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嬌妻如雲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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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11-6-5 16:04: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0 2261547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7:25
第八十二章:表哥幫你娶老婆


    「小章章,你過來坐。」走到涼亭下,沈傲朝陸之章招手,很熱情。

    陸之章興沖沖的地走過去,自來了國公府,除了國公和夫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其餘的人都沒有給他好眼色看。

    洪州陸家富可敵國,這一次來,陸之章帶來了幾大車的禮物,不但有國公、夫人、少爺、小姐的,府裡的下人自然也少不了一些小玩意。

    按陸之章的心思,就是把國公府闔府上下全部籠絡住了,再提親,這樣一來,阻力就少了;下人也是人,不能得罪的,他們能多在國公、夫人、小姐面前為他說說好話,花點小錢也算不了什麼。

    可是誰知下人們都不敢接這些禮物,見了他也都躲得遠遠的。

    他哪裡知道周小姐已經囑咐過了,誰敢接他的禮物可不依的;所以,陸之章在府裡很寂寞。

    如今見沈傲對他很熱情,心裡就火熱起來,心裡想:「這個表哥人很好,看來可以和他商量商量,說不定可以從中得到一些提點。」

    陸之章乖乖地坐下,口裡道:「表哥,實在很抱歉,我來時還不知道你,所以沒有給你備禮物,緩幾天,緩幾天我叫人採買些禮品過來,保準教表哥滿意。」

    沈傲虎著臉道:「小章章,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表哥和你說話,是在乎你的禮物嗎?你把表哥想成什麼人了?表哥講究的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禮物是不看重的。」

    陸之章連忙點頭,看沈傲的目光不同了,這個表哥很實誠啊,看來要多多親近,連忙道:「表哥說得很對,不過這是小生的心意,所以請你萬勿拒絕。」

    沈傲就不再拒絕了,拒絕了才是傻子,洪州來的暴發戶要塞東西給自己,這是人家的心意嘛;轉開話題,沈傲問:「表哥問你,你這一次來,是不是打算向小若若提親的?」

    陸之章點頭道:「是啊,陸家和周家是世交,我爹當年在京城遊歷時就與公爺訂下了交情。這一趟來京城,既是為了拜見世伯,其次就是來為兩家結成秦晉之好的;本來嘛,我不太想來的,小的時候是見過周小姐,可也不知長大後是個什麼樣兒;如今一見,我就傾心了,已經下定了決心,非周小姐不娶;表哥,你說我這事能成嗎?」

    沈傲頜首點頭,鼓勵他道:「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你肯努力,肯用心,百折不饒,周小姐嫁入你們陸家是早晚的事。」

    這樣一說,陸之章的信心就增加了幾分,臉色也紅潤起來,連忙道:「表哥,我陸之章別的沒有,就是肯為周小姐努力;不過嘛,我不熟悉國公府,許多事也不懂,就怕鬧出什麼笑話來,還要表哥幫幫我。」

    「表哥就是來幫你的。」沈傲心裡偷笑,拍著胸脯保證道:「這個你放心,國公府我很熟,夫人是我的姨母,她的秉性我也一清二楚。實話告訴你吧,你這次提親能不能成功,最重要的還是要看我姨母的態度。這個家,是我姨母說了算的,她只要點了這個頭,你的事就成功了一半。」

    陸之章踟躕道:「伯父那邊還好說,看在世交的份上應當不成問題,就怕伯母不喜歡我。」

    沈傲道:「所以才叫你爭取啊,我問你,你從洪州來,都送給我姨母什麼禮物?」

    陸之章想了想:「我也記不清了,都是下人採辦的,還有些是家裡備齊的,多半是一些珠寶什麼的。」

    沈傲便搖頭,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道:「你啊你,你真是太不會做人了……」

    陸之章一聽,噢,聽表哥的口氣好像送錯了禮,臉色都變了:「怎麼?伯母不喜歡嗎?」

    沈傲道:「送禮最重要的是什麼?」

    陸之章搖頭,他還真是蜜汁裡泡大的公子哥,一臉的茫然,估計平時連衣服都是下人給他穿上的。

    沈傲便道:「重要的是投其所好,我問你,姨母喜歡什麼?」

    陸之章踟躕了片刻,搖搖頭:「不知道。」

    沈傲歎了口氣:「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就想討取我姨母的歡心?表哥來告訴你吧,姨母最喜歡的就是禮佛,所以呢,你要送禮,就得從佛上下功夫。」

