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嬌妻如雲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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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11-6-5 16:04: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0 2261780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1:35
第三百七十一章:餿主意

趙佶發話,讓殿內瞬時肅靜起來,所有人松開手,沈傲抱著手,朝劉侍郎給了個挑釁的眼神,最終還是乖乖地退到了一邊。

趙佶俯瞰了眾臣一眼,大怒道:“沈傲升任鴻臚寺卿,還有誰有異議嗎?”,頓時,鴉雀無聲。

誰都不是傻子,沈傲這家伙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原來是個愣頭青,當著皇上的面前敢動手動腳,誰知道今天反對了他”哪天自己下了班”這家伙會不會沖出來給自己拍一塊黑磚,明哲保身,愣頭青這種稀罕物”還是少惹為妙。

趙佶看無人反對,拂袖道:“既如此,就這樣定了,沈傲,隨朕去給太后問安,退朝吧。”說罷,帶著楊戩率先行出殿,揚長而去。

沈傲見狀,立即尾隨過去”追上了趙佶”卻不是去尋太后問安”而走到了文景閣,趙佶始終不發一言,待到了文景閣里一屁股坐在榻上,叫人上茶,又叫了生了炭火,才怒道:“沈傲,你太放肆了!”,沈傲連忙道:“陛下息怒”是臣沖動了一些。”

趙佶狠狠道:“下不為例”殿堂之中豈容你這般胡鬧,朕知道你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向散漫慣了的,可是如今要做鴻臚寺卿,代表朝廷安撫四方,作出這樣有辱斯文的事,不怕被人取笑嗎?”,胡亂罵了沈傲一通,沈傲倒是很識時務”拉聳著耳朵不說話,偶爾說幾句,陛下這番話,微臣茅塞頓開。接下來又來一句,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微臣知錯了。

罵到后來,連趙佶都懶得罵了,轉而捋須道:“議和之事,你辦得很好,超出了朕的意料”此次收復了燕云四州”朕就是死,也有臉去見先帝了。”

沈傲很識趣地道:“這也是陛下文成武德,王八之氣濺射宇內”契丹人聽了陛下的威名,已是瑟瑟作抖,紛紛說大宋皇帝乃是真龍轉世,不可匹敵,這才讓微臣撿了個便宜。”

趙佶笑罵道:“你這家伙怎么突然又懂事了?說得這樣好聽。”

沈傲板著臉道:“微臣說的句句屬實,若是有半句虛言,就詛咒微臣生兒子有屁眼。”

趙佶聽他胡說八道”也板起臉來:“坐下,不許再胡亂說話”朕今日罵了你,也夸贊了你,可是不管如何,朕是為了你好,你好生坐著,朕有話要和你說。”

沈傲連忙呆坐不動,道:“陛下有話,但說無妨。”

趙佶嘆了口氣:“安寧又病了。

想起那溫柔的公主,沈傲心中暖暖的,聽說她又病了,見趙佶這般憂心忡忡的樣子,便知病得不輕,心中頗為擔憂,升官發財的喜悅一下子沖淡了不少”道:“要不要微臣去看看。”

趙佶擺擺手,道:“只怕連你也看不好她,朕叫了太醫,太醫說她得的是心病。”

“心病……”

趙佶嘆了口氣,道:“這個孩子”自小身體就孱弱,哎,朕見她病得如此重,一想起她還在病榻上,便有天大的喜事也沒辦法完全放開心,這些天都是轉側難眠”既為了國事,也在想醫治安寧的辦法。”

“看來今夜我也要睡不著了。”沈傲心里唏噓,那溫柔的影子在他腦海中浮現”那一笑嫣然的溫柔身姿,叫他心情黯然。

“陛下可知她的心病是什么嗎?”

趙佶道:“朕只知道前些時日許他出宮去走了走”回來之后,她便病了”聽宮人的口氣,她得的應當是相思病……”,相思病……沈傲想起上一次安寧寫的詞兒,老臉一紅,相思的人不會是自己吧?

隨即,趙佶惡狠狠地道:“若是朕知道是誰害得她成這幅模樣”一定將此人發配充軍,哼!”,他臉色鐵青,布滿血絲的眼睛很是恐怖。

沈傲心里發虛,連忙道:,“陛下這樣做就不對了,或許人家也不是有意去勾搭帝姬的”男女之間生出情愫或許只是一轉眼的事”這種事越是干涉,只會讓安寧帝姬的病愈發嚴重,陛下仁德仁心,一定不會作出這種事的。”

方才聽到發配充軍四個字”沈傲心里就打起了哆嗦,連忙勸解。

趙佶想了想,撫案不語,慢悠悠地道:“你說的也對,可是朕想起那人”便如蛟在喉,總覺得不能便宜了他。”

沈傲正色道:“陛下愛女之心,天下皆知,不過微臣以為,這是一件好事啊,帝姬看上的人,自然是英俊瀟灑”欲樹臨風,如謙謙君子,這般的少年俊杰,陛下應該以仁心去對待他”要感化他,就算知道此人是誰,和他講道理就好了,何必要動手動腳”會嚇壞人家的。”

趙佶奇怪地看著沈傲著:“你這般維護這人做什么?”

沈傲連忙道:“我……我……”眼珠子一轉,大義凜然地道:,“微臣食君之祿,自該忠君之事,陛下是個好皇帝,豈能因為嗔怒而亂造殺業,身為臣子,自該奉勸陛下。”

趙佶聽罷”又想起安寧,哀嘆連連,看不出沈傲臉上的異色,道:“你說的也對,只是心病還須心藥醫,朕知道你的主意多,你來給朕出個主意吧。”

沈傲道:“解鈴還須系鈴人,當務之急,是把那人尋出來;不知安寧帝姬可曾描述過那人的體貌特征嗎?”

趙佶道:“她自是不肯說”不過朕問過一些伺候她的宮人,安寧似是說過一個人,說此人最是聰明伶俐,是天下第一智者。”

沈傲的手都顫抖了,看到趙佶看向自己”心里說:你看著我做什么,哥們雖然聰明,可是天下第一這四個字卻是當不起的。等他發覺趙佶眼眸中仍是一片茫然,才松了口氣,看來趙佶還沒有想到自己這個嫌疑人。

好歹是大盜出身“心理素質沈傲還是很過硬的,立即鎮定下來”趙佶所遭遇的應該是心理學所說的盲區,所謂盲區,和智子疑鄰這個典故有些想象,懷疑某人時,已經將一些親近的人排除在外,或者說”壓根就沒有注意。

其實這種心理,很所人都是如此,明明答案就在身邊,卻忍不住鉆牛角尖四處去尋找答案,明明是個很簡單的答案,偏偏弄得復雜萬分,其實就是這種盲區效應。

沈傲在趙佶心目中是一個知己的存在,說穿了,沈傲就是趙佶的朋友,在趙佶的心里,安寧即是沈傲的后輩,既是后輩,沈傲作為長者,當然排除在嫌疑圈之外,這種心理看似有些荒謬,卻十分普遍。

“這樣吊著總不是辦法,早晚有一日要被看破,奶奶的,拼了!,”沈傲心里暗暗給自己鼓了氣,立即道:,“陛下,微臣倒是有個辦法”可以醫治好帝姬的心病。”

趙佶一聽沈傲有了辦法”便知他又有了主意,眼眸閃出亮光:,“你說。”

沈傲高深莫測地道:“招親!”

“招親?”,趙佶一時黯然”不悅地道:“皇家之女,帝姬之尊”豈能招親”說出去只怕要讓人笑話。”

沈傲鼓動道:,“陛下錯了”這不但不是個笑話,反而是一段千古佳話,陛下想一想”皇家招親,條件自是苛刻,安寧帝姬不是說了嗎?她心儀的男子,是天下第一智者,那么我們就在智慧上做文章”從中挑選出天下第一的聰明人來”況且能吸引帝姬,想必一定是倜儻英俊的少年”我們可以這樣,第一步”先進行遴選,凡是英俊瀟灑的少年都可以報名。第二步呢”則是斗智,出些智題”再考一考琴棋書畫什么的”反正但凡是智者懂得東西,都可以拿來做題目,至于第三步”則是殿選,叫帝姬坐在珠簾之后”將合格者全部喚到一起,由帝姬親自看他們比試,誰勝出,最讓帝姬滿意,陛下就招他為婿。如此一來,帝姬尋了個如意郎君,陛下找了個多才多藝的佳婿,百姓們湊了熱同,而天下的才子和智者們又都有了表現的機會,這不是一段佳話”是什么?”

趙佶覺得沈傲的主意實在有些匪夷所思,可是轉念一想,雖然有些驚世駭俗,卻也并非胡鬧,遴選出今天下第一智者做皇家的女婿”倒也不至于辱沒皇家的身份;更緊要的是安寧”安寧這孩子莫看她身體不好,可是心里頭卻是最高傲的,尋常公侯家的子弟不會瞧得上眼,若是真能選出一個如意郎君給她,或許還真能醫了她的心病。

不過趙佶還是有幾分猶豫,總覺得此事很不靠譜,眼睛轉向楊戩,道:“楊戩,你以為如何?”,楊戩心中叫苦,方才聽了沈傲那番話,再想起自己與沈傲去見安寧時這二人親近的模樣,心里已經料到那安寧心儀之人八成就是沈傲了,偏偏這些話他不能說出來,也不敢說,只能憋在心里,現在沈傲又慫恿陛下去弄個什么比智招親,天知道這家伙又在打什么主意,憋了一肚子的氣”卻不得不回答趙佶的問題,小心翼翼地道:“奴才不知道”陛下自有公斷。”

趙佶見他如此,也不再問”捋須沉默了一會,道:“朕要去問問安寧,看看安寧怎么說。”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1:36
第三百七十二章:奉公守法的沈寺卿

出了宮,沈傲忙不迭地回到家中,家里頭那邊巳經得知沈傲進城的事,所以也不至于倉促,剛剛進了門,便是沐浴、用飯,待沈傲吃飽喝足,穿著干爽的衣衫,坐在白雪皚皚的亭下,滿是愜意地看著月色下的幾個嬌妻,心里有著說不出的滿足。

房子有了,錢也有了,頂了個侯爵,還升了官,嬌妻環伺在身邊,在這夜里坐在亭下,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夫君,還愣著做什么,快出牌啊!”,周若嗔怒地在旁提示。

“哦,哦,出牌,出牌……”,沈傲握著一把葉子牌,如一盆冰水澆在頭上,澆散了一切心思,立即出了一張十萬貫出去。

“贏了!”,周若是沈傲的下家,沈傲的牌一出,她大喜地將牌兒全部攤在桌上。

“咦……”,沈傲很是心虛地道:“原來你一直在等這個十萬貫啊?哎,早知如此,我拆了牌也不讓你得逞。”

周若拱著眼睛,睫mao一顫顫,笑得如咧嘴的貓兒,既溫柔又美得令人窒息,只是那漆黑幽深的眼珠兒轉了轉,道:“夫君,該脫衣了……”,“真的脫?這樣不太好吧,天氣這么冷,而且讓下人們看到,有失體統啊。”沈傲眼睛亂瞄,看到遠處一個丫鬟拿著掃帚在掃雪,老臉通紅,身上的衣衫只有這么多,一脫,叫他以后怎么做人?

“老婆大人…………”沈傲賊兮兮地笑了笑,吞了吞口水,道:“夫君我是堂堂高陽侯,鴻臚寺卿,很有國際影響的,大庭廣眾之下脫衣服,這怎么了得?不如這樣,我去你房里脫,給你看個夠好不好?”,周若失笑道:“愿賭服輸,這是你說的”快脫”快脫。”,蓁蓁和唐茉兒都在邊上笑,看到沈傲祈求地投眼過來,希望她們能夠為他說一句公道話,二女立即別過臉,當作沒有看見。

“老婆多也不全都可靠啊。”,沈傲心里出感慨,很是悲憤地要脫衣衫,最可氣的原本是想誑三個老婆一起打葉子牌,還想脫她們的衣衫,原以為她們并不精通,沈傲心里還在想著”老婆不會老公教啊,來,來,來,夫君好好疼你“……,啊,不,是夫君好好教你,手把手教的那種。誰知這三個夫人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非但葉子牌厲害,還特會來事,拋來一個眼神,沈傲立即心猿意馬,驚鴻一瞥,沈傲腿都酥了,牌打到這個份上,就是賭王也只有輸的份”沈傲那點使詐的功夫統統用不上了。

“好,脫就脫!”沈傲頓生豪氣,不就是脫衣服嗎?哥們最擅長的就是脫人衣服,脫自己的和脫別人的又有什么區別?

正準備解開腰間的欲帶,蓁蓁道:“好了”好了,若兒只是和你開個玩笑,這樣冷的天兒,你還真要脫嗎?”,唐茉兒見好就收:“是啊,若兒妹妹,懲戒了他”讓他記住教訓便是,這么冷的天,若是生子病”還不是要我們得照顧他嗎?”

