人一樣避免不了生老病死,這是何等痛楚的事,所以別看趙佶讀的書多,更別看趙佶的藝術造詣多高,一樣還是深信這些玩意。

    沈傲只是笑了笑,並不搭腔;這種事不是他所能過問的,問了也是白問,與其如此,還是做好自己的本份吧,像屈原那樣今日憂這個,明日愁這個,活得有什麼滋味。

    程輝繼續道:“至於第二,則是據說遼使已經抵京,沈兄上次殿試時的對策,我回去之後思前想後,也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現在遼人入京,陛下有意與遼人重新締結盟約,不過那個遼使倒是古怪得很,說是希望我大宋派出沈兄去和他們的國主談。”

    “叫我去?遼人也太看得起沈某了吧。”沈傲啞然失笑,心裡想,遼人莫不是以為我是親遼派吧?不對,自己勒索遼使的事早已天下皆知,他們不可能愚蠢到認為自己是親遼派,算是一個知遼派還差不多。

    不過遼人也不一定喜歡與親遼派來談,畢竟親遼派大多都是滿眼是錢的主,今日遼人給了他們的賄賂,他們拍著胸脯保證一番,明日若是金人許以了他們更多好處,說不定第二日他們就翻了臉,反倒是自己這個識大局、得大體,知道這是對宋遼都有益處的事之人,反而更有談攏的機會。

    沈傲道:“不知程兄從哪裡聽來的消息?”

    程輝道:“沈兄莫忘了,錢塘縣連著碼頭,又有市舶司駐紮,京城至杭州往來的三教九流,哪一個不要途徑錢塘?所以錢塘縣衙的消息總是更靈通一些。”

    沈傲曬然一笑:“還是錢塘好,仁和這邊雖也熱鬧,卻還是差了錢塘一籌。”

    二人喝了些酒,程輝的書生脾氣便上來了,向沈傲問道:“沈兄,若朝廷派你為欽差出使遼境,沈兄當如何?”

    沈傲想了想,道:“到了地頭,肯定全身乏力,所以我決心先睡睡覺,睡個十天半個月再說。”

    程輝愕然,睡覺?笑道:“只怕無禮太甚了吧。”

    沈傲道:“既是出使,還講個什麼禮,禮不下聽說過嗎?契丹人在我眼裡就是庶人,沒這麼多高貴,他們急著要談判,重修盟約,什麼時候他們繃不住,自然會來尋我,我且等他們三顧茅廬,再和他們慢慢談,如此一來,他們的氣勢也就弱了,再談,也就沒了底氣,這叫下馬威,不如此,不足以壯聲勢。”

    程輝不由地笑了,點了點頭道:“這般的事我可做不來,看來這宋遼締約,非沈兄不足以成事,哈哈……”他大笑幾聲,心情總算開朗起來。

    沈傲心裡卻想:“出使遼國,皇帝只怕不肯,一來自己還是縣尉,於理不合,另一方面,既是睦鄰友好,自己的性子皇帝是知道的,派自己去,皇帝怕添亂呢,叫自己去噁心人差不多,叫自己去和人相敬如賓,還真難為了哥們。”想著,心裡不由地偷樂,卻又隱隱期盼,自己能參與到這歷史的大勢中去,去改變歷史,這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機緣的啊

    二人喝過了酒,沈傲親自將程輝送到門口,程輝有些醉了,又叫人駕著馬車送他回去。回到後園,後園裡又是吵翻了天,狄桑兒和趙紫蘅仿佛是一對天生的冤家,讓人煩得很,春兒在旁勸著也無濟於事,倒是那晉王趙宗,屁顛屁顛地跑去勸架,說是勸架,其實是會同趙紫蘅欺負人家狄桑兒一個,沈傲很生氣,忍不住地朝她們大吼:“吵,吵,吵,吵個什麼,誰再吵,今天晚上不給飯吃”

    他的脾氣是人都知道的,莫說是狄桑兒,便是趙紫蘅都有點兒畏懼他,趙宗笑嘻嘻地道:“沈傲啊,其實這一次呢是……”

    “是個屁”沈傲一點面子也不給他:“我不管是誰對誰錯,在這裡就是我做主,都閉嘴,各回自己的房裡去”

    趙宗瞪眼睛:“我……我是……”

    沈傲冷哼一聲:“你是王爺是吧?嚇,王爺?這大宋有出京的王爺嗎?有嗎,有嗎?沒有,所以你不是王爺,你是趙宗,現在是我的客人,是我花了錢將你從酒樓裡贖出來,給你安排吃住你擺個什麼架子,你看看你這副模樣,像是做人爹的樣子嗎?”

    這一連串的話,讓趙宗無言以對,氣勢一下子微弱起來:“好,好,我說不過你。”轉而對趙紫蘅道:“紫蘅,隨你爹回屋去。”

    狄桑兒叉著腰,見這一對父女灰溜溜地走了,心裡略有些得意,原本看在對方身份高貴的份上,狄桑兒是不願惹事的,可是她的火氣上來,卻是一只活脫脫的母老虎,什麼也顧不得了。

    “你扠腰做什麼?做給誰看?回屋去”沈傲怒瞪了她一眼。

    狄桑兒愣了一下,隨即連忙垂下雙手,乖乖地咂舌噢了一聲,也灰溜溜地跑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1:07
第三百四十三章:晚上捉老鼠

    這一夜,沈傲輾轉難眠,春兒睡在一旁,輕輕摟住他的脖子,低聲道:“夫君,你怎麼了?心事重重的?”

    沈傲將手按在她的豐臀上輕輕摩擦,笑呵呵地道:“沒事,你早些睡吧。”

    春兒見他這樣說,立即閉上眼睛,假意睡覺,只是沈傲睡不著,她豈能睡得下。

    沈傲笑道:“不要裝睡了,哪裡能說睡就睡的,睫毛還在一顫一顫的呢。”

    春兒立時睜開眼來,甜甜一笑:“夫君睡不著,我也睡不下。”

    沈傲摟著她,低聲附在她耳上道:“莫非春兒又想要了?”

    春兒慍怒著鑽入沈傲懷裡:“什麼叫又?你說話可要憑著良心。”

    沈傲哈哈一笑,翻身上去,朝著她又咬又啃,輕紗帳下,春意綿綿。

    ……………………

    趙紫蘅就住在沈傲隔壁,沒辦法,這裡地方不小,可是客房就只有這麼幾個,此外還有不少下人的地方,自然不能拿來招待,所以只能這般將就一下。趙宗是不到子時睡不下的,見女兒這邊燈影朦朧,便陪著女兒捉棋聊天,一對父女正說得熱鬧,討論著明日對付狄桑兒的陰謀詭計,卻聽到隔壁傳來若有若無的呻吟和搖床聲。

    “咦……爹爹,你聽到了嗎?”

    趙宗的臉色不由地羞紅起來,立即盤膝正坐,道:“我什麼也沒有聽見。”

    趙紫蘅擰著鼻子道:“聲音這麼大,你也沒聽見?”

    趙宗虎著臉道:“沒有聽見就是沒有聽見,快點下你的棋。”

    “可是我明明聽見了啊。”趙紫蘅好委屈,爹爹怎麼能不分黑白呢,明明這麼大的聲音,他卻故意說沒有聽見。

    趙宗籲了口氣道:“你不下棋,我就走了。”

    趙紫蘅只好乖乖地又去捉棋,那響動聲音越來越大,趙紫蘅如小貓一般豎起耳朵:“呀,我聽到春兒在說夢話了。”

    趙宗板著臉道:“什麼春兒,我聽到有老鼠在叫。”

    趙紫蘅擰著眉,低聲道:“明明是春兒的,我認得她的聲音。”

    過了一會,那聲音越發大了,趙宗下不了棋了,心裡想,這個沈傲,到底有完沒完。

    趙紫蘅道:“爹爹,要不,我們去那邊問問,看看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好嗎?”

    趙宗氣沖沖地道:“什麼事都沒有出,你不要管,你方才不是說想讓我看你作畫嗎?好,我來看你畫畫。”

    趙紫蘅道:“可是這麼吵,我心靜不下來。”

    這一番爭論,又過了好一會,那邊才終於消停下來,一切又歸入了寂靜,趙宗松了口氣,掐指算了算,居然足足過了半個時辰,心裡汗顏。

    第二日清早,趙紫蘅興沖沖地跑去問春兒:“春……周夫人,昨夜怎麼了?我怎麼聽到夫人的房裡有很大的動靜。”她打算尋到證據,好向自己的父親去證明,結果春兒臉色大窘,支支唔唔地道:“我和夫君在捉老鼠呢。”

    啊呀……原來真有老鼠,看來真是我聽錯了,趙紫蘅輕輕擰了擰自己的耳朵,懊惱極了。

    沈傲從房裡出來,整了整衣冠,問:“什麼捉老鼠?咦,對了,今日要去拜訪轉運使大人,紫蘅,快去叫你爹去,你們不是要去投奔江大人嗎?隨我去。”

    趙紫蘅噢了一聲,有點兒不太情願。

    沈傲先去請示了縣尊,轉運使大人有請,於弼臣沒有留難沈傲的道理,捋須道:“今日衙堂裡也沒有什麼大事,若是真出了事,本官來替你看著,你只管去見江大人吧。”

    沈傲稱了謝,叫了人備了車,押著那一對惹是生非的父女先上車,才跳上車轅進入車廂,三個人大眼瞪小眼,沈傲笑道:“將就一下,我這尊小廟容不下你們兩尊大佛,等將你們送到了江大人那裡,就不必受這些苦了。”

    馬夫架了車,一路便往位於錢塘縣的轉運司去,杭州城裡衙門可不比西京、蘇州的要少,什麼轉運司、市舶司、安撫司、造作局、提刑司都聚攏在這裡,從二品大員到九品小官,一個都沒有拉下,沿路上都是穿越杭州最繁華的地段,因而馬車走的很慢,三個人在車廂裡搖搖晃晃,趙宗昨夜睡得晚,有點兒睜不開眼,差點兒就要用頭磕著車壁睡了,突然聽到趙紫蘅道:“沈大哥,昨夜你們捉了足足半個時辰的老鼠嗎?”

    趙宗立即打了個激靈,睡意全無了,猛地朝沈傲打著眼色。

    沈傲沒反應過來:“老鼠,哪裡來的老鼠?”