    陸之章明白了,感激的望了沈傲一眼,心裡想:「如果不是表哥提點,只怕我現在還蒙在鼓裡。表哥人真好。」便道:「這好辦,我立即叫人去買些玉佛、檀木佛珠來送過去。」

    沈傲又是搖頭:「國公府會缺這點東西嗎?小章章啊,我是過來人,看到你這個樣子呢,總是忍不住想提點你,可是你不開竅啊,讓表哥很失望。」說罷搖頭,太失望了,豬都比他聰明。

    陸之章急了,連忙道:「表哥,我初來乍到,不懂規矩,你可一定要教我。」

    沈傲歎了口氣,道:「姨母要的不是佛,而是心意,你送個玉佛過去,能體現自己的心意嗎?玉佛相對於國公府和陸府的家世來說能值幾個錢?只怕姨母連瞄都不願意多瞄一眼;所以呢,你應該自己動手,雕刻一尊佛像過去,這樣,姨母才高興。」

    「雕刻佛像!」陸之章愣住了,訕訕道:「小生不會雕刻啊。」

    「那就讓我來,你教人拿工具來,我兩個時辰之內就可以幫你雕好。」沈傲拍了拍他的肩,語重心長地道:「小章章,你人不錯,表妹嫁給你,我很放心,所以這個忙,表哥要幫到底。」

    陸之章來了這汴京,舉目無親,雖說有幾個世交,也曾去拜訪過,可大多的世伯世叔見了他也只是閒聊幾句,問一些起居,也就是了;年齡上有代溝,聊不起來;如今總算遇到表哥這樣一個好人,這樣無私地幫助自己,讓陸之章很感動。

    陸之章不好意思地道:「那麼就麻煩表哥了。」

    「不麻煩。」沈傲道:「你快去尋工具來,其他的事就不要管了。」

    陸之章點了點頭,連忙跑回客房,叫了兩個家人去尋工具,不過他也不是個完全不經世的傻子,對沈傲的熱心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懷疑的,便叫一個陸家的家丁去打聽,問清楚這個表哥到底是什麼路數。

    工具送過去了,消息也總算打聽出來了,這個表哥了不得,據說從前還只是個書僮,後來和夫人認了親,是夫人面前的大紅人;而且表哥之所以能得到夫人的歡心,據說也和送禮有關,好像是在夫人的誕日,那個時候恰恰要從家丁中選拔出一個書僮,表哥打敗了競爭對手,還送給了夫人一件禮物,至此之後,夫人就和他很熱絡了;這個禮物原來也是一尊木佛,是表哥親手雕刻的。

    陸之章心裡想,自己沒有找錯人,表哥果然是很懂夫人的心意,而且表哥也沒有騙我,他叫我送一尊木佛,一定能像他一樣討得夫人的歡心。

    有了信心,陸之章等了一個時辰,去洗浴了一番,換上了新衣衫,便跑去沈傲的住處。一看,表哥的木佛已經雕刻好了,不過這木佛……怎麼說呢,有點慘不忍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陸之章便道:「表哥,就拿這個送給伯母?」

    沈傲道:「沒有錯,送這個最好。你想想看,伯母會希望自己的女婿是木匠嗎?」

    陸之章搖頭。

    沈傲便道:「這就是了,好好的一個公子,怎麼有這麼好的雕功呢?你送的是心意,雕的不好是其次,重要的是你肯用心去做。」

    陸之章明白了,連忙說:「表哥的話很有道理,好,就送這個木佛。是不是現在就去?」

    沈傲道:「對,就現在去,這個時候姨母恰好剛剛小憩了片刻,精神正好,你送這個過去,她保準很開心。這樣吧,反正我也要去陪姨母說說話,我們一起去,說不定我還能給你說些好話。」

    陸之章道:「這樣最好,我和表哥一起去。」他原本還有些忐忑不安,怕到時候去見了伯母冷場,有表哥相陪,他的膽量就大了一些。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7:26
第八十三章:沈傲真是個實誠的好孩子