周若想了想,才是看著沈傲道:“便宜你了。”,沈傲保住了貞潔”很是感激地看了蓁蓁一眼,連忙呆坐著不動,木訥道:“不便宜,不便宜,待會夫君連本帶利地讓你賺回去,不就是想看人體藝術嗎?夫君的偉岸身姿,讓你看個夠。”

周若啐了一口,眼眸中卻多了幾分溫情,道:“夫君還是早些睡吧,明日不是要去鴻臚寺值堂嗎?匆匆忙忙了兩個月,是要好好歇一歇了。”

沈傲握住她的手,熱淚盈眶:“愿賭服輸,不在夫人面前脫衣服,夫君怎么睡得著,人無信不立,你夫君是至誠君子,這衣衫一定要脫,夫人,我們現在回房了,好不好?”

周若俏臉通紅,看了蓁蓁、唐茉兒一眼,道:“你胡說八道什么。”,沈傲來勁了,要不怎么叫心有靈犀呢,她的一個眼神,就知道她已是同意了,只是放不下面子,立即道:“這哪里是胡說八道,雖說你夫君很想立個貞節牌坊,以示自己的人品高潔,可是既然輸了,又豈能耍賴,好若兒,走吧。”

蓁蓁和唐茉兒吃吃地笑,沈傲拉著周若,已是飛也似的跑了。

纏綿了一夜,沈傲一覺醒來,看著如小貓蜷在懷中的周若,心里大是滿足,摸了摸她如綢緞一般的光滑的,沈傲才是戀戀不舍地出了被窩,穿子衣衫,草草用過了幾口飯,叫了劉勝去套了車,值堂去也。

若說汴京城里哪個衙門最大,既不是那位高權重的吏部,更不是手掌天下錢糧的戶部,而是在這不起眼的如netbsp;整個鴻臚寺占地千畝,獨占數條街道,門墻幽深,數重數講,里頭又有九數獨院,裝飾靡豪華,雕粱畫棟,假山流水,閣樓瓊宇連綿不絕。

可以毫不客氣地說,汴京城中,除了皇宮,再沒有比這里更加奢華,便是蔡京、楊戩的府邸也不能與它媲美。

其實道理很簡單,因為這里表面上有個鴻臚這般文雅的名字,其實本質就是大宋國家級涉外賓館,是用來接待外賓的,而且還不是什么樣的外賓都接待,你還得有身份,比如你是國使,是藩王,或者說是王子之類,那才有資格入住。既然如此,為了包你滿意,讓你賓至如歸,還要展現大宋對你無微不至的關懷,讓你這鄉巴佬見識見識大宋的富足,這鴻臚寺當然不能寒酸。

寺卿大人初來乍到,況且這位頂頭上司還是個汴京內外知名的人物,鴻臚寺上下自然殷勤接待,沈傲是個很負責的官員,大手一揮,道:“不要客套,也不要請本大人吃飯,本大人最討厭污七八糟的那一套,立即帶我隨處看看。”

大小官員們頓時有些上火,上司討厭污七八糟的東西,這可不是好兆頭,瞧這位寺卿大人相貌堂堂,一臉正氣,莫非真的是個廉潔奉公的君子?

帶著沈傲轉了一圈,到了一處叫君來閣的地方,這里的景致當真是好極了,外庭是郁郁蔥蔥的奇hua異草,里頭陳設奢華無比,字畫、瓷瓶琳瑯滿目,沈傲便拉著臉問:“這里好像許久沒有人來住過是嗎?”,寺正是個老實人,叫席仲,連忙道:“大人慧眼如炬,這君來閣乃是兄弟之國王公住的地方,已有十幾年沒有人來住了。

鴻臚寺雖是招待機構,卻也是將人分為三六九等的,對待各國使臣,又分兄弟之國和藩國,兄弟之國便是西夏、遼國,至于藩國就多了,污七八糟的一大堆,大國使節自然住大房子,小國的使節嘛,只好委屈委屈了。除此之外,使節也是有身份的,有的只是大臣,也只好委屈委屈,可若是來了王子甚至是藩王,自然房間要夠通亮,夠有派才行。

這君來閣建了許多葬,本來就是給大國的王公們住的,是以許久沒有人來住,實在可惜。

沈傲搖頭道:“空著這么大的屋子,卻無人來住,實在可惜,這豈不是糜費我大宋的錢糧,“哼,這平時維護修繕,還有清掃的費用也是不少,你們身為鴻臚寺官員,豈能如此糟蹋這房子。”,眾人一聽,傻眼了,這是自古傳來的規矩,這房子雖然平時沒人,可若真來了人呢?是朝廷特意拿來一杯不時之需的,寺卿大人突然拿這個臭罵大家一頓,實在有些冤枉。

沈傲嘆了口氣道:“為了保護朝廷財產不致流失,節省開支用度,往后這間閣樓就讓我平時來住吧,你們也知道,有些時候本大人辦公累了,總要尋個地方小憩片刻,勞逸結合才能為朝廷再立奇功對不對?”

“……”大家面面相覷,眼珠子都要掉下來,卻都不敢搖頭,面對戶部侍郎,人家都敢動手動腳,自己又算哪根蔥,還是悠著點的好,寺正席仲正色道:“不錯,大人日理萬機,斷不能因此累壞了身體,君來閣既是空著,就勞煩大人偶爾來住一住也沒有什么不可以的。”

沈傲嘆了口氣,目光很是深沉,吁了口氣道:“節省開支,本大人身體力行,住在這么大的屋子里,還真是為難了本大人。”

“不為難,不為難……下官還要向大人學習。”大家都笑了,笑得很苦。

轉悠了一圈,沈傲算是正式走馬上任了,新官上任三把火,沈傲第一把火,就重點放在了開源上,開源節流,任重道遠,這節流他倒是身體力行了,開源沒有理由不身先士卒,異國的番商們聽了新的寺卿走馬上任,一個個的跑來打點,沈傲還是那句話,請客吃飯就免了,本大人不是那種人,吃一兩頓飯也吃不出感情,諸位還是歇一歇吧。

于是番商們又開始送禮,沈傲又生氣了,拿回去,把這些什么玻璃樽、什么珍珠、翡翠全部拿走。

這下傻眼了,番商萬里迢迢來到這兒,自然也懂得有了門路才能安生做生意的道理,這位大人既赴宴,又不要禮物,還真是難以下手。

大家一商量,干脆來狠的,直接砸錢,一千貫你要不要?不要就再加一千貫,一來二去,沈傲就抵受不住了,甘拜下風,順便還日進斗金,狠狠賺了一筆。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1:37
第三百七十三章:清純的高衙內

連續幾天都在鴻臚寺里打秋風,沈傲也煩了,每日與一些番商們拉扯實在沒什么意思,眼下還沒有開春,各國的使節也沒有興致過來,所以這幾日都沉悶得很。

倒是那太后,聽說沈傲回來了,幾次請沈傲進宮去打葉子牌,沈傲也是個很會來事的人,立即帶了一些稀罕的禮物進了宮,什么琉璃尊,犀角飾物,一股腦地送過去,反正這些玩意也是番商的,收了人家錢,再來送禮,沈傲也就不推辭了,不過這些東西除了給幾個夫人,大多數都沒有什么用處,沈傲也不缺這點錢,倒不如哄一哄老太太開心。

趙佶那邊自然也有禮物,一個番商送來了個犀牛雕塑,具有中亞特色的浮雕,這玩意趙佶倒是很喜歡,愛不釋手。沈傲是個聰明人,別人給他送禮,他也不獨占,所謂利益均沾,人人有份,給宮里的后妃也時常地帶些禮物去,就是那太皇太后,沈傲也去送了,倒是教太皇太后有些不好意思,卻是勉強收下。

這一日又到了后宮,與太后打了好一會牌,太后對他印象已是極好,笑呵呵地對沈傲道:“昨日皇上和哀家說什么招親的事,安寧那邊呢,也同意了。”

沈傲故作驚訝地道:“啊?招親,什么招親,我怎么一點都不知道。”

太后板著臉道:“皇上說就是你出的主意。”

沈傲汗顏,沒曾想趙佶已將他出賣了,這一場戲算是浪費了表情,連忙道:“哦,我想起來了,好像是確實給陛下提過這個建議。”

太后嘆了口氣:“好端端的帝姬,招個什么親,不過皇上說的也很有道理,安寧眼子骨弱,是該給她招一門親事,功勛貴族的子弟里也沒幾個好的,要嘛是不成事的窩囊廢,倒是有幾個模樣周正,有幾分才華的,哀家特意見了,可是安寧聽了,卻都不喜歡。問她喜歡哪個,她又不肯說,真教人心焦得很;安寧這孩子看起來很是溫順,可是心底兒卻是傲得很,招親倒也算是個不錯的辦法。”

沈傲道:“還是太后開明。”

太后笑道:“我開明個什么,昨日我為這事兒罵了皇上幾句,說有失體統,皇上起先也沒說什么,可是想了一夜,哀家算是明白了,他也是為人父母的人,若不是實在沒有辦法,又豈會急得連這種主意都采納。沈傲,你是個有本事的人,聽說連契丹人都被你唬得團團轉,待會兒你去見他,就說哀家同意了。”

沈傲知道,太后這是不好意思去和趙佶示弱,所以叫自己做這引線人,便是連忙應下。

接著又去見趙佶,趙佶在文景閣里愣愣呆坐,見了沈傲來,只是和他頜首點頭,又陷入踟躕,沈傲站又不是,坐又不是,等了好一會,趙佶才突然抬眸道:“沈傲,你怎么不坐下說話?”

沈傲站得腿都快要酸了,立即坐下,將太后的話轉述了一遍,趙佶大喜,道:“母后同意了?這便太好了。”隨即抖擻精神道:“這件事本想交給你辦,不過你嘛……”說罷,打量了沈傲一眼,隨即道:“太愛胡鬧,所以招親之事,還是交給蔡太師去做好了。”

沈傲道:“蔡太師為人忠厚老實,又精明能干,他來出馬,自然沒有問題的。”心里想,忠厚是沒有,倒是臉皮很厚,精明倒是真精明,老狐貍能混到幾起幾落,到了這般年紀還能總攬三省事,獨攬朝綱,說他不精明那真是有鬼了;至于能干嘛……沈傲抬頭望著梁柱想了想,這蔡京只怕是自己未來在朝廷里最大的絆腳石啊,問題他到現在還沒有真正地對自己出手,這才是真的可怕,一個人不怕賊,就怕給賊惦記,還不知道這蔡京老賊什么時候會在自己的身后陰自己一刀呢!

趙佶不知沈傲所想,微微笑道:“不錯,你能這樣看太師,朕很欣慰,其實你們二人從前雖有嫌隙,往后就不要再生分了,前幾日太師入宮,提起你也是贊不絕口的。”

沈傲只是笑笑,卻是不說話,趙佶遺憾地道:“你好不容易回來,本想等你安生了幾日和你討教下書畫,只是安寧的事鬧得朕心煩意亂,你退下吧,好好辦差,不要辜負朕的期望。”

過了兩天,沈傲與三個嬌妻正在后園嬉戲,聽到有兩個丫頭低聲細語,這個說:“皇帝要招親?這可有意思了,據說許多才子都去報了名呢,這安寧公主最受皇帝寵愛,誰若是得了她的青睞,那真是羨煞人了。”

另一個丫頭道:“哎,人家公主多好,要尋個如意郎君,天下的男子都趨之若鶩,只可惜我們是苦命人,一輩子為奴為仆,將來嫁了人,多半也是個馬夫、廚子。”

小女孩兒天真浪漫,說話起來也沒有顧及,說起此事,既是羨慕又有些哀怨自己的身世,嘰嘰喳喳地說了一通,冷不防見沈傲突然出現笑呵呵地對他們道:“什么公主招親?”

沈傲在家里一向是個好脾氣的主子,家里頭周若、劉勝是唱紅臉的,而沈傲盡是做爛好人,反正他從不管家事,也不必樹立什么威嚴。因此兩個丫頭雖是嚇了一跳,卻是不怕他,一個丫頭站出來道:“少爺,坊間早就傳開了,說是安寧公主要選親呢,還說只要有功名的少年俊杰,都可以去報名,許多公子、相公都搶著去報名了,都想做這選親駙馬。”

沈傲還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雖然知道宮里早晚會傳出旨意,只是沒有想到竟這般的快,笑呵呵地道:“公主選親和你們有什么相干,不要老是聽些外頭的閑言碎語。”

兩個丫頭連忙說了是,便走一邊做事去了;正好此時,蓁蓁不知從哪里過來了,笑吟吟地道:“怎么?莫非夫君對公主選親之事也有興趣嗎?”