    趙紫蘅覺得更加糾結了,趙宗連忙道:“紫蘅啊,就要見你江叔叔了,你高興不高興?”他是故意要岔開話題,好讓自己的寶貝女兒免受毒害。

    沈傲看出來了,也點頭道:“是啊,是啊,好累,昨天捉老鼠真是累死了,那老鼠居然明目張膽,爬到了床榻上。”

    “床榻上”趙紫蘅瞪大眼睛,露出恐怖之色:“難怪我聽到春兒在叫呢,那時我還以為她是在說夢話呢”

    沈傲嘆了口氣,偷偷瞄了趙宗一眼,繼續道:“沒辦法,我只好跳下床來,拼命的搖床,要把那老鼠搖下來,搖了半夜,手都酸了。”

    趙紫蘅掩嘴笑道:“沈傲真笨,老鼠怎麼搖得下來,若換了是我,我就尋一根棍子將它趕下來。”

    沈傲心裡想:“你才笨,你quan家都笨,這麼荒誕的藉口你居然都信,居然還嘲笑我。”

    不多時,到了江炳的府邸,叫人通報一聲,裡頭便有個主事出來道:“可是沈縣尉嗎?我家老爺請大人進去。”

    沈傲一行人徑直進去,過不多時就轉到正廳,進去一看,江炳還沒有來,沈傲心裡頗有些不悅,人是他請來的,這個時候還擺架子。

    下人遞來了茶水,足足等了半個時辰,江炳才打著哈欠過來,他頭頂進賢冠,身穿著紫衣,腰間系著玉帶,踩著鹿皮靴子頗有幾分風姿,淡淡然地道:“哦,沈縣尉久等了。”一屁股坐定,正要給沈傲一個下馬威,便聽到有人叫道:“果兒……”

    果兒是江炳的小名,這一聽,立即循目看去,手中剛剛端起的茶盞撲通一下落在了地上:“你……王爺……你怎麼來了杭州?難道是陛下叫你來的?”

    趙宗不好意思地搓著手:“是本王自己來的。”

    江炳這一聽,面如土色地跟著念道:“自己來的……”

    一對堂兄弟相認,沈傲坐到一邊,心裡嘿嘿直笑,擺架子,呵呵,江大人,本公子先送你一個燙手山芋,看你還擺什麼架子。

    江炳和趙宗唏噓一番,便道:“宗室不能出京,現在乘著還沒有人知道,我要立即將王爺送回京去,若是讓言官捕風捉影,可就遭了。”

    趙宗道:“我不回去,剛來怎麼就走,這杭州城很好玩,待我玩幾天,等母后著急了,一定逼著皇兄四處尋我,那個時候皇兄就不會生我的氣了。”

    江炳急得跺腳,道:“王爺,這可是非同小可的事,你若是在杭州出了差錯,我哪裡擔待得起啊。”

    沈傲在一旁道:“現在送回去只怕也已經遲了……咳咳……江大人,下官已經連夜上了密疏,將王爺的行蹤據實稟報。”

    趙宗和江炳面面相覷,一齊道:“你……你……被你害苦了……”

    沈傲卻不去理他們,他們是堂兄弟情深,沒理由讓自己來背黑鍋,不是?

    江炳想了想,道:“王爺和郡主旅途勞頓,還是先歇一歇,為今之計,只能等待陛下的中旨過來。來,快收拾出兩處閣樓來,請兩位貴客歇息。”

    待那趙宗和趙紫蘅走了,江炳才看著沈傲,嘆了口氣,道:“你就是沈傲?”

    沈傲正色道:“下官就是沈傲。”

    江炳苦笑:“熙春橋上我已經見識了你,英雄出少年,今日的事你雖已上了秘疏,不過這件事,休要向其他人提起,知道嗎?”

    沈傲頜首點頭,道:“下官明白,一定守口如瓶。”

    江炳隨即又道:“我聽說仁和縣的縣丞已經赴任了,是不是?”

    原來江炳也聽到了風聲,沈傲微微一笑,道:“是的。”

    江炳道:“這個晝青,我聽說過他,認了蔡京的曾孫做乾爹,此人卑鄙至此,倒也罕見,你也不必怕他,我來替你做主。”

    沈傲心裡想,我會怕他,他算是個什麼東西,口裡道:“謝大人。”

    江炳笑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說這番話嗎?”

    沈傲想了想:“自古一山不容二虎,若是晝青去告狀,安撫司和提刑司插手,大人自然要提攜下官一二。”安撫司和轉運司的鉤心鬥角,沈傲早就聽於弼臣說過,現在這江炳和自己無親無故,突然跑來獻殷勤,多半是這個原因。沈傲的思維本來就縝密,再加上心細如絲,又破能洞察人心,猜出這個結果,倒也不難。

    江炳大笑:“果然是沈傲,好吧,你明白了就好。”

    正說著,府裡頭一個主事便拿來了一個拜貼,道:“大人,提刑司的推官求見。”

    “來得這麼早”江炳抖擻精神,不緊不慢地道:“叫他進來。”

    沈傲心裡不由地笑了,這個江大人表面上是在幫自己,其實利用的成分居多,這些封疆大吏,哪裡會將一個縣丞和縣尉放在眼裡,但凡是他們上心的事,無非就是要小題大做,尋了個由頭明爭暗鬥而已。

    好在沈傲已為自己安排了退路,倒也不怕什麼,從容不迫地坐著喝茶。

    那推官進來,先是朝江炳行了禮,正色道:“大人,下官聽說沈縣尉來了大人府上,因此特意來請沈縣尉到提刑司衙門去一趟。”

    江炳笑吟吟地道:“哦,提刑司叫沈傲去做什麼?”

    推官道:“有一件公案,需請沈縣尉去問問。”

    沈傲長身而起:“我隨你去。”

    推官笑了笑,道:“這就好極了。”

    江炳打了個哈欠:“不如我也去吧,反正今日清閑得很。”

    轉運使要去提刑司,誰也攔不住,這推官非但是奉了金少文的命令過來,更是得了安撫使李玟的授意。

    李玟聽了晝青的消息,又聽說晝青要狀告沈傲,頓時來了精神,心裡想,上一次江炳如此誇讚那沈縣尉,這便好極了,今日恰好藉著這段公案給江炳看看,這兩浙路是他轉運使做主,還是自己這個安撫使才是正主兒。

    接著便立即叫人去請沈傲來,要沈傲和晝青當面對質,推官先去了縣衙,得知沈傲去了轉運司,便立即回報,沒有安撫使的吩咐,小小判官,哪裡敢去轉運使要人,李玟冷冷地對判官道:“王子犯法尚且還與庶民同罪,更何況是身為讀書人,竟將同僚陷于死地,如此罪大惡極,莫說他躲進了轉運司,就是進了宮城,也要他來說個清楚。”

    有了這個授意,推官頓時明白了,立即趕到轉運司,壯了膽子,前來稟見。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1:08
第三百四十四章:栽贓陷害

   秋風如刀,吹得樹木沙沙作響,長街的盡頭,靠近那波光粼粼的錢塘江,一座方方正正的建築物聳然而立,本是秋風颯爽,沿途的行人卻不敢在這裡逗留,只是覺得寒氣森森,垂頭快走。

    提刑司旁就是監獄,據說時常有犯人傳出哀嚎,因而錢塘人大多對這裡頗為忌諱,更何況那提刑司的大門前,兩座獠牙畢露的石獅虎視長街,七八個皂吏虎背熊腰,持矛挺刀,警惕地打量著街前的每一個可疑人等。

    這就是提刑司,是兩浙路最高刑事機關,掌本路郡縣之庶獄,核實各縣的案件,督治姦盜,申理冤濫,並有每年監察所部官吏,保任廉能,劾奏冒法之權。兩浙路上至官吏,下至草民,只要犯法,提刑司都可過問。

    過了數道儀門,便是一座正堂,正堂與大多衙門一樣,門臉頗有些斑駁,官不修衙,這一任修了,只會便宜下任,這是自古的規矩,不到萬不得已,沒有人會為後繼者作嫁衣,廳堂之內,兩側是一排殿柱,廳內昏暗,日頭透不進來,只有數盞燈火搖曳,才總算照亮些。

    昏暗之中,兩個緋色公服的人並排而坐,李玟坐在左邊,將後腦勺墊在後椅上,闔著眼,閉目養神。右側的是金少文,金少文鐵青著臉,臉色變幻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至於晝青卻是木然垂立,連呼吸都不敢過份,方才兩個大人叫他坐,他寧願站著,這是他的人生哲學,骨頭硬有什麼用,向上爬才是正理,天可憐見,他好不容易考中了進士,年歲已是不小了,比不得程輝、沈傲幾個還能再跌打滾爬,這官兒不可不做,要做官,就要學會做人,所以他先去尋蔡京,自稱門生,結果蔡京不睬,一個新科進士在太師面前算得了什麼?

    他心裡發苦,若是不能尋個靠山,等到吏部那邊擬定了章程,自己多半是要入朝,到了頭最多也只是個清貴的學士,於是又將目光瞄向蔡倫,努力巴結著,竟是把蔡倫認了乾爹。

    若是從前,蔡倫哪裡會理他,不過掂量了晝青這個進士及第的身份,又想起沈傲也是今科進士及第,便有了主意,硬生生地認下了這個兒子。

    有了這層干係,蔡倫便開始為晝青奔走了一番,總算又讓晝青見了蔡京一面,這一次晝青更是小心翼翼,一力奉承,又是磕頭,又是諂媚,總算是讓蔡京提攜了他一把。

    來杭州之前,蔡倫就已吩咐了他,一定要讓沈傲好看,若有機會,可狠狠一擊,不管出了什麼事,由他蔡倫兜著。

    如今,機會來了

    衙堂裡森然沉寂,三人各懷著心事都沒有說話,金少文突然捉起案邊的茶盞喝了一口,突兀地問:“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大人,現在是未時二刻”

    金少文慢吞吞地放下茶盞,慢吞吞地道:“人還沒有到嗎?再叫個人去催一催。”

    闔目養身的李玟突然張眸,道:“不必了,該來的自然會來,他若是不來,金大人先禮後兵,也就不必和他客氣了。”

    金少文側目看了李玟一眼,對李玟,他還是言聽計從的,原本在李玟和江炳之間左右搖擺,打著哈哈;只是沈傲的到來,讓金少文再也不能搖擺下去了。

    沈傲的底細他早已打探了清楚,是太師的死敵,身為門生,仰仗著太師得勢的金少文,又豈能放過這一次表功的機會?今日不管是誰,只要沈傲踏入提刑司的門檻,金少文無論如何也不會讓沈傲走著出去。

    有了李玟的支持,金少文膽氣更足了幾分,江炳干涉又如何,李大人是兩浙路主官,自己掌管著提刑司,又恰好過問此事,江炳是轉運使,轉運使再大,難道還能干涉提刑司的事務?

    下定了決心,許多事就不用再費周折,想再多也無用,有這精力,拿來對付沈傲就是。

    金少文方才那句話,恰好表明了他的態度,這位安撫使沉寂了太久,心裡頭不自在啊,今日藉著這個沈傲,是來立威的。

    金少文抿嘴笑了笑,道:“大人說得不錯,先禮後兵,他要是不來,就是畏罪,或許那些刺客,就是沈縣尉請來的也不一定。”

    李玟曬然一笑,默不做聲。

    又等了半個時辰,才有人姍姍來遲稟告道:“轉運使會同沈縣尉已經到了。”

    李玟長身而起,道:“江大人也來了?好,好極了。”他捋須一笑,如沐春風地向門廳處疾步走去,金少文、晝青二人連忙跟在後頭,剛剛出了門廳,便看到兩個人影徐步過來,李玟笑呵呵地過去,爽朗地道:“江大人遠來,有失遠迎,哈哈……”接著有看著金少文,笑道:“金大人,你看江大人親自到提刑司來,你這提刑司蓬蓽生輝啊。”

    金少文呵呵笑道:“正是,正是,來,給江大人上茶。”

    他決口不提給沈縣尉上茶,態度已經十分明暸。

    江炳呵呵笑道:“原來諸位大人都在。”

    雖然明知會有一場腥風血雨,沈傲還是呵呵笑著朝李玟和金少文躬身道:“下官見過兩位大人,咦,原來晝縣丞也在?今日倒是巧了。”

    晝青冷哼一聲,似笑非笑地看了沈傲一眼,別過頭去。既然已經撕破了臉,還客氣什麼

    金少文先不理會沈傲,對江炳道:“江大人,外頭風大得很,請入內就坐。”

    一行人你謙我讓,紛紛進了正廳,金少文畢竟是提刑司的主人,這一次當仁不讓地坐在了上首,那李玟嘴裡客氣,手腳卻是不慢,一屁股坐在了左側。官以左為尊,所以歷來的官職中左丞相都是正職,而右丞是副職,他這屁股一挨了座,態度已經明暸了。

    江炳不以為意,笑呵呵地在右座坐下。

    沈傲和晝青站在堂下,畢竟沈傲是官員,因此不能審判,只能訊問,這個訊問的門道就多了,金少文給晝青使了個眼色,自己先不開口,讓晝青來做先鋒。

    晝青朝金少文微微頜首點頭,已是會意,怒視地瞪了沈傲一眼:“沈縣尉,我要問你,那兩個刺客是如何登上船的?據我所知,當時的花崗船順水而下,速度極快,沿途並未停靠,刺客不可能半途登船,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們從汴京碼頭登船的是不是?”

