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嬌妻如雲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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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11-6-5 16:04: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0 2261778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1:15
第三百五十一章:講義氣的沈學士

    金人的崛起,使得關內的時局窘亂起來,敵人變成了朋友,朋友成了寇仇,各方使節依託著汴京大顯身手,不管是西夏、金人,還是吐蕃、契丹,目光都聚焦在一個縣尉身上。

    大宋的政治自趙佶登基之後就不是從前的光景,眼下寵臣當道,受到信任的太監可以鎮守三邊,踢蹴鞠的可以一躍成為太尉,統管天下軍馬,眼下這小小縣尉,也一時成為熱門,殿試對策能成為一項國策,這是古今未有之事,沈傲連夜入京,各方已經意識到,這場暴風的風眼,正是在這個縣尉身上。

    八月二十,沈傲任仁和縣尉,即刻上任,九月十七,沈傲被召回京師,二十三,抵京之後立即入宮,在宮中足足呆了整整一天,這一天裡,趙佶和沈傲說過什麼,沒有人知道,但是有一件事可以確認的,就是這個從杭州召回的縣尉,一定與金遼事務有關。

    接到了消息,各方紛紛運作起來,耶律定正是其中一個,身為天柞帝第五子,因為聯宋的干係重大,他是第一個以皇子身份出使的遼國使臣。

    耶律定明白,拉攏這個沈傲事關重大,不但可以緩解遼國敗亡的頹勢,更為重要的是一定要得到宋朝對新政權的認可。

    這個新政權,說起來也奇怪,雖說時間只過去一個月,可是遼國仍是兵敗如山倒,遼國國主天祚帝已被金軍嚇破了膽,位於關外的臨璜府在上京道淪陷之後已被金軍的虎視耽耽,這位老兄乾脆得很,立即作出決定 西逃。

    此後,金軍一鼓作氣,立即拿下臨璜府,遼國國都自此淪陷。只是問題出來了,臨璜府攻陷,遼國震動,位於南京的耶律大石會同宰相李處溫二人立即將二皇子耶律淳擁戴為皇帝。

    逃到大同的天祚帝仍在,南京卻又出現了一個新皇帝,於是,顯赫一時的遼國自此分裂,一個以南京道、中京道為基地,另一個則以大同為都,管轄著西京道。

    耶律淳既即位,得知父皇還活著,居然還一口氣跑到了西京大同,自然也不客氣,乾脆遙尊他為太上皇,繼續做自己的國主。可天祚帝不樂意啊,於是這西遼和東遼變成了勢同水火的局面。

    耶律定是耶律淳派來的,他是耶律淳的胞弟,這一次就是希望宋庭能夠承認東遼,只有這樣,兄長皇位的合法性才能更加穩固,至於那個倉惶逃竄的父皇,耶律定是顧不上的。

    沈傲剛剛回府,他立即接到細作密報,當即啟程拜訪,徑直進了前院,看到有不少下人正搬運著前院的大車,他忍不住好奇,多看了兩眼,一看之下,臉色不禁蒼白起來,故意與劉勝說了幾句好話,掀開其中包裹著油紙的小箱,一看,連手都禁不住地顫抖起來。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耶律定一拳砸在車轅上,猶如一頭發瘋的豹子。

    那些搬運東西的下人一時驚呆了,這個人真是奇怪,莫非瘋了嗎?

    小箱子裡裝的是一顆明珠,其實明珠也不值什麼錢,最大的問題是這顆明珠是耶律定見過的,乃是遼國怡情公主冠上的飾物,明珠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只要略略一想,耶律定就明白了,金軍攻陷臨璜府,怡情公主是耶律定的姐姐,已被金軍俘虜,明珠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金軍手裡,此後,金人帶了這些明珠又到了汴京,大肆收買大臣,希望大宋能改變聯遼國策與金人盟誓。

    耶律定生氣的不是金人送給沈傲的禮物,而是想到那被擄去的姐姐,國仇家恨此刻勾了起來,牙關咬得咯咯作響,大怒一聲,拿起那明珠重重往地上一摔,狠狠踩上幾腳,口裡還在咒罵著:“金狗……”

    明珠碎成了數瓣,他的舉動,讓劉勝几個人驚呆了,劉勝謹記自己的職責,這些禮物是自家主人的,東西摔碎了,怎麼交代?大吼一聲道:“呔,你這廝好生無禮……”

    劉勝比不得他爹謹慎,畢竟年紀不大,不過三十歲上下,難免有些心氣,再加上這耶律定的無禮表現,更是怒從心起,呼喝著幾個下人就要揍人。

    “住手”沈傲聽了傳報,與夫人們說了幾句話,就出來會客,慢悠悠地走過來,看了地上的明珠,對劉勝道:“怎麼回事?”

    劉勝道:“表少爺,這廝把你的禮物摔碎了,這是上好的明珠呢。”

    耶律定想起了自己的使命,上下打量了沈傲一眼,心裡也明白自己鑄了大錯,禮物是金人送給沈傲的,這即是沈傲的私人物品,自己本就有求於此人,這樣做實在有些過份,連忙躬身道:“請問是沈傲沈學士嗎?鄙人慚愧,竟是不小心摔壞了您的明珠。”

    沈傲帶著笑打量眼前的來客,連忙挽住他,很真誠地道:“啊呀呀,還行什麼禮,原來是遼國來的朋友,學生是最喜歡與遼國朋友打交道的,敢問兄台高姓大名。”

    耶律定道:“鄙人耶律定,沈學士,多有得罪了。”

    沈傲正色道:“一個明珠而已,不過七八萬貫錢的事,摔了就摔了,耶律兄切不可再說這種客套話,沈某人是那種為了小小明珠而不要朋友的人嗎?更何況宋遼乃是兄弟之邦,所謂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呼,耶律兄能來我這裡走一趟,沈某人就已經很開心了,這明珠的事休要再提。”

    一旁的劉勝糊塗了,這明珠滿打滿算也賣不出五千貫去,表少爺怎麼說它不過是七八萬貫錢的事?就這小小的明珠也值七八萬貫?

    奇怪,真奇怪,換了往日,邃雅山房那邊來報賬說一日賺了三百貫表少爺都喜滋滋的,若真是七八萬貫的珍寶,表少爺為什麼說得這般漫不經心。

    劉勝不由地撓了撓頭,一點也體會不到表少爺的險惡用心

    耶律定自然不是劉勝,聽了沈傲這番盪氣迴腸的話,臉色稍稍一變,心裡已經明暸了,深深一躬道:“沈學士果然是雅人,鄙人佩服至極。”

    沈傲笑了笑,道:“雅人談不上,沈某人別的沒有,就是有義氣,所謂千金難換知己,錢是身外之物,我一向視金錢如糞土的;耶律兄,還是請進客廳喝口茶吧。”

    耶律定隨著沈傲進了客廳,叫人點了蠟燭,廳中頓時光亮起來,又奉了茶,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茶香,沈傲當先問道:“不知耶律兄此來,有什麼見教。”

    耶律定道:“倒也沒有什麼事,不過是來看看沈學士,與沈學士交個朋友,此外,我國國主一直希望沈學士能夠代表貴國皇帝出使鄙國,此事已再三向禮部懇求,若是一切順利,半個月內沈學士便可隨鄙人成行了。”

    沈傲哈哈笑道:“只是不知貴國為什麼一定要我來做這使節,如此盛情邀請,倒是教我汗顏了。”

    耶律定眼眸閃爍了一下,沉默了片刻,道:“因為沈學士是聰明人,今日天下,與戰國並無不同,在我的心目中,沈學士就是合縱攻秦的蘇秦,當今天下,金人最強,有入關吞囊宇內之心,虎視天下,野心勃勃,只有沈學士這般的大智之人,才能撮合宋遼之合,共抗強金。”

    沈傲的心裡也不由地笑了,看來契丹人漢化的水準不錯,這位國使不但漢話說得圓潤,引經據典竟是一點都不比儒生差。

    沈傲微微笑道:“蘇秦是不敢當的,不過眼下的時局,對於宋遼來說合則有利,抗金也是刻不容緩的事。”

    耶律定探了沈傲的口風,不由大喜,道:“沈學士說的沒有錯,不過眼下西夏欲與金人夾擊我大遼,形勢已危如累卵,大宋可以出兵相救嗎?”

    沈傲淡淡一笑,故意把玩著手裡握著的茶盞,飽有深意地道:“相救也容易,不過還要從長計議,等兩國簽署了新的盟約再說,這件事,不急。”

    沈傲不急,耶律定急啊,一日不簽署盟約,大宋就拖延時間,等那西夏真的動兵了,就悔之不及了。

    耶律定隨即一想,立即猜透了沈傲的居心,簽了盟約才肯幫助,這沈學士是故意要逼著遼國儘快簽署盟約,否則他們就會一直拖延下去,只是宋國打算拿來交換的國書會有什麼內容呢?若是條件太苛刻該怎麼辦?

    耶律定苦笑一聲,心裡想,再苛刻也只能就範,拖延時間對宋人沒有壞處,對遼人有著大大的害處,那是要冒國破家亡的危險,沈傲的狡詐之處也在於此,將西夏的事務與宋遼的關係捆綁起來,以此來逼遼國作出退步。

    盟約的事還沒有談,耶律定就發現自己已經落於下風,他嘆了口氣,道:“沈學士的意思,鄙人明白了。”

    沈傲爽朗地道:“這就好,大家都是聰明人,沈某人最喜歡和聰明人做朋友。”

    二人一直談到深夜,之後的話就不再涉及到國事了,偶爾也說些琴棋書畫,耶律定倒真是個聰慧之人,現在還不是真正談的時候,先拉了關係再說。

    到了子夜,耶律定才是起身告辭,沈傲熱絡地將他送出去,臨走時還不忘道:“耶律兄,你我一見如故,方才打碎了明珠的事,你切莫掛在心上,我們的交情就是十棵百棵明珠也不能換的。"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1:16
第三百五十二章:城門失火啦

   清早起來,掐指算了算,今日是九月二十四,沈傲跑到後園活動了筋骨,劉勝興沖沖地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道:“表少爺,表少爺……”他喘了口大氣才道:“昨天那個遼國人叫人送來了八萬貫錢,說是賠償夜明珠的費用。”

    劉勝以為沈傲一定會大驚失色,誰知沈傲處變不驚地只是點了點頭,淡淡然地道:“知道了。”

    劉勝道:“表少爺,八萬貫啊。想不到那遼人如此大方,早知道讓他多打碎幾件明珠、瓷瓶兒,表少爺保准要大一筆。”

    沈傲訓斥他道:“你於心何忍?人家賠了八萬貫就得了,做人要有原則知道嗎?人在哪裡,帶我去看看。”

    劉勝引著沈傲到前堂,一個遼人夾著一個箱子等候多時,見沈傲過來,連忙站起來,將箱子打開,裡頭一沓沓的錢引只晃得人眼暈,遼人道:“沈學士,我家主人昨日砸壞了你的明珠,實在抱歉得很,因此特地叫我來將明珠的錢送來。”

    沈傲很客氣地道:“耶律兄太客氣了,這叫我如何敢當?這錢還是拿回去,告訴耶律兄,我沈傲最講義氣的,一個七八萬的明珠而已,怎麼能叫他破費?”

    遼人當然不會真的傻到抱著錢回去,連忙道:“沈學士義薄雲天,汴京內外人盡皆知,只是這錢還是不要推辭,我家主人說了,能結識沈學生這般講義氣的朋友,是他畢生的榮幸,若有機會,他還會再來拜訪。”

    放下了錢,遼人告辭出去,沈傲送了客,折身回來立即抱著箱子數了數錢,連續數了兩遍,臉色有些不好看了,對劉勝道:“劉勝,你來幫我數數看。”

    劉勝數了一遍,道:“表少爺,好像數目不對,只有七萬九千八百貫。”

    沈傲板著臉道:“無恥,明明說好了八萬,居然還少了兩張。”說罷,把錢帶回後園,讓蓁蓁收起來,蓁蓁大夢初醒,先是將錢收好,道:“這哪兒來的錢?”

    沈傲道:“這種事你不要和茉兒說,這錢是別人賠給我的,損壞東西要賠償,對不對?”