沈傲板著臉,道:“天地良心,我已有四個嬌滴滴的妻子了,別說什么公主,就是仙女下凡,也決不看她們一眼。”

蓁蓁只是笑,她穿著綠色長裙,雖是素顏,可是這一笑,卻有一種美妙絕倫的風情,尤其是那含情脈脈的眼眸兒,有一種勾人的風采,腰肢一扭,風韻更甚,道:“夫君的話我才不信。”

沈傲突然沉下臉來,有意無意地道:“蓁蓁,若是我真的帶了個人來給你們作伴,你說好不好?”

二人站在屋檐下,蓁蓁只是笑,只是這笑容之中,卻有幾分復雜,見四下無人,柔弱無力地倚著沈傲的肩膀,依偎在沈傲懷里,迷茫地道:“若說蓁蓁愿意,夫君信嗎?”

沈傲搖頭:“不信。”

蓁蓁嘆了口氣,感受著沈傲胸膛帶來的溫熱,咬著唇道:“蓁蓁心里當然不舒服,在蓁蓁的世界里只有一個沈傲,他是蓁蓁的夫君,是蓁蓁唯一的依靠,可是在夫君的眼里,蓁蓁只占了幾成,這固然是女人的命數,可是蓁蓁自是希望夫君心中的女人越少越好。”

蓁蓁說著說著,淚水兒如珠鏈一般垂落下來,滴落在沈傲的衣襟上,久久才又道:“可是蓁蓁卻明白,蓁蓁的夫君不是薄情寡義之人,招花惹草本就是他的本性,他如何做,我身為妻子,便該依了他,只是希望他仍舊將蓁蓁放在心上就心滿意足了。”

前面的話,說得沈傲很是感動,可是后來對自己的評價,在這三伏天里猶如給沈傲當頭潑了一盆冷水,沈傲心想,原來在蓁蓁眼里,自己喜歡沾花惹草,連忙緊緊地擁著她,低聲道:“蓁蓁在我心里永遠是最好的。”

沈傲突然有一種放棄的沖動,可是很快,想到病重的安寧,卻又忍不住在心里搖搖頭,冤孽啊。

趁著值堂的功夫,沈傲翹班了,前去禮部報名。到了這里,沈傲才知道這一次動靜實在太大,前來報名的士子、公子哥竟是密密麻麻,將整條街都堵了個密不透風,蔚為壯觀。

沈傲一時chā不進去,只好在角落里先看看情況,便聽到邊上幾個公子哥眉飛色舞地說起安寧公主的美貌,一個個神采飛揚;沈傲不去理他們,便聽到后頭有人叫道:“沈大人。”

沈傲回頭一看,卻見鄧龍神秘兮兮地鉆過來,沈傲瞪大了眼睛,道:“鄧龍,你來做什么?”

鄧龍嘿嘿地笑道:“來了這里,自然是要試一試運氣了。”

沈傲道:“你沒有功名,怎么報名?”

鄧龍神氣活現地道:“我乃是建中靖國的武舉人,這豈不是功名嗎?你莫看我是粗人,說不準安寧公主喜歡的就是我這類型的也不一定。”

沈傲無語了,又聽鄧龍道:“沈大人來這里,莫非也是來報名的?哎呀呀,沈大人,不是我說你,你家里都有這么多妻子了,還不知足嗎?連弟兄們這個可憐的飯碗也要搶,還教不教人活了?”

沈傲叉著手,大氣凜然地道:“你都能來,我為什么不能來,少啰嗦,你來想想辦法,怎么擠進去。”

鄧龍撓著頭,道:“我哪有辦法?”

正在這個時候,卻聽到永和巷里傳出一陣喝罵聲,竟是幾十個家丁拿著棍棒,硬生生地將人驅開一條路來,當先一個囂張極了,高聲大罵:“活膩了嗎?你這廝快滾開,連高衙內的路也敢擋,誰敢擋了路,就把你們一個個拉去騎軍司里吃板子!”

沈傲眺望過去,看到那數十個窮兇極惡的家丁竟是硬生生地驅開一條路來,遇到囂張的高衙內,哪個不開眼的東西敢聲張,那家丁擁蔟的,正是一個搖著花扇子,大冬天里搖啊搖自作瀟灑狀的高衙內,這高衙內身邊還有一個人,倒是生得風度翩翩,倨傲地負著手,與高衙內并肩而行。

是蔡倫……

沈傲認出了這一對家伙,心里頓時有了主意,對鄧龍道:“隨我來,我有辦法了。”

兩個人向那高衙內的方向擠過去,排開人群,終于到了家丁留出來的空地上,朝高衙內大聲招呼:“高兄別來無恙,哈哈,許多日子沒有見到你,倒是讓沈某想念了。”

高衙內舉著扇,一聽有人叫他,還以為是哪個相識的紈绔子弟,往沈傲這邊一看,頓時嚇得面如土色,須知上一次得罪了沈傲,沈傲非但毒打了他一頓,到了衙門,這位沈才子竟是一點都不怕,硬生生地讓他吃了大虧,干爹好不容易將他保了出去,原本還想叫干爹收拾收拾這個不開眼的東西,誰知高俅聽了他的話,竟是一巴掌打了他個七葷八素,還不忘警告道:“汴京城里誰都可以惹,唯獨這個姓沈,斷不能再去招惹!”

那一巴掌和警告猶在耳邊,一見沈傲,高衙內便如老鼠見了貓,嚇得連連后退,道:“你……不要過來。”

沈傲偏偏要過去,從容地搭住了高衙內的肩,如久別重逢的好友,笑嘻嘻地道:“高兄這么快就忘了我啦?哎呀呀,你也太沒義氣了,當年我們可是燒過黃紙斬過激頭的好兄弟,你到底認識不認識,再說不認識,我可要生氣的了!”

這一句生氣,嚇得高衙內打了個激靈,眼珠子一轉,苦笑道:“認得,認得,是沈兄嘛,沈兄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豈能不認識。”

“這就對了!”沈傲心里得意一笑,手伸出來道:“就算是親兄弟也該明算賬,對不對,高兄還記得不記得前年借了我五千貫錢,快快還來。”

高衙內忍不住道:“我什么時候欠了……”這一句話出口,在沈傲冰冷的眼神之下,頓時不敢再說了,咬著牙道:“對,對,我想起了,只是我身上并未帶錢,這可如何是好?”

沈傲很真摯地拍著他的肩膀,笑哈哈地道:“我們兩個誰跟誰,那是同穿一條褲子的交情,沒帶有什么打緊,待會兒隨便給我立個字據,簽字畫押就行了。”

高衙內心里在想:他這是不是訛詐?我該不該大叫一聲救命?

高衙內的心里閃過這個念頭,終究還是不敢叫出來,這衙內平時都是他欺負人,除了沈傲還沒有人敢欺負到他頭上,對被人敲詐勒索的事實在沒有經驗,在沈傲面前,更是一個屁都不敢放。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1:38
第三百七十四章:沈傲要玩命了

“沈兄好興致,只是來這里,也是要報名遴選嗎?”

沈傲對高衙內威逼利誘,蔡倫只是在一旁含笑看著,此刻突然打斷二人,似笑非笑地看著沈傲,舉止從容淡定。文學閣文學閣

沈傲看著蔡倫,蔡倫長身而立,仍是那副嬌揉造作的模樣,讓人看得生厭,嘴角微微一揚,道:“蔡公子不也來了嗎?沈某哪有不來湊湊熱鬧的道理,只是這一次,主考是你的曾祖父,想必蔡公子一定是十拿九穩了?”

他故意在曾祖父三個字時抬高音量,就是說蔡倫是想憑著蔡京的關系近水樓臺先得月;換作從前的那個蔡倫,只怕早已怒不可遏了,可是經歷了許多事后,蔡倫總算有了幾分定力,只是淡淡一笑道:“沈兄過獎,高兄,我們去報名吧。”

高衙內畏懼地看了沈傲一眼,道:“沈兄先請。”

有了高衙內的家丁開路,一路順暢無阻,沈傲和蔡倫還有那尾隨過來的鄧龍都報了名,高衙內猶豫著也想報個名,沈傲一拍他的肩膀,笑呵呵地道:“高兄,你那點三腳貓的本事還是算了吧,報了名,也是自取其辱,何必呢。”

高衙內不敢違逆他,連連道:“是,是……”,他算是畏懼沈傲畏到了骨子里,這種衙內別看平時跋扈之極,遇到不好惹的,骨頭就軟了,哪里敢跟沈傲唱反調,可是心里又有些不舍,只是看了蔡倫和沈傲一眼,還真是覺得有這兩個強勁的對手,自己不是對手啊!

高衙內咬了咬牙道:“好,我就聽沈兄的。”

報了名出來,沈傲也沒有真要高衙內簽什么字據,哈哈一笑,帶著鄧龍揚長而去。

高衙內畏懼地看著沈傲的背影吞了吞口水,心有余悸地道:“見到他真是嚇了我一跳,早知在這里會撞見他,我就不陪蔡公子來了。”

蔡倫搖著扇子,眼眸中閃過一絲輕蔑,冷笑道:“你怕什么,等著瞧吧,總有他好看的一天。”說罷,啪地一聲收攏紙扇,捏著扇柄把玩,又似笑非笑地道:“你不信?”

高衙內目瞪口呆地道:“信什么?”

蔡倫輕視地看了高衙內一眼道:“這個沈傲死期將至了。”

“啊……”在高衙內眼里,沈傲猶如大山一般的存在,看見沈傲,便讓他從貓變成了老鼠,連他爹都不敢動此人分毫,蔡倫卻說得大話滿滿,高衙內還真有幾分不信。

蔡倫淡淡然地道:“招親的主意是他出的,安寧帝姬屬意之人也是他,哼,如今他又要參加遴選,實在是愚蠢至極,陛下會是連這都看不清?此人雖簡在帝心,可是欺君之罪,就足以讓他死無葬身之地了。”

高衙內心虛地道:“蔡公子是從哪里打聽來的?”

蔡倫搖著扇柄道:“宮里自然有人傳報消息,沈傲與那安寧,早就有一腿了,只是這事兒被楊戩壓了下來,宮人自然也不敢碎嘴,原本少宰王黼想借此攻擊沈傲的,是曾祖父不同意罷了。”

高衙內忍不住地追問道:“太師為何不同意?這可是個絕好的機會啊!”

蔡倫搖搖頭,冷笑道:“這種事查無實據,真要彈劾起來,我們還沒有一擊致命的把握,所以曾祖父的意思是寧愿讓他多快活幾天,讓他自己自動地往死里跳,高兄,你看,他現在不是跳進來了嗎?等著瞧吧,好戲在后頭呢!”

高衙內見蔡倫說得如此篤定,頓時大悅道:“就憑蔡公子這句話,我非要做東請公子好好吃喝一頓不可,那沈傲若是真的成了階下囚,嘿嘿……看我如何整治他。”

高衙內頓時又神采飛揚起來,方才憋了一肚子的氣,轉眼之間又變得神氣活現起來,晃著腦袋自鳴得意。

…………………………………………………………………………

到了晌午,沈傲不知不覺來到了唐府,唐夫人不在家,聽人說是去新宅見唐茉兒了,唐嚴倒是在,沈傲進去問了安,隨即坐在唐嚴的對面,偷偷嘆了口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溫文爾雅的唐嚴看著眼前的女婿,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便道:“賢婿可有什么心事?”

沈傲淡淡一笑,道:“岳父,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去做,若是不做,心中難安,還會辜負一個人的心意。可是若是去做,又會伴著幾分危險,甚至……可能會死!”

別看沈傲平日里總是嘻嘻哈哈,可是在心底,他豈能不明白招親不啻是在冒險,欺君之罪,換了誰也承擔不起,可是他隱隱又覺得,不去做,他這輩子都不會痛快,這輩子都會心有內疚。

想著宮里的那只百靈鳥兒郁郁寡歡,他實在是不忍置之不理;他是喜歡安寧的,而安寧也屬意于他,一直以來,他都在選擇逃避,害怕引火燒身,害怕擔起這天大的干系,可是木已成舟,安寧在宮中臥榻不起,自己身為男兒,還能再視而不見嗎?

去報了名,沈傲就已下定了決心,之所以來尋唐嚴,不過是想從這個恩師兼岳父的口中尋得幾句寬慰罷了。

唐嚴沉默……

他慢吞吞地斟茶,自若地舉起杯盞,吹著茶沫,卻又將茶杯放下,抬起眸來,很是平靜地看著沈傲,道:“你為其甘愿用生命去冒險的這個人,此前可對這個人有過承諾嗎?”

沈傲想了想,道:“口上沒有,可是心里已經有了。”

唐嚴又是沉默,臉色漸漸凝重起來,卻又突然變得靜謐,過了一會,一雙眼眸逐漸清澈,看著沈傲道:“老夫現在不能回答你的問題,能不能容老夫沐浴更衣,再來回答?”