    沈傲笑了笑:“這倒是奇了,刺客如何登船,你來問我做什麼?”

    晝青冷笑一笑,攥著拳頭道:“哼,當時花崗船本就是送你來杭州的,什麼人允許上船,也都是由你安排,所以我早就懷疑,刺客本就是你安排指使,沈縣尉啊沈縣尉,你我一同中試,你做了縣尉,我是縣丞,你心中妒忌我,所以才故意僱人行兇對不對?”

    他這一句,誅心之極,從前還是質問沈傲害了他,現在卻一改話風,直接栽贓了。若只是沈傲為了保命而害了自己,最多也不過是個行為不檢,妄讀聖賢書的小罪,可是雇兇殺人,殺的還是朝廷命官,意義就完全不同了,這是要將沈傲置之死地。

    沈傲眸光一閃,倒是沒想到晝青竟是玩起這種把戲,隨即哈哈笑著拍手道:“晝縣丞的故事編得很好,什麼時候晝縣丞不做官了,大可以到邃雅山房去做個編輯,這年度最佳寫手非晝縣丞莫屬了。”

    金少文冷笑一聲,道:“放肆沈縣尉,晝青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不許胡言亂語。”

    沈傲不屑地瞥了金少文一眼:“大人這是什麼話,他明明是血口噴人,難道還要我肅容以對嗎?是不是我說大人的小妾偷了人,大人也只能回答是與不是?我嫉妒他?”沈傲哈哈大笑:“就憑他也配?汴京城中只知道沈相公,誰又知道一個晝縣丞?天下都知道一個沈學士,晝縣丞不過是蔡家的一條狗罷了,這種笑話晝縣丞和金大人還是不要拿來開玩笑的好。”

    “你……你……好大的膽子”金少文眼眸閃過一絲兇色:“你竟敢侮辱本大人?知道侮辱上官是什麼罪狀嗎?”

    一旁的一個記錄的押司小心翼翼地道:“回稟大人,侮辱上官為不敬罪,可彈劾。”

    金少文冷笑著道:“將這一條加上,到時候再和他一道算賬。”

    沈傲笑嘻嘻地道:“且慢金大人,下官哪裡侮辱你了?”

    金少文想說出來,卻又覺得不好出口,倒是一旁冷眼旁觀的李玟慢吞吞地道:“沈縣尉方才說金大人的小妾偷了人,這件事若是沒有憑據,侮辱上官這一條倒還說得通。”

    沈傲微笑著道:“李大人說得對,金大人說得也對,下官只是說金大人的小妾或許偷了人,就算現在沒有,以後有也不一定,莫須有嘛,難道這也算是污衊?”

    金少文拍案而起,瞪視沈傲:“好一個油嘴滑舌的傢伙,你再胡說八道,我當場扒了你的官服,看你還敢不敢嘴硬”

    沈傲正色道:“下官再不敢說了,不過下官有一個疑問,既然下官以莫須有妄自猜測了大人的小妾,大人便說下官是侮辱上官。那麼我斗膽要問,方才晝青以莫須有的罪名,說下官雇兇殺人,這算不算是侮辱讀書人,侮辱朝廷命官?大人,我現在要狀告晝青”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1:09
第三百四十五章: 宮中來了旨意

    沈傲微微抬起下巴,完全沒有被人質問的落魄,朗聲道:“我要狀告晝青,下官是天子門生,陛下欽點廷試一甲狀元,是堂堂正正的讀書人,朝廷命官現在晝青一無實據,全憑猜測臆想,污衊下官僱傭刺客刺殺他,這是不是莫須有?又是不是侮辱朝廷命官,方才大人說侮辱朝廷命官是什麼罪名,能否再復述一遍。”

    李玟、金少文頓時默然,晝青臉色一變,張口想要說什麼,卻一時說不出來。

    江炳欣賞地深望沈傲一眼,笑吟吟地道:“侮辱朝廷命官,也是不敬之罪,可彈劾任陛下裁處。”

    沈傲道:“既然如此,那麼就請金大人立即上疏彈劾,為下官洗清冤屈。”

    金少文收起了剛才的怒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笑容浮出一絲苦色,想了想,道:“這件事延後再說。”

    沈傲冷笑:“延後再說?大人,下官受了不白之冤,豈是說延後就延後?莫非大人與晝青有勾結嗎?好,原來是這樣,下官明白了,大人這是在包庇晝青了”他臉上的冷意逐漸褪去了一些,微笑道:“不過不打緊,我臨行時,陛下曾授予我密疏之權,既然大人不為下官做主,那麼下官只好親自上疏,一告晝青侮辱天子門生,二告金大人包庇晝青,下官倒是很想看看,陛下到底會相信誰”

    秘密上疏之權?金少文此刻才知道,這個沈傲是一根刺,並沒有想像中的好對付,他若是真上了秘疏,自己要上疏自辯,陛下會相信誰?他實在沒有幾分把握,封疆大吏多的是,在地方上,他位高權重,可是在陛下眼裡只怕連一個小太監都比他的記憶更深,這個沈傲既有秘密上疏的權利,那麼至少證明給予了他充分的信任,到時一份秘疏呈上去,結果如何,絕是不容樂觀

    他橫下了心,只要抓住了沈傲確鑿的證據,或許還有掰回一籌的機會,冷哼一聲:“沈縣尉,你這是做什麼?本官現在問你的是,那兩個刺客到底從哪裡來的,為何會捉了晝縣丞去,晝縣丞已經據實稟告了,那兩個賊人捉了他,二人說話時,已經洩露出你便是主謀,晝縣丞,本官說的對不對?”

    晝青一聽,連忙道:“對,下官親耳聽到,那兩個刺客說什麼沈公子要我們殺了他之類的話,請大人為下官做主。”反正那刺客早已遠走高飛,嘴長在晝青身上,到了這個地步,晝青還怕捏造是非嗎?

    金少文拍案道:“沈縣尉,你如何解釋?”

    沈傲笑了笑:“大人要下官解釋什麼?該解釋的都已解釋了,真是奇怪,難道大人寧願信兩個刺客,也不信一個讀書人、一個朝廷命官嗎?用子虛烏有的罪狀來定我的罪,大人未免也太苛刻了一些,若是我現在說昨日我撞見了大人小妾的拼頭,他言之鑿鑿地告訴下官他與大人的小妾私會,莫非大人也會深信不疑?”

    金少文氣得七竅生煙,這個傢伙,三句兩句離不開自己的小妾,左一口偷人,右一口拼頭,當著眾多人的面,自己如何下得來台?

    金少文冷笑著道:“那麼你是不認了?”

    沈傲微微一笑:“不認”

    金少文看了李玟一眼,李玟卻無動於衷,現在局勢還不明朗,李玟自然不會蠢到出頭去為金少文做開路先鋒。

    晝青大叫:“沈縣尉,到了這個時候你不認也得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提刑司既然傳喚了你,你想走就走得脫嗎?”晝青活了一大把年紀,心裡已經明白,這一次是把沈傲得罪死了,既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這屎盆子一定要倒扣在沈傲的頭上,否則等待沈傲緩了氣,到時又是一個心腹大患。

    “咦,晝縣丞叫我認什麼?噢,對了,我好像也聽人說過,晝縣丞在汴京時行為很不檢點,竟是當街調戲老嫗,其手段殘忍至極,更是卑劣無比,或許那兩個刺客不知是哪裡的好漢,要行俠仗義,才劫持了你,你害怕事情暴露,所以故意將這盆臟水潑在我的身上,對不對?哎呀呀,晝大人,你是讀書人,這等有辱斯文的事,你也作得出?”

    那江炳本要端起茶盞來喝茶,咕隆咕隆地喝到一半,聽到沈傲的話,一口的茶水哧地一聲全部噴了出來,隨即忍不住地大笑一聲。

    晝青怒瞪著沈傲道:“你胡說八道”

    沈傲道:“這也是我聽說來的,莫非就許晝大人聽人說,就不許我聽人說嗎?晝大人要告我,就立即叫那刺客來,刺客來了,再來逼我認罪不遲。好了,諸位大人,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沈某人告辭,噢,對了,金大人,你的奏疏得立即去寫,看我的秘疏上得快,還是你的奏疏先入宮去。這場官司既然要打,下官也不是軟弱可欺的,我們打到底”沈傲不屑地掃了金少文一眼,哈哈一笑,舉步要走。

    “且慢”這時候,一旁冷眼旁觀的李玟慢吞吞地道:“沈縣尉,你好大的架子,當著三司的面,竟還敢威脅上官,橫行無忌,你藉的是誰的勢,竟是連規矩都不懂了?”

    李玟說話之間,故意朝江炳看了一眼,江炳泰然自若地只是淡笑著。

    沈傲轉過身去,朗聲道:“下官的架子不大,哪裡及得上金大人和晝縣丞血口噴人厲害。難道金大人和晝縣丞要污衊下官,下官非要認了罪,才是為官的本份?”

    李玟冷哼一聲,道:“不管如何,你現在已有了嫌疑,是待罪之身,所以嘛,還是先在這裡將事情交代清楚了再走不遲。”

    沈傲的性子就是受不得別人玩硬的,大風大浪見識慣了,性子激起來,天皇老子也不怕,冷笑一聲,道:“若是下官一定要走呢?”

    見李玟開了口,金少文眼珠子一轉,李玟說的沒有說,不管怎麼說,沈傲的嫌疑洗不脫,至少可以將他留住,慢慢再想其他辦法讓他認罪,大喝一聲,道:“來人”

    堂外幾個皂吏立即執著水火棍衝進來:“在。”

    金少文微微一笑,道:“請沈縣尉到後廂小住幾日,不要慢待了他。”

    江炳笑了笑,終於開口:“金大人的手段,江某算是見識了,只不過這個沈傲卻不能留在這裡。”

    金少文道:“這是為何?”

    江炳道:“因為杭州造作局有話要問他。”

    李玟不陰不陽地道:“要問,就到這裡問好了,人是不能離開半步的。”

    江炳長身而起,笑道:“造作局要帶人走,誰敢攔著?莫非李大人是要阻攔欽差的公務?”