    沈傲陪著陸之章去給夫人請安,陸之章頗有些緊張,手裡拿著佛像,心裡想:「到時候該和伯母說些什麼話呢?若是惹得她不喜歡了,該怎麼辦?」他畢竟大部分時間是呆在洪州的,陸家在洪州勢力極大,往常別人見了他都是去巴結他的,此時教他去正常地社交,討夫人的歡心,反倒讓他膽怯了。

    可是有沈傲的陪同,又讓他有了點信心,表哥太好了,若不是有這個表哥,他竟還不知道討好夫人的重要,到時候貿然去提親,夫人不同意那可就糟了。

    一前一後,逕直進了佛堂,春兒恰好迎面出來,與沈傲撞了個滿懷,沈傲連忙扶住她,也顧不得有人在場,很關心地道:「春兒,你病好了嗎?」

    春兒掙開他,臉色窘紅地垂著頭道:「沈大……表少爺,春兒的病已經好了。」

    小妮子太自卑了,沈傲板著臉道:「以後不許叫表少爺,就叫沈大哥,春兒,你的病剛剛好,我向夫人去替你請幾日假,你好好休息,不要累著了,好嗎?」

    春兒抬眸,見沈傲那張就算板著卻還帶著溫柔的臉上,那雙眼眸直直地看著她,帶著許多關切;壓在心裡許多的陰霾一下子似是爆發出來般,春兒有些失控地撲到了沈傲的懷裡,便忍不住哭起來,口裡道:「沈大哥,我……你,我以為你做了表少爺,就再也不願意理我了。」

    不理會陸之章的驚愕,沈傲連忙安慰道:「春兒太傻了,我怎麼會不理你呢?在我心目中,春兒很重要的。」

    春兒哭了又笑,揩去眼淚道:「你就會胡說。」

    小妮子意識到自己失態,連忙從沈傲的懷裡掙脫出來,胸膛上還留了不少的餘溫和淚漬,沈傲笑道:「我哪裡胡說了,其實我有樣東西要送你,只不過嘛……」沈傲賣起了關子,見春兒無恙,他的心情又好了:「現在不能給你,有朝一日一定給你一個驚喜。」

    春兒總算恢復了矜持,口裡道:「小姐說你渾身一無是處,就知道哄女孩兒開心。」

    沈傲大叫冤枉,周小姐太不厚道了,自己去哄她的時候她不是也很開心嗎?難道周小姐吃醋?雖然這樣想,沈傲卻不敢確認,周小姐對他的態度很怪,心思太難猜了,所以暫不去管。

    春兒望了陸之章一眼,才發現身邊有人,頓時窘迫起來,口裡期期艾艾地道:「沈大哥和陸公子是要去見夫人嗎?」

    陸之章連忙道:「是啊,夫人在佛堂嗎?」他對春兒很客氣,這個丫頭和表哥的關係不一般啊!得要給他留個好印象;而且看她的樣子,像是夫人身邊的貼身丫頭,這身份雖不高,可是用處卻很大,不能得罪。

    春兒道:「夫人和小姐就在佛堂呢!沈大哥和陸公子進去吧,我去為夫人拿一本手抄的佛經來。」說著羞紅著臉,忙不迭地走了。

    陸之章眼睛一亮,小姐也在,好極了,雖然來了周府,可是與周小姐只見了幾次面,連話都未曾說上幾句,趁著這個機會,和周小姐多親近親近。

    沈傲和陸之章進去,夫人抬眸,見沈傲和陸之章進來,隨即便笑:「沈傲,來,坐下說話。」再看陸之章,夫人對陸之章的印象還是不錯的,這個世交的洪州來的公子長得相貌堂堂,也很有禮貌,與若兒很般配,聽國公的意思,他是來向若兒提親的。

    這也不錯,洪州陸家也算是書香門第,在江南盤根錯節,也算是一等一的世家了,能與他們聯姻,若兒的婚事也不必再愁了。像

    夫人朝陸之章招手,道:「陸公子,你也坐過來說話。」

    陸公子拘謹地朝夫人行了個禮,口裡道:「見過伯母,伯母的身體很硬朗呢,前幾日我來府上時送上了洪州的特產藕粉,不知夫人用過嗎?洪州藕粉馳名天下,能姿容養眼的。」

    夫人便道:「你這孩子……」心裡想:「這個孩子似乎不太會說話,哪有一見了人就說這個的。」卻沒有半點責備陸之章的意思,反而對陸之章的印象又多了幾分好感,畢竟鉤心鬥角久了,遇到一個這樣單純的孩子也不容易,往後應該對若兒會很好的。