沐浴更衣?他不會是想沐浴更衣之后來揍我一頓吧?沈傲心里苦笑,以唐嚴的智慧,應當已經知道這是涉及到男女之事了,女婿這般風流,還要為別的女人去拼命,做岳丈的,不拿刀來砍人就已經很給面子了。

沈傲端坐著巍然不動,頜首點頭道:“請岳父大人先行沐浴。”

連死都不怕,還怕岳丈嗎?舍得一身剮,敢把岳父拉下馬,怕個什么?

唐嚴卷簾進了后室,沈傲只是呆呆地坐著,腦中時而想著安寧,時而又牽掛著幾個嬌妻,心中很是悲涼。

一炷香之后,沐浴之后的唐嚴穿著雪白圓領儒衫,戴著方巾,全身簇然一新,施施然地徐步過來,跪坐在沈傲的對案,正色道:“沈傲,你跪下說話!”

沈傲見他肅然端莊的姿態,不自覺地從凳上滑落下來,屈膝跪下。

唐嚴闔著目,嘴唇微微顫抖,方才還是精神抖擻,卻突然之間又蒼老了幾歲,張開眸時,眼眸中迸發出一絲決然,道:“君子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也!”

沈傲認真傾聽,立即就知道唐嚴所說的那句話出自《論語里仁》,意思是說:君子不輕易亂講話,以自己做不到為恥。如果說了卻做不到,那是羞恥的事。

唐嚴從容地繼續道:“你的承諾雖沒有出口,可是本心已經有了承諾,你既是圣人門下,尊我為師,便要做一名至誠君子,你好自為之吧。”

沈傲慚愧地道:“學生慚愧,身為人婿,卻朝三暮四。”

唐嚴仰望虛空,嘆了口氣,道:“君子之于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

沈傲聽罷,突然感覺心中勃然開朗起來,行禮道:“學生明白了!”

沈傲已經下了最后的決心,心里也沒有之前感覺的那么沉重了,站起身來,又行了個禮:“學生告辭!”接著便旋過身去,釋然而去,腳步也不由地變得輕快起來。

方才唐嚴那一句君子之于天下也,便是告訴沈傲,君子對于天下人,無專主之親,無特定之疏,惟以道義是從。即不問親疏,但以道義是親,亦即以義為處世準繩。

這是唐嚴向自己表明心跡,他只問道義,不問親疏,既然他認為沈傲要去做的事是君子的言行,那么非但不會責怪,反而覺得欣慰,叫沈傲不必慚愧。

只是寥寥幾語,算是解開了沈傲的心結,走出了唐家的瓦屋,沈傲突然從容一笑,他或許卑鄙,或許貪婪,可是當他決心義無反顧地去做某件非做不可的事時,他感覺自己有一種從未有過的輕松感。

好,拼了,玩的就是心跳!不過在此之前,還需要好好謀劃一下,他已經不是一個人,他還有一個美滿的家庭,為了蓁蓁、為了周若、唐茉兒、春兒,他也要好好地活著。

他不由自主地到了門庭之外,翻身上馬,往祈國公府去。

去祈國公府自然不是去找周正,這件事周正無能為力,與他商議,說不定還極可能拉他下水,他要找的人是陳濟,自己的另一個老師!

這個人雖然蝸居公府,可是手段卻是不少,更為重要的是,他對蔡京了解得極為透徹,有了他的幫助,自己才能擬定出一個完美的方案。

到了國公府,門人見了他顯得歡喜無限,此時再不叫表少爺和姑爺了,一個個侯爺侯爺地叫過不停,有人急不可耐地要去后園通知夫人,沈傲攔住他,道:“我先去尋陳先生,夫人那邊暫時先不要通知,待會我自去給她問安。”

說罷,輕車熟路地向陳濟的住處走去。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1:39
第三百七十五章:遴選

與陳濟商議了整整半個下午,沈傲才趕去見了周夫人,周夫人嗔怒著埋怨,回來這么久,也不見他來府上走動。

沈傲大汗,連忙道:“近幾日有些事要做。”

周夫人轉怒為笑道:“該忙的還是不要耽擱,有空多來走走便是。”

沈傲應下。

眼看春節臨近,遴選也正式開始了。

第一日考的,自然是琴棋書畫,甚至還有經義文章,皇帝招婿,當然不能只考智商,畢竟智商這玩意也沒有衡量的標準,到時候若是選個文盲出來,那還不遭人取笑?

所以第一場考試,與藝考完全相同,第一場是經義,經義的題目叫做《君子去仁,惡乎成名。》這一句出自論語,全文是: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這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惡乎成名?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于是,顛沛必于是。

這句話很好理解,就是說富與貴是人之所希望的,不依照公認的原則,就不要去獲得;貧與賤是人之所討厭的,不依照公認的原則,就不要去擯棄。

全文只點名了一個精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其實這個經義題并不難,可謂是傻瓜版科舉,沈傲只用最常規的方法來破題,寫道:是故君子好財,而取之有道矣,是故君子先慎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財,有財此有用。德者本也,財者末也。

作文章,就是立牌坊,反正盡往好的說,先不論你人品如何,反正就是要唱高調,明明是君子愛財,卻要一篇廢話絮絮叨叨的寫出來,說要取之有道,取之有道還不夠,還要說君子最緊要的是德行,有了德行,才有土地,有了土地才有財富,最后得出一個結論,德行是君子的根本,而財富只是枝葉。

只一句話,將孔夫子的話稍一潤色,一座偉光正的牌坊便金光閃閃的立起來了,接下來的事,不過是給這牌坊修修剪剪,涂脂抹粉罷了。

交上了經義,隨即便是畫論、書考,通過了這幾個考試,才有了真正遴選的資格。

一路考過去,對于沈傲來說,并不困難。

到了第二日,才是正式的智考,經過昨夜的遴選,數千人只留下了幾十人,由此可見,對于沈傲輕而易舉的經義、書畫,可是對于其他人來說,卻并不容易。

智考考場在禮部衙門,考生在衙外的長廊候著,一個個進去,由考官問,只是到底考的是什么內容,沈傲就不知道了。

沈傲到了考場,便看到蔡倫正搖扇等待,見了沈傲,蔡倫也施施然地朝他打招呼,沈傲過去,和他寒暄一番,卻都各懷鬼胎,決口不提考試的事。

考生開始依次入場,許多考生進去,卻大多一臉懊惱地出來,等輪到了蔡倫進去,只進了片刻,回來時顯得精神奕奕,走到沈傲的旁邊,笑呵呵地道:“沈兄,殿試時再會吧。”說罷,揚長而去。

沈傲開始入場,這禮部的衙堂他也不是第一遭來,因此一點也不生疏,幾個考官高踞兩側,沈傲不待他們吩咐,大喇喇地坐下,朝眾人抱了個手:“請諸位大人出題。”

沈傲好歹也是知名人物,考官們見了沈傲,大多都是認識的,只是心里嘀咕,此人不是已經娶妻了嗎?怎么什么熱鬧都有他的份!

考官們心里腹誹一番,卻不敢小看了這沈寺卿,一個個端正態度,咳嗽一陣,上的考官道:“古有一人,叫陶淵明,沈寺卿可曾聽說過嗎?”

沈傲笑道:“五柳先生的大名,天下皆知,我又豈會不知?”

主考頜點頭,忍俊不禁地繼續道:“可是沈寺卿是否知道這位陶先生卻是個斜眼?”

斜眼?沈傲一時楞然,他翻閱的古籍不可勝數,還真沒有聽說過陶淵明有眼疾,看著主考官的樣子,心里便明白了,這是一個圈套,若說自己不知道,那么這場考試也就不必繼續了,他會說你孤陋寡聞,可是若你說知道,他便會問,何以見得陶淵明就是斜眼?

這哪里是智力考試,簡直就是挖了坑等人跳進去,沈傲相信,自己這一跳,他們完全不介意來幫忙鏟鏟土,順道兒將自己埋了。

沈傲笑了笑,道:“知道。”

也只能這樣回答了,不知道就是淘汰出局,知道還有一線生機,管他知道不知道,先忽悠了再說。

那主考官頓時來了興致,道:“沈寺卿果然見多識廣,難怪才名滿天下,那么老夫要問,陶淵明為何是斜眼?”

圖窮匕見,真正的殺招來了;方才既然答了知道,這時候若是說不出理由,就說不過去了。

沈傲的臉上仍保持著鎮定的笑容,腦子飛快地運轉起來,不斷回憶著陶淵明的生平和作品。

“沈寺卿,只有一炷香的時間,請快回答吧,若是回答不出,老夫只能請你出場了。”

…………

“時間不多,沈寺卿還沒有答案嗎?既如此……”

“且慢!”沈傲突然張眸,朗聲道:“答案我已經有了。”

主考官饒有興趣的看著沈傲:“沈寺卿請說。”

沈傲笑道:“采菊東南下,悠然見南山,這是五柳先生《飲酒》詩中的一句,明明是采的是東南方的菊花,卻又能悠然見到南山,如此可見,五柳先生自然是斜眼了,否則明明對著東南,卻又為何能見到南山呢?”

考官們紛紛笑起來,那主考官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捋須道:“沈寺卿果然不負才名,佩服!”說罷,朝沈傲抱抱手,繼續道:“至今為止,數十個考生中只有兩人尋出了答案,沈寺卿可以走了,明日這個時候,去見帝姬殿試即可。”

沈傲回禮,從容地站起來,走了出去。他心里存了幾分僥幸,這個題目的難度不小,非但要有急智,更需要對陶淵明了若指掌,若是不知道陶淵明的詩句,便是再聰明,只怕也是白搭。

出了禮部,沈傲回到家中,周若當先見到他,二人在長廊上對峙,周若上下打量著沈傲道:“夫君這是從哪里回來?”

沈傲想了想,道:“考試。”

“我就知道你是去遴選了,哼!”周若跺了跺腳,旋身要走。

沈傲連忙將她攔住,苦笑道:“有話好好說,夫人,能不能聽我解釋一下。”

“解釋,解釋什么?”周若帶著怒氣別過臉,卻沒有立即離開,算是愿意聽沈傲的解釋了。

沈傲便將前因后果說了,最后苦著臉道:“說起來我才是真正的冤枉,這次真的不是招蜂引蝶,實在是迫不得已,再者說,若你的夫君是那種薄情寡義、明哲保身之人,若兒也瞧不上眼,是不是?”

周若嗔怒道:“如此說來,你還有功了?”

沈傲很謙虛地道:“也談不上什么功勞,主要還是若兒調教得當,不是夫君的品性好,是若兒的領導水平高。”

周若不由地給逗笑了,又是笑又是哭,幽怨道:“你這沒天良的東西,三頭兩日的往這里領人來,今日是帝姬,明日天知道又是誰。你是有妻室的,跑去參加遴選,惹得龍顏震怒了,看你如何收場,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我們這一大家子想一想。”

沈傲動人地抱著她,道:“放心,我已經有了萬全之策,你看你夫君什么時候吃過虧?不怕,不怕!不過有件事我要和你先說好,明日不管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要驚慌,告訴你爹,叫他不要插手,就當作什么事都沒有生,告訴他,我很快就沒事的。”

周若聽了他的囑咐,心里還是擔心了起來,沈傲又安慰她一番,便去叫蓁蓁和唐茉兒聚到一起,將明日決賽的事說了,又囑咐了他們一番,這才一起去用了飯。

翌日清早,沈傲裝束一新,在拂曉時坐著馬車入宮,到了宮門,又看到了蔡倫,他心里知道,昨天那主考官說兩個人答出了答案,這另外一個人多半就是蔡倫了,不過也不稀奇,這個題目很難,難也就罷了,還只規定一炷香時間想出答案,參加遴選的無非是兩種人,一種是書呆子,另一種雖然頭腦靈活,卻大多連第一場入圍考試都進不了,書呆子卻又過不了第二場考試,所以報名者雖有千人之多,真正有入宮資格的,卻只有沈傲和蔡倫。

蔡倫能夠入圍,沈傲不以為然,蔡京便是遴選的主持者,答案早已知曉,事先告訴蔡倫讓蔡倫加入角逐也不是一件難事。

蔡家雖然位高權重,卻與皇室一直沒有聯姻,這對于蔡京來說,實在是一件如鯁在喉之事,如今讓蔡倫出來追求安寧公主,以安寧公主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蔡家的地位才能真正的穩固。

所以蔡家對安寧公主志在必取,只是……

沈傲心里呵呵一笑,厭惡地看了蔡倫一眼,心里想:“想娶公主?哼,先看你能否過了我這關再說,今日若是不把你比下來,我這沈字倒過來寫!”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1:40
第三百七十六章:壓你一籌

巳時的鐘鼓傳來,立即有內侍帶著旨意過來,左右顧盼了一眼,朗聲道:“宣人覲見。”