    所謂欽差,其實就是造作局奉旨蒐集奇珍異寶的名目,造作局的份量並不重,可是在皇帝的心目中卻是最為重要,誰要是敢阻撓造作局辦公,這個罪名可是不小。

    李玟微微一笑,道:“我已說過,誰也不能將人帶走,江大人若是要帶人,那麼就拿出旨意來。”

    “你……”江炳冷冷地看著李玟,二人相互對視,再沒有方才那假惺惺的做作。

    金少文見機道:“對,江大人要帶人走,只要帶來了旨意,我們自然沒有不放的道理,可是要拿造作局來以勢壓人,江大人,須知造作局雖是至關緊要,可是為了洗清沈縣尉身上的冤屈,還需好好盤問一二。”

    江炳沒有想到,金少文突然之間堅定地站在了李玟一邊,眼眸一閃,冷哼一聲,道:“我非要將他帶走。”挽起沈傲的手,拉著他往廳外去,幾個皂吏不敢輕舉妄動,紛紛去看金少文的眼色。

    金少文朗聲道:“沒聽見我的話嗎?沈傲必須留在這裡”

    “是。”幾個皂吏這才紛紛湧過去,堵住江炳和沈傲的出路。

    開弓沒有回頭箭,到了這個份上,所有人都已經不能回頭了,不管是江炳、李玟,沈傲只是一個衝突的導火線,今日沒有沈傲,還會有劉傲、趙傲,早晚都有翻臉的一日,一山不容二虎,涉及到了安撫司和轉運司之爭,豈能輕易罷手?

    “李玟,你好大的膽子,知道我是誰嗎?”江炳大喝一聲。

    李玟笑道:“欽慈太后的親姪,誰人不知?不過江大人莫忘了,王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你不過是個外戚,卻敢隨意踐踏提刑衙門,卻又是要做什麼?太祖皇帝曾有明令,外戚橫行不法者,流配三千里”

    金少文也在旁道:“提刑司是什麼地方,江大人不會不知道吧,本官有保任廉能、劾奏冒法之權,你身為轉運使,自該去管你的漕運,好好地為陛下效忠,卻要干涉提刑司辦公,不知這是什麼道理?”

    江炳臉色變了變,心中想,原來他們早已有備而來,到時若是他們反咬一口,又去鼓動言官彈劾,只怕陛下不一定會偏向自己一邊,須知大宋朝的言官對外戚最是忌諱,一有風吹草動,往往會誇大事實,群起而攻之。

    “來,將沈傲請到後廂去”見江炳一時猶豫,金少文心知他有了忌諱,心中大喜,現在不趁著這個機會一鼓作氣將沈傲拿下,更待何時。

    ………………

    “報大人,宮中來人了,帶了旨意來”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1:10
第三百四十六章:悲催的縣丞

    來了個公公,這個公公是誰?為什麼這個時候到?一連串的疑問讓李玟和金少文面面相覷,金少文咳嗽一聲,道:“開六門,去迎接吧。”

    所謂開六門,便是衙門裡來了上官貴客,六扇門悉數打開,一示尊敬。

    眾人一道出去,便看到一個人氣喘吁吁地在兩個戴范陽帽的禁軍攙扶下徐徐過來,這人好不容易地喘了幾口氣,直起腰來咳嗽一聲,道:“沈傲,沈傲在哪裡?”

    沈傲排眾而出,不由地笑了起來,道:“岳父,我在這裡。”

    楊戩滿是倦容地道:“你來得正好,陛下有密旨給你,怎麼?你來這提刑司做什麼?方才雜家到了縣衙,縣衙裡頭的人說你去了轉運司,誰知到了轉運司,又說你來了提刑司,真教雜家好找。”

    他們二人如嘮叨家常一般地說話,讓李玟、金少文臉色驟變,其實沈傲是楊戩的女婿這件事天下人都知道,可是李玟、金少文以為這只是二人勾結的手段,今日幹掉一個沈傲,明日楊公公再尋個乾女兒嫁出去還不是一樣?只要蔡太師還在汴京,到時候隨太師去負荊請罪,楊公公也無話可說。

    這二人心中七上八下,那一邊的沈傲向楊戩問道:“岳父大人怎麼來了?”

    楊戩嘆了口氣,道:“還能怎麼來,你的那道秘疏陛下看了,連夜喚我出宮,讓我來接他們回京,現在宮裡已鬧翻了天,欽慈太后眼下要絕食,說是不見到王爺,這飯就不吃了。”

    沈傲頓時明白,原來是這樣,難怪自己的奏疏只呈上去幾天功夫不到,楊戩就立即來了,再看他一臉風塵僕僕的樣子,眼袋漆黑,顯然已是行了一天一夜的路,動用八百里加急,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用最快的方式從汴京趕到了杭州。

    楊戩道:“陛下有旨,叫你也隨我入京,眼下汴京城裡亂哄哄的,太后在那邊鬧,陛下也沒心思署理政務,各國使臣在朝中紛爭不斷,據說還有言官聽到了風聲,說是要嚴懲晉王,彈劾的奏疏已如雪片般飛入了宮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湊在了一起,陛下已是焦頭爛額,這縣尉你不做也罷,陛下另有差事吩咐你。”

    沈傲還指望著增加點基層經驗混個資歷呢,頓時失聲道:“另有差事?仁和縣縣尉的干係重大,我拍屁股走了,那些積壓的公案怎麼辦?”心裡想,積壓個屁公案,全是雞毛蒜皮狗屁倒灶的事,幾個潑皮打架鬥毆就已是聳人聽聞了。

    楊戩道:“朝廷自會另行委派,好吧,快帶我去見王爺。”

    沈傲正色道:“岳父,我不能走。”

    “哦?”楊戩有些不耐煩了,他又困又餓,不願在這裡逗留:“這是為什麼?”

    沈傲道:“我身上纏了件官司,晝青晝縣丞誣告我請了刺客刺殺於他。”

    “請刺客刺殺他做什麼?”楊戩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沈傲道:“他說因為我嫉妒他。”

    楊戩又好氣又好笑:“他算什麼狗東西,人呢,人在哪裡?”

    晝青嚇得不敢出來,縮在金少文身後,金少文道:“公公,沈傲說的沒有錯,在這件事沒有署理清楚之前,沈傲不能離開提刑司”

    楊戩冷笑一聲,頓時明白了,看著金少文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金少文道:“下官兩浙路提刑使金少文。”

    “金少文,雜家記住你了,你等旨意吧。”楊戩嘿嘿一笑,道:“對了,雜家差點忘了,你是蔡京是門生是不是?好,好極了,回到汴京,我再尋蔡京算賬。”他顯得囂張至極,自拿下了了樑師,楊戩已是內廷第一紅人,內相、隱相集於一身,莫說是一個提刑使,就是蔡京,也一樣不給他面子。

    “沈傲,走吧,他們不敢攔你的,你手裡有陛下的密旨,誰若是敢阻攔一步,格殺勿論”

    沈傲也不客氣,昂首闊步地隨著楊戩,又拉了江炳慢吞吞地步出提刑司。

    那幾個皂吏,聽到楊戩那一句格殺勿論,再注意到那殺氣騰騰的禁軍,哪裡敢去阻攔,只感覺到脖子後頭冒出絲絲涼氣,連大氣都不敢出。

    “可惜……”李玟呆呆地出了會神,暗暗搖頭,眼看就要成功,誰知竟半路殺出了個楊公公,不由黯然一嘆,對金少文道:“金大人好自為之吧。”說罷,也告辭走了。

    金少文腦中還想著楊戩那一句雜家記住你了,心裡不由地暗暗後悔不及,得罪了楊戩,太師肯保自己嗎?就算太師肯,又能否保得住?

    金少文的心裡轉了許多個念頭,越想越是不安,眼睛一瞥,看到唯一仍留下來的晝青,不由勃然大怒,就是他,就是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若不是因為他,又何至於鬧到這個地步?

    金少文冷哼一聲,陰陽怪氣地對晝青道:“晝大人,本官若是被人惦記了,你也別想落個什麼好。”

    晝青嚇得面如土色,連忙道:“大人恕罪,恕罪,都是下官的錯,下官該死。”人家提刑使要對付他一個小小的縣丞,還不是跟玩一樣?更何況金少文手裡還有舉劾之權,隨便給自己一個小鞋,這縣丞還做得下去嗎?靈機一動,連忙從懷中搜出一封信來,道:“下官差點忘了,這是太師給大人的信函。”

    晝青心裡安定了一些,想:“他看了太師的信,便是看在了蔡倫的面上,也不會和我過不去。”

    金少文連忙接過書函,書函的封泥完好,也沒有撕拆的痕跡,他揭下封泥,抽出信來,信中所用的也是蔡京的筆跡無疑,他慢吞吞地回到堂中坐下,認真細看了片刻,突然面無表情地抬起頭來,朝晝青勾勾手:“晝縣丞你過來。”

    晝青松了口氣,看了這封信,金大人就明白自己和他是一夥的了,雖然這一次自己辦事不利,只要自己好好悔過,攀上金少文這棵大樹,早晚會平步青雲。

    他笑呵呵地走過去,道:“金大人,下官實在該……”

    啪……

    金少文突然站起,一巴掌狠狠地煽過來,這一巴掌用力極重,晝青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哎喲一聲跌倒在地,臉上霎時地多了五根指印。

    “大人……”

    金少文將信放下,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來人,將這晝青看押起來,他誣陷同僚,十惡不赦,待我上疏向陛下細數他的罪過,再等聖旨下來剝了他的官服拿問處置。”

    不理會晝青的哀求,金少文帶著信拂袖而去,心中惡狠狠地想:“原來這晝青才是太師的眼中釘,若是不看這信,我還當他是太師的心腹呢今日將他除了,既可給太師一個交代,楊公公那邊也能有迴旋的餘地了。”

    晝青不知道金少文心中所想,只是哀叫著:“大人……下官冤枉啊……”

    ……………………………………………………………………

    沈傲一行人先去了轉運司,見到晉王和趙紫蘅還活蹦亂跳,楊戩松了口氣,囑咐江炳好生照看,隨沈傲去了縣衙住。

    他連日趕路,又困又乏,一到地方,沈傲就安排了地方先讓楊戩住下;今日遇到這麼多事,刑房他也不想去了,跑到臥房去打開楊戩給他的密旨上,這密旨上沒有吐露什麼,只是叫沈傲立即回京待命。

    回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以至于皇上如此緊迫,就算是出使遼國也不必如此啊,除此之外,還有什麼事呢?

    春兒剛好進來,見沈傲臉色顯得有些黯淡,便問發生了什麼事,沈傲略略地跟春兒說了,春兒蹙著眉道:“才來了半個來月就要回去,這不是故意拿我們開玩笑嗎?況且現在杭州的生意還沒有鋪開,雖是已談下幾個舖子,但還得要裝點、招募人手,現在回去,這生意不是要半途而廢了嗎?”