    蓁蓁聽他說得不清不楚,想了想,也就不再追問,她是個聰明的女人,男人不能逼得太緊,就問他:“餓不餓,我叫廚子送些餐點來。”

    沈傲點點頭,用罷了早飯,宮裡頭來人了,原以為是皇帝尋他,誰知那面生的太監道:“太后請沈學士入宮。”

    太后?沈傲摸了摸鼻子,心裡想,莫不是三缺一吧?哎,這三缺一都從宮裡叫到這裡來了,佩服,佩服,太后果然和別人不一樣。

    有時,太后的懿旨,比皇帝的聖旨還要管用,想起那一日訓斥趙佶的樣子,沈傲哪裡敢得罪這後宮之主,天大的事也得擱下。

    隨著小太監到了皇宮,來到欽慈太后的寢宮,沈傲踱步進去,見裡頭竟來了幾個貴婦,他先向太后行了禮,左右看了一眼,安寧不在,倒是賢妃陪坐在一旁,朝沈傲招呼一聲,叫人搬了錦墩來請他坐了。

    欽慈太后道:“今日天氣不錯,叫你來打幾局葉子牌,方才哀叫讓人去問了官家,官家說你這幾天都沒有事,這敢情好得很,正好來陪陪哀家。”

    沈傲心裡腹誹,這天氣不錯和打牌有什麼干係。

    不及多說,太后便喚了賢妃還有另一個貴婦,四人一張桌子,叫人拿了葉子牌來開局。

    這種葉子牌對於沈傲來說上手容易,比麻將簡單多了,打起來很順手,幾番下來,有贏有輸,贏得是僥倖,輸的時候卻是故意的,總不能次次都贏人家老太太。

    幾局下來,欽慈太后完全沉浸其中,不亦樂呼,連那母儀天下的架子都忘了擺了,沈傲心裡想,其實這也就是個尋常的老太太,別看她平時裝的挺像這麼一回事的,其實打了幾圈葉子牌,立即就暴露了她的本性。

    至於賢妃,打起牌來總是有幾分優雅,沈傲知道,欽慈太后能開的開,賢妃未必,畢竟是在太后面前,總要有幾分端莊。

    不知不覺到了正午,欽慈竟是連吃飯都忘了,別人也不好提醒,倒是那個帶沈傲來的太監低聲道:“太后,該用飯了。”

    欽慈抬眸,看了看天色:“這麼快?就拿些糕點來吃吧,不必這麼麻煩。沈傲,你遠來是客,招呼不周,要不教人給你添置幾個小菜來吧。”

    沈傲是餓了,心裡是不願只吃些糕點充饑的,卻不得不拒絕了欽慈的好意,陪著欽慈吃了些糕點。

    吃完糕點,繼續鏖戰,又過了一個時辰,便聽到外頭有人道:“太皇太后到。”

    欽慈雙眉一挑,卻是冷著臉道:“不必管,繼續玩牌。”

    沈傲心裡有點虛,宮裡的事他略知一二,這趙佶的宮廷之中有一個較為有趣的現象,就是太后比較多,這主要的原因是趙佶繼承的乃是兄長的帝位,趙佶入主宮城之後,自然要將自己的生母欽慈抬高身份,因此原本欽慈這位王太妃被敕了太后。除此之外,哲宗是趙佶的兄長,如今將帝位傳給他,趙佶又豈能無動於衷,因此又將哲宗的皇后孟氏立為了太后,而哲宗的母親向太后則立為了太皇太后。

    其實按輩分,太皇太后高氏和欽慈太后是同等的,哲宗和趙佶是兄弟,這兩個女人一個是哲宗的母親,一個是趙佶的生母,只是因為哲宗是先帝,因此這高氏比起欽慈太后來就高了一輩,這種奇怪的現象有些讓人匪夷所思。

    過不多時,高氏在一個老太監的攙扶下徐徐進來,裡頭的內侍和宮女紛紛行禮:“見過太皇太后。”

    賢妃和那貴婦也不能坐了,丟了牌朝高氏行禮,沈傲見機也隨著大家附和,唯有欽慈自顧自地還在玩牌兒,咬著唇頗有不悅。

    高氏笑道:“太后也在玩葉子牌嗎?方才我叫人請你過去玩牌兒,你不去,倒是自顧自地躲起來玩了,太后就這般的怕我?”

    欽慈太后板著面孔不作理會,沈傲看在眼裡,心裡想,這太皇太后和太后之間一定早有衝突,只是不知這高氏這個時候來做什麼,莫非是故意來惹事的?天啊,哥們只是三缺一被人拉來的,神仙打架,可千萬別傷及無辜。

    誰知越怕什麼,越來什麼,高氏的臉有些冷了,看了沈傲一眼,冷聲道:“喲,這俊俏的小後生是誰,後宮是你隨便能進的嗎?若是被外頭人看見了,還道你是哪個宮裡的面呢。”

    欽慈太后聽罷,臉色更加冷了。

    “你這嘴真毒啊!你全家才都是面!”沈傲豈會不知道面是什麼意思,她這話是暗指沈傲成了太后的男寵,表面上是侮辱沈傲,其實是將矛頭指向了欽慈太后。

    沈傲正色道:“太皇太后這些話倒是讓學生不懂了,學生是賢妃的外甥,與太后也算連著親,後輩來看望長輩,問個安,這是情理之中,難道太皇太后沒有後輩來見禮的?”

    欽慈臉色緩和了幾分,心裡想,這個沈傲玩牌頗有天賦,就是這張嘴也厲害,連太皇太后都敢頂撞。口里正色道:“沈傲這孩子哀家喜歡得很,誰要是敢亂說三道四,哀家撕了他的嘴。”她的話是向寢宮裡的太監、宮女們說的,可是真正的指向,很明顯是向著高太后的。

    高氏冷哼一聲,卻不去針對欽慈,只當欽慈的話沒有聽見,冷笑著對沈傲道:“這裡哪裡有你說話的份,你倒是懂得恃寵而驕,一點兒規矩也沒有。”

    賢妃想為沈傲辯解一句:“太皇太后……”

    高氏冷冷地看了賢妃一眼,打斷她:“他就是你的外甥,你這個外甥很了不起啊,賢夫人,你整日往雍和宮裡跑,是要巴結誰來?”

    賢妃的性子較為軟弱,聽高氏這般斥責,已是淚眼婆娑,再不敢說話了,咬著唇忍住眼眶的淚水。

    沈傲見賢妃受氣,心裡有些氣憤,卻也不敢放肆,畢竟這宮裡頭高氏的權勢不小,自己得罪了她倒也罷了,往後賢妃的日子反而更不好過。

    高氏洋洋得意地看著桌上的葉子牌,又對欽慈太后道:“我專程是來打牌的,誰知太后已叫了人來,看來是不敢和我打了,也罷了,來人,擺駕回申寧宮吧。”

    欽慈太后冷笑一聲道:“既然來了,那麼就不妨打幾局吧,上次輸了你一件銀釵兒,不知你帶來了嗎?”

    高氏方才使的就是激將法兒,見欽慈太后動怒,眼眸中閃過一絲喜色,道:“就怕你贏不回來。”

    欽慈太后見賢妃這般模樣,便對賢妃道:“賢夫人就先回寢宮歇了吧,沈傲來坐我的對角,趙夫人,你陪著太皇太后。”

    重新坐下,沈傲故意坐在高氏的上家,心裡想,這個高氏如此囂張,只怕牌技不低,且先看看她的本事。

    沈傲故意地道:“我們方才打的賭注很大,太皇太后一定要來嗎?”

    高氏笑道:“很大是多大?”

    沈傲隨口瞎扯道:“一千貫一番。”

    高氏信心十足地道:“哀家就怕你們輸不起。”接著就率先洗牌。

    沈傲一開始並不急於取勝,而是先對高氏觀察一番,見她拿了好牌時,指節總是忍不住敲敲桌子,拿了壞牌,嘴角便會微不可聞地輕輕一瞥,心裡有了計較,故意先輸瞭高氏兩盤。

    高氏贏了牌,更是喜上眉梢,讓欽慈太后臉色鐵青,倒是坐在高氏下風的貴婦趙夫人有點兒神情恍惚了,她不比沈傲,在這宮裡頭,又不敢得罪欽慈太后,又不能得罪高氏,因此雖是全神貫注的樣子,卻完全是心不在焉,幾次出錯了牌,叫下一輪的欽慈太后更顯不悅。

    沈傲不動聲色,心裡想,時候差不多了;接下來幾局,他開始計算牌數,觀察高氏的臉色,七八局下來,高氏竟是連連輸了七把,一敗塗地。

    高氏轉喜為怒,口裡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難聽的話,埋怨沈傲胡亂出牌,沈傲心裡想,我是你的對家,難道還要放牌給你過嗎?你罵個什麼?

    到了後來,高氏輸得煩了,短短一個時辰竟是輸了兩萬多貫出去,須知宮裡頭的女人雖然不缺錢,尤其是高氏這般尊貴之人,卻也沒有金山銀山,每個月都有定例的,一個月按時放,既不會多,也絕不會少,這幾年高氏倒是存了不少的錢,她的月錢最多,平時也沒有什麼花用,卻也經不住這樣的慘敗。

    沈傲見她臉色越來越差,便故意推牌道:“今日玩得差不多了,就到這裡吧,學生還是先告辭了。”

    高氏冷聲道:“才方方坐下你就要走?再打幾局。”

    沈傲道:“那就打一局,一局定勝負如何?”

    高氏想了想:“怎麼個一局定勝負法?”

    沈傲圖窮匕見,含笑道:“簡單得很,若是我輸了,方才贏來的錢全部一筆勾消,可要是太皇太后輸了呢?”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1:17
第三百五十三章:擔當國使

    高氏沉默了片刻,道:“你想要什麼?”

    沈傲笑道:“學生哪裡敢要太皇太后的東西,不過學生是晚輩,是以就大了膽子,就賭太皇太后頭上的金釵吧,我若輸了,所有贏來的錢悉數奉還,太皇太后若輸了,便將金釵賞給學生,如何?”

    一副金釵,再如何值錢也不會超過兩萬貫,表面上,是沈傲含淚大甩賣,可是從深裡說,那鳳釵乃是太皇太后的臉面,是尊貴的表現,若是輸了,失去的不是鳳釵,而是顏面。

    高氏笑了笑:“好,哀家倒要見識見識你的厲害。”

    欽慈太后給沈傲投來一個鼓舞的眼色,沈傲抖擻精神,洗了牌,這一把牌高氏的牌兒不錯,手頭恰有三百文、四百文、五百文,另有一張一萬貫、兩萬貫、三萬貫,最後兩張是二十萬貫、四十萬貫,她嘴角嶄露出一絲笑容,只消等一張三十萬貫,這一副牌就穩贏了。

    高氏不屑地看了沈傲一眼,見沈傲眉頭深蹙,便知道他沒有拿到好牌,心裡越發得意。

    接著又抓了一張牌,是個七文,高氏嘴角微不可聞的輕輕一瞥,將七文打出去,一心一意地要抓住那張三十萬貫,幾圈下來,高氏頗有些不耐煩了,換了往日,這牌兒早就摸出來了,至不濟,沈傲這個上家也該出了一張,可是左等右等,連個萬貫的牌都沒有,高氏已經有些焦躁了。

    其實她哪裡知道,從她方才出的幾張牌,沈傲就已算出,她要的應當是個萬貫,至於到底是幾萬貫,尚且還不清楚,因此手裡頭雖然萬貫多,卻寧願拆了牌,也不打出來。

    高氏越打越是心焦,明明是副好牌,卻是要功虧一簣,待她下一把抓了一個九文錢時,乾脆將二十萬貫打了出去,她是打算換換手氣,將那副萬貫的連牌拆了。

    誰知她的牌兒一拆,就已後悔不及了,沈傲竟是連續打出三四個萬貫來,氣得她臉色青紫,等她湊九文的連貫時,沈傲卻又一個文牌都不出,正在高氏心煩意亂的當口……

    沈傲將牌一放,笑吟吟地道:“九連貫,太皇太后,學生好像贏了。”

    高氏板著臉去看沈傲的牌,見沈傲果然是從一貫到九貫的連牌擺出來,又氣又惱,卻又不好發作,將頭上的鳳釵取下來放下,接著站起便走,臨行時對扶她來的老太監道:“去,取了兩萬貫給他們。”隨即快步走了。

    欽慈太后大喜,誇獎沈傲幾句,原本在她心裡,沈傲不過是個合格的牌友,如今掙了這麼大的臉面回來,便左右看他都順眼得很,叫人賞了些東西,才肯放他回去。

    打了一上午的牌,沈傲有些累了,懷揣著金釵、錢鈔出了後宮,剛剛到了前殿,迎面就撞到楊戩過來,楊戩遠遠看到沈傲,加緊了步子,嘴上道:“沈傲,陛下在尋你呢,原來你在這裡。”

    沈傲笑哈哈地給楊戩行了個禮,道:“和太后他們打了幾局牌,岳父大人也是知道的,我是第一次打牌,總受人欺負。”

    楊戩咯咯一笑:“雜家還不知道你,方才太皇太后從太后寢宮裡出去了,一臉的不高興,說是輸了兩萬貫和一支金釵兒給個什麼學士,我還說這個學士是誰呢,原來是你”楊戩頓了一下,又道:“把東西拿來吧”

    “東西,什麼東西?”沈傲心裡打了個突突。

    楊戩伸出手:“金釵。”

    沈傲只好將金釵拿出來,道:“岳父大人,這可是我贏來的。”

    楊戩沒好氣地道:“知道是你贏回來的,你也不想想,這金釵是太皇太后的,那是你該得罪的人嗎?待會雜家替你還回去,給你說幾句好話兒,請她老人家息息火兒,太皇太后的鳳釵你也敢要,真是膽大包天了。”