這個人字,也不知是誰想出來的,既不叫姓名,又不報身份,頗有些那個誰誰誰快過來的意思。

沈傲和蔡倫隨著內侍而去,可是去的方向并非是講武殿,而是繞著宮城一直到了后庭,在這里,又有兩名宮女迎面過來,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眼,才是對那太監道:“太后懿旨,請二位到景泰閣回話。”

說著又引著二人去,待到了一處亭樓,宮女先進去通報,隨即便有人道:“請二位智者進閣。”

沈傲無語,這排場還真是不小,只是既是殿試,怎么跑到后宮來了,于理不合啊,莫非是那太后要親自挑選?汗,待會見了她,一定很尷尬。

二人進去,跨過門檻,便感受到了這間閣樓的精致華麗,迎面是一列小型金銀平脫法制成的黑漆屏風,金銀條鑲嵌出了時新行樂圖紋樣。里面竹席地上鋪著絲質大紅地毯,綠白藍三色織著寶裝荷花圖案。閣樓的中央設著時新的鑲嵌著象牙木畫的矮幾,旁邊圍著新興的白瓷描美人圖月牙兒凳,矮幾上的邢窯白瓷茶具也散放著,左右都是屏風輕紗,恰巧圍成了一個空地,只是輕紗之后,卻是無數個人影晃動,時不時傳出一陣輕笑,沈傲左右一看,這才現,這屋子里的人還真不少,竟都是宮里的嬪妃,上坐著的,正是太皇太后和太后二人。

太后見了沈傲,先是臉色一變,可是當著這么多嬪妃命婦,并沒有吱聲,只是道:“帝姬選親,由哀家來做這考官,你們好好地考,哪個得勝,若是帝姬點了頭,便算是駙馬了。”

蔡倫含笑道:“太后坐鎮,學生受寵若驚。”

沈傲本想拍一句馬屁,卻被蔡倫搶了臺詞,只好撇撇嘴,干脆不說話。

太后深望了沈傲一眼,對一邊的命婦耳語了幾句,命婦頜道:“是。”隨即裊娜而出,走到閣樓的里屋,這里屋的陳設與外廳全然不同,少了幾分奢華,多了幾許典雅,卻是見安寧俏臉通紅的坐在珠簾后頭,透過輕紗和珠簾,隱約看著外頭的動靜,她見沈傲進來,心情頓時復雜難堪,天知道那一次父皇突然問起招親,自己是如何鬼使神差地應承下的,只是記憶中殷殷期盼,覺得若是招親,或許那沈傲會來,以他的智慧和學問,脫穎而出自是沒有問題的。

只是從前雖是這樣想,今日真聽到沈傲的聲音,她還是不由地慌亂了,安坐在錦墩上,摳著自己的裙擺,不知心里是喜是憂。

“帝姬。”那命婦走進來,給安寧行了個禮,道:“太后方才傳了話,叫帝姬不要選擇沈傲。”

“……”安寧抬眸,眼眸中平淡如水,啟齒道:“這是為什么?”

命婦道:“沈傲已經有了妻室,堂堂帝姬,豈能下嫁給他。”

安寧咬著唇,卻是不說話,良久才道:“我知道了。”

小廳里,太后含笑地看著沈傲和蔡倫,對沈傲,她自是欣賞,這個少年既是藝考狀元又是科舉狀元,剛剛入仕便立下大功,如今又已受封侯爵,為鴻臚寺寺卿,不管是學問還是品性,太后挑不出一絲瑕疵來;只是……

他已有妻室了,只這一條,就讓太后不得不卻步。

太后的目光又落在蔡倫身上,蔡倫亦是長得英俊瀟灑,又是蔡家的繼承人,據說才學也是極好的,此時見他一臉溫順乖巧的模樣,太后便忍不住點頭,心中已有了主意。

沉默片刻,徐徐開口道:“聽說你們二人的畫都作得極好,哀家今日便請你們作一幅畫吧。”

太后說罷,便揚起手,朝太監使了個眼色,那太監會意,立即招呼幾個小內侍搬了書案和文房四寶來,各擺在沈傲和蔡倫身前。

蔡倫眼見太后對他露出期許之色,心中暗暗得意,便問:“不知試題是什么?”

太后想了想,道:“既然你們傾慕安寧,便按你們的奇思,畫出安寧來,不過事先說好,這畫兒需兩尺五寸,多一分不能多,少一分不能少。”

太后言畢,沈傲和蔡倫立即明白了,這不只是考校作畫,在這畫的背后,還隱藏著一個難題。因為太監送來的畫紙,只有兩尺三寸左右,用兩尺三寸的紙兒,作出兩尺五寸的畫,這幅畫,只怕不簡單。

蔡倫慢是篤定,似是胸中已有了答案,笑道:“太后少待,學生這就為安寧帝姬作畫一幅。”隨即舉起筆來,蘸了蘸墨,開始落筆。

“尼瑪的作弊啊!”沈傲心里不由地大罵,覺得實在不公平,這些試題,多半是蔡京出的,蔡京告訴蔡倫,蔡倫做好了準備,便是打算在今日大放異彩;這一對祖孫,真是無恥到極點了。

沈傲想了想,頓時陷入遲疑,兩尺三寸的紙要多出兩寸,這倒是難了,他舉起筆來陷入深思,隨即,他微微一笑,也開始動起筆來。

亭樓里,兩個少年舉著筆,一個風度翩翩,舉筆落墨之間淡定從容;另一個掛著笑容,胸有成竹,一旁的嬪妃、命婦都屏住呼吸,樓內針落可聞。

只過去半個時辰,蔡倫最先落筆,他原本就占了優勢,有了曾祖父的‘指點’,自是比沈傲快了幾分,吹了吹墨跡,眼睛朝沈傲這邊看來,見沈傲還在下筆疾書,溫文爾雅的臉上露出一絲譏誚,恭順地朝太后行禮道:“回太后,學生已經畫好了!”

太后大喜,立即道:“好,來人,拿給哀家來看看。”

蔡倫喜滋滋地將畫交給遞送的太監,那太監小心翼翼地捧著畫,繞過輕紗帷幔,將畫兒展在太后跟前,嬪妃、命婦們紛紛聚攏過來看,一時間都是嘖嘖稱奇,蔡倫的畫恰好是兩尺五寸,雖是兩尺三寸的紙兒,可是將畫紙對角一卷,兩個對角之間的距離恰好就多了兩尺,恰好符合了太后的條件。

趙佶好書畫,引得這宮里的嬪妃大多都有了幾分書畫的鑒賞能力,蔡倫的畫落入嬪妃們的眼簾,便立即引來一陣叫好,這畫的用筆十分細膩,精妙到了極點,因為是折紙作畫,難度頗高,因此布局的挑戰極強,每一條筆線錯落有致,沒有一絲一毫的混亂,畫中的一個女子美貌若仙,一只手兒捋著額前的亂,嘴角含笑,眼眸清澈可人,婀娜多姿的身子倚著門框,雖是體姿妖嬈,卻不落俗套,整個人兒端莊無比,仿佛是在看遠處的風景,又好像在想著少女心事,一顰一笑之間,渾身上下不自覺地流露出貴氣。

這畫或許比不上歷代的成名作品,可是在嬪妃、命婦跟前,卻足以讓她們生出驚嘆之色,想不到這蔡倫年紀輕輕,竟已有如此的造詣。

太后大喜,指著畫兒道:“哀家不懂畫,卻也知道蔡倫的畫兒看得讓人心情舒暢,來,將這畫兒拿去給安寧看看。”

命婦取了畫,折身到了后室,看安寧公主正呆呆地想著心事,那一泓秋水的眼眸兒閃耀著,如漆黑夜空中的星辰,讓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憐惜;命婦喜滋滋地將畫展開給安寧公主看,道:“殿下,你來看看蔡公子作的畫,真是好極了,一點兒也不比宮廷里的幾個畫師差。”

安寧只是略略掃了畫兒一眼,眼眸便收了回去,呢喃道:“他畫的人一點也不像我。”

命婦見安寧不感興趣,便道:“蔡公子又沒有見過殿下,自然畫得不像,可是這畫兒還是作得很好的。”

安寧咬著唇,臉上抹過一絲嫣紅,低咳一聲,道:“沈傲作的一定比他好。”

命婦討了個沒趣,只好收了畫,回到太后那里去復命了。

蔡倫見眾人都夸獎自己,心中大喜,臉上還是露出謙遜的模樣,束手垂立一邊;嬪妃們看他不驕不躁的樣子,更是覺得這個蔡公子出眾。

反觀沈傲,頗有些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尷尬,不過他一心去作畫,早已將身邊的事物悉數排除在外,眼中只剩下手中的那支筆,還有筆下的畫紙。

足足又過了半個時辰,沈傲才拋下筆,道:“畫完了。”

又有太監將沈傲的畫呈到太后跟前,嬪妃們又來看,沈傲采取的辦法與蔡倫一樣,都是將畫紙對角折起來,如此一來,兩尺三寸就成了兩尺五寸。眾人認真去看畫,上下端詳一番,便有個嬪妃當先忍不住地驚叫起來:“好畫!”

其余嬪妃紛紛點頭贊同,一時之間,更加認真去欣賞了;這一幅仕女圖畫面削盡繁冗,沒有任何暈染,僅以簡約明了的圓熟線條勾畫出一個女子。

畫中的女子戴著結著鬢,雙眉修長如畫,雙眸閃爍如星,凝向遠方;小小的鼻梁下有張小小的嘴,嘴唇薄薄的,嘴角微向上彎,帶著點兒的笑意。整個面龐細致清麗,如此脫俗,簡直不帶一絲一毫人間煙火味。她穿著件白底綃花的衫子,白色百褶裙;坐在那兒,端莊高貴、文靜優雅’那么純純的,嫩嫩的,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纖塵不染。

只這一看,就已看出這畫兒非同凡響了,這畫中的女子卻并不只是展露出一種俏皮端莊,細看之下,只見女子雖然含笑,雖然帶著讓人生畏的端莊,可是眼眸的深處,竟有一種凝望虛空的寂寞之感,她雖帶著笑,可是笑容有些勉強,勉強的背后,是抑郁寡歡的惆悵。

深處禁宮,一個美麗的女孩大方得體,身體孱弱,珠光寶氣之下,女孩帶著凄婉的笑容,眼眸幽深,望著遠方,她目視的方向會是什么呢?沈傲沒有畫出來,卻足以引起人無數的遐想。

只是畫中女子的那種強顏歡笑,那種快樂外表下的寂寞焦灼,將所有的嬪妃深深打動了,她們不一言,各自懷著心事,忍不住唏噓了一番,竟有幾個嬪妃雙目含淚,強忍著淚水沒有奪眶而出。

畫中的女子可以是安寧公主,又何嘗不是她們?這種孤獨的感受,又有誰比她們更加懂得?皇帝只有一個,而嬪妃卻如云如海,大多數時候,她們只是在后宮獨守著孤燈,眼淚雖化作了千行,可是在外人面前,她們卻又要強忍著孤寂,強顏歡笑。

太后見許多嬪妃紛紛垂淚,便嘆了口氣,道:“你們哭個什么,都收起淚來,都成什么體統了。”雖然心里隱隱期盼蔡倫壓過沈傲,可是連太后也不得不承認,沈傲的畫比之蔡倫實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她只好道:“去,將畫兒給安寧看看。”

命婦拿著畫到了后室,安寧見她拿了沈傲的畫來,這一次不再無動于衷,滿是哀愁的臉上多了幾分笑意,隨即認真地去看畫,這一看便是足足半柱香的時間,讓那命婦的手都拿得酸了,安寧才突然抬起眸來,眼眸如星一般閃耀,朝命婦溫爾一笑:“這幅畫畫的才是我,這個世上,只有一個人真正懂得我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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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七章:龍顏震怒

文景閣里,趙佶焦灼不安地負著手來回踱步,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那邊還沒有動靜,趙佶幾次想叫楊戩去看看,可是轉念一想,還是等等再說。

招親的事進展到現在,趙佶已知道不能回頭了,身為天子,趙佶也不好干涉,只好將此事全部托付給蔡京和太后,讓他們挑選出一個出眾的駙馬來。這幾日他雖是故作漠不關心,可是到了這個時刻,安寧的終身大事就要揭曉,他如何坐得住?

嘆了口氣,趙佶又重新落座,心不在焉地捋著長須,忍不住地對楊戩問道:“現在是什么時辰了。”

楊戩回道:“陛下,現在是巳時一刻。”

趙佶沉吟著道:“為何還沒有動靜?”

楊戩道:“要不奴才去問一問?”

趙佶搖頭:“還是讓太后做主吧,再等一等。”

正在他坐臥不安的時候,外頭一個太監道:“陛下,景泰殿值守太監王應求見。”

趙佶立即道:“宣他進來。”

過了片刻,一個老太監碎步進來,納頭便拜。

趙佶揮揮手道:“起來說話,朕問你,結果已經揭曉了嗎?”