    沈傲看著春兒的愁容,想了想道:“生意的事,讓其他人在這看著也行,我最擔心的是朝廷是不是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方才我問岳父,他也只是說宮裡頭有些亂,可是再亂,這個時候叫我回去做什麼?我在這仁和,自己都焦頭爛額,每天管些雞毛蒜皮的雜事都兼顧不過來,難道皇帝就只是為了叫我回去處理他的家務事嗎?我覺得這事有古怪。”

    春兒嘆息了一聲,收起了愁容,便將自己的想法告訴沈傲:“生意的事不能耽擱了,現在也沒有信得過的人在這兒看著,不如這樣,夫君先回京城去,我在這裡先呆些時日再走,這樣可好?夫君也不必想太多,不管是在杭州還是回京城,只要做好自己的本份,又怕什麼?”

    沈傲只是笑了笑,轉而道:“狄桑兒那邊採購好水酒了嗎?”

    春兒點了一下頭,道:“她正嚷著要回去呢,酒水已經採購好了,已托車行送了回去。”

    沈傲道:“那就叫她隨我們一起回去吧,你一個人留在這裡我也不放心,哎,不如這樣,我叫釋小虎也留在這裡陪你,此外再請於縣令照顧一下,真要出了什麼事,你就叫人去找轉運使江炳,他或許也能幫得上忙。”

    春兒掩嘴笑道:“我說要留下,你就真讓我留下了。”

    沈傲道:“春兒有做生意的天賦,這個我心裡清楚,你願意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我不會攔你的。”

    在某些時候某些方面,沈傲還是很尊重女性的,特別這人還是自己的妻子以前的春兒因為自己的出身很自卑,現在不一樣了,她找到了自己所擅長的事情,並且在這上面找到了自信,沈傲覺得自己要做的就是支持春兒

    夫妻兩說了一會話,楊戩便醒來了,他問了時辰,已到了子時,便叫人去看沈傲睡了沒有,沈傲披著衣衫過來,直接問道:“岳父打算什麼時候動身?”

    楊戩正色道:“一刻也不能耽誤,天亮立即就走,你去和縣令知會一聲吧”

    沈傲只好又去尋了於弼臣,於弼臣已經睡下,睡眼惺忪地請沈傲到客廳就坐,他和沈傲同事的時間不多,對沈傲的印象也說不清是好是壞,沈傲將來意說了,於弼臣頜首點頭道:“既是有旨意,本官也就不留你了,你明日啟程時知會一聲,本官去相送。”

    清早的時候沈傲還向他告假來著,想不到到了夜裡竟又來告別,消息來得太突然,讓沈傲有些不太適應,拜別了於弼臣,心裡想,是不是要和程輝說一聲,可是夜深人靜,也不好去攪了人的清夢,便叫人拿了筆墨來,寫了一封書信,讓春兒先收著,明日送到錢塘縣縣衙去。

    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沈傲的心裡不由地有些落寂,在杭州走馬觀花了一些時間,屁股都沒有坐熱就得要回京,實在出乎他的預料之外。

    京城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定要自己非去不可?

    沈傲想著想著,很是困倦的打了個哈哈,看了已經睡下的春兒一眼,脫了靴子躺在她的邊上,心裡又想,春兒留在杭州照料生意也是一個歷練,誰說女子就不可以去做一番事業,不過她也不能在這裡呆太久,畢竟他也心疼春兒的,熟悉了業務,乾脆將吳三兒調到杭州來,讓春兒去汴京打點京城的生意。

    夜裡的杭州突然起了一陣風,隨即淅淅瀝瀝的雨絲落下來,拍打著窗戶,搖擺著院中的樹木沙沙作響,沈傲一時難眠,又坐起來,悄悄到亭中去,看著那雨水霏霏的天幕,一時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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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出來看神仙

   下兩浙時走的是水路,用的是造作局的船,這一番回京,沈傲起了個大早,不忍驚醒一邊的春兒,躡手躡腳地下了床,給她留了便條說了些告別的話,悄悄地穿了衣衫,便離開。

    開了門,一股冷風灌進來,楊戩正指揮著兩個禁軍打點行裝。

    這個楊公公,是一點沒有將自己當外人,他在宮裡頭本就吆喝慣了的,遠行該帶什麼,不該帶什麼,都弄得清清楚楚。

    沈傲笑著出去打了招呼,楊戩正色道:“花綱船已經在等了,事不宜遲,快走吧。”

    告別了杭州,江面上水霧騰騰,回程和來時不同,那時無數人稽首相送,今日卻是冷冷清清,沈傲上了船,先在船艙裡睡了個回籠覺,一覺醒來已是正午,用了飯,就和楊戩在甲板上閒談。

    “現在京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陛下召我回去,又是什麼緣故?”

    楊戩遙望江岸,嘆了口氣,道:“還能有什麼事,陛下知道你對眼下的時局看得最透徹,自然是叫你回去斡旋各國使節。”

    沈傲心裡想,各國使節?遼人那邊火候已經差不多了,他們巴不得和大宋簽署新的盟約,隨便派一個去都能撈到好處,至於大理、吐蕃,如今都是藩國,自不必趙佶去憂心,金人那邊隔著遼國,暫時也不是什麼心腹大患,還有什麼萬分緊急事呢?

    楊戩看出了沈傲的心思,淡笑道:“是西夏,金人說動不了大宋,便鼓動西夏夾攻契丹人,遼人希望我大宋出兵,另一方面,吐蕃國也是這個想法。”

    沈傲明白了,原來由於歷史改變,格局又有了變化,金國的崛起,讓西夏人也蠢蠢欲動,遼夏兩國也算是世仇,西夏人原來見遼人勢大,不得已才向遼國稱臣,如今有了機會,豈會放過?

    除此之外,西夏與吐蕃一直紛爭不休,吐蕃害怕西夏人攻取遼國之後坐大,回過頭來收拾他們,因而也寄望於大宋出兵。

    這局面還真是夠亂的,沈傲撓了撓頭,笑道:“陛下有什麼打算?”

    楊戩也微笑道:“陛下暫時也沒有打算,就是要等你回去再作決定,原本呢,陛下是希望你去歷練一年,到時再放你回朝,可是眼下形勢緊迫,只能從權了。”

    沈傲想了想,理不出頭緒,心裡想著做皇帝就是好,出了事他繼續在宮裡頭逍遙,一個聖旨就把事情攤派給了別人這還是沈傲,若是換作了別人,那估計都哈巴狗似的跪在地上謝恩了。

    不過聯遼的大方針是沈傲打開的,也只能自己來擺平,遼國、金國、吐蕃、西夏,這四國的利益與大宋牽扯起來,真是教人頭痛。

    修身、齊家、治國修身沈傲是甭想了,他天生是做小人的命,君子是指望不上的;齊家倒還做得有聲有色,這一年來手裡的財產至少也有五萬貫以上,這還只是台面上的錢,那些不動產,還有名目繁多的生意價值就更高了,老婆有了,房子也有了,就是坐吃山空,一輩子也吃穿不愁。

    倒是這治國讓沈傲頭痛,他索性晃晃腦袋,不去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反正堅持一個原則,能佔別人的便宜一定要狠狠地佔,能少吃虧就儘量少吃虧,就比如遼國和吐蕃這一次催促大宋出兵;哼,什麼利益也沒有,這仗憑什麼給你打?

    沿途數日輾轉,到了十月初七,天氣已經有些轉冷了,沈傲和楊戩下了船,楊戩顧不得讓沈傲去見夫人,要沈傲與晉王父女先入宮。

    到了正德門下,連覲見的章程都免了,直接叫人帶著晉王父女去菊花見太后,楊戩和沈傲則徑直入了大內,楊戩拉來一個小太監,問:“陛下在哪裡?”

    “陛下帶著百官在延福宮聽仙人講道。”

    楊戩頜首點了點頭,沈傲聽罷,在一旁道:“神仙?哇,你們等等,我要先回去一趟。”

    楊戩道:“回去做什麼?都已經來了,還是隨我去復旨要緊。”

    沈傲道:“我要帶夫人們來看神仙。”

    楊戩無語,拉著他道:“不許胡鬧,你都已經成家立業了,怎麼性子一點都沒變?隨雜家走。”

    延福宮是唯一一座位於大內之外的宮宇,這是蔡京以豪華宮殿取媚于趙佶,趙佶召內侍童貫、楊戩、賈詳、何訴、藍從熙等五位大太監,分別監造。五幢宮殿,你爭奇,我鬥巧,追求侈麗,不計工財。宮內殿閣亭臺,連綿不絕,鑿池為海,引泉為湖。文禽奇獸等青銅雕塑,千姿百態;嘉葩名木及怪石幽岩,窮奇極勝,比之大內更加堂皇。

    步入延福宮,率先出現的是一座石碑,石碑上依稀有趙佶的筆跡,沈傲駐足看了看,原來是一篇延福宮記,心裡暗暗腹誹,這王八蛋皇帝會享受也就罷了,居然還有臉來題字作文章,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的宮殿的奢華。

    這裡殿宇、樓臺、亭閣眾多,之間又有無數奇石異樹相間,在這郁郁蔥蔥的樹蔭之下漫步,倒是有一種難得的輕鬆之感。到了延福殿,楊戩率先進去稟告,隨即又出來喚沈傲進去,沈傲步入殿裡,發現裡頭有一股刺鼻的香火味,殿裡的空間極大,左右的百官都盤膝坐在蒲團上,那趙佶不知什麼時候換了一身的道袍坐在上首,大殿的中央是一個白髮朱顏的老道,他的吐字很清晰,言談之間雙目四盼,口若懸河,見沈傲進殿也不以為意,只是輕輕一瞥,繼續道:“所以唯有正心,才能求得正道……”

    沈傲見趙佶聽得有滋有味,便也不說話,目光在殿內逡巡一番,看到周正盤膝肅容與一個官員坐在左側,便悄悄走過去,朝周正一旁的官員笑嘻嘻地低聲道:“大人,能不能讓一讓,下官……哈哈……有些話要和岳丈說。”

    那官員實在無語,只好挪到一邊,沈傲硬生生地插在二人中間,周正朝他看過來,眼眸中閃過一絲驚喜,卻不說話。

    沈傲道:“岳父,剛剛接了聖旨,所以我連夜回了京,若兒他們知道消息嗎?”

    “咦,岳父,你為什麼不說話?你說話呀”

    “岳丈,你這是怎麼了?要不要請太醫……哦,對了,請神仙來為您老人家看看。”

    他聲音不大,卻也讓周圍不少人大受影響,紛紛側目過來。

    周正奈何不了他,只好道:“若兒還不知道。”

    沈傲聞言大喜,道:“好極了,到時候我給她們一個驚喜”

    沈傲這邊引來了更多人的側目,就是趙佶也是不悅地向沈傲看了一眼,用眼神警告了他一番,接著虔誠地對老道道:“仙人的話,令朕茅塞頓開,只是前幾日宮中頗為不寧,是不是宮中有什麼污穢之物?”

    老道搖頭,含笑道:“陛下乃是天子,太后也是仙人轉世,就算有污物又豈能近身?只怕這是劫數。”

    趙佶滿是驚詫:“還請仙人指點迷津。”

    老道道:“個中詳情,貧道也不甚清楚,不若這樣,就讓貧道神遊一番,去問問我的師兄如何”說罷,盤膝入定,整個人猶如僵住一般,雙唇微微顫動,仿佛在與人對話,卻又像是在念咒語,足足過了一炷香,他才大汗淋漓地張開眼眸,氣喘吁吁地道:“緣由找到了,太后遇了小劫,不過也不必打緊,太后自有上天庇佑,過幾日就好了。”

    趙佶面露喜色,道:“這就好,這就好……”

    沈傲嘻嘻笑道:“原來真是個神仙,仙人,學生有禮了,只是不知仙人師從何人,又是怎麼升的仙?”