    沈傲只好將鳳釵給了楊戩,心裡暗暗腹誹,好不容易贏了個鳳釵,還要還回去,太皇太后的架子還真是大。

    楊戩接了鳳釵,小心翼翼地收好,又伸出手道:“還有呢。”

    “還有什麼?”沈傲的眼睛瞪得圓圓的。

    楊戩笑嘻嘻地道:“那兩萬貫是太皇太后的體己錢。”

    連錢都要沒收,沈傲大汗淋漓:“都被太后贏去了,我是一分都沒贏。”

    楊戩上下打量沈傲:“你這小子,連雜家也誆騙,後宮裡的太監早就傳報雜家了,這錢,全是你贏的,一共是兩萬一千二百貫,是太皇太后身前的周安親自交給你的。”

    沈傲只好掏出一沓錢鈔來,很是不情願地交給楊戩,心裡想,這岳丈是不是想黑吃黑?哎,今日算是白忙活一上午了,浪費了不知多少腦細胞。

    楊戩拿了錢鈔,蘸了口水數了數,咯咯地冷笑道:“怎麼只有兩萬貫,還有一千二百貫呢。”

    “是啊,怎麼少了這麼多,一定是被那叫周安的傢伙私吞了,我找他要去。”沈傲義憤填膺地卷起袖子。

    楊戩嘆了口氣,道:“你就別藏著掖著了,都交出來吧,雜家這是給你去消災,把東西送回去,太皇太后有了台階兒,往後就不會為難你了。”

    沈傲訕訕地笑了笑,只好道:“我找找我身上還有沒有。”往身上一摸,摸出十二張百貫的錢鈔來,很是驚訝地道:“咦,怎麼身上還有這麼多錢,真是奇怪。”

    楊戩收了錢,板著臉道:“走,先隨雜家去見皇上。”

    沈傲跟著楊戩到了文景閣,閣裡的趙佶正看著一本古書出神,沈傲進來也渾然不覺,沈傲小心走過去,見趙佶看的是那本《畫雲台山記》,《畫雲台山記》是顧愷之的畫論,講述了一些作畫的精要,是顧愷之留存下來為數不多的真跡,彌足珍貴;沈傲在後世,看的也不過是抄本而已。

    趙佶一臉肉痛地抬眸,嘆了口氣,道:“好好的一本書,卻要送出去,朕真的捨不得。”

    沈傲道:“陛下打算將這書送給清河郡主?”

    趙佶這才發現沈傲的存在,患得患失地點點頭:“不送又如何,這一對父女,朕是惹不起他們,將畫論送去,讓他們消停幾日,在母后面前也有個交代。沈傲,你坐下說話。”

    沈傲坐下。

    趙佶正色道:“這一次朕打算讓你做國使,出使遼國,讓禮部迎客主事吳文彩做你的副手,只是這國書還需仔細斟酌一二,沈傲,你可有什麼建議?”

    沈傲想了想道:“第一條,讓遼國國主稱臣。”

    趙佶有些為難的道:“宋遼一向以兄弟之國締結盟約,若是叫他們稱臣,只怕他們不肯,這事關著遼人的臉面,若是加了這一條,遼人貴族一定大力反對,就怕誤了大事。”

    遼人入主關內之後,南院一向是以儒治國,多少也沾染了些漢人的習氣,叫他們稱臣,比他們更加難受,趙佶已採納了聯遼的國策,便一心要與遼人締結新的盟約,以鞏固兩國的地位,共同抗金。只不過稱臣這一條,他料想遼人一定不會接受,一旦接受,對於整個遼國震動極大,極有可能產生不好的效果。

    沈傲笑呵呵地道:“陛下,既是談判,那就是漫天要價,落地還錢,我們將這一條加上,遼人一定會對這一條拼死抗爭,對之後的條款難免產生疏忽,到時候我們用第一條來逼迫遼人接受其他的條款,也就容易多了。”

    趙佶不由地大笑起來,頓時明白沈傲的詭計,第一條只是個吸引火力的幌子,拿來嚇遼人的,遼人一看,稱臣?稱你個大頭鬼啊,這可事關整個遼國的體面,於是把所有的心思,都用來和沈傲爭第一條了,到時候沈傲再滿不情願的將第一條刪去,作出了這麼大的‘讓步’,遼人難道不要表示表示,乖乖地在其他條款上退步嗎?

    “你說得對,這一條要加上,遼人欺負了咱們大宋這麼多年,先嚇嚇他們。”趙佶有一種胸中陰霾一掃而空的暢快之感,哈哈大笑幾聲,道:“之後呢?”

    沈傲道:“第一條是稱臣,第二條就是叫遼國奉還燕雲十六州,燕雲十六州是遼人眼下的根本,他們當然不會肯還,不過我們先提出要十六州,獅子大開了口,再和遼人討價還價,至少也要拿回幾個州回來。”

    趙佶頜首點頭:“你說的不錯,拿回幾個州來。”他心情頗有激動,當年太祖皇帝在的時候,連一塊彈丸之地都不能從遼人手裡取回,今日就是拿回了幾個州,也足夠他留下個開疆擴土的美名,青史留名誰不喜歡,更何況還是唾手得來的。

    沈傲又七七八八地提出許多條件,譬如每年貢獻多少匹戰馬,派出王子走人質之類都是老一套,只不過從前多是遼國獅子大開口,今日是宋人揚眉吐氣。

    趙佶大悅,道:“好,朕立即叫禮部撰寫國書,你立即回去,隨時準備聽旨意吧,沈傲,朕的聯遼之事,全部拜託你了,拿出你那股不肯吃虧的精神,給遼人一點厲害看看。”

    換作是平時,趙佶哪裡會說這種市井潑皮的無賴話,只是和沈傲相處久了,被他傳染了幾分不肯吃虧的氣質,一句話說出來,心裡暢快無比。

    沈傲正色道:“微臣遵旨,一定不辱使命。”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1:18
第三百五十四章:升官

    與趙佶商討了一個時辰,沈傲回府等待旨意,這幾日總算閒下來,他的精神也鬆懈下來,汴京的天氣漸漸冷了,清早起來,沿路的屋簷結著冰霜,呼吸之間帶著騰騰水霧,轉眼到了十月,沈傲趁著空閒去了周府一趟,又去見了唐嚴,一路拜訪下來,總算安生了不少,回到家中要嘛讀讀書,要嘛與幾位夫人出去逛逛。

    讀書是沈傲平素的習慣,從前只是將讀書拿來做敲門磚,可是敲了太久的門,一天不敲一下反而不舒服了,如今雖是不再需要去讀書作文,可是積習難改,實在拿自己沒有辦法。

    偶爾那耶律定會來拜訪一下,又是要請沈傲吃飯,又是要帶他去娛樂場所,沈傲是讀書人,當然嚴詞拒絕,家裡三個女人都快應付不來了,怎麼還能天天出去搞腐敗,實在是豈有此理。

    沈傲義正言辭地對耶律定道:“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沈某是讀書人,豈能去那種亂七八糟的地方,耶律兄不必再多言了,沈某人寧願去宮裡做太監,也決不進那種污穢場所,不過耶律兄的好意,沈某人豈能推辭,若是耶律兄有心,就折現吧,隨便給幾個錢,權當是耶律兄的心意。”

    於是,當天夜裡,一個遼人又神秘兮兮地進了沈府,悄悄帶來了百張百貫的錢引。

    哎,腐敗一下居然要一萬貫,看來這年頭真是物價飛漲啊,沈傲暗暗搖頭,滿肚子憂國憂民,負著手,趁著夜色,往蓁蓁的廂房裡鑽。

    搞腐敗沈傲不在行,可是喝酒卻是在行的,聽說沈傲回了汴京,一些同窗故舊少不得請他喝酒,仍是入仙酒樓,只是這一次是沈傲這個土財主請客,錢是用來花的,該花時他一點都不客氣,雖說安燕不收他的錢,最終還是沒有拗過沈傲,其實安燕也想和沈傲客氣,客氣,可是客氣不起啊,隔三岔五就是十幾二十個人來,叫的都是最好的酒菜,若是這般地免費吃喝,不出幾個月,入仙酒樓非要倒閉不可。

    到了十月初九這一日,沈傲剛剛醒來,就聽門房上氣不接下氣地來報道:“聖旨來了,有聖旨……”沈家上下不比別人,碰到沈傲這種隔三岔五不接一道聖旨身痒痒的傢伙,倒不至於一聽來了聖旨就亢奮,亢奮的勁頭早過去了,如今就是個小小門房,回稟時那也是風淡雲清的,哼,聖旨?爺都見過六七回了,有什麼好稀罕的。

    沈傲從床榻上起來,蓁蓁立即披了衣衫去給沈傲尋了公服、玉帶、翅帽來,一番收拾,總算有了模樣,興沖沖地出了門。

    香案這些迎接必備的物事都是現成的,前來宣旨的是個內省的太監,這人沈傲認識,算是楊戩身後的小跟班,與他用眼神打了招呼,太監板著臉孔道:“聖旨”

    府裡但凡隨來的人紛紛跪下,太監扯著嗓子道:“製曰:敕書畫院侍讀學士、仁和縣縣尉沈傲為鴻臚寺禮賓院主簿,即日欽命啟程遼都,宣化撫鄰……”

    鴻臚寺禮賓院主簿……

    雖說只是代職,可是這飛昇的速度,只怕一點都不比高俅要低了,從小小八品職事官一躍成為鴻臚寺下設禮賓院的主官,這可是堂堂正正的五品正職。

    至於這鴻臚寺,許多職責與禮部相同,兩個都屬於平級機構,鴻臚寺下設禮賓院和懷遠驛兩個機構,這兩個機構雖然是同級,可是重要性卻是千差萬別。

    比如禮賓院,它主掌回鶻、吐蕃、黨項、契丹等國朝貢出使、及互市翻譯等事。而懷遠驛掌管的是南蕃交州,西蕃龜茲、大食、於闐、甘、沙、宗哥等國貢奉之事。表面上兩個機構一人管一邊,相互之間也不統屬,可是當時的宋廷,干係最大的就是和西夏黨項人、遼國契丹人、吐蕃人打交道,至於什麼交州、龜茲、大食之類加起來也比不過契丹一個手指頭。

    因此,對於鴻臚寺來說,權力最大、職責最重,好處最多,死的最快的就是禮賓院裡公幹,好處多在於只要你真能幹出點政績上升的渠道往往比別人快得多,只要能把北方的蠻子們忽悠全了,就是天下的功勞。死得最快也能夠理解,你若是不能忽悠黨項、契丹,人家要是尋了藉口來滋事讓朝廷吃了虧,這黑鍋當然你來背,洗乾淨屁股準備完蛋吧。

    反觀那懷遠驛,由於都是和交州之類的小國還有一些遠的沒邊的國家打交道,所以大家都不會注意到你,你糊弄到了也別想升遷,沒糊弄到也不至於中旨下來申飭,反正朝廷裡頭可有可無,誰也沒興致放在你身上,基本上進了這裡,差不多就等於進養老院了,領一份薪水等死就是。

    沈傲接了旨,心裡大是感慨,要請太監進裡頭坐坐喝幾口茶水,這太監倒也上道,連忙應了,說了幾句恭喜的話,等二人在正廳分別坐下,太監正色道:“沈主簿即將出使,楊公公已經交代下來,讓雜家代為囑咐。”

    沈傲道:“公公請說。”

    太監嘿嘿一笑,道:“楊公公說,這禮賓院是有千萬雙眼睛看著的,更何況是眼下這風口浪尖上,所以沈主簿此去,一定要為咱們大宋爭些臉面回來,能爭回臉面,沈主簿回到汴京立即飛黃騰達,到時候還有恩旨。可若是出了岔子,那彈劾的奏疏只怕要淹沒文景閣了,到時候莫說是楊公公,就是陛下也保不住你,你明白嗎?”

    沈傲頜首點頭,現在的情況確實非比尋常,此次出使,干係著大宋國運,原本反對聯遼的人就是不少,眼下若不是趙佶鼎立支持,這項國策絕不可能實施的如此順利。可是另一方面,雖然朝中的反對勢力偃旗息鼓,卻並不代表他們就此認輸,他們在等,若是沈傲喪權辱國,到時再群起而攻之,真到了那個時候,非但朝中有非議,就是在士林之中,也會掀起驚濤駭浪,皇帝不可能冒著天下之大不韙來保全自己。

    這就是為什麼朝中再無非議,一切的爭議突然之間消失不見的真正原因,沈傲聽了楊戩的提醒,也頓時醒悟,心裡想,難怪這京城最近風平浪靜,連那伐遼的幾個骨幹都突然不作聲了,原來是想看哥們笑話,到時候再落井下石。

    沈傲不以為然地撇撇嘴,從另一方面來說,若是這一次出使圓滿成功,能夠給大宋帶來實實在在的好處,飛黃騰達這四個字絕對一點也不誇張,皇帝本就一心要提拔自己,朝中又無人有理由反對,士林的贊譽又不絕於耳,出將入相,也只是時間問題。

    凡是有大弊就有大利,這個風險值得一冒,沈傲請太監喝了茶,隨即道:“回去轉告岳父大人,就說他的話我知道了。”

    太監頜首點頭,隨即告辭出去;沈傲將他送到門口,陡然想起上一次遭遇刺客的事,今次出使,只怕一些人難以理解,到時候再有人刺殺,那可真不好辦了。

    想著,沈傲連忙拉著太監問:“既是出使,官家會不會派點保鏢什麼的隨行,一路上也有個照應不是。”

    這太監嘻嘻笑道:“沈主簿難道不知道,使節出使,可配禁軍三十人,一路隨行保護。這可是份好差事,只要路上不出差錯,便是大功一件,若是沈傲這次立下大功,他們也能沾些光,因此眼下殿前司、步軍司、馬軍司的長官們都在四處活動呢,都想好生伺候著沈主簿。”

    沈傲靈機一動,道:“挑人的事是誰來選的?”