王應畏懼地看了趙佶一眼,連忙垂下頭去,小心翼翼地道:“陛下,結果已經有了分曉,這一次決賽的是兩個公子,一個叫沈傲,一個叫蔡倫。”

趙佶不由地愣了一下,驚訝地道:“沈傲?為何朕沒有聽到風聲,他也報名了?”

楊戩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異色,隨即臉色蒼白,似有所悟。

王應道:“是,沈寺卿非但參了賽,在太后面前比試時,還一舉擊敗了蔡公子,后來太后問安寧帝姬的心思,安寧帝姬點了頭。”

趙佶臉色大變,拍案而起:“他已是有妻室之人,莫非是要朕將安寧許配給他做妾嗎?真是豈有此理!安寧為何不搖頭?對了……”他站起來,在閣里團團打轉,突然又抬眸問楊戩:“蔡京蔡太師為何沒有稟奏?既是招親,莫非連有家室的人也可以入選嗎?他是怎樣辦事的。他辦事一向細心得很,今日竟是如此疏忽,哼!”

楊戩心里想:“蔡太師哪里是疏忽,他這是故意要讓沈傲來奪這個魁,哎,虧得沈傲這小子還不知天高地厚地跳進坑里去,今次只怕連雜家也幫不了沈傲了。”心里嘆了口氣,見趙佶臉色鐵青,又是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道:“蔡太師老邁,偶爾疏忽也不一定。”

“哼!”趙佶厲聲道:“還有那個沈傲,招親的主意是他出的,他也跑去遴選,這是什么?這是欺君!安寧絕不能下嫁于他,若是傳出去,堂堂帝姬,竟是要嫁給一個有家室之人,皇家的臉面往哪里擱?他先誑朕招親,隨后又……”他眼眸頓時一亮,頓了一下道:“朕明白了,明白了,安寧日思夜想的原來就是他,氣死朕了,安寧為誰神魂顛倒不好,竟和這個愣頭青攪在了一起,他們這是合起伙來欺蒙朕!豈有此理!”

趙佶咬了咬牙,已是勃然大怒,沈傲自不必說,欺負到了他的頭上,連他都敢騙;憤怒之余,又想到安寧,又覺得安寧太不爭氣;惱羞成怒之下,又不知該如何收場,只好負著手,圍著閣樓團團轉。

楊戩嚇得大氣都不敢出,這么多年來,他還沒有見過官家發過這么大的火,卻又不知該從何勸起。

趙佶慢慢地冷靜下來,眼眸中閃過一絲冷酷之色,臉色平靜地道:“將大理寺卿姜敏叫來,快!”

楊戩嚇得慌忙跪下,道:“陛下……沈傲雖是有罪,陛下下旨申飭也就是了,何必要驚動大理寺……”

趙佶冷然道:“早就知道他是個楞子,想不到今天竟欺負到朕的頭上,今日不讓他吃吃苦頭,再過幾日他就要上房揭瓦了!去宣人吧,算了,朕也不想見他,就叫姜敏立即帶人拿捕沈傲下獄治罪,不得有誤,快去!”

楊戩聽趙佶的口氣,一時也分辨不出官家到底是要嚇唬沈傲還是動真格的,可是官家現在正在氣頭上,楊戩也不敢違逆,立即道:“奴才這就去。”說罷,小跑著走了。

趙佶氣呼呼地坐在御案后,對一旁嚇得魂不附體的王應道:“宣安寧來,要快!”

王應哪里敢說個不字,連滾帶爬地去了。

里的‘殿試’已經完畢,沈傲、蔡倫也都出了宮,因此過不了多久,安寧就來了,只是讓趙佶驚訝的是,連太后也尾隨了過來,他原本還想擺幾分架子,見到了太后,立即站起來,小心翼翼地過去扶住生母,道:“母后怎的也來了,哎,孩兒無狀,受了人的欺騙,讓母后擔心了。”

太后嘆了口氣道:“現在該是如何收場?”

趙佶的目光落在安寧身上,原以為安寧一定怕極了,可是此時見她,仍是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眉宇之間,帶著一股淡然。

“安寧……你……”趙佶原本還想叱責一句,話到了嘴邊,眼眸又忍不住慈和起來,不忍對安寧說重話。

安寧撲通一聲跪倒道:“父皇,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逼沈傲參加遴選的,父皇要責罰,就責罰安寧吧,不關沈傲的事。”安寧沒有害怕,沒有去回避趙佶的目光,只是抬起清澈的眸子,動容地與趙佶對視。

安寧不知從哪里來的勇氣,只是知道沈傲冒著天大的干系參加了遴選,就已是對自己表白了心跡。她此刻的心中只是在想:“他能如此,難道我能怯弱嗎?要罰,就讓父皇罰我好了。”

“胡鬧!”趙佶臉色鐵青,氣呼呼地想要說什么,此時一旁的太后道:“官家息怒,這件事還需從長計議。”

“不用計議了,這次招親不算數,朕寧愿失信天下,也絕不能讓安寧嫁給一個有家室之人。”趙佶淡漠地道,其實還有一個理由他沒有說,一直以來,他當沈傲是自己的知己朋友,與自己平輩倫教,現在這個家伙竟是打上了安寧的主意,非但讓他有一種背叛之感,更覺得倫理上不能接受。

安寧的身軀微微顫抖,本是沒什么血色的臉上流下兩行清淚,卻倔強著不哭出聲來,只是那樣讓人心生憐憫地看著趙佶,咬唇不語。

趙佶不敢去看安寧,向太后道:“朕已叫大理寺捉拿沈傲,這件事,以后誰也不許再提,母后,你帶安寧去歇了吧。”

太后嘆了口氣,想說什么,卻只是搖搖頭,扶起安寧道:“傻孩子,你生在天家,有些事并不是都能如你意的。”

安寧淚眼模糊,終是低泣出來,淚水兒沾了太后一身。

…………………………………………………………

午時,蔡府。

聽濤閣里,蔡京坐在楠木椅上,背靠著軟枕,看著躬身在旁回話的蔡倫,一張滿是褶皺、暗斑的臉上永遠都保持著那種巍然不動的表情。在丫鬟的伺候下喝了口茶,這位年屆七十,手掌天下權柄的太師喝了口茶,已經累得有些氣喘吁吁,張口道:“沈傲贏了便好,許多時候,退一步未必是敗,倫兒,你記住我的話。”

蔡倫乖巧地道:“孫兒謹尊曾祖教誨。”

蔡京闔上安靜,頭倚在軟枕上,又慢吞吞地道:“沈傲這個人終究是尾大不掉的,我死之后,你們這些人誰都制不住他,早晚有一日,你們統統要死在他的手里。”說著,他睜開眼來,目光落在兩側恭謹側坐的幾個官員身上,渾濁的眼眸中閃耀出與年齡不相稱的光澤,加大了音量道:“不能留了,這是一次機會,只要把握住,才能后顧無憂。”

下首側坐的王黼道:“太師說的沒錯,此人不容小覷,上有圣眷,下有楊戩、衛郡公、祈國公等人倚靠,大理寺、國子監、殿前司為他搖旗吶喊,又手掌鴻臚寺,早晚有一日要釀成大患,借著今次的機會,定要他永不翻身。這一次若不是他與帝姬有私情,太師又故意先瞞了宮中,任他出這個風頭,只怕還未必能尋出他的破綻呢!”

蔡京搖搖頭,道:“你們也不必信心滿滿,現在還不是彈冠相慶的時候,先等消息來,再下定論吧。”他長吐了口氣,艱難地換了個坐姿,繼續道:“怕只怕陛下對他還有妄念,便錯失了良機,可惜,可惜啊,若是梁公公還在官家跟前,今日老夫就有十成的把握讓他永不翻身,只是這個楊戩,哼,你別看他左右逢源,他是鐵了心和沈傲勾搭的……”

他話說到一半,就聽到外頭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道驚喜的聲音道:“太師,太師,消息來了……”

有人進了聽濤閣,來人是刑部尚書王之臣,王之臣生得很是端正,膚色白凈,濃眉方口,又有一條漂亮的胡須,此刻他白皙的臉上漲紅了一些,剛剛過了門檻,激動地道:“大理寺接了旨意,立即拿捕沈傲,不得有誤。寺卿姜敏已經帶了判官、小吏,截住了姓沈的,當即請去了大理寺看押,現在就等官家裁處了。”

他話音剛落,廳堂中許多官員頓時大喜,尤其是王黼,狠狠地一拍大腿,又驚又喜地道:“好,失了聖眷,這次沈傲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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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二楞者精神

蔡京張開眸來,對王之臣道:"……你慢慢說,陛下的旨意到底是什么?”

王之臣喘了幾口氣,臉帶喜色地道:“旨意倒是明確,拿捕沈傲,擇日會審。至于其他的倒也沒有說什么,大理寺那邊得了旨意,倒是沒有去鎖拿,只是叫人請了沈傲去,還沒有開審。”

蔡倫亦帶著歡喜道:“欺君之罪,只這一條,沈傲就死定了,曾祖這一手高明,讓沈傲成了駙馬的選,陛下左右為難,騎虎難下,定然龍顏大怒,只要治他欺君,就是誰也救不了他。”

王之臣道:“少公子說的不錯,欺君大罪,萬死莫贖,可惜此人被看押在大理寺,若是在刑部,這事兒就更好辦了。”,王妯興奮地道:“只要挨到了會審,大理寺也保不住他,又怕個什么。”

眾人議論了一番,大是興奮,在座的哪個都沒有少吃沈傲的虧,早已將沈傲視作眼中釘、肉中刺,今次沈傲翻了船,自是一件讓他們彈冠相慶之事。

只有蔡京一臉的無波無浪,嘆了口氣道:“諸位莫要高興得太早,欺君之罪治不了他。”

眾人愕然,王當先問道:,“太師,這又是為何?”,蔡京慢吞吞地道:“就算是欺君,官家也不會說出來,難道要說受了沈傲的蒙騙,給帝姬招親?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大聲嚷嚷出來,只會讓人看天家的笑話;所以,會審時斷不能提欺君。”,王蝙一想,頓時明白了,皇帝要面子,沈傲若是欺君,不正是說官家識人不明?這是宮里最忌諱的事,開審時斷不能說的。他不由地為難起來,捋著須道:“如此說來,單欺君還治不了他,太師放心,這件事交給我去辦”要論罪,還怕尋不到嗎?”,蔡京搖頭,苦笑道:“罪名其實都是小節,最重要的還是官家的態度,官家將他下獄,到底是要他記住教訓,還是真的對他徹底絕望,若是前者,莫說是羅織罪名,就是真論起他欺君之罪”誰又動得了他?”,眾人默然,這才知道原來現在還不是慶祝的時候,真正的角逐才剛剛開始。

一個官員道:“這又如何?只要我們捕風捉影,立即趁著這個時機上疏彈劾,就算陛下暫時沒有殺沈傲的心思,只怕也會動搖,太師放心,這件事交給下官來辦。”

說話之人乃是御史中丞周勘,此人雖是相貌平平”卻也不是讓人小覷的人物,在蔡京的門下,他一直充當馬前卒的角色。一旦要向某人動手,周勘往往第一個站出來,隨即聯絡御史彈劾,這一招可謂屢試不爽,羅織罪名”是周勘最在行的事。

蔡京搖頭道:“還是以靜待變吧,沒有摸透陛下的心思之前,任何舉動都可能會打草驚蛇。”

王栝朗聲道:“太師,到了這個時候,切不可再猶豫了”這是一次絕佳的時機,若是錯過,悔之晚矣!”,有了王蝙打頭,王之臣、蔡倫等人紛紛出言相勸,他們都是恨透了沈傲的,此刻生怕讓沈傲逃過此劫”哪里還有耐心以靜待變?