    老道舉目看去,微微含笑道:“貧道只略通些陰陽,哪裡算是什麼仙人,大人說笑了,敢問大人高姓大名?”

    無數雙眼睛側目過來,沈傲泰然自若地道:“仙人既然通陰陽,為什麼不猜一猜呢?”

    老道一愣,隨即笑了笑,道:“莫非是今科狀元沈傲沈公子嗎?”

    這一句話道出,殿中議論紛紛,多是露出敬佩之色,趙佶開始還覺得沈傲多事,此時聽那老道一語道出沈傲的姓名,心裡也多了幾分敬佩,對沈傲道:“沈卿家不要胡鬧。”

    老道道:“陛下,沈學士乃是文曲星下凡,貧道觀他的面相,隱有紫氣盤繞,將來必是出將入相的大才。”

    沈傲心裡直樂,原來自己成文曲星了,這個什麼仙人倒是會說話,不過裝神弄鬼,還把皇帝當成白痴,這就有點不可原諒了,仙人啊仙人,你若是把皇帝忽悠了,哥們往後忽悠誰去,這不是砸人飯碗嗎?

    沈傲笑嘻嘻地道:“仙人謬贊了,不過學生有個疑問,既然我是文曲星,可是文曲星的爹娘是誰呢?”

    老道畢竟是個老江湖,正色道:“沈學士的爹娘自然是生你養你的父母了。”

    沈傲認真道:“那麼請問仙人,那學生的父母也是神仙嗎?”

    他這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糾纏,倒是沒有讓老道厭煩,依然從容地道:“也算是吧。”

    沈傲道:“這就更奇怪了,既是神仙,為何我父母早殤,而不能長命百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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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皇帝是個好人

    老道含笑道:“沈學士這是在盤問貧道嗎?”

    沈傲也笑著道:“豈敢,豈敢,學生佩服還來不及呢,不過我自幼是個孤兒,方才見識到仙人的能耐,便想起了自己的雙親,想托仙人去問問,現在他們在哪裡?”

    老道高深莫測地頜首點頭:“你有這份孝心,貧道又豈會推拒。”說罷,便又入定,神遊了片刻,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道:“你的父親乃是河伯轉世,掌汴水,因汴河氾濫,因而及早仙去,你也不必感懷,你父母在天有靈,自會護著你的。”

    沈傲一副又驚又喜的模樣道:“是嗎?原來我的父親真是神仙,這就太好了,我想見我的父親一面,可以嗎?”

    老道搖搖頭,正色道:“神人殊途,豈可輕易相見?”

    沈傲問:“那為何仙人可以和他相見?”

    老道道:“貧道也不過神游時能與他相見罷了。”

    沈傲嘆了口氣:“原來是這樣啊,據說皇宮裡的護城河與汴河相通,我能不能在那兒設下香案,供奉我的父親。”

    趙佶笑道:“想不到沈傲今日與仙人如此投緣,朕便成全你,來,去為沈傲準備香案、祭祀之物。”

    過不了多久,眾人熙熙攘攘地到了護城河,延福宮本就是大內之外開闢出來的新宮寢,所以延福宮與大內之間,恰好隔了這條護城河,不需出宮,即可在這祭拜。

    沈傲裝模作樣地上了香,口裡念念有詞,一旁的老道也不知念了什麼咒文,沈傲插了香,突然道:“仙人,學生有一樣東西,想寄給我的父親,不知可不可以?”

    老道道:“自然可以。”

    沈傲便脫下手裡的戒指,道:“那麼就請仙人將這枚戒指送給我的父親吧。學生還有個不情之請,我希望仙人將戒指親手交給我的父親,告訴他,不必記掛他的孩兒,還有,要告訴他,我已經娶了妻子,做了官,老丈人送了學生一個頂大的宅子,就這些了,勞煩仙人跑一趟,真的不好意思”

    仙人愕然了一下,隨即淡笑道:“好吧,待貧道入定……”

    沈傲忙道:“仙人還是親自走一趟吧,最好面見他,順道將他現在的處境告訴學生,他現在住的房子如何啊,有沒有給我找後母啊什麼的……”

    仙人遲疑地道:“只怕不妥,人神殊途……”他看了看周遭人的臉色,發現許多人皆是露出疑色,都想看看仙人如何去尋河伯,趙佶更是興致勃勃,滿眼的期待之色。

    沈傲打斷道:“仙人莫忘了,你也是神仙啊,神仙見神仙又有什麼打緊?仙人快去吧,不要遲了,要不要我親自來送你一程?”

    “送?如何個送法?”仙人疑惑不解地看著沈傲。

    沈傲嘻嘻一笑,走到仙人身邊,將他往護城河裡一推:“仙人好走,學生不送了”說著,得意洋洋地拍了拍手。

    那仙人一下子滾落下去,撲通落水,也沒有沉下去,而是在水中掙扎,高聲喊著:“快……快救我……”

    ………………………………

    這一番折騰,差點要了那仙人的老命,好不容易被人救上岸來,看著皇帝那殺人的眸光,立時磕頭認罪。

    趙佶是又生氣又好笑,咬著唇,心想自己九五之尊,竟被這麼個東西給騙了,實在有傷體面,立即揮退了百官,獨獨留下了沈傲,淡然道:“沈愛卿以為,朕該如何處置他才好?”

    沈傲正色道:“微臣不明白,陛下為何要處置他,人之初性本善,可是到了後來,受了利誘才變壞了,陛下若是不信鬼神,又豈會有人來招搖撞騙,這些話,微臣本不該說,可是陛下待微臣近如子姪,微臣就在想,若是連微臣都不說,別人就更不會說了,所以微臣以為,陛下不該懲處這個騙子,卻應該重賞他。”

    趙佶的面子有些掛不住,深深地看了沈傲一眼,怒道:“哼,還要賞他?”

    沈傲道:“若沒有這個騙子,陛下又如何明白他口中的鬼神之說,不過是胡言亂語呢?”

    趙佶板著臉,抿了抿嘴,道:“是朕識人不明,你說的也沒有錯,來人,將這人趕出宮去吧”,而後又對著沈傲道:“沈傲,隨我到文景閣去。”

    這一對君臣一前一後,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到了文景閣,趙佶才是道:“你在杭州又胡鬧了?”

    沈傲連忙道:“陛下這一次真的是冤枉了微臣,那裡人生地不熟,微臣哪裡敢胡鬧。”訕笑了一聲又道:“胡鬧是沒有,打死我也不會承認;倒是讓人冤枉了一遭,人善被人欺啊,微臣好端端的痛改前非,決心要做一個至誠君子,誰知竟遭人構陷,這才知道好人是做不得的。”

    沈傲在心里正竊笑著,皇上的肚子裡還有一股怨氣,又不好發作,得給他尋個台階才是,轉而道:“其實微臣與陛下都是好人,好人總是要吃些虧的,比如方才那騙子招搖撞騙,竟敢欺到陛下的頭上來,這就是知道陛下寬以待人,是個仁厚之君,這才生出天大的膽子,陛下試想一下,若陛下是商紂、隋煬那樣的暴虐君王,又有誰敢摸老虎屁股呢?陛下,這都是你過於仁慈的緣故啊。微臣正是一心要向陛下學習,哪裡還敢出去搗亂。”

    趙佶臉色緩和了一些,道:“你什麼時候也學會拍馬屁了。”他淡然地說了一句,其實心裡對沈傲的話深以為然,甚至還有一點點飄飄然起來,拙劣的馬屁,于趙佶是不受用的,要拍馬屁,也需有理有據才行,趙佶心中微微一喜,心裡想,沈傲說的不錯,若朕是商紂、隋煬,別人躲避都來不及,誰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趙佶定了定神,正色地道:“這一次召你來,仍舊是契丹人的事,契丹人一直希望由你出使遼國,朕原是不許,可是如今是要重新考慮了,不過眼下當務之急的,是解決西夏人和遼人矛盾的燃眉之急,西夏人與金人盟誓,準備出兵攻打遼國,遼使前來求救,望我大宋能出兵西夏,沈卿以為如何呢?”

    沈傲也正色道:“現在還不是恰當的時機。”

    趙佶頜首點頭:“你繼續說下去。”

    沈傲道:“現在出兵,只會便宜了遼人,按微臣的估計,西夏人還沒有做好戰爭的準備,只不過是先進行一番恫嚇,好教遼人膽寒罷了。西夏人會恫嚇,我大宋莫非不會恫嚇嗎?此事要解決也容易,陛下只需調派一支勁旅,加強西夏邊境的軍力即可,西夏人去夾攻遼人,難道就不怕我們與吐蕃一起夾攻西夏?”

    趙佶道:“你的說法與蔡太師和衛郡公的並無二致。”

    沈傲聽罷,微微地皺了一眉,又道:“臣還以為,禁軍也不必急於調動,主動權在我大宋,遼人那邊處於被動地位,何不趁著這個機會,索回燕雲十六州的失地?”

    趙佶精神一振,道:“只怕遼人不肯,遼人失去了關外大片領土,只能在關內苟延殘喘,燕雲十六州對於契丹人至關重要,又豈會輕易放棄?”

    沈傲笑道:“現在當然是要不回來,不過先索要一些倒也不太難。”

    趙佶笑了笑,道:“朕知道你一定有了什麼歪主意,好吧,朕不管這些,這國策既是你提出來的,這件事你就不能不管了,待時機成熟,朕即命你為欽差,專司斡旋吧。”

    沈傲知道趙佶現在心裡已有了底,反而不著急了,笑道:“微臣敢不從命嗎?”

    趙佶打起精神,便叫沈傲到近前來,拿出這些時日的作品給沈傲看,不由洋洋自得地道:“朕這一日有了明悟,作起畫來比從前清明多了,你來看看,覺得如何?”

    沈傲看了畫,趙佶拿出來的是山水圖,這山水圖佈局合理,用墨很足,趙佶方才說得沒有錯,他這些時日確有突破,尤其是在山水畫方面,不由地贊了句:“好畫。”隨即指出了幾點瑕疵之處,趙佶也虛心接受,二人對案而坐,許多天沒有見,要說的話倒是不少。

    楊戩從閣外進來,道:“太后請陛下起駕後宮。”

    趙佶頜首點頭,道:“朕看一定是晉王教唆的,他是要朕在母后面前親口原諒他,好逃脫責罰,哼,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雖是冷哼,臉上卻沒有怒意,看了沈傲一眼,道:“沈卿也隨我走一趟吧,閒來無事,就當是見一見賢夫人吧。”

    沈傲應下,趙佶帶他到了後宮,他雖來過幾次,可是每次都是走馬觀花,況且這麼多閣樓殿宇他所見的也不過是安寧公主的閨閣而已,等他步入欽慈太后的寢宮,這才知道後宮規模之大,超出了自己的想像。

    “安寧不知如何了,這個小丫頭雖是一國公主,但一點架子也沒有,性子上溫柔羞澀,這麼久沒見,倒是有點兒想她了。”路過安寧的閣樓時,沈傲邊是想著,邊忍不住地看了一眼,心裡暖呵呵的,陡然想起安寧作的那首詞兒,那少女夜中想念心上人的滋味,讓沈傲的心頭也變得柔和了起來。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1:13
第三百四十九章:承讓 承讓

    進了一座巍峨的宮室,裡頭傳出略帶沙啞的聲音:“是官家來了嗎?”