    太監想了想道:“按理說應當是鴻臚寺寺卿和三衙商量著辦,不過這種事,嘿嘿……”他深望沈傲一眼,一副你懂得表情。

    沈傲明白了,表面上是鴻臚寺和三衙決定,可是只要大人物干涉,誰敢不賣面子,說來說去,這汴京城裡的勳貴們都趕著往裡頭塞人呢。

    沈傲笑嘻嘻地對太監道:“再麻煩公公一件事,你回宮之後,給我岳父傳一句話,就問這禁軍的人選能不能添上周恆、鄧龍這些人進去,這些都是我的朋友和兄弟,一路上也有個照應是不是?”

    太監頜首點頭:“有楊公公出馬,莫說只是兩個人選,就是十個八個也不成問題,沈主簿留步,不要再送了。”

    沈傲站在長街上發了會呆,心裡想,不行,得先去尋鄧龍和周恆說一說,這事兒得讓他們預先有個準備,另外再看看他們有什麼人選可以推薦。尼瑪的,原來所謂隨行的禁軍,全都是走後門的,十有八九都是一群廢物,大哥,我是去出使啊,遇到了危險是我去保護他們,還是讓他們保護我?

    鄧龍和周恆在殿前司知根知底,好歹知道哪個有些本事,總要帶幾個厲害些的人物去才行。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1:19
第三百五十五章:出使大遼

   去尋了周恆、鄧方,將出使的事相告,周恆的反應倒是不大,反倒是鄧龍,眼睛都冒綠光了。

    對沈傲這個主簿來說,出使是要承擔風險的,可是對於隨行好禁軍,幾乎是穩賺不賠的買賣:他們的使命就是保護,只要中途不出差錯,就是功勞,所以禁軍鍍金的機會大多只有三種,一種是入宮當差,而且最好是隨行的那種,否則你站在哪個皇城根上,誰認識你?第二種是隨太監去外頭辦事,這是一次巴結的機會,只要腦子靈,tu 腳活,好處大大的有:出使是最穩當的,這叫宣示國威,畢竟代表的是朝廷,一言一行,只要端莊體面”不出亂子,回京之後,官升一級幾乎成了定製。

    沈傲要尋武藝高強的禁軍,鄧龍立即寫出一份名單出來遞給沈主簿,喜滋滋地道:“殿前司裡能打幾個拳腳的禁軍都在這裡,不過沈主簿千萬不要和人說這是我推薦的。”

    沈傲知道他怕這件事傳揚出去,那些他沒有推薦的人一定怪他不仗義,頜應下,立即趕去楊府,將名單留下,叫楊府主事送到楊戩那兒去。

    此番出使,坊間已經議論開了,尤其是士林,不但國子監、太學如此,就是邃雅山房等讀書人聚集的地方也都爭論不休。

    其實這種爭議是不可避免的,沈傲的國策有的人能夠理解,有的人卻是堅決反對,為了這個,邃雅週刊在沈傲的授意下,開始宣傳一些金遼之戰的內容,內容都是從遼人那裡打聽來的,絕不誇張,卻足夠聳人聽聞”數萬金軍趕著數十萬遼軍如驅羊一般揚刀殺戮,不可一世的遼軍竟是毫無還手之力”東京道黃龍府一戰,遼軍大敗”十萬大軍一洩千里,死傷萬人。遼陽府被七千金軍突襲,五萬守軍無力抵擋,全軍覆沒。隨即金軍攻打寧州、豫州、慶州,數十萬遼軍大敗,臨璜府一戰,遼軍不戰自潰。

    這一樁樁戰事,聽起來聳人聽聞,在宋人心目之中,遼人不啻是強大的存在,何以遇到了金軍,卻從老虎變成了綿羊。有了這些宣傳,沈傲聯遼抗金的提議終於獲得了不少人的支持。

    如今輿論已經鼓動得差不多了,耶律定那邊已經派人來商議啟程之事,沈傲倒是並無異議,只是說全憑耶律定安排,他是打定了主意吃大戶的”一路上吃喝玩樂自然是耶律定開銷,權當是去公費旅遊。

    耶律定那邊有了主張”又派人通知了日期:沈傲則是三天兩次地被召入宮中,與趙佶密商。

    如今成了禮賓院主簿,沈傲的公服煥然一新,有了穿戴緋衣銀魚的資格”而且還是專門安製的職事官公服,很是幾分威儀;只是戴著的翅帽有點大了,與腦袋不太相稱,有時進後宮去和太后打葉子牌,還遭了太后的取笑,說他是沐猴而冠。

    一直到了十月二十,天氣更加冷了,汴京的冬天來得早”沈傲清早推開窗,一夜之間,樹木、房屋悄然的罩上了一層厚厚的雪,這座古老都城瞬時變成了粉妝銀砌的世界。

    落光了葉子的柳樹上,掛滿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銀條兒;後園裡冬夏常青的松樹和柏樹,堆滿了蓬鬆松、沉甸甸的雪球;一陣風吹來”樹枝輕輕地搖晃,銀條兒和雪球兒簌簌地落下來,銀屑似到雪末兒隨風飄揚,映著清晨的陽光,顯出一道道五光十色的彩虹。

    沈傲皺了皺眉”今日就走出行的日子”這個時候雪花飛揚,道路只怕不好走。

    不忍吵醒 房 中的周若,沈傲踩著積雪咯吱咯吱地到了前院,劉勝已經將一應的東西都準備妥帖了,周恆、鄧龍帶著禁軍也在門房外等候,耶律定那邊也傳來了消息,在汴京東城集合。

    沈傲嘆了口氣”不舍地看了後園的方向一眼,不知夫人們醒來了沒有,沈傲知道,她們就算醒來”也不會來相送的,連沈傲都受不得離別之苦,更何況是她們。

    鑽入馬車,車廂裡倒是暖和極了,這是禮賓院送來的,裡頭鋪了狐裘,還有一只精致小巧的護手爐熱騰騰的冒著熱氣,沈傲仰躺在車廂裡,對車夫和外頭紛紛上馬的禁軍道:“出!”

    馬車滾動”不久就到了東城,耶律定帶著數十個遼人等候多時”這些遼人平時都穿著漢人的裝束”可是一到了雪天,立即恢復了契丹人民族特色”戴著尖尖的皮裘帽子,披著厚重的裘衣,踩著加了雙層皮底的棉鞋”腰間挎著彎刀,全身密不透風,只有一雙黯然的眼神閃1 出來。

    耶律定說有事要和沈傲說,因此坐上了沈傲的馬車”很是沮喪地道:“昨夜傳來的戰報,金軍攻打錦州、宜州,我軍大敗,已退入關中。”,錦州、宜州乃是長城外遼軍抵禦金人最重要的據點”如今失守,那麼遼人只能依憑長城各關隘進行抵禦,也即是說,遼人已經到了無路可退的地步,一旦長城某個關隘被金軍突破”長驅直入的金軍沒有誰可以寸豺當。這份戰報,不啻於讓北方的戰事更加雪上加霜。

    沈傲笑了笑,抱著暖手爐道:“耶律兄怎麼看?”

    耶律定嘆了口氣,看著車窗外的雪景,黯然道:“國破家亡,契丹人已經沒有了退路。”他回眸看了沈傲一眼”眼眸如刀,道:“大宋現在也沒有退路了,春寒齒亡,大遼與大宋只能休戚與共。”

    沈傲打了個哈哈,笑道:“耶律兄言重了。”說罷,遂不再去理他,春寒齒亡是一回事”想叫大宋在談判中作出退步又是另外一回事,這耶律定倒是很懂得臨場揮,他們丟了錦州、宜州這兩個重要城塞,難道還想大宋出兵相助?

    耶律定見沈傲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忍不住有些失望,試探地問:“不知貴國國書都寫了什麼,沈學生能否告知,好讓我們有所準備。

    這個耶律定,還真當沈傲是雛兒,不到最後時刻,沈傲當然不會亮出自己的底牌,真以為給自己折現了就能從沈傲口中套出話來”誰知沈傲一向是個收錢不辦事的傢伙”沈傲面色一緊,正色道:“耶律兄,這國書嘛,其實我也沒看,你是知道的,這些繁文縟節,我是絕不過問,國書都在吳文彩吳主事那兒收藏著,耶律兄要問,但可問他去。”

    耶律定見這傢伙油鹽不進,很是失望地點點頭,勉強笑道:“那就不為難沈學士了。”

    使隊穿過河北西路,經保州、安肅軍過境,前方便是淶水關,這裡已到了遼國的國境,遼人在這裡設立關卡,與接壤的安肅軍對峙,就在十幾年前,這裡還是摩擦不斷的地方”可是如今,那雪原上大雪紛紛揚揚,兩國就此罷兵,再沒有絲毫衝突,關隘上的遼將將人迎入關中”設宴款待。

    只不過這個宴會,明顯是為耶律定接風洗塵的”這遼將將耶律昭德,和契丹宗室八輩子前還是親戚,當然,爺爺的爺爺還在的時候”就和契丹宗室沒有干係了”這人長得很有契丹特色,外表粗獷,戴著氈皮軍帽,身上不著鎧甲,是一件隱約可見虎紋的皮裘,見了沈傲”只鼻尖微微一哼,便全心全意去巴結耶律定了。

    赴宴的眾人少不得許多關中的將佐,沈傲這邊的人也來齊了,除了沈傲和吳文彩,連帶著禁軍也來了。吃喝一通”幾個醉醺醺的遼人就開始不安分了,嘰裡呱啦的又是錘桌,又是怒罵,他們說的是契丹話,沈傲和周恆等人並不知道說什麼,只是吳文彩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上的耶律定此刻卻無動於衷,只是拉沈傲去喝酒。

    過了一會,有個契丹將佐騰地站起來,一腳踢翻了桌案,用夾生的漢話道:“漢人為什麼個個都瘦得像小雞仔一樣……”

    此話一出,遼人哄堂大笑”這些契丹人衛戍在大宋疆界,從前屢屢與宋軍衝突,一向勝的多,敗的少,這些契丹人驕橫慣了,此時見漢人成了座上賓,心中不忿倒並不意外。

    沈傲只是低頭喝酒,對這契丹人所說的話不以為意,惹事到人他見得多了,不過,沈傲用眼角掃視耶律定一眼,耶律定一副醉醺醺的樣子,趴伏在了桌案上。

    這意思,耶律定不是個蠢蛋,也絕不是真醉,他這般縱容,無非是到了他的地頭,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罷了。

    軟的不行,就來硬的。

    幾個禁軍騰地站起來,酒氣上湧,又哪裡受得了契丹人這般挑釁,一雙雙虎目已狠狠地落在那罵人的契丹人身上,按住了腰間的刀柄”就等沈傲一聲令下。

    沈傲咳嗽一聲,怒視著周恆等人道:“你們這是要做什麼?契丹人酒力不勝,才幾碗小酒就醉得滿口胡話,難道你們也是酒力不勝嗎?都快坐下。”

    周恆和鄧龍幾個只好坐下:耶律昭德卻是坐不住了,拍案而起”道:“宋使這是什麼話,莫非是說我們契丹的英雄比不過你們漢人的酒量嗎?”

    在契丹人的眼裡,酒量和力量都是一個男人的證明,原本契丹人還想裝瘋賣傻,侮辱沈傲等人一通,給他來個下馬威,讓沈傲知道,契丹人也決計不是好欺負的,誰知沈傲風淡雲清的一句話,非但沒有讓他們對沈傲有下馬威的威懾,反倒覺得受人輕視。

    沈傲撇撇嘴,不去理會他”只是看著耶律昭德的眼眸帶著明顯的輕蔑。

    耶律昭德怒火更炙,朝左右使了個眼色,道:“我要向送使討教一二,宋使可敢與我拼酒嗎?”他的臉脹得通紅,殺氣騰騰地看著沈傲。

    沈傲恬然一笑:“不比,我好端端的和你比什麼酒,喝酒重在品味,拿去做比拼的工具,就落了下乘,將軍看來還要多讀讀書啊,不讀書”就不知道禮貌,不懂禮貌,和禽獸有什麼分別?”