    陸之章坐下,極力想表現出自己的自信和風度,他望了一旁抿嘴不語的周若一眼,頓時眼睛又亮了,周小姐太美了,恰好那格窗透進來的一縷陽光恰好灑落在她的臉頰上,那炫目之中,羊脂般的肌膚,鵝蛋的臉蛋,略尖的下頜,還有那柳眉、美眸,微微翹起的嘴唇,只看這一眼,陸之章就心猿意馬了。

    陸之章突然來了勇氣,向夫人道:「伯母,國公府很大呢,雖然小生已住了幾天,可是許多美景仍然沒有看盡。」他先是隨口說些奉承話,為下面的送禮做些鋪墊。

    夫人就笑:「國公府畢竟是在京城,能有多大。我倒是聽老爺說洪州陸府佔地千畝,瓊樓玉宇連綿不盡,那才是真正的寬廣。你到這裡來,只怕是見了新鮮,所以才覺得大。對了,聽說洪州有一座繩金塔,香火很盛嗎?」

    以為終於有了共同的話題,陸之章神采飛揚地道:「繩金塔素來是水火既濟,坐鎮江城的洪州鎮城之寶。裡面的禪師也都是得道高僧,香火很鼎盛的,那塔前時常還會有廟會,也很熱鬧。」

    夫人便道:「既是禪寺,自該是高僧們修佛的場所,在塔前舉辦廟會,似有不妥。」

    陸之章一聽,哦,原來伯母不喜歡廟會,明白了,於是訕訕道:「伯母有所不知,繩金塔足有三十丈高,禪師們在塔頂,下頭就是再熱鬧,也是聽不見的。」

    夫人訝然:「三十丈,竟有這樣高。」

    兩個人說著話,沈傲不去插嘴,卻是和周若眉來眼去,周若心知沈傲帶這陸公子來,不知又弄什麼玄虛,多半是要陷害這個傻公子一把,便笑吟吟地作壁上觀,看看沈傲又要使什麼陰謀詭計。

    而沈傲卻是心裡想:「我和表妹算是第二次合作了,第一次是害奸商,第二次更厲害,欺負老實的陸公子。看來表妹和我很投緣,她也很壞的,嘿嘿,有句話不是說的好嗎?兩隻臭蟲在一起,自然就臭味相投。表妹,表哥,兩隻臭蟲,很好,我是公的,她是母的。」

    說了一會話,陸之章總算忍不住了,正色道:「聽說伯母很愛禮佛,小生這一次來,有一樣禮物要送給伯母。」

    夫人就笑,心裡想:「這個陸公子還是很乖巧的,也不儘是全不懂世故。好吧,瞧瞧他怎樣討好我這未來岳母。」便喜滋滋地道:「陸公子有心了,不知是什麼禮物。」

    陸公子掏出懷中的佛像,小心翼翼地送過去,口裡道:「伯母,這是我親自雕刻的佛像,請夫人笑納。」

    「咦!又是佛像?」夫人倒是提不起很多的興致,送禮就是這樣,就比如後世,第一個送腦白金的,人家圖個新鮮,也很好。可是第二個、第三個都來送腦白金,那只怕收禮的人家也就沒有多少興致了。

    不過既是陸公子送來的,還是他親手雕刻的,夫人還是有一些感動,拿起佛像,笑著道:「我很喜歡呢。」她拿著佛像看了看,心裡卻發出疑問:「怎麼這佛像和沈傲先前送的那個差不多,太像了。」

    有了這個疑惑,便去瞧陸公子的手,陸公子的手很乾淨,皮膚保養得很好,修長而又漂亮。

    夫人似乎察覺了什麼,再去看沈傲的手,這一看,發現沈傲的手上多了幾道刻痕。

    她心裡明白了,這佛像根本就不是陸公子雕的,而是沈傲雕刻的。陸公子拿了沈傲雕刻的佛像卻稱是自己的心意,還說是他親手雕刻來贈予自己的,這個陸公子,看來也不是很老實,好滑頭啊。