    趙佶連忙疾步進去,朝那榻上盤膝坐著的婦人屈膝道:“母后……”

    沈傲不動聲色地隨後進去,左右打量,整個宮室與他想像中的不同,雖是一如既往的鋪開奢華,卻多了幾分刻意的樸素,室中人不多,那盤膝坐在榻上的婦人,自是欽慈太后了;欽慈太后的身邊是晉王趙宗,小郡主不知跑到哪裡去了,趙宗臉上慘兮兮的,心驚膽寒地看著趙佶,顯得忐忑不安。

    趙宗的這般模樣,惹得欽慈太后看了他,更是心疼得擰起了眉毛,臉上如蒙了一層冰霜,道:“官家是天子,叫哀家母後做什麼,哀家當不起。”

    趙佶忙道:“母后對兒臣有養育之恩,兒臣豈能忘記。”

    欽慈太后板著臉道:“難得你還記得,可是在你心裡,晉王還是你的皇弟嗎?”

    趙佶心虛不已,道:“母后何出此言?”

    欽慈太后捏著晉王的手,冷若寒霜地道:“這要問你自己,晉王和你都是哀家生出來的,一母同胞,從前你是端王的時候,晉王與你親若兄弟,如今你做了皇帝,君臨天下了,倒是不認你這兄弟了,哀家問你,晉王為何這般怕你,他只是犯了些許小錯,卻要嚇得逃到杭州去,你身為皇兄,他這般的畏你懼你,你竟還吃得下飯,還有心情吟詩作畫,你捫心自問,你心裡頭真有這個嫡親兄弟嗎?”

    欽慈太后越說越氣憤,趙佶只能躬身聽著,不敢反駁,連忙道:“不敢,不敢……”

    欽慈太后道:“你少來敷衍哀家,哀家會不清楚你的心性嗎?你當了皇帝,了不得了,什麼兄弟,在你眼裡又算得了什麼,在你跟前圍著的那些人,哪一個都比晉王會奉承你,哼,若是你不顧我們這一對母子,大不了哀家搬出宮去,去晉王家裡住,你兄弟若是讓你看著礙眼,你就剝了他的王爵,我們母子再不敢叨擾你,各自相依為命就是。”

    趙佶冷汗淋漓,只能訕訕笑道:“兒臣絕沒有這個心思,母后言重了。”

    欽慈太后冷哼一聲,道:“你口裡這般說,心裡卻不是這樣想的,我們娘倆是苦命人,受不得這天大的富貴是不是?你也不想一想,當**還是端王的時候,是誰和你最親密,小時候一塊宮裡頭賞來的桂花糕,晉王還要留著分你一半,現在倒是好了,天下都是你的了,你還稀罕晉王分你的吃食嗎?”

    趙佶看了趙宗一眼,隨即道:“這些事,兒臣當然記得,永世都不敢忘,晉王是兒臣的胞弟,最親近不過的人。”

    欽慈太后似也覺得說得差不多了,看了一旁依然慘兮兮的趙宗一眼,道:“那哀家現在要問你,眼下言官紛紛要彈劾晉王,說他擅離京師,你該怎麼說?”

    趙佶道:“兒臣將奏疏束之高閣。”

    趙宗松了口氣,火候差不多了,握著欽慈太后的手,道:“母后,皇兄對兒臣還是很好的,你也不要責怪他,他是天子,總是要有些顧忌的。”

    沈傲在旁忍俊不禁,這個趙宗真是陰險狡詐,他自己犯了錯,到頭來倒還來充好人,反觀那位皇兄,沒鼻子沒眼地遭了一頓數落,還左右不是人。

    欽慈太后立馬笑了起來,便對趙佶道:“你看,你兄弟都這般維護你,和和睦睦的才是正理,我們是帝王之家,更該給天下人做個表率,教他們看看,帝王家也有親情的。”

    趙佶心裡苦笑,依然低眉順眼地道:“母后教訓得對。”

    既然事情已經得到了解決,欽慈太后便讓趙佶坐到跟前來,問他近來是不是過於操勞,讓他放寬心,先是一棒打了趙佶頭暈眼花,隨即又奉上一棵甜棗,趙佶松了口氣,忙道:“兒臣倒也沒什麼,只是母后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欽慈太后方才顧著教訓趙佶,沒有在意也跟著進來的沈傲,現在得了空閒,一雙眼眸落在沈傲身上,見沈傲側立在門邊上,便道:“這是誰?怎麼進來了也不說話?”

    沈傲心裡想,我敢說話嗎我?說了你就嫌我多嘴了。

    心裡雖是委屈,但沈傲還是無比恭敬地朝欽慈太后行了個禮,道:“微臣仁和縣尉沈傲,見過太后。”

    欽慈太后想了想,頓時笑了起來,在外人面前,欽慈太后是很有母儀天下的形象的,看著沈傲,微微含笑道:“沈傲,哀家想起來了,安寧那丫頭和紫蘅都提過你,還有賢夫人,也曾說到你,據說你是藝考和科舉狀元,想不到你這般的年輕”

    沈傲呵呵一笑,道:“太后過獎,微臣不過是有幾分虛名罷了。”

    “這不是虛名,世上能考上狀元的又有幾人?據說你還給安寧看過病,安寧這個孩子自小體弱,許多太醫都束手無策,你有這般的妙手,哀家還要感謝你呢。”

    欽慈太后一邊說,一邊叫人搬了錦墩來讓沈傲坐。

    沈傲上下打量欽慈太后一眼,心裡想,這個太后倒是很會做人,喜怒只在一念之間,隨時準備好了兩副面孔,看來這宮中的女人,哪個都不是省油燈,單憑著方才她的那些話,沈傲就覺得這太后不是小覷的人物。

    不過這也不打緊,太后的手段再如何高,那也是用來管理後宮的,自己與她沒有利益衝突,倒是不必怕什麼,笑呵呵的道:“太后謬贊,微臣愧不敢當。”

    欽慈太后笑吟吟地又說了些勉勵的話,隨即突然道:“對了,你是祈國公的親戚嗎?”

    沈傲點頭稱是。

    欽慈太后笑道:“難怪這般的機靈,很好,你也算是宣力功臣之後,官家不會虧待你的。”

    沈傲汗顏,笑呵呵地道:“太后這般待微臣,微臣會更加盡心盡力了。”說完這話,眼睛不經意地落在欽慈太后的几案上,几案上擺著一副葉子牌,不由生出幾分好奇之心,身為大盜,賭具他自然耳熟能詳,可是這葉子牌他只是從古籍中略略聽說過,卻從來沒有真正見識。

    葉子牌在唐末宋初時就已經流行了,一般都是貴族之間消遣的工具,尤其是各家的夫人最為熱衷,原因很簡單,這個時代的婦人大多儘量減少拋頭露面的機會,娛樂項目很少,這葉子牌就成了難得的消遣工具。

    所謂葉子牌,可以算是世界上最早的紙牌遊戲,具體的規則沈傲也不懂,心裡忍不住想,這葉子牌不知與那撲克是否有什麼聯繫。

    欽慈太后注意到沈傲的視線,抿抿嘴笑道:“怎麼?沈傲也愛玩葉子牌嗎?”

    沈傲連忙道:“微臣倒是不會,只是第一次見這牌,有幾分興趣。”

    欽慈太后便笑著對趙佶、趙宗道:“大男人對葉子牌有興趣,這倒是奇了,哀家還是第一次知道。”

    其實打葉子牌的男人多了去了,男人好賭,葉子牌就是一個極好的賭具,之所以她不知道,不過是身邊本就沒有幾個男性,趙佶、趙宗又各有愛好,對葉子牌不太熱衷罷了。

    欽慈朝沈傲招招手,道:“你來,哀家來教教你。”

    沈傲也不惶恐,從容地走過去,心裡想,想來這欽慈太后一定是個牌迷,一看他露出一點興致,便忍不住要傾囊她的葉子牌的心得經驗。

    欽慈太后叫沈傲到身邊去,告訴沈傲這個牌是什麼,那個又是什麼,這紙牌本是御用之物,做工極好,比之後世的撲克不遑多讓,再加上葉子牌的規矩也簡單,與後世的麻將略有相似,聽明白了規矩,沈傲心裡想,這還真是麻將的老祖宗,而且還屬於麻將的傻瓜版,譬如麻將有筒子、萬子、梭子以及東西南北風等等,可是葉子牌卻有十萬貫、萬貫、索子、文錢4種花色。其中,萬貫、索子兩色是從一至九各一張;十萬貫是從20萬貫到90萬貫,乃至百萬貫、千萬貫、萬萬貫各一張;文錢是從一至九,乃至半文、沒文各一張。類型上比麻將簡化了許多,因此比起麻將更加容易上手。

    欽慈見沈傲學得快,頓時大悅,連兒子都顧不得了,道:“不如這樣,左右你也無事,就陪哀家打幾局玩玩。”

    沈傲很心虛地道:“和太后打牌,要不要彩頭的?太后,學生家裡只有幾萬貫錢,可經不得輸的,我們玩小一點好不好?一百貫一局,小賭怡情嘛……”

    趙佶聽得吹鬍子瞪眼道:“你當這是賭檔嗎?和太后打還要小賭?”

    欽慈太后卻是心情大好地笑著,道:“好,就小賭怡情,一百貫一局,官家和晉王要不要也來玩玩?”

    二人對葉子牌都沒有興趣,連忙搖頭,趙佶道:“母后,兒臣還有事要處置,先告退了,待明日再來問安。”

    晉王道:“進了宮這麼久還沒有回家去看看王妃,兒臣也先走了,母后好好玩牌。”

    二人慌不擇路的逃之夭夭,想必對葉子牌深痛惡絕。

    欽慈太后便道:“得再尋兩個人來,賢夫人不是你的姑姑嗎?不如就叫她來,安寧左右也無事,去問問她是不是有閑。”

    內侍立即去叫人了,過了一會兒,先是賢妃徐徐進來,給欽慈見了禮,見了沈傲,微微一笑,道:“沈傲,你不是去了杭州嗎?”

    沈傲道:“又被皇上招了回來。”

    賢妃笑道:“回來也好,在外頭做官,也不見得比汴京好。”說罷,便坐到欽慈太后的一邊,問了些冷暖。

    再過了一會,安寧公主也來了,安寧公主又消瘦了一些,見了沈傲,一時竟忘了給太后問安,一雙水霧騰騰的眼眸兒深望著沈傲,似有幽怨,隨即又察覺到失態,將俏臉別到一邊,不敢再看沈傲了,對著太后行禮道:“兒臣見過太后。”說罷,乖巧地站到一邊,道:“不是說打葉子牌嗎,怎麼還少了一個人?”

    欽慈笑道:“哪裡少了,加上這位沈學士,不正是四個嗎?”

    安寧公主含羞道:“他一個大男人,也打葉子牌的嗎?”