    和沈傲鬥嘴,耶律昭德算是撞到鎗眼上去了,偏偏這是國使,他嘴巴再怎麼說,耶律昭德也不敢動他分毫。

    耶律昭德氣吹鬍子瞪眼,冷笑道:“連酒都不敢井,還敢口出狂言,哼……”

    沈傲笑道:“也不是不可以比,只是我堂堂國使,憑什麼和你一個衛戍邊關的小將鬥酒,說來說去,是將軍不配,況且既然要比,自然要有彩頭”不過將軍這副寒酸模樣,哎……”,嘆了口氣,一副很為他不值的樣子。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1:20
第三百五十六章:遼國都城擺譜

    沈傲一語道破,臉上笑容可掬,眼中卻滿是蔑視之色。

    耶律昭德被一陣數落,又羞又急,沈傲方才說的其實並沒有錯,鬥酒,他不配

    帳中遼將一時肅然,沈傲掃視了帳中一眼,輕視之色更濃,自顧自地舉杯滿飲一口烈酒,長身而起,道:“明日還要趕路,都去歇了。”說罷,氣定神閒地踱步出去。

    吳文彩、周恆等人放下酒盞,立即尾隨出去。

    油燈撲簌搖曳,屋中鴉雀無聲,外頭飄盪著霏霏細雪,冷風呼嘯,夜到深處,生出恐怖的嗚嗚作響。

    耶律昭德大喝一聲,狠狠地用肉掌擊在酒案上,狠狠地道:“哼,宋使欺人太甚。”

    方才臥醉的耶律定突然清醒過來,嘴角帶著不易察覺的微笑,伸了個懶腰,渾身的骨頭都要酥軟下來,道:“昭德,不要胡鬧,這個沈傲,看來並不簡單。”

    耶律昭德揮退眾人,黯淡燭火中,一雙睿智的眼眸閃爍著光芒,耶律定嘆了口氣,道:“南京那邊有什麼消息。”

    耶律昭德畢恭畢敬地道:“陛下最新頒發了一道旨意,要在南京擇選妃子。”

    耶律定並不覺得意外,嘴角微微揚起一絲笑容,如刀鋒般健銳冷漠的冷笑,他漫不經心地道:“都到了這個知道,皇兄還有心思為自己擇妃嗎?”

    耶律昭德的眼睛看起來快要迸出火來:“我大遼國運社稷,只能寄託殿下身上了,只是不知殿下的計劃進行得如何?”

    耶律定淡笑道:“不出一個月,皇兄必死,只要宋使隨我到了南京,將這殺君之名栽在他的身上,一切就能順心如意了。”他很是悵然地嘆了口氣,幽幽地道:“父皇荒yin,皇兄無道,要整頓山河,唯有兵行險著了。耶律昭德,你是我最信任的家臣,此番我懇請陛下讓你來做這關隘的守將,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耶律昭德肅然道:“昭德日夜謹記殿下教誨,一旦殿下的計劃成功,昭德立即要求宋人另行遣使談判,此外,封鎖關隘,若有耶律大石的探子南下,一定教他們有來無回。”

    “好,你沒有忘記就好。”耶律定誠摯地拍了拍他的肩,讓耶律昭德受寵若驚,頭埋得更深。

    耶律定站起來,推開窗去看黑夜中的雪花飄絮飛揚,眼眸面向黑暗,輕輕一眨,猶如黑夜中的狐狸一般,閃爍著詭異光澤。

    他突然道:“其實皇兄也並非完全沒有戒備,此番他遣我南下,其實就是害怕我,不過他不知道,在他的身邊,我已經安排了一切,只要計劃得以施展,就立即以刺殺遼國皇帝的罪名拿捕沈傲,待我即位為大遼皇帝,再拿他作為要挾,和宋人談判。據說這個沈傲在汴京極有影響,內宮、朝野都有他人為他奔走,拿住了他,宋國國主早晚會就範的,到時宋遼盟約仍舊可以締結,我們還可以佔據幾分主動,從宋人手里多撈幾分利益;只是這個沈傲,也不是這般好對付的,還是謹慎為上。”

    他緊緊握住窗台,窗台已結了一層冰霜,這種徹骨的寒意鑽入他的手心,帶來一股痛苦的暢快,他重重冷哼:“一切,都將在半月之後揭出分曉”

    沈傲睡了一個好覺,從臥房裡出來,吳文彩比他起得更早,已經招呼人準備出關繼續北上了,沈傲打了個哈欠,與周恆幾個打了招呼,去喝了一碗稀粥,出了一身的汗,體內的寒氣一掃而光。

    今日的天氣好極了,冰雪融化,太陽初升,雖是冷風獵獵作響,被這久違的陽光一照,整個人都忍不住心情大好起來。

    耶律定已招呼了隨從做好了準備,走過來笑呵呵地向沈傲問好:“沈學士昨夜睡得好嗎?”

    沈傲翻身上了馬,道:“好得很,可惜耶律兄醉得太早,否則我還要和你多喝幾杯。”

    耶律定笑了笑,看著騎在馬上拉住韁繩的沈傲正安撫著坐下的馬,問:“怎麼?今日沈學士打算騎馬?”

    沈傲笑嘻嘻地道:“坐在車廂裡,人都要散架了,趁著今日天氣好,不如沿途觀賞觀賞風景。”

    耶律定報之以笑容道:“既然沈學士有這般興致,那麼鄙人與沈學士騎馬平行如何?”

    二人領著一幹眾人並馬而行,耶律定真摯地道:“沈學生,昨日的事我也是今早才知道,昭德將軍實在太放肆了,竟如此慢待我大遼尊貴的客人,等我到了南京,一定在陛下面前奏他一本。”

    沈傲隨著坐馬的走動控制著身體的節奏,淡淡然地道:“這就不必了,我和他計較什麼?”

    這一路上,耶律定對沈傲百般巴結,途徑涿州、宛平進入南京,南京是遼國五都之一,耶律淳在這裡被耶律大石等人擁戴為帝,此時已成了遼國的政治中心,這裡比不得汴京繁華,皚皚白雪之中,無數殘兵敗將垂喪著執著兵刃在城外游弋,分外蕭條。城內已是十室九空,據說許多人已經南逃了,經歷了數次大敗,誰也不相信契丹人還有繼續堅守的本錢。

    沈傲在城廓之下眺望,心裡忍不住想,南京距離前線尚遠,都是這般地步,由此可見,遼國的敗亡若是不能打一針強心劑,只怕很難挽回。

    眾人進了城,街道上行人寥寥,沈傲被安頓到萬國館中安住,只是從前熱鬧非凡的萬國館已是冷冷清清,竟是連使節也難尋到一個,落水的鳳凰不如雞,這就是契丹人面臨的真實寫照,從前在這裡,金人、回鶻、西夏的使節熙熙攘攘,到如今,誰也不願意再和他們有什麼關聯了,就是西域的商人,也不常來,萬業蕭條,整座城市一到夜裡空盪死寂。

    到了萬國館,沈傲安頓之後,立即呼呼大睡,勞頓了這些天,一路遠行,本就沒有睡過多少安生覺,便是那吳文彩來商討交換國書之事,他也直接婉拒了,只是笑吟吟地道:“不急,不急,時間有的是。”

    他這般的態度,讓吳文彩無可奈何,沈傲是正使,他說不急,吳文彩又能如何?

    到了第二天,外頭鬧鬨哄的,沈傲被人驚醒,很是不悅,周恆匆匆地來叫門,道:“遼國耶律大石求見。”

    “耶律大石?”在出使之前,沈傲就知道耶律大石在遼國的分量,此人也是契丹皇族,又有擁立之功,頗受耶律淳的重視,因此受命西南路都統,總管軍事,整個遼國兵權,盡皆落於他一人之手。

    沈傲想了想,道:“告訴他,本主簿的身體不適,不便見客,叫他下次再來吧。”

    周恆應下,下樓去轉告,樓下似有人在對話,隨即那鬧鬨哄的聲音越來越遠,整個世界又清淨起來。

    沈傲閉門不出,就這樣過了幾天寓公的生活,但凡來拜訪他的遼國貴族,不管是善意還是惡意,一律不見,這傢伙一點做使節的覺悟都沒有,別的使節,都巴不得天天出去活動,與貴族們打下友誼基礎。可是沈傲卻把自己當作了大爺,天王老子來了也不理,就是那遼主耶律淳請他入宮,他撇撇嘴,叫人婉拒。

    倒是有一次耶律定來了,沈傲叫人將他迎到房中來,與耶律定說了幾句話,耶律定也不急於去說交換國書的事,只是說了幾個南京遊樂的好去處,盛情邀請他一道去走走。

    沈傲打了個哈哈,笑道:“耶律兄有心了,不過沈某人為人高潔,那勾欄煙花之地,我是不去的。”

    耶律定心知沈傲對尋常的青樓不感興趣,道:“既是邀沈學士去遊玩,當然不是尋常的勾欄青樓,鄙人先賣個關子,等沈學士隨我去了便知。”

    沈傲沉思了片刻,道:“好吧,若是有閑,一定與耶律兄走一走。”

    送走了耶律定,沈傲讓人將吳文彩尋來,對吳文彩道:“吳大人有沒有發現這個耶律定有問題。”

    吳文彩道:“沈學士的意思是……”

    沈傲又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只是隨口說說而已,自從我們進了萬國館,我們就被人監視了。”

    吳文彩顯得很是恬然,露出一絲笑容道:“這也是常理之中,遼人監視我們一舉一動,並沒有什麼奇怪的。”他突然壓低了聲音道:“其實老夫在禮部,有時也要叫人暗中保護一些貴賓的。”

    沈傲曬然一笑:“若是保護也就好了,只是監視我們的,至少有兩夥人,這才是最怪異的事。”

    “兩夥人”吳文彩皺起了眉頭,捋須闔眼臉色有些變了,若真如沈傲所說,這問題就嚴重了。

    “不知沈學士如何得知此事?”

    沈傲將窗戶推開,外頭漫著滿天的風雪,他手指了遠處的街角一個挑著貨擔的貨郎道:“這裡是萬國館,本就行人寥寥,一個貨郎卻在這裡叫賣,吳大人不覺得奇怪?”

    隨即又指著遙遙相對的一個酒樓,道:“還有那酒肆,當初我們來時,這酒肆已經關門停業,門前都長出了荒草,想必店家早已逃亂去了,可是在夜裡時,我明明看到有光照出來,也就是說,這裡面還住著人,是誰會在一片荒蕪的酒樓裡沒事點蠟燭?”

    他將窗戶關上,吳文彩道:“沈學士又如何猜測那酒肆中的人與街角的貨郎不是一夥的?”

    沈傲笑了笑:“簡單的很,如果他們是一夥的,一定是輪替監視,那貨郎在半夜中還沒有走,這是我叫周恆出去看了的,而那酒肆裡的人夜裡也還在,他們何必要設置兩個哨崗來吸引別人的注意?

    須知監視這種事,是儘量越精簡越好的,人越多,就越有被人發現的可能,契丹人不會這麼蠢。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們根本不是一夥,受了兩個主人的命令而已。”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1:21
第三百五十七章:異國青樓

吳文彩心神不屬地呆坐片刻,臉色凝重地舔舔干癟的嘴唇,沉聲道:“除了遼國人,莫非金國也派了人來監視我們?”

沈傲嘆了口氣,眼眸中倒映著窗外紛紛揚揚的大雪,搖頭道:“金國人不會如此明目張膽,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兩伙監視我們的人都是契丹人。耶律大石應當沒有可能,他深得遼國國主信任,掌管南京防務,沒有必要做這種事,至于其他人,只怕還沒有這么大的能力。這就讓人想不通了,不過我們也不用著急,見機行事吧。”

吳文彩苦笑道:“遼人屢屢來催促我們交換國書,沈主簿還打算繼續拖延下去嗎?”

沈傲笑道:“拖,為什么不拖,主動權在我,越拖延,遼人的底線就越低。”

他繼續歇了幾天,遼國的敕使幾次前來宣召,沈傲只以身體不適為由斷然拒絕。

沈傲的身體“不爽”卻應了耶律定的邀請,去南京游樂:二人一同坐著馬,在禁軍和扈從的擁蔟下招搖過市,沿途的南京百姓極少看到宋軍的裝束,一時都是呆呆地悄悄眺望,有的竟是惋惜搖頭,眼中尚噙著淚水。

南望王師又一年,那范陽帽的記憶早已淡化在記憶之中,今日一見,看到遼人與宋使把手言歡,叫人唏噓不已。

南京又叫析津府,乃是遼人重要的政治經濟中心,在契丹未南逃時,這里是南院大王的治所所在地,其繁華比之遼國國都臨璜府更甚,位于南京東城,遼人效仿汴京,也在這里設立了夜市,十里凍水河畔,兩岸貴族世家聚居,華燈初下,鶯鶯燕燕便如放風一般傳出幾聲喧鬧”只有在這里”才能感受到幾分帶著胭脂水粉的活力,讓人全然忘了殘酷的戰事。

沈傲站在河畔,感慨萬千,看到這里,便不由地想到了汴水,就是在那汴水河畔,他遇到了蓁蓁,放眼眺去,兩河的岸邊更是熱鬧起來富賈云集,青樓林立”畫舫凌波。古跡、園林、畫舫、市街集于一身,讓人生出一種置身江南的錯覺。

沈傲與耶律定皆是穿著便喜,見了這河水,沈傲向耶律定問:“不知這河叫什么河?”