    想著,想著,夫人就心疼起來,沈傲這個孩子就是太老實,別人送禮,你張羅什麼,弄得手上又是傷痛,又討不到好。

    有了這個念頭,夫人看陸公子的眼眸就有點冷漠了。

    沈傲裝作一副驚訝的樣子,口裡還在說:「陸公子的佛像雕得不是很好啊,不過他有這個心意,也是很好的。」

    夫人心裡更氣了,沈傲太實誠了,明明是他在為陸公子出力,卻讓陸公子來賺這個便宜,到頭來還替陸公子說好話,兩相比較,沈傲心地太善良,陸公子的心思嘛,只怕就有些壞了;尤其是看他坦然接受的樣子,還有點兒自得的模樣,很礙眼。

    母親的神色,周若收在眼裡,頓時明白了,沈傲這個人實在太狡猾了,這樣的餿主意,只有他想得出;一方面讓母親對他的印象更好,讓陸公子反而在母親面前失分;另一方面陸公子蒙在鼓裡,卻還在感激他為自己挑選禮物,還在母親面前說他的好話。

    想到這裡,周若忍俊不禁,笑了起來;只是這笑一轉即逝;不過這個笑容,卻全部收入陸公子眼中,陸公子心裡樂開了,沒注意到夫人對他的冷漠,心裡卻是樂滋滋地想:「周小姐笑了,真是好極了,想必周小姐也喜歡這件禮物;表哥人真好,若不是他給我出主意,只怕要引得美人一笑,比登天還難呢!周小姐是不是已經鍾情我了呢?好,我要再接再厲。」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7:27
第八十四章:表哥給你出主意


    陸之章還在那兒心猿意馬,豈不知夫人對他的態度已經變了。

    人便是如此,對一個人有好感時,這人的許多動作、舉止都能讓人覺得好;但是一旦好感變成了反感,這人的一顰一笑都能挑出個錯來。

    夫人眼睛一落,看到陸之章直勾勾地看著若兒,若是在方纔,她也不過是曬然一笑,年輕的後生看看自家女兒,而且二人極有可能定親,由此可以見得陸公子將來一定會好好疼惜若兒的;可是現在一看,心裡就不悅了,心想:「這個陸公子不但奸猾,只怕品行也不好罷。」

    想到此處,臉色就更冷了,對陸之章也冷落起來,故意去和沈傲說話,沈傲從容搭腔,口裡又反覆誇獎陸公子,一下子說陸公子的品行好,一下子又說陸公子心地善良,又是世家公子云云。

    夫人看著沈傲,心裡歎息:「這個傻孩子,只怕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呢!沈傲這個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太容易相信別人了;從前那個趙主事,背後這樣的說他壞話,這樣的排擠他,他還懵懂不知,現在對這個陸公子也是這樣。」

    陸公子不識趣,還未察覺到夫人對他的異樣,心想自己送了禮,夫人也說很喜歡,於是這膽氣就更壯了;笑著插話道:「夫人,家母在家也喜歡禮佛的,我也曾讀過不少佛經,對修身養性很有用處。」

    「哦?」夫人饒有興味地看向陸公子,道:「你也懂佛,好吧,你說說看,我聽著。」

    夫人這樣一問,陸之章就支支唔唔起來,其實他方才也不過是隨口吹噓,誰知道夫人竟突然要聽,於是便道:「佛祖普度眾生……拯救世人……」說了一籮筐不著邊際而道聽途說的話。

    夫人一聽,便心裡有數了,心裡想:「這個陸公子果然是這樣,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將女兒嫁給這樣的人,真不知往後會怎樣。」只這一轉念,那聯姻的心思就淡了。

    陸之章見狀,頓時有些著急了,越著急越說不出話,便被干晾到一邊,看著沈傲和夫人說話,有時候小姐也插一句嘴,很融洽,他卻成了局外人。

    周小姐今日高興極了,沈傲這個傢伙太卑鄙,可是今天這樣的卑鄙,她很喜歡;便一口一口地叫著表哥,很親熱。

    沈傲自然很享受,心裡想:「表哥不容易啊,天天陪著你昧著良心去做缺德事,小若若不要忘恩負義的好,要知恩圖報,嗯,用什麼報答呢?這是一個難題,表少爺我不缺錢,就差老婆了,不過這個時代的男人都喜歡多娶幾個老婆的,他現在是一個都沒有,實在不行,小若若以身相許也不錯啊!」