    沈傲心裡偷笑,正經無比地道:“微臣只是初學,還要請大家承讓。”

    言明了規矩,四人各坐桌上一角,推了牌,每人各取了八張牌,沈傲拿了牌,只一看,便跟著上家出牌,他對麻將本有心得,在後世,麻將作弊最高深的方法並不是換牌,之於特異功能更是扯淡,真正有用的還是計牌,也就是從打出來的牌中計算哪些牌已經出了,哪些牌還沒有出現。這種方法需要很高的記憶力,沈傲為了學習這個方法,從前可是費了一番功夫的。這葉子牌比之麻將數量少的多,因此要記憶也容易了許多。

    出了一圈牌下來,沈傲心裡已經差不多有了底,太后的水準應當是最高的,其次是賢妃,至於安寧完全是湊數的份。沈傲先故意輸了兩局,先對三人進行觀察,這裡頭又有門道,不同的人,拿了好牌和壞牌的面部表情是迥異的,譬如欽慈太后,若是拿了好牌,眼睛便忍不住眨一眨,這只是最細微的表情,可是認真觀察,卻能瞧出端倪。

    “好了,看本公子大殺四方,先賺點零花錢來花花。”沈傲心裡有了底,心裡湧出雄心壯志,卻是一臉苦相地對欽慈太后道:“太后的牌技出神入化,微臣實在是差得遠了。”

    欽慈太后笑道:“你第一次能打到這般的水準,已是很不錯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1:14
第三百五十章:讀書人的事你不懂

    沈傲陪著太后又打了幾圈,仍舊是輸得一敗塗地,賢妃在旁笑道:“沈傲,你這般輸下去,只怕到時你連新宅子都要當了也還不起這筆債呢。”

    安寧抿抿嘴,似笑非笑,見沈傲一副患得患失的樣子,便道:“不如這樣,我們將賭注減少一些可好?”

    她怕沈傲吃虧,不忍看到沈傲沮喪的模樣。

    欽慈太后上了勁頭,不肯罷休道:“先打了再說,沈學士連這點錢都輸不起嗎?”

    沈傲心裡偷笑,他這叫欲擒故縱,不先輸幾局,如何能麻痺對手,苦著臉道:“是,是,難得太后高興,不過嘛,一百貫玩得沒有興致,不如這樣吧,就以五百貫一局如何?”

    欽慈太后贏在興頭上,沒有多想就應下:“好,哀家全聽沈學士的。”

    沈傲眼眸中閃過一絲狡黠,洗了牌,下一局出牌時,沈傲的打法一下子變得詭異起來,明明太后的牌兒好得很,就差一張九十萬貫,可是出了數輪,卻總是不見來,這樣的情況是很少見的,待她拆了九十萬貫的連牌時,沈傲卻突然甩出一張九十萬貫來,該來的時候不來,不該來的時候卻偏偏來了,仿佛這個沈傲,一眼就洞悉了她的底牌一般。

    這一局沈傲連續翻了兩番,一把就賺了三千貫,安寧蹙著眉,道:“沈學士,事先說好了,我可沒有這麼多月錢輸給你。”

    沈傲曬然道:“不打緊,不收你的錢,總行了吧”

    接著又是七八局下來,沈傲勢如破竹,竟是連贏了數把,一會兒功夫,非但將方才的欠賬全部還清,單欽慈太后一人便輸了他六千貫,眼看天色不早,再過半個時辰,宮門就要落鑰了,沈傲不敢逗留,向欽慈深深一禮道:“微臣僥倖贏了幾把,請太后恕罪,至於這賭局,不過是玩笑罷了,太后不必認真,微臣告退。”

    沈傲若是不這般說倒也罷了,可是故意不要欽慈的賭帳,欽慈反倒不依了,願賭服輸,堂堂太后難道還賴了一個小小縣尉的錢嗎?若是傳出去,母儀天下的威儀還往哪裡擱?

    欽慈道:“該輸的自然給你,你能這麼知禮,哀家已經很高興了,這輸掉的錢是不能不還的,沒的叫人笑話呢”

    沈傲還是再三拒絕,欽慈太后含笑道:“既是如此,哀家便賞些東西給你吧,過幾日叫人送去。”

    沈傲不要錢,欽慈就等於欠著沈傲一個人情,身為太后,豈有欠人人情的道理,所以這人情非奉還不可。

    沈傲也正因為看清楚了這一點,才故意不要錢,錢算什麼,幾千貫而已,沈傲如今的身家,隨隨便便拿出來也不是這個數字,還真不太放在眼裡,與其這樣,倒不如讓欽慈欠著,帳這東西,欠的時間越久,到時候要還給沈傲的就越多。

    沈傲再三行了禮,才大喇喇地告辭出去,一路出了菊花,隨即步行出宮,許久沒有回家,想到就要見到家中幾個嬌妻,心頭忍不住地盪漾起來,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即回去。

    興沖沖地到了家,門房的人見了他,一邊笑嘻嘻的相迎,一面去飛報。

    沈傲走進去,這是他的家,一個真正意義的家,那種回到汴京第一個想到的地方,他加快了步子,走到了前院,才發現這前院滿噹噹的停著兩輛貨車,貨車上裝滿了貨物,都用油紙封了,也不知裡頭裝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有人來送禮?莫非是太后叫人送來的?”沈傲想了想,啞然失笑,太后哪有這麼快就送來?

    舉步繼續往前走,心裡又想,第一個撞見的是若兒呢還是蓁蓁,茉兒又在做什麼?

    沈傲舉起眉眼來,向前一看,卻看到一個風姿綽綽的老婦迎面過來,相對於老婦來說,確實夠風姿綽綽的,來人正是沈傲的丈母娘,唐夫人。

    沈傲汗顏,丈母娘真是無處不在,笑呵呵地過去問了個安。

    唐夫人眉開眼笑地道:“早就聽人說你今日已經回來了,哎呀呀,你這一番下杭州瘦了不少,回來可要好好將養身體,對了,杭州好玩嗎?為何不見四夫人回來?”

    四夫人就是春兒,沈傲連忙把春兒留在杭州的原因說了,便指著兩輛大車問:“這是哪裡來的?”

    唐夫人笑道:“說是一個叫阿巴也骨的金國商人送來的,他說你愛古玩,因此特意拿了些不值錢的玩意來請你賞玩,茉兒他們不肯收,誰知那人叫人留下了車,人就跑了。”

    沈傲哈哈一笑,金人也來送禮了,看來自己回到汴京的事,早就傳揚到各方的耳朵裡了,這是風口浪尖啊,誰都想巴結一下。

    沈傲想了想道:“他們既然要送,就收下吧,反正他自己說是不值錢的東西,送到柴房去。”

    恰好劉勝興沖沖地趕來了,聽了沈傲吩咐,立即指揮人將車子推到柴房去。

    和唐夫人說了幾句話,不知不覺地到了後園,三女才慢騰騰地出來,見她們巧飾淡妝的可人模樣,沈傲心裡明白,她們方才聽了通報,反倒是不急著出來見自己,都躲回房裡化妝去了,女為悅己者容,這妝還不就是畫給自己丈夫看的。沈傲不去點破,當著丈母娘,也不好說些亂七八糟的話,只說自己餓了,叫人到廚房拿些飯菜來。

    吃飽了飯,唐夫人倒頗是識趣,便道:“老身回去了,那死鬼夜裡沒有人做飯,寧願餓著也不願意自己親自下廚的,君子遠庖廚,不知是哪個喪盡天良的聖人說出來的話,教得這些徒子徒孫一個個只懂得飯來張口。”

    沈傲心裡大笑,連忙挽留道:“乾脆我叫人去將岳父接來用飯算了,何必這麼麻煩。”

    唐夫人不肯,才道了別離開。

    等到唐夫人走了,沈傲嘻嘻一笑,一把攬著茉兒、蓁蓁二人,左擁右抱,對茉兒道:“丈母娘裡,你母親最是厲害,方才那一句喪盡天良的聖人,聽得真讓我肝兒都顫了。”

    茉兒有些羞澀,道:“我娘就是這個性子,你也莫要怪她。”

    沈傲無比嚴肅地道:“我哪裡怪了她,倒是覺得她的話實在是受用不盡。”

    蓁蓁嫣然笑道:“你口裡這樣說,心裡一定怪了,你們這些讀書人都恨不得將聖人刻在自己腦門上日夜供奉。”

    周若在一旁有點兒吃醋,見沈傲攬著蓁蓁和唐茉兒,心裡酸酸的,故意將氣撒在沈傲身上,道:“是啊,回了汴京也不先趕著回來一趟,叫個人送個口信也好,害得我們嚇了一跳。”

    沈傲無比正經地板起臉來,深邃的眼眸仿佛透過了黃昏的光線穿越了無數院牆、街巷,清澈的眼眸微微一閃,正色道:“若兒,你夫君是朝廷命官,干係著天下人的福祉,怎麼能先私後公呢在其位謀其政,回到京城,當然是先進宮和皇上討論時事,商議時局,順便再述了差事才是。”

    周若撲哧一笑:“整整一個下午,你都和官家在商議國事?哪裡有這麼多國事讓你商量的?”

    沈傲當然不能說自己去了打葉子牌,苦笑著放下茉兒,茉兒如蝴蝶一般跑開,嗅了嗅自己的衣襟道:“衣服有些發酸,我先去洗個澡吧。”

    蓁蓁聞言,便去叫人燒水,沈傲沐浴一番,換了幹爽的衣衫,不由心曠神怡起來,拉著三女在後園的亭中坐著,天色漸晚,一輪圓月高懸天空,夜風拂面,帶來幾分涼意,卻也讓人清醒了幾分,互道了幾句別離之情,唐茉兒突然想起什麼,道:“對了,在前院的那兩車東西夫君看見了嗎?”

    沈傲輕輕搖著扇子驅趕蚊蟲,聞言道:“我已叫人將它們送去柴房了。”

    唐茉兒道:“那人自稱是金人,這些禮物我們不敢收,才放在前院等那人來取,夫君,金人來送禮一定是有所求,還是退回去的好。”

    有唐嚴那樣的父親,茉兒對這些事倒是略有些了解,滿是擔心。

    沈傲哈哈一笑:“東西都送來了,他們不來取,那我們只好照單全收了,怕個什麼,送東西是送東西,有所求是有所求,我該怎麼辦還怎麼辦,不會受這些禮物的影響就是。”

    唐茉兒道:“可是你若是不為他們辦事,他們告發了夫君怎麼辦?”

    沈傲嘻嘻一笑:“茉兒這就不懂了吧,明日挑幾樣先送到宮裡去,我看他們到哪裡去告,我們這叫沒收金人財產,非但無過,還是為國爭光,既削弱了金人的實力,又提高我大宋官員的收入,這是兩全齊美的好事,陛下聽了一定很高興。”

    他這般歪理說出來,不得不讓人目瞪口呆,蓁蓁為沈傲篩了茶過來,道:“就是你會胡說八道,收了人家的贓物,你還有理了。”

    沈傲接過茶,突然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收禮不能算賄賂……讀書人的事,能算貪污受賄麼?”

    四人正說著笑,劉勝小心翼翼地過來,乘著夜色在不遠處停下,不敢太靠近,稟告道:“少爺,遼國使臣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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