耶律定道:“此河名叫高粱河,沈兄,這里的繁盛比之汴河、秦淮如何?”

高粱河?這是坑爹呢!沈傲興致大減,文人出行,講的是一個雅字,沈傲如今好歹也算是個頂級文青”心眼比較多,臉皮比較厚的那種,可是聽到高粱二字,就忍不住心里大叫遼人果然非同凡響,連游樂場所都取個如此樸實的名字。

二人先沿著河畔閑逛片刻,驟然,天空煙花漫天”沈傲舉目望去,那煙火七彩繽紛,在半空濺射開來,將夜空照亮,霎是好看”耶律安精神一振,道:“沈學士,隨我去個好玩的地方。”

二人一前一后,拐了幾個彎,在臨河的一處空地,遠處凜立著一座華麗的樓閣”有四層來高,彩旗飄揚,燈籠高掛”光鮮明亮,富麗堂皇”還沒走近,便可以聽見男人們的歡笑聲和女子們的嬌笑。

耶律定是這里的常客,哈哈笑道:“這里就是南京最知名的清樂坊了,沈傲,今日讓你見識見識我大遼的風情。”

沈傲心里冷笑,大遼的風情,這里自古是我大宋的領土,什么時候成了你們契丹人的了?臉上卻是帶著笑容道:“印律兄請吧。”

二人一前一后進去,外頭的扈從只好在外把風,初入這光亮的廳堂,熱情的老鳩扭著肥胖的身段湊到耶律定跟前大聲笑著招攬,嫵媚的眼神讓沈傲很是不適。

耶律定厭惡地揮揮手,叫那老鴆退開,一副生人勿近的做派,隨即對沈傲道:“沈學士,請上三樓。”

雖是夜幕初開,來到清樂坊的客人們可是不少,樓里到處鶯鶯燕燕和客人們打鬧著,白花花的胸脯和大腿閃得人眼疼。

沈傲左右打量,現這里的姑娘竟有不少高鼻粱、藍眼睛的西貝貨,看了墻壁上的牌子,什么巴魯扎扎、什么伊貝爾嚕嚕,一看這洋名,就覺得稀罕。

只不過這樣的西貝貨,價錢未免高了些,價錢是五百文一夜,這個價錢已是不低了,不過隨即一想,也就釋然,人家不遠萬里跑來奉獻貞操,難道還值不了這個價?所謂物以稀為貴,鑲金的就是不一樣。

耶律定直接帶著沈傲上了三樓,三樓是個幽靜的廂房,里三層、外三層,層層都懸著珠簾兒隔斷,此時已是華燈初上時分,三樓的客人越來越多,熱鬧非常,沈傲和耶律定撿了個位置坐下,沈傲心里明白,好戲就要開場了:看了看周遭的客人一個個按耐不住色神色。,這里有商賈,有書生,主懷有一個和吖,這個和尚挺著大肚子,光頭刺刺,在燈光下很是滲人,面相丑惡,有幾分金剛怒目之感。

沈傲忍不住地棄著那和尚,心里想,和尚也是人嘛,別人去得,和尚為何去不得,他心中頗為好奇,這么多人聚在這里,在等待什么呢?

乍然之間,一陣碎步從珠簾后徐徐踱步而來,樓里嘈雜的吵鬧聲便都停了下來,一雙雙饑渴的眼神看向珠簾之后。

珠簾靜垂下來,似是在珠簾后面擺放著一張椅子,隱隱看去,珠簾后端坐著一個美妙的身影,未見其人,未聞其聲,只這么模糊的裊娜身姿,便讓人的感嘆之聲紛紛傳出來。

耶律定在沈傲耳畔低聲道:“這位小姐叫旋闌兒,乃是犯官的子女,精通琴棋書畫,國色天香,如今已是這清樂坊的招牌了,不知多少人夢寐以求一親芳澤,不過……,哈哈……”耶律定很曖昧的笑了起來,打了個哈哈,故意想賣個關子。

沈傲淡淡然道:“犯官,什么犯官?”

耶律定頓了頓,道:“他父親本是我大遼右相,父皇待他恩重如山,可他竟敢里通外國,與反賊勾結,事情敗露之后,便抄了她家,又將她編入了妓戶。”

沈傲道:“以耶律兄的地位,要她陪侍還不是手到擒來嗎?只要一句話,清樂坊還不乖乖地將人送到?何必要多此一舉,親自跑到這里來呢?”

耶律定搖搖頭,鄭重其事地道:“沈學士可知這清樂坊背后是誰在支持?此人乃是我大遼宰相李處溫,李處溫有擁立之功,在朝中有很大的影響,與耶律大石一個手握朝政,一個掌握兵權,都是不可小視之人,就是鄙人,見了那李處溫也不敢造次。

李處溫?沈傲記下了這個名字,他依稀記得,自從自己到萬國館下榻,前來拜訪的遼國貴族大臣數不勝數,從耶律大石到公侯伯半,一個個爭先恐后,這些人的心思,沈傲當然明白,國破在即,沈傲就如同是最后一棵救命草,另一方面,他們也可以為自己留一條退路,一旦金軍入關,只要巴結到了這位大宋寵臣,到時入大宋避難,至少還有個容身之地。

不過這些人中,偏偏沒有一個叫李處溫的人,按照李處溫的地位,他對自己無動于衷,這背后又是為了什么?

沈傲一時陷入沉默,什么名妓,他是完全不在乎的,家里的四個夫人,哪一個都是國色天香,這個什么旋闌兒的妓女又有什么好看的,說白了,其實只是個商品,商品要哄抬價錢,就要炒作,用炒作去吸引人的眼球,這和后世的所謂明星其實是一個道理,只是賣的方式不同罷了。

“諸位相公、公子能夠賞光捧場,闌兒感激不盡,不如就請闌兒為大家奏上一曲,為諸位助興如何?”珠簾之后,嬌滴滴的聲音令人酥脆的傳出來,她的聲音清亮,委婉動聽。

屋中之人紛紛拍手叫好,氣氛逐漸濃烈起來。

恰在這個時候,鄰座的和尚突然如雷一般叫了一句,引得許多人生出不快,和尚旁若無人,色迷迷地看了珠簾之后的美人一眼,道:“灑家早聽說過旋闌兒的大名,今次特從東京遠赴而來,便是要給闌兒小姐送上一件禮物。”

送禮?許多人紛紛露出不屑之色,旋闌兒是什么人,什么樣的奇珍沒有見過,看這和尚衣衫樸素,并不見得有什么來頭,他的禮物又有什么稀罕的。

珠簾之后的旋闌兒似是猶豫了一下,低聲道:“敢問大師傅送的是什么禮物?”

和尚笑哈哈笑道:“早就聽說闌兒小姐最好琴棋書畫,灑家親自潑墨,足足用了三天三夜,繪制了一幅仕女圖,還請小姐笑納。”眾人更是不滿,這和尚算是什么東西,畫一幅畫,就想憑此獲得旋闌兒的青睞,實在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旋闌兒饒有興趣地道:“那大師傅的畫一定是極好的了。”

和尚臉上的橫肉堆起,得意地笑道:“自然,這是自然。”遂解下后腰的畫筒,將畫從畫筒里取出,正色道:“在珠簾之后只怕看不真切,不如就請小姐移步到這里來觀賞如何"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1:22
第三百五十八章:流氓一個比一個狠

珠簾之后的旋闌兒蜘嗣片刻,隨即淡笑道:“大師傅如此說,小女子又豈能拒絕。”說罷,便盈盈起身,旁邊的丫環掀起珠簾,一張傾國傾城的面孔便出現在眾人面前。

青絲高盤,欲面粉腮,杏眼瓊鼻,櫻桃小口,雖是一襲素衣,卻光華隱現”行走間如弱柳扶風,顧盼間美目盈盈,端得美貌無比。

她輕咬下唇,顯出幾分俏夾”更多的卻是一種不容侵犯的端莊,盈盈如水的眼波向樓內的人掃了一眼,淡淡然地走到和尚身邊,與他保持三步的距離,輕輕一福”語出溫柔地道:,“請大師傅讓小女子觀畫吧。”

和尚哈哈一笑,將畫卷揚開,霎時間,所有人都驚呆了,畫中是一個女子”女子腳踏在閣樓上,推窗去看街景”女子眼眸中閃露出一絲期待之色”猶如籠中的鳥兒,裊娜的身姿倚著窗,嘴角含笑。

最令人驚奇的是,畫中的女子,旋闌兒竟是一模一樣,仿佛整個人飛入了畫中一般,這個和尚聲稱沒有見過旋闌兒,可是畫中的女子何以與旋闌兒如此相像,倒是教人深思了。

和尚大笑道:“闌兒小姐”鄙人叫大空”早在東京時,聽友人敘述過小姐的姿色,因而憑著想象,為闌兒小姐作下這幅畫,不知小姐滿意嗎?”他話音剛落,一雙眼眸炙熱騰騰地看著旋闌兒,恨不能一。將她吞入肚中。

旋闌兒咬唇輕笑道:“大師傅的畫,闌兒很喜歡。”

大空顯得更加得意洋洋,道:“我聽人說”誰若是討了闌兒姑娘的喜歡”便可成為小姐的入幕之賓,不知這是真是假。”,大空的話頓時引得不少謾罵,紛紛道:“好一個瘋癲和尚,你既走出家人,卻還敢在這里造次”想成為入幕之賓”憑你也配?”,旋闌兒微笑不答”卻仿佛置身事外一般,只是含笑地看著旁人叫罵。

沈傲在旁目睹了這旋闌兒的絕色面容,心神也不由地蕩了蕩,可是隨即”他又曬然一笑,旋闌兒的絕色不在蓁蓁之下沒有錯,可是這并不代表沈傲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美女見得多了,沈傲已有了審美疲勞,家里的四位夫人”哪一個都是天人,要他對一個陌生女子生出什么異樣,還真有一定的挑戰度。

這大空方才的一番話,讓沈傲提起了精神,心里想,hua魁遇到和尚,有意思,看看這旋闌兒怎么收場。耳是隨即,沈傲現旋闌兒不一言,只是事不關己地微笑在旁,惹得屋中之人對大空紛紛斥責,更有甚者”還有人卷起了袖子,大有一副要將大空丟出清樂坊的架勢。

沈傲注視著旋闌兒的眼眸兒,那眼眸漆黑清澈,蘊含的神態卻是似笑非笑,沈傲心中一凜,想:“這個旋闌兒只怕不簡單,她這一手借力打力,倒是運用得爐火純青。”

大空哈哈大笑,臨危不懼地道:“哼,你們嚷嚷個什么,若有本事,也畫一幅畫來,讓闌兒小姐和灑家開開眼。”

他話音剛落,立即有幾個讀書人排眾而出,要和他一爭高下,唯有旋闌兒”卻仍是似笑非笑,既不鼓勵”也不拒絕,仿佛很欣賞這許多人為她爭斗的一幕。

幾個讀書人紛紛揚起袖子”叫人上上文房四寶,便紛紛開始畫了,有的一氣呵成,有的蜘碉舉筆不定,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總算全部畫完,和尚一個個去看畫,指著這個道:“哈哈,你畫的可是闌兒姑娘嗎?哼”闌兒姑娘這般的欲人”卻被你畫成了小家碧欲、……”,“嘖嘖,這也叫仕女圖,兄臺連布局、用筆都不能掌握,也敢來班門弄斧……”

這幾個讀書人都是基于義憤,又滿心希望獲得旋闌兒的好感,熱血涌上來,一個個要和和尚一比高低,如今畫做完了,被這和尚一指點,頓時也覺得慚愧,偷偷去看旋闌兒一眼,旋闌兒卻是將美眸落向遠處的冉冉紅燭,對他們不屑于顧。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大概就是這幾個書生現在的心情。

幾個書生滿是羞愧,一個個垂頭喪氣地夾著尾巴告辭走了。

大空見狀”愈得意,朝旋闌兒笑道:“闌兒姑娘,我們且不管這些俗人”何不如請灑家到閨房中秉燭談歡?”