蔡京被他們七嘴八舌的吵得有些疲倦,揮揮手道:“你們自己拿主意,這件事只怕沒有這么簡單。”說著由身邊的小婢扶著”微顫顫地起身離座,拋了一句:“福禍相依”你們不吃些苦頭,是不會明白這個道理的。”

衛郡公府,文殊閣。

沈傲的消息傳出來,三三兩兩的公侯、大臣便不約而同地來了,太師復位,沈傲被拿,這兩件事聯系起來,足夠讓在座之人心驚膽寒。

沈傲倒了,下一個是誰?身為舊黨的中堅人物,衛郡公石英端坐在椅上,陷入了深思。

新黨、舊黨,對于蔡京來說,或許只是打擊政敵的工具,哪一樣順手,他就用哪一樣。可是對于石英,卻是不同,新舊之爭,干系著他的切身利益,王安石的那一套,操起刀來割的可是王侯們的肉。

更何況蔡京當政,舊黨全面彈壓,不與他同流合污的就是舊黨,石英等人已經被逼到退無可退的地步。

只是石英深知,蔡京當政,憑的全是官家的心意,有了聖眷,翻云覆雨,不可一世。只憑著這一點,一個進士,便總攬三省,經久不衰。這樣的對手很可怕,他的可怕之處就在于能夠數十年如一曰,把握住官家的心理。單這一份本事,天下之間就再尋不到第二個來。

如今來了個沈傲,這沈傲行事無常,卻總是智計百出,蔡京門下幾條走狗,哪一個都曾吃過他的虧,如今沈傲已經為三品寺卿,受封侯爵,假以時日,必然是蔡京最大的對手。

舊黨勢微,沈傲便是一注新鮮血液,讓石英看到了曙光,可是這曙光還未嶄露多久,便悄無聲息地消天子。

“人,一定要救!”,石英先是下了定論,看了周正一眼,沈傲是周正的女婿,算是舊黨的核心,不能不救。

只是,該怎么救?卻是無從下手。

眾人沉默,一時也想不出好辦法來,參知政事飽見周正臉色蒼白,拍拍他的肩道:“令婿吉人天相,公爺不必擔心。”

周正嘆了口氣道:“我在想一件事,沈傲為人看似莽撞,可是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今次卻突然闖下這彌天大禍,不知到底是什么緣故。來之前,若兒曾來尋了我,說是已經聽到了風聲,可是在昨夜,沈傲曾對她說過,叫她遇了事不要驚慌,要她們以靜待變,到時必能安然無恙。”

周正思索道:“莫非沈傲早就料到了今日?那他是否已經有了自己的安排?”,石英搖搖頭道:“這是欺君大罪,豈能說安排就能安排的?哎,先去打聽消息吧,有了消息,才可計議。”,過不多時,便有匆匆的腳步垮檻進來,來人是大理寺卿姜敏,姜敏神色匆匆地進來坐下,喝了。茶,倚著幾案道:“沈傲我已經見過了”他有件事要我們替他去辦。”,眾人抖擻精神,周正道:“姜大人快說。”

姜敏從袖中抽出幾本賬簿出來,擺在幾案上,道:“這幾本賬冊,立即傳播出去。”

賬冊?什么賬冊?眾人一時面面相覷,周正搶先撿了一本賬冊出來,隨手翻閱一二,隨即木然,這賬冊上記述的是無數密密麻麻的小字,如番商多哥,獻上象牙牙雕一副”金佛一尊……

將賬冊封上,周正擰著眉:“這是沈傲做的賬?”,姜敏頜點頭。

周正臉色更差:“這樣的賬冊若是傳出去,便又坐實了一樁罪名。他這是要做什么?”

都見世上的貪官藏著掖著自己的罪證不敢聲張的,今日倒是讓人開了眼界,沈傲竟把自己的賬冊都拿了出來,求大家去幫他宣傳,不宣傳他還不高興,這記下的一筆筆帳,每一樣都是沈傲的罪狀”一旦交出去,后果不堪設想。

周正道:“他還要胡鬧?真的怕死得不夠快嗎?快把這賬冊收起來,休要向人提起。”

姜敏猶豫了一下,道:“沈傲說了,這一次要想救他,只有這個辦法,將賬冊傳出去”他自有應對的方法。周國公,依我看,沈傲平時智計百出,或許這還真是死中求活的辦法也不一定。”

周正一時也拿不定主意,看了石英一眼,石英想了想道:“既然現在大家都束手無策,就按沈傲的辦法來試試看吧。姜大人,沈傲還說了什么?”

姜敏道:“除此之外,他還說,上一次毆打泥婆羅王子,是他有意為之,這件事他一直引以為傲,還說他是鴻臚寺寺卿,往后那泥婆羅王子再來”還要揍他一頓。”

眾人聽了,都是苦笑不已。待罪之身,本該惶惶不可終日才是,這個家伙,竟還待出癮來了,生怕別人找不到他的罪狀。

那泥婆羅王子雖然倨傲,卻是遠道而來的客人,沈傲棒打他的事,早已為人詬病了很久,他卻還說出這種話來,這件事原本官家不予理會,可是現在再提,又為他平添了一條罪狀。

姜敏道:“除此之外,他還說,遼國皇子還曾拜謁過他,摔碎了一件東西,他開口要了人家八萬貫,這還不算,往后遼人又送了些禮物去,都是價值千金的寶貝。”

石英苦笑:“他這是生恐自己的罪不夠多啊。”,姜敏原本心情沉重,一時忍不住莞爾,道:“當時我也是這樣和他說的,誰知他卻說債多不愁,只是一心求我將此事傳出去。”,眾人無言以對,坊間早就說這個沈才子學識、文采都是極好,偏偏性子有點兒楞,平時他們倒也看不出來,只是覺得這家伙太愛胡鬧,可是今日聽了姜敏這番話,倒是都有一個想法:這個沈傲,還真是個楞子,楞得沒邊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1:43
第三百七十九章:大爺,你覺悟太低了

春節臨近,汴京仍籠罩在冬日之中,早晨起來,冬霧彌漫.霧散之后,立即出現一幅奇景,那青松的針葉上,凝著厚厚的白霜,像是一樹樹潔白的秋;,那落葉喬木的枝條上裹著雪,宛如一株株白玉雕的樹;垂柳銀絲飄蕩,灌木叢都成了潔白的珊瑚叢,千姿百態,撲塑迷離,積雪落在連綿的屋脊上,蒼茫一片,將宮中的琉璃瓦蓋了個嚴嚴實實。

沈大才子被欽命拿辦,現軟禁于大理寺,這件事早已傳開,汴京城中,又多了幾許談資,有仰慕沈傲才華的,極力為他辯護;也有心中嫉恨的,不可避免落井下石、冷嘲熱諷。

大清早的宮里頭很是平靜,平靜得有些不像話,早朝下來,趙佶回到文景閣,這兩日他睡得少,眼袋很大,一夜之間,仿佛蒼老了不少;文景閣里溫暖如春,他倚在小幾子上,心不在焉地想著心事。

過了一會兒,楊戩指揮著兩個小太監進來,趙佶抬眸,板著臉道:“怎么了?”

楊戩道:“是中書省那邊送來的奏疏,足足有七十余本,請陛下過目。”

趙佶厭惡地揮揮手:“朕不看,拿走!”

楊戩左右為難,正要指揮著小太監將奏疏帶走,趙佶突然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送來了這么多奏疏?”

楊戩垂立道:“奴才也不知道,陛下一看便知。”

趙佶臉色鐵青,終究還是生出了好奇之心,在往日,遞入宮中的奏疏有個七八本,就已是不少,今日卻不知是怎么了?

趙佶抬了抬手,道:“拿上來給朕看看。”

小太監將奏疏搬上御案,趙佶隨便撿了一份來看:臣聞忠無不報,信不見疑,臣常以為然,徒虛語耳!昔者荊軻慕燕丹之義……今有沈傲,貪贓不法,欺上瞞下,更無懷罪之心,尚洋洋自得……臣愿陛下留意幸察。御史桐潤從伏訖拜上。

趙佶看了奏疏,才知道這一封乃是彈劾文疏,彈劾的對象是沈傲,說他貪贓不法,任職期間向番商索要財物,罪無可恕。

更有趣的是這個叫桐潤從的御史文章做得極好,先是一陣引經據典,隨即又是一陣痛罵,暢快淋漓。

看完這份奏疏,趙佶心里生出痛快之感,口里道:“罵得好!哼,原來沈傲還貪贓,真是豈有此理,若不是這桐御史,朕現在還被蒙在鼓里。”

隨即又撿起幾份奏疏,內容都是千篇一律,這個說沈傲娶了四個老婆,自稱是聖人門第,卻無視禮法,實在罪不可恕,請陛下懲處;還有一個說的是泥婆羅王子的事,說沈傲嬌縱不法,毆打異國使臣,使大宋為之蒙羞,這些還是察有實據的,有幾篇更是讓趙佶無語,說什么坊間流傳沈傲在家里疼老婆,甚至還親自下廚做糕點,所謂君子遠庖廚,這個家伙實在太可惡了,竟然敢下廚,簡直是罪無可赦,無恥之尤,壞到了極點,于是又是一陣引經據典,說古代某某大奸臣也是這副德行,由此推斷,這個沈傲就是個心懷叵測的奸賊,人人得而誅之。

到了后來,就更不像話了,趙佶撿起的一份奏疏看完,不由地哭笑不得,里頭是這樣說的,沈傲這個人,太壞了,為什么壞呢?因為臣聽說他去鴻臚寺值堂的時候居然騎馬而不坐轎,我大宋崇文抑武,沈傲這樣做,到底有什么居心?臣還聽說,沈傲和殿前司聯系密切,那么臣可以推斷,這個沈傲已經無可救藥,最后落筆的時候,這個寫奏疏的奇人竟還不忘加一句:沈傲此人,居心叵測,不能用常理來定奪,結交武夫,然有謀逆事焉?

所謂捕風捉影,還真是叫人看的膛目結舌,一開始,奏疏里群情激奮地對沈傲破口大罵,趙佶覺得是為自己出了一口惡氣,后來千篇一律都是如此,也忍不住生厭了,將奏疏一推,突然發現,原先自己將沈傲恨得牙癢癢,經這些人一罵,反倒消了氣,覺得沈傲雖然可惡,卻也有幾分可憐,好端端的被人潑了一通臟水,千人踩萬人唾的,轉眼之間,就成了個十惡不赦之徒。

只是讓趙佶為沈傲辯解一句,趙佶卻是不肯,換作從前,他早已容顏大怒,下一道中旨去申飭這些捕風捉影沒事找事的家伙了,可是現在他的氣雖已消了,面子卻擱不下來趙佶沉默了片刻,突然對楊戩道:“楊戩,朕問你,沈傲真是個十惡不赦之徒嗎?”

楊戩不知官家如此問到底有什么用意,腦中電光一閃,突然察覺到這是一個機會,連忙道:“若是有人想叫沈傲十惡不赦,沈傲就是十惡不赦。”

這個回答有點兒隱晦,趙佶眼眸一閃,幽深的眸子深沉起來:“這個人是誰?”

楊戩立即道:“奴才不敢說。”

楊戩越是不敢說,趙佶反而更加仔細咀嚼著這句話,徐徐道:“去,將奏疏彈劾之人的名字都記下來,立即報知給朕。”

楊戩應命,立即叫來了幾個書筆太監,讓他們將奏疏進行清理、記錄,只過了一炷香,便將名單奉上,趙佶接過名單,嘆了口氣:“楊戩,你說的對,是有人想叫他十惡不赦,哼,沈傲也是活該,他若是不胡鬧,又豈會有今日?這些奏疏全部留中吧,不要理會,至于會審的事,你去請教蔡太師的意見,問問他想如何個審法,告訴他,定不了罪,就讓他官復原職,若是能定下罪來,朕嚴懲不貸!”

楊戩立即道:“奴才這就去傳旨。”

“回來,將這些彈劾的奏疏也送到太師那里去,看看他怎么說。”

……………………………………………………………………………………

楊戩去傳了旨,蔡京立即將王黼、王之臣等人叫來,臉色鐵青地看了他們一眼,嘆了口氣,道:“你們誤了大事了!”

王黼、王之臣面面相覷,一時摸不著頭腦,道:“請太師明示。”

蔡京嘆了口氣,從袖子里掏出幾份奏疏,摔落地上,道:“你們自己看吧。”

二人撿起奏疏,奏疏中的內容雖有些荒誕不經,卻也沒有什么,風聞奏事,本就是御史們拿手的絕活,這又算的什么,能誤得了什么大事?

蔡京嘆道:“知道為何陛下將奏疏送到我這里來嗎?你們……真是蠢不可及,彈劾之要,在精不在多,雪片般的飛入宮中就能置人死地?哼,對付別人還好,可是要對付沈傲,就差得遠了。”

王黼躬身聽著蔡京的訓斥,心里卻覺得不以為然,心里想:羅織罪狀不正是你最在行的,今日反倒怪起我們了。

蔡京坐下,喘了幾口粗氣,道:“陛下問過老夫會審的事,還說了,若是罪名察有實據,可立即法辦,若是尋不出證據,必須放人,還要讓他官復原職。”

王之臣是刑名出身,頗有些心得,道:“這個好辦,既然不能問欺君之罪,那就從貪贓入手,抓其一點,再搜尋出證據,不怕沈傲能翻案。”他舔了舔嘴,自信滿滿地道:“沈傲貪贓的事,我已經叫人搜了證據出來,還派人尋了幾個番商做人證,只要當堂對質,任他有三寸不爛之舌,也只有乖乖認罪伏法的份兒。”

王黼振奮精神:“王大人說的不錯,有了證物,就能逼出供詞。”

蔡京頹唐地只是搖頭,至始至終,他有一種本能的直覺,直覺就是沈傲并不簡單,因為從一開始,沈傲那里都太平靜了,衛郡公那邊一點風聲也沒有。

這是為什么?