旋闌兒蹙眉,道:“大師傅的畫技,小女子佩服之至,只是有什么話”不可以在這里說嗎?”,大空怒道:“我這一趟從東京來,便是要與闌兒秉燭夜談,其他的事灑家不管!”,他捏起了砂鍋大的拳頭,讓所有人皆是不由地嚇了一跳。

剎那間,旋闌兒的眼中閃出點點淚花,微微抽搐,香肩聳動,楚楚可憐地向后退一步,道:“大師傅真會強人所難。”

她這般孤苦無依的樣子,但凡是男人都忍不住想將她摟在懷中好好安慰”耶律定雙眉一皺,正要挺身出來,卻是有人哈哈大笑道:“大和尚作出這樣的畫也敢口出狂言?哼,我耶律珩倒要請教。”,說話之人走出來”這人穿著獸皮襖子,胡子拉渣,頂著禿頭,捏著彎曲的胡子正眼也不看和尚一眼,對人道:“拿筆墨來。”,耶律珩凝神定氣,用筆蘸了墨,隨即開始落筆,他的作畫手法頗有些借鑒中亞的風格,雖用的是mao筆,下筆之后卻是細膩到了極處”一邊去看旋闌兒,時而描出她的裊娜身姿,整幅畫的布局也縝密極了”如同層層疊疊的屋瓦,粼粼有序”人、景、著色分明,更令人驚奇的是,至始至終,他的左手都負在后腰,只是單手作畫。

按常理,作畫本就是單手”可是對于懂行之人來說,卻并不容易,因為作畫本就是一項較為辛苦的事,單手去作畫,人很容易失去平衡,畫的效果就難免大打折扣,偏偏這個耶律珩”至始至終都沒有伸出另一只手”可見是故意要向那大空的和尚示威。

足足過了扛半個時辰”耶律珩才是呼了口氣”擱筆下去,眾人都伸頸去看,頓時贊不絕口。

耶律珩的畫比之大空布局更加合理,也更為細膩,那美人兒倚在窗臺前,窗臺前的景色與美人相互呼應,整幅畫,似乎都鮮活起來,景色與人物的對照極為鮮明,一邊是目露渴望的美人”一邊是絢麗繽紛的多彩世界”美人眼睛伸向遠方,似是越過了無數瓊樓花木,一直延伸到視線的盡頭。

這幅畫的感染力更強,畫里畫外,彌漫著一股強顏歡笑的哀愁。

耶律珩對大空微抬下巴,傲然道:“臭和尚,你還有什么話要說?”

大空看了他的畫,心知遇到了高手,一時語塞,跺了跺腳,冷哼道:“灑家技不如人,小子,算你厲害。”說罷,轉身便走。

耶律珩朝著和尚的背影冷笑:“漢狗也不過如此。”

這一句漢狗,將原本驅走大空的歡喜一下子又換作了更多的怒意”一個讀書人道:“兄臺這是什么話,便是太宗皇帝在的時候,曾說過契丹與漢人皆為遼國粱柱,缺一不可。太宗非但只是說說而已,還特令設立漢兒司”提拔漢人官員,設立南北院,優待讀書人……”,此人滔滔不絕地引經據典”說到遼太宗時滿是神往,耶律珩卻沒時間和他瞎掰,冷笑打斷道:“漢兒便是漢兒,你可莫要忘了,是我們契丹人統駐你們,什么共治天下,與你有什么干系?”

這個讀書人臉色慘白,道:“就算如此,你現在說的不是漢話,方才的畫不也是漢畫嗎?兄臺方才所用的筆墨紙硯,都出自我們漢人,卻又為何這般瞧不起漢人?”

耶律珩倨傲地道:“我用的雖是漢人的筆墨紙硯,可是在座之人中,有誰的畫比我作的更好?江山自有后來人,而今是我契丹人的天下:若是誰不服,但可和我比一比。”

他話說到這里,那讀書人卻不好再和他糾纏了,其他人亦紛紛露出慚愧之色,耶律珩的畫作,他們深知是絕對比不過的。

耶律珩見無人敢吱聲,轉而笑呵呵地對旋闌兒道:“闌兒姑娘”你英是漢人,可是比起那些漢狗來卻是好了十倍百倍,漢人的男人雖然不中用”可是女人,在下卻是萬分敬重的。”

他故作瀟灑地欺身上去,臉上懸著不可一世的笑容。

正當他要抬起旋闌兒的下巴”旋闌兒作勢要躲的時候,一陣猛烈的咳嗽聲自耶律珩腦后傳出。

耶律珩怒容滿面地回頭一看,只見一個漢人書生正拼命咳嗽,最讓他不可容忍的是,這個書生咳完了,竟是對著他露出帶著一股鄙夷的冷笑,耶律珩喝道:“又是一條漢狗。”,沈傲挺直了腰”慢吞吞地道:“是哪條契丹狗在我面前亂吠。”

沈傲的這句話,讓許多人都為他擔心起來,契丹人罵漢人是常有的事,可是漢人罵契丹人卻是不多見,更何況是在狗字面前加了契丹兩個字,這豈不是上至契丹皇帝,下至契丹貴族都給他罵了?

站在沈傲一旁的耶律定眼眸一愣,隨即也閃過一絲不悅,動了動嘴,最終還是決定負手旁觀。

旋闌兒看了沈傲一眼,咦了一聲,顯然對沈傲這般的大膽有了幾分興趣,不過這興趣并沒有維持多久,清澈的眸子微微一窒,隨即恢復如初,依舊似笑非笑。

耶律珩勃然大怒道:“你好大的膽子,可知道我是誰?知道這里是什友地方?”

沈傲坐在桌椅上,慢吞吞地喝著桌上的茶,氣定神閑地道:“你是誰關我屁事,莫非你走丟在大街上,我還要問你的主人是誰?又為何將你放出來亂咬人嗎?”,耶律珩氣極反笑,道:“不知死活,看你油嘴滑舌到何時。”

沈傲爭鋒相對地道:“油嘴滑舌本就是我的特長,莫非你這契丹狗不知道?不過嘛,哈哈,你們契丹眼看就要國破家亡,到現在卻還嘴硬得很。”他伸了個懶腰”隨即又道:“恕不奉陪了,告辭。”說罷,站起來要走,對于他來說,這樣的契丹人數不勝數,他們在金人面前顫顫作抖”可是對其統治下的漢人卻又是另一番嘴臉,他實在沒有興趣和這些人耍嘴皮子。

耶律珩大笑:“想走,沒這么容易!你這漢狗,可敢和我一較高下嗎?”

沈傲懶洋洋地問:“不知要比較什么?”

耶律珩負手,無比倨傲地道:“琴棋書畫是漢人明的這沒有錯,不過我認為,若論書畫,漢人并不比契丹人高明。”,沈傲笑了笑:“你要比書畫?”

耶律珩獰笑道:“怎麼,不敢?”,沈傲嘆了口氣,不屑地道:“還是算了吧,欺負你這種貨色,勝之不武,我沒興趣。”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1:23
第三百五十九章:讓你們見識什么叫畫

換作是那個叫大空的和尚,沈傲只會作壁上觀,權當是看看熱鬧倒也罷了。可是耶律珩出來”竟是連他都罵了,再看屋內之內,不少漢人商賈、士子見了這契丹人”就如老鼠見了貓一樣,沈傲雖是不動聲色”心里卻有幾分悲涼,所謂亡國奴,只怕就是如此。

無論變幻多少個花樣,什么滿漢一體,中日親善,契丹與漢兒共治天下,說得如何眼花繚亂,最終還是逃不過本質,契丹人是主人,治的是漢兒。

沈傲顯然沒有在這里做漢兒的覺悟,一番話將耶律珩氣得跳腳”臉上陰晴不定,莫看他作的一幅好畫,心胸卻難免小了一些,虎視眈眈地盯著沈傲,沉默片刻道:“我還道你有什么真本事,原來盡會油嘴滑舌,要滾就滾吧!”

沈傲不驚不怒地道:“這話就是你的不對了,你叫我滾,我就滾?在下在漢人之中,不過是個小小的讀書人,名不見經傳,不過論起作畫嘛”比之契丹的什么才子、狗才要高上那么幾分,哎,既然你要比,那就比一比好了。”

沈傲嘆了口氣”很不情愿的樣子,搬了個小凳子來,對旋闌兒道:“闌兒小姐能讓學生細細看一看嗎?”

旋闌兒頗有興致地看了沈傲一眼,似是為他的膽量折服,也急于想看看這個tǐng身而出的少年到底有幾分本事,sū若無骨地朝沈傲盈盈一福,道:,“請公子見教。”

沈傲搬了個小凳子來,呆坐在凳上,面朝旋闌兒,一雙眼睛直勾勾地在旋闌兒身上打量。

這樣作畫的人倒也也讓感到奇了,許多人心中暗暗腹誹,這家伙倒是很會來事,叫他畫一畫闌兒小姐,他竟搬了個小凳子來看人家,這一看”還不打算動身了。

這些凡夫俗子自然不明白”沈傲是在為藝術獻身,要作畫,先要找的是感覺,有了感覺,靈感乍現,才能一揮而就,作出傳世的作品。

沈傲現在就是在找感覺,看著旋闌兒,忍不住了一聲驚嘆:“闌兒小姐果然是天人之姿,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那詩經中所描述的美人,仿佛就是為闌兒小姐詠唱的一樣。”

旋闌兒輕笑著道:“公子客氣。”

只是她這一句話并沒有引來沈傲的回答”旋闌兒這才現,沈傲癡癡呆呆地看著自己,方才的話并不是對自己說的”不禁莞爾一笑”便覺得這個書生和別人有些不同,方才見他和耶律珩斗嘴,全身上下都透著一股靈氣,可是現在,只是直勾勾的看著她”眼神中時而呆滯”時而清澈,再無其他。

若換了別人,沈傲這個舉動實在是輕薄無禮之極,可是旋闌兒卻是動不起怒來,因為看到沈傲失混落魄的樣子,反倒全然沒有讓人感到是非禮之舉。

時間一點點消逝,樓內之人皆是安靜下來,耶律珩負著手,冷眼等著沈傲作畫,旋闌兒倒是有些不自在了。

樓外的冷冽寒風嗚嗚作響”白雪飄絮,漫天而至,立即有人小心的去合上窗子,將風雪阻在室外,這個時候”沈傲突然站了起來”走到案旁去捉了筆,執筆落墨,手腕輕輕舞動,筆走龍蛇,不作停留。

沈傲作畫時的神態,與方才看旋闌兒一樣,從布局到落筆,都是雙眉微皺,眼眸中有一種清澈和渾然忘我的認真,這種認真,仿佛畫之外的任何事物都已不重要了,風雪、美人、美酒、賓客一切都變得不重要了,只見他全神貫注的蘸著墨水,不斷的用筆鋒在紙上勾勒出一具妙曼輪廓”他的眼睛閃耀著,專注而入神,筆鋒不斷游動,全身的肌肉仿佛都在配合這支筆,那筆的末端變幻著各種姿態,燈影之下,他的鬢角有些濕潤了,一滴滴汗附在毛孔之下,會聚成一條條汗痕落到了高挺的鼻尖”晶瑩的汗水順著鼻尖滴落,這細微的變化讓旋闌兒不由啊的一聲”生怕這汗水玷污了沈傲的落筆之處。

汗液落在畫上,沈傲這才注意起來,擦了擦汗,低頭再去看畫”那滴汗已經落在畫上,逐漸開始渲染開來,渲染之處,墨跡開始模糊,沈傲只是一笑,提筆在汗跡上輕輕一點,只這一點,好像有了化腐朽為神奇的功效,汗液混合著墨水”變成了飄飄的衣裙,有些模糊,卻靈動無比。

旋闌兒吁了口氣,繼續看畫,兩頰不由生出些許嫣紅,心里想”這個書生,作起畫來倒是有一種令人著迷的氣質。

直到這個時候”旋闌兒才忍不住去打量沈傲的模樣。這個書生身高七尺”偏瘦,穿著一襲繡綠玟的紫長袍,外罩一件亮綢面的rǔ白色對襟襖背子。

袍腳上翻,塞進腰間的白欲腰帶中,腳上穿著白鹿廢靴,方便騎馬。烏翼的頭在頭頂梳著整齊的髻,套在一個精致的白欲冠之中,從欲冠兩邊垂下淡綠色絲質冠帶,在下額系著一個流花結。

他的膚色在燈影之下很是白膩,就讒絕大部分的文人才子一樣:因為皮膚白膩,俊美的五官看起來便份外鮮明”尤其是那一雙清澈的眸子,隱隱之間透著一股驕傲的氣息,這種自內心的驕傲讓人忍不住多看一眼,可是再看,旋闌兒就覺得有些無禮了,連忙收斂了心神”去看沈傲的畫。

沈傲松了口氣”隨即將筆一放,道:“畫好了。”

耶律珩和旋闌兒都過來看畫,樓內的商賈、士子也都引頸過來”畫中一個女子遙望天邊的月兒,月兒皎潔無暇”高懸空中,孤寂凄美”女子倚在窗前,一雙眼眸清澈落寂,整個人如要輕盈飛起,就如那即將升空本月的嫦娥仙子,向往的望著月兒,眼波流轉,不喜不悲之中,那動人的身影飄逸如仙,卻有一種難言的悲戚,渲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旋闌兒不由微微一嘆,道:“好一幅嫦娥奔月圖。

沈傲正色道:,“雖是嫦娥奔月,難道畫的不是闌兒小姐嗎?”,旋闌兒交軀微震,連忙用手絹去擦額上的細汗,來掩飾此時的心情。

耶律珩看了畫”臉色鐵青”他對畫頗為精通,豈能不識沈傲的才干,這幅畫單從布局,已和自己方才那幅畫有著天壤之別,在畫面的空間處理上,沈傲一改過去繪畫中的人大于山、水下容泛、樹木排列,如同伸臂布指那種比例失調狀況,特別是對月兒當空的布局,既不失之真切,又有一種舉目當空對月的對照之感,整幅畫雖有亭樓、遠處有孤山輪廓為畫添色,可是只需入目”什么hua紅草綠,什么孤山遠景都不重要,整幅畫展示的只是一個美人和一輪空月”人與月相互映襯,景物雖多,卻是主題分明。

再看整幅畫的用筆,既有豪放,又不失之細膩,細膩之中,美人寥落的將全身的心力投向月兒,這種萬山綠水皆為空,只對圓月生寂寞的感覺”讓人忍不住有些心酸。

表面上這是一個人和一輪月,卻道盡了美人的心酸。

印律珩冷哼一聲,道:“漢兒果然也有高明之人,好,今日我倒是見識了,不過……”他隨即冷笑,直勾勾地看著沈傲,道:“你方才叫我契丹狗是不是?你可知道”在我大遼,侮辱契丹人是重罪,要杖三十,充軍配。”

眾人見了沈傲的畫,方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此時見耶律珩作畫比不過沈傲,卻又要借題揮,都忍不住鄙夷起來。

旋闌兒眼眸中閃過一絲憂心,攥著汗巾”眼波兒朝沈傲眨了眨”示意他趕快離開此地。

沈傲旁若無人地呵呵一笑”道:“怎么?你要治我的罪?”