蔡京一時還沒有想出來,原本按他的謹慎,在沒有想明白之前,是絕不會輕易動手的,偏偏黨羽們一個個激憤異常,恨不得一腳將沈傲徹底踩死,就如那風雨之下的浪尖,蔡京被后浪推著,不得急切下手。

等到楊戩前來傳旨,蔡京更加感覺到不對勁,只是到了這個時候……

蔡京瞥了躍躍欲試的王黼、王之臣一眼,嘆了口氣,道:“你們好自為之吧。”

………………………………………………………………………………

沈傲長胖了,若是有人知道這家伙被軟禁在大理寺居然還長了幾斤肉,非要忍不住上前踹他幾腳不可。

其實他也是不想的,呆在這屋子里,哪里也去不了,只能躺著,吃了睡,睡了吃,無憂無慮,想不胖都難。

門前的幾個小吏作為看守,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別的犯官請進來,那都是惶惶不可終日,一有風吹草動就嚇得瑟瑟發抖,偶爾有幾個膽大的,也是食不甘味,輾轉難眠;偏偏遇到沈傲這個家伙,睡了就吃,吃了就睡,一日三餐供應著,他將盤子一掃而光,到了夜里,還吵著要吃糕點。

不給面子,實在太不給面子了,這人要是走了出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大理寺是鴻臚寺,放下水火棍、枷鎖改作迎賓了呢,這讓人情何以堪,還讓大理寺上下往后再怎么創新高,爭取更大的進步?

心里雖有怨言,不過這位沈老爺,他們卻是半分不敢怠慢,寺卿已經吩咐過,要好好照顧,寺正和幾個推官也都來打了招呼,所以還得小心伺候著,不能怠慢。

等關押了四天,負責看守的幾個小吏都松了口氣,今日便是會審的日子,趕快將這瘟神送走,再呆下去,莫說他們受不了,這大理寺都要成客棧了,單單為了給他供應糕點,就讓他們累得要趴下去,這位老爺要吃糕點也就罷了,還指名要邃雅山房的,沒有辦法,只能給他去買,于是走了七八里路打了個來回,氣喘吁吁地將糕點送上,他吃了一口,還搖頭,搖頭也就罷了,居然還說:可惜,可惜,不是新鮮出爐的,沒意思。

這真是將自己當大爺了,看守氣得不行,再大的犯官他們也見識過,也沒幾個這般刁鉆的,真拿自己作大爺了。

看守們懷著激動的心情開了門鎖,進里頭一看,沈傲正躺在榻上呼呼大睡,其中一個看守小心翼翼地過去搖醒他,笑嘻嘻地道:“沈大人,時候到了。”

沈傲睜眼,一屁股坐起,拍了拍腦袋,道:“什么時候到了?”

“大人,今日要會審啊。”

沈傲呆呆地坐著,噢了一聲:“會審什么時候開始?”

“巳時一刻。”

“現在又是什么時辰?”

看守沒遇到過這樣啰嗦的人,人家要提你,你跟著我們去就是,哪里來這么多廢話,這位大爺也是,聽了會審,竟是一點也不急,還有心情問東問西,耐著性子道:“現在是辰時一刻。”

“噢……”沈傲拉著長音表示明白,起身穿了衣衫,慢吞吞地道:“還有一個時辰,不急,不急,我還沒有吃早點,勞煩哪個兄臺給我去邃雅山房買一籠桂花糕來……”

“……”看守們忍不住地瞪大了眼睛,真是活見鬼了,大爺,你是要去會審啊,再過一個時辰,就要給你定罪了,要嘛充軍發配,要嘛殺頭絞首,你還吃什么糕點?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1:44
第三百八十章:會審

沈大爺收監的覺悟低,吃起早點來卻是一絲不茍,看守們大清早跑斷了腿,去遂雅山房買來桂花糕,沈傲不緊不慢地坐下,大叫一聲:“上茶。”

沒辦法,只好給他上茶,好在看守知道他的德性,一開始已經燒好了水,忙不迭地斟了茶來。

沈傲細嚼慢咽地吃,過了好一會,才從容起身:“走,會審去。”

看守們算是怕了他,兩個在前引路,一個在后押著,先帶他到簽押房點了卯,才押上一輛馬車,一路往刑部大堂去。

到了刑部,沈傲從馬車里鉆出來,才發現兩道上早早地來了不少人,都是來看熱鬧的,一見沈傲出來,呼啦啦地大叫起來:“人來了,來了……”

沈傲無語,哥們來了,你激動個什么!大清早跑到這里來看熱鬧,真是沒事找事。

“表少爺,表少爺……”

沈傲往聲源看去,才發現劉勝、劉文朝他招手,他們的后頭是周夫人、唐夫人、蓁蓁、唐茉兒、周若,沈傲沒有走過去,太引人注目了!心里暗暗慚愧,人家這么擔心,虧得自己居然還長胖了,罪過,罪過,同時心里為自己辯解,這也沒辦法,大理寺的差役們太熱情,一口一個大人有什么吩咐,不叫他們找點事,尋點吃的來,豈不是打擊了他們的積極性?

待進了刑部正堂,人流隨著沈傲往衙前涌來,立即有一隊禁軍明火持杖,將人攔在衙外,眾人一起叫道:“不是說會審嗎,為何不能旁聽。”

禁軍嘿嘿大叫:“這事要問就去問宮里去,任何人不得闖入,誰進一步,立即拿去三衙治罪!”

去三衙,那可是比大理寺還可怕的地方,進去了先打一頓殺威棒,再發落回京兆府候審,這一番來回折騰,不死也要脫層皮;眾人紛紛面露畏色,不由地后退了幾步。

過不多時,門口一頂頂轎子落下,眾人也有消息靈通的,這個說:“這位是刑部尚書王之臣王大人……”那個道:“少宰王大人也來了。”

接著是大理寺卿姜敏,衛郡公石英、祈國公周正、上高侯……

須臾之間,汴京城中的達官貴人紛紛來了,一個個面上看不出動靜,風淡云輕地進去。

這般的陣仗,倒是讓人開了眼界,許多人紛紛猜測,下一個來的人會是誰,又是什么身份,有了這一份期待,人群驅之不散,仍舊在道旁等著,接著一人落轎,有叫:“晉王,晉王也來了……”

晉王穿著大紅蟒袍,神氣活現的步入刑部,有眼尖之人,恰好看到了晉王還帶了個錦盒,又是引起一番議論,晉王帶的錦盒里裝的是什么?瞧他如寶貝似地捧著,莫非是什么緊要的物證?

之后的人一個個顯赫,太師蔡京到了,不過他的轎子是直接入內,連下轎給人看的機會都沒有;還有三皇子趙楷,齊王趙搑、周王趙勝……

汴京城里數得上的大人物,竟都齊聚于此,讓人一見,紛紛感覺不虛此行。

沈傲被人押著過了幾道儀門,在長廊下候審,也不知道外頭的動靜,瞧這般的做派,只怕一時半會還不會提人,干脆一屁股坐在廊下的長凳上,悠哉悠哉的看著天色,慢吞吞地道:“風和日麗!今兒的天氣蠻好。”

隨來的看守要哭了,心里忍不住說:“大人,你正經一點好嗎?不知道的人還當我們隨你去踏青呢,我們是大理寺差役啊,讓人看見多不好啊!”

看守們雖是萬般腹誹詛咒,卻不敢怠慢了他,紛紛笑嘻嘻地道:“是啊,天色不錯,不錯。”

沈傲又去看長廊邊的碑石、牌坊,悵然道:“這么好的天氣,可惜要呆在這個鬼地方,可惜,可惜。”

這一句就有當著和尚罵禿子的嫌疑了,刑部是鬼地方,那大理寺還能有個什么好,罵了刑部,大理寺脫得開身罵?這不等于是說光榮的大理寺差役是牛頭馬面,是游魂鬼卒嗎?

幾個看守面面相覷,真是倒了血霉,遇到了這么個家伙,卻都不敢做聲。

沈傲又道:“不過嘛,在下幸得諸位看顧,這幾日過得還不錯,為了感激你們,不如我給你們題詩一首,表彰你們的功績吧。”

看守受不了了,題詩?大人啊,您就饒了我們吧,大家混口飯吃而已,你何必要侮辱我們?明知我們不識字的。

沈傲驚訝地道:“你們不要我的詩?想來是看不起我了。”

看守直如那賣笑的青樓樂女,心在滴血,卻不得不強顏歡笑,一個個興高采烈地道:“要,要,沈大人的詩,我們自是最喜歡的。”

沈傲撇撇嘴道:“算了,不給你們作詩了,作了你們也不懂得欣賞。”

碰到這樣的人,看守的笑比哭都難看,就好像一個小朋友對另一個小朋友說,我家里有根吃剩下的冰棍棍子,你要不要?另一個小朋友不要,于是被小朋友狠揍一頓,被打的小朋友強忍著淚水說:“要,要。”于是打人者笑嘻嘻地說:“算了,冰棍棍子都不給你。”

逗了一會看守,那一邊已有推官發了簽下來提人了,沈傲站定,道:“諸位,我要過堂了,大家保重。”

過了堂,該充軍就充軍,該發配就發配,反正再和幾個看守都沒有了關系,看守們大喜,立即道:“大人保重。”

沈傲突然想起了什么,從袖中抽出一沓錢引來,給看守們發鈔,一人一百貫分發下去,道:“幸得諸位照顧,這點錢,小小意思。”

只有這句話最是動聽,看守們見了錢,再多的不愉快都煙消云散,這一下是真的笑了,紛紛道:“大人太客氣,客氣。”

沈傲揮揮手:“不客氣,不客氣,在下有的是錢,拿去花吧,說不定往后我再去大理寺,還要你們照顧呢!”

沈傲被押到了刑部大堂,左右看了看,發現來的人還真不少,除了幾個主副審官,分別是蔡京、王之臣、姜敏三人,其余的王公大臣琳瑯坐在堂下,或看著沈傲精神奕奕,有剜著他恨得牙癢癢,還有幾個不知從哪里拉來湊數的,捏著胡須還在打盹,聽了動靜,才搖著腦袋張開眸來,精神一振,好戲開場了。

衛郡公石英和周正皆向沈傲投來目光,沈傲見了他們,只朝他們點點頭,意思是叫他們不必擔心。他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一會,最后落在晉王趙宗身上,趙宗看著他捋須竊笑,朝他眨眼。

沈傲心里啐了一口,這家伙跑來,準沒有好事。

接著有許多人站起來,紛紛有人道:“沈大人無恙。”

沈傲抱拳回禮,雖是受審,可并沒有革員,大人二字,沈傲還當得起,更何況刑不上大夫,未判罪之前,他還不至于是犯官的身份,因此這場面就有些熱鬧了,和沈傲相熟的,占了會審的一半,這么多人突然起來,一陣陣哄堂見禮,聲勢不小。

王之臣、王黼幾個只是捋須冷笑,頗覺得有些不自在,恰在這個時候,蔡京也笑吟吟地道:“沈傲風采依舊,可喜可賀啊。”

沈傲朝他行禮,道:“蔡大人老當益壯,下官見過大人。”

蔡京呵呵笑著壓壓手:“不必客氣,待會兒就要開審了,老夫奉了欽命,若是有得罪你的地方,你不要見怪。”

沈傲笑了笑道:“下官不敢見怪。”

蔡京頜首點頭,微顫顫地坐下,正色道:“來,給沈大人看座。”

立即有人搬了小凳子來,請沈傲坐下。

衙中頓時安靜下來,到了這個時候,好戲算是正式開鑼了。不過到底會審的結果如何,卻是誰都沒有把握,這雖只是一個會審,在座之人都是心懷鬼胎,可是任誰都明白,這場會審,干系著整個朝局,作為舊黨新晉干將,沈傲一旦定罪,其后果不可預料。可若是咸魚翻身,在座之人就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家伙了,據說此人犯的是欺君大罪,連這個都能脫身,那么他的能力、在官家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況且這一趟宗室的王爺都來了,就是三皇子也趕了來,雖然只是坐在人群中,并不顯山露水,可是這背后到底揭示著什么,卻讓人更加看不懂。

歷年以來,會審的犯官不計其數,可是能引起這般大動靜的,唯有沈傲獨一份,不但坊間熱議,整個汴京官場、王公都牽涉進來,頗有些打擂臺的架勢。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待眾人紛紛坐下,蔡京便一直保持著肅靜,合著眼,一副萬事都不關心的樣子。

蔡京的態度看在王之臣眼里,王之臣已經會意,冷笑一聲,道:“堂下何人?”

“下官沈傲。”

“沈傲,你可知罪嗎?”

“愿聞其詳!”

“哼,明明是你受審,卻還要問我,你若是從實招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若是抵死不認,待本官上了證人、證物,看你如何狡辯。”

沈傲風淡云輕地坐在堂下,面露微笑:“王大人說什么,下官怎么聽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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