耶律珩冷笑連連,重重冷哼一聲道:“若你是個販夫走卒,我當然不會介意,不過你方才侮辱契丹人,又有如此才干,只怕將來,難免為禍,今日若是不除你”異日定是心腹大患。”

他突然說了一句契丹話,立即有一個隨他來的契丹漢子走過來”耶律珩對他密語幾句,這契丹人轉身走了,顯然是耶律珩嗶這人去報官。

樓內之人都為沈傲擔心起來,就是旋闌兒此刻也不由黯然,對耶律珩道:“,貴客既是來這里游樂”又何必如此”這位公子不過說笑而已,請貴客高抬貴手,就當是看在闌兒的薄面上如何?”

耶律珩囂張大笑,毫不掩飾地盯著旋闌兒的酥胸,露骨地道:,“我來游樂倒也不錯,只是不能盡興,難免要尋別人的麻煩,莫非闌兒小姐能讓我盡興嗎?”

旋闌兒自是知道耶律珩的話意味著什么”向后小退一步,默然無語。

沈傲呵呵一笑”坐回原位上,倒是一點也不著急的樣子,道:“好”我倒要看看,今夜誰能盡興。”他舉起茶盞,對耶律定道:,“我們喝茶。”

耶律定嘆了口氣,沈傲給他的眼神告訴他,今天的事他最好不要插手,他本想勸解幾句,并悄悄地向耶律珩透露沈傲的身份,可是耶律珩那般目空一切的樣子”讓耶律定也不由大怒起來”國破家亡在即,這個宗室的不肖子孫,竟還在與人爭風吃醋”眼下正是要籠絡漢人”讓天下歸心,共抗金軍,這家伙竟還一口一個漢狗,真是豈有此理。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21:24
第三百六十章:姑娘我們很熟嗎

樓內針落可聞,只有呼吸,沒有人說話,幾個膽小的商賈和讀書人已經離座告辭,剩余的大多也只是同情地看著沈傲,為沈傲得罪了這契丹貴族而將要被治罪暗暗不值。

耶律珩旁若無人,笑呵呵地和旋闌兒說話,旋闌兒哪里還有心情,眼眸兒時不時瞥向沈傲,巴不得叫沈傲趕快離開,只是沈傲仍舊端坐不動,泰然自若地喝著茶,完全沒有處境危險的自覺。

不尷不尬的氣氛沒有維持過久,樓下傳來一陣喧鬧,數十個析津府差役如狼似虎般沖進來,為的是一個漢兒官員,穿著契丹特色的左衽皮裙,朗聲道:“誰是耶律珩?”

耶律珩笑道:“我就是。”

這官員給耶律珩行了禮,口稱學生,眾人這才明白了耶律珩的身份,耶律珩并沒有做官,不過應當是個不大不小的貴族,耶律珩道:“勞煩你來,是讓你逮捕侮契丹的囚犯。”說著,朝沈傲指了指,道:“就是他,將他拿下。”

析津府的漢官聽到侮辱契丹四字,已是一副勃然大怒狀,立即道:“來,將這反賊拿下。”

數十個析津府的官員將要動手,連那一向似笑非笑的旋闌兒都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低呼一聲,盈盈的眸光看向沈傲,希望沈傲立即奪路逃走。

沈傲看向那漢官,眼眸中閃過一絲冷冽,隨即淡然一笑,因為這個時候,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咚咚地傳出,在清樂坊把風的數十個禁軍聽到動靜,以周恒、鄧龍為已破門進來。

這析津府漢官沒有想到,眼前這人竟還有幫手,頤指氣使地道:“大膽,官府拿人,竟還敢拒捕?”

沈傲淡然一笑,舉起了茶杯,道:“就是拒捕又如何?”一口將茶水飲盡,臉帶笑容地站起來,看了漢官一眼,厲喝道:“大膽狂徒,竟敢當街拿捕我大宋國使,都說遼人恣意無禮,今日我倒是見識了,來,來,來,快來把我拿了,本使初到南京,見過青樓酒肆,倒還沒有參觀過大遼的牢房呢,這就帶我走吧。”

析津府漢官大吃一驚,道:“你……你是宋使……沈傲沈欽差……”

沈傲大喝道:“到底還拿不拿人?”

漢官冷汗淋漓,道:“拿……啊,不,不拿,大人微服私訪,我……我等這就走。”招呼一聲,帶著差役們灰溜溜地要走。

沈傲報出了身份,樓內諸吃一驚,皆是打量著沈傲,心里都想,原來他就是聞名遐邇的宋使,不成想竟這樣年輕,難怪他敢如此放肆,換作是別人,哪里有這樣的膽子。

耶律珩剛知道沈傲的身份之色,臉色瞬間一變,不由重新打量起沈傲。

旋闌兒卻是咬著唇,眼眸中閃現一絲復雜之色。

沈傲高聲道:“且慢,你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當這里是青樓酒肆嗎?”

周恒小心翼翼地在旁提醒道:“沈大人,這里好像真的是青樓酒肆。”

“噢……”沈傲臉皮厚得很,面色如常,繼續道:“這個叫耶律珩的家伙沖撞大宋欽差國使,難道就這樣算了?哼,本使帶著友誼和善意千里迢迢來到貴國,是來宣示我大宋與鄰為善的本意,可是一個小小的契丹人,竟敢對本使極盡威脅辱罵,看來你們是不想談了,也罷,那就不談了,我立即回汴京交差去。”

漢官嚇得面如土色,連忙道:“不敢,不敢……”

“不敢什么?你們要息事寧人,就立即嚴懲肇事兇手,給我一個交代!”

漢官一時呆住了,驚慌失措地去看耶律珩,耶律珩抿著嘴,鐵青著臉不說話。

“沈學士,這件事看在鄙人的薄面份上,就算了吧。”耶律定不知什么時候站了出來,希望能勸解沈傲;不管怎么說,這耶律珩如何不爭氣,也算是個宗室貴族,嚴懲他治罪,實在憂傷大遼的臉面,契丹貴族也會離心離德。

沈傲不屑地看著耶律定,說翻臉就翻臉,冷笑道:“不知耶律兄的薄面值幾個錢,這件事絕不輕易罷休,回去告訴你們的正主,我大宋不是好欺負的,今日之事,決不輕易罷休,不嚴懲耶律珩,這和議也就不必談了!”

耶律定一時愕然,想不到這家伙突然難,竟是選擇這個時機,臉色又青又白,當著眾人的面,駁了他的面子,實在讓他難堪,他怒氣沖沖地轉身便走。

漢官哪里敢去拿耶律珩,小心翼翼地道:“鄙人一定上報朝廷,咳咳……鄙人告退。”說罷,拉扯著耶律珩帶著差役忙不迭地逃了。

樓內諸人都被沈傲的身份嚇到了,再不敢說什么,紛紛告辭出去,怕惹來什么麻煩。

沈傲心情卻是極好,看了看自己的畫作,連連頜點頭,對周恒道:“表弟啊,你看表哥的畫如何?”

周恒甕聲甕氣地道:“比本公子好那么一點點。”

沈傲呸了一句,一副不與他為伍的姿態,道:“回去,明日開始,正式開工了!”

正要下樓,旋闌兒咬著唇笑吟吟地道:“原來是沈欽差,小女子能一睹欽差風采,又有幸能得欽差替小女子解圍,想請欽差入幕,共飲幾杯薄酒如何?”

旋闌兒似笑非笑,眼眸的深處,有一種挑釁的意味,好像是在說:沈欽差敢來嗎?

但凡是男人,都接受不了這么誘惑和挑逗,沈傲猶豫了一下,對周恒道:“表弟,換作是你,你會如何?”

周恒道:“自然喜不自勝。”

沈傲搖頭:“這樣不好吧,假如你是個有妻室的人呢?”

周恒道:“有妻室又如何,男兒志在四方,豈能被妻室捆住手腳!”

沈傲黯淡地道:“可是表弟不會有負疚感嗎?”

周恒拍了拍胸脯道:“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時常換一換,又有什么負疚感?”

沈傲大感欣慰,拍著他的肩膀道:“經過你這么教唆,姐夫決心就是刀山火海也要闖一闖,表弟,記得這件事不要告訴你姐姐,如果你說了,我立即坦白從寬,說是你教唆的,到時候我們都討不得好,你自己思量吧。好啦,姐夫喜不自勝去了,辛苦表弟在門口把把風,回頭見!”

話音剛落,人已飛快竄入了內室,只留下覺得大為不妥的周恒撓著頭,臨末才反應過來,上當了!被鄧龍等人一陣取笑,強拉著下樓去也。

……………………………………………………………………

進了內室,便是旋闌兒的閨房,里屋的燭光朦朧,輕紗帷幔之后是一張三面欄桿的雕花繡塌,四壁掛著書畫,增添了幾分古色古香,靠窗的幾案上有一架古箏,梳妝臺前伸出一個燈架子,擱著一盞紅紗宮燈,宮燈內的燭火輕輕搖曳,讓整個閨房忽明忽暗。

沈傲和旋闌兒對案而坐,沉默了片刻,二人相互對視了一眼,旋闌兒輕啟朱唇,聲音清麗地道:“原來沈欽差已有了妻室。”

沈傲連忙道:“不打緊,不打緊,我的妻子們都很得體,很大方的,方才我那小舅子你也見到了,他很善解人意,是不是?”

旋闌兒輕輕一笑,隨即道:“沈欽差這一次來南京,是要力主與契丹人講和嗎?”

沈傲想了想,道:“這件事就不要談了,我們還是喝酒吧,這是,不可外泄。”

旋闌兒復雜地看了沈傲一眼,道:“久聞沈欽差在汴京力主與契丹人和議,只是沈欽差是否知道,這燕云十六州的百姓望眼欲穿,便是希望王師北定,驅逐暴遼,沒曾想最后的結果卻是等來了大宋的使者,要與契丹人推杯把盞,握手言歡。沈欽差身為讀書人,應當是明事理的,小女子想知道,為什么沈欽差要力主與契丹人言和。”

旋闌兒話音剛落,直勾勾地盯著沈傲,嘴角揚起一絲笑容,一種難以掩飾的冷笑。

沈傲突然察覺到了一絲怪異的氣氛,口里道:“我來這里只談風月,可不是和小姐談國事的。”早就感覺有些不對勁了,正打算開溜,隨即,他的脖子一涼,從的后頸處伸來一支寒芒閃閃的長劍。

沈傲不動了,深望了對面的旋闌兒一眼,嘆了口氣道:“小姐這是何必?原來這閨閣里早就藏了一個男人。”

在沈傲的身后傳來一個嬌斥道:“誰說是男人,你不要胡說八道!”隨即那嬌小的身子慢慢轉過來,手中的長劍仍然搭在沈傲的頸脖上。

沈傲看了眼前的女郎一眼,女郎秀美中透著一股英氣,光采照人,兩頰融融,雙目晶晶,月射寒江。她大約只有十四五歲,腰插匕,長辨垂肩,一身鵝黃衫子,頭戴金絲繡的小帽,帽邊插了一根長長的翠綠羽毛,手中的長劍一刻不肯放松,怒氣沖沖地道:“原來你就是沈傲,那一次在花石船上,竟是上了你的當!”

對面是靜若處子仍舊如沐春風的旋闌兒,身邊又是一個挺著長劍的清麗少女,沈傲定住了神,心里轉了許多個念頭,聽這少女說了花石船三個字,心里就明白了,這少女就是那一日的女刺客。

沈傲故作不懂這少女話中意思的模樣問道:“姑娘,在下冒昧地想問一句,你和在下很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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