    越想越歪,沈傲忍不住呵呵地傻笑起來;周若看在眼裡,便問:「表哥笑什麼?」

    沈傲當然不敢把自己的意淫說出來,太淫蕩了,說出來怕會嚇壞表妹的。連忙說:「我想起了個笑話。」

    夫人便問:「沈傲的心思最敏捷了,你說說看,什麼笑話,讓我們也樂樂。」

    沈傲便隨口說了個笑話,他肚子裡笑話多,畢竟兩世為人,見識也廣,信手捏來,夫人和周小姐已經笑得樂不可支了;只是陸之章在旁訕訕地笑,很尷尬,心裡想:「表哥不但人好,也很會說話,若是我學得了他半成的本事,也不至今日說錯話了。」隨即又懊惱,本來表哥提點自己,送了禮給夫人,夫人很開心的,誰知竟又去說自己懂佛,結果被夫人拆穿了,若不是表哥和夫人、小姐說著話替我解圍,今日真不知該怎麼收場。

    想著,想著,就更感激沈傲了。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沈傲才告辭,夫人便道:「沈傲是該早些回去了,先歇一歇,說不定老爺夜裡回來還要尋你說話呢。」便叫周若送一送,周若見陸公子兩眼放光,有些不情願,但礙於母命,終究還是起身了。

    沈傲和周若並肩出來,陸之章灰頭土臉地跟在後頭,看著兩個人的背影,一個婀娜多姿,一個身材修長,倒像是天生的一對,心裡忍不住生出一些妒意;可是隨後又想:「我不能這樣想表哥,表哥這麼好的人,我怎麼能以小人之腹去妄加猜測他;他和周小姐是表兄妹,斷不會有什麼的。」

    沈傲在前面停住,旋身過來朝陸之章招手,周若也停下來,回眸,眨了眨眼;陸之章吸了口氣,連呼吸都要屏住了,周小姐實在太美了!

    陸之章興沖沖地跑過去,又生怕褻瀆了周小姐,強迫眼睛去看沈傲,乖乖地道:「表哥。」

    沈傲朝他搖頭歎氣:「小章章,你呀你……」說著只顧搖頭。

    陸之章好悲劇,一下子就緊張起來,口裡說:「表哥,怎麼了?方才夫人生氣了嗎?哎呀,我真該死……」說著,他又偷偷地瞥了周小姐一眼,只看到周小姐嘴角微微翹起,吟吟地笑著。

    沈傲連忙道:「不怪你,怪我,我沒有想到你連一點佛學都不懂,否則我一定會叫你好好先找些佛經看的;現在弄到這步田地,姨母多半以為你這個人口無遮攔,姨母不歡喜的。」

    陸之章連忙道:「那怎麼辦?我……我……」他說不出話了,看那樣子,眼淚都快要急得流出來了。

    沈傲便道:「小章章,不要急,我們再想辦法就是;現在最緊要的,是你趕快研讀佛經,要讓姨母刮目相看。」

    陸之章連忙道:「對,對,我這就叫人去買佛經抄本去,一定要好好地讀一讀。」

    沈傲搖頭:「小章章啊,你沒聽懂我的意思,你就算現在去看佛經,有什麼用?佛家至理豈是你一兩日能參透的,你得另辟他途。」

    陸之章扭捏地看了周若一眼,道:「表哥難道又有辦法了?」

    沈傲哈哈一笑,道:「表哥無私地幫你,難道還會半途而廢嗎?你看,我表妹其實還是對你有那麼一點好感的,所以你更要努力。」

    周若瞪了沈傲一眼,把俏臉別到一邊去,心裡說:「在我面前,他這是說什麼鬼話!」不過看著他逗弄陸之章的樣子,確實很好玩兒;便微微一笑,繼續作壁上觀。

    陸之章心裡狂喜,望向周若,見她俏臉微紅,心裡想:「表哥說話太直接了,怎麼能當著周小姐的面說這樣的話,周小姐會害羞的呢!啊呀,若像表哥所說,周小姐真的對我有那麼一點點情意,我確實該更努力的。」便道:「表哥,你說,不管什麼辦法,我都照你的話去做,只要能讓伯母開心,小生就是拼了性命也值了。」

    沈傲笑道:「好辦,你應該去叫人收購諸如真言宗、金剛頂宗之類的佛經來,這是密宗大乘佛法。此宗以密法奧秘,不經灌頂,不經傳授不得任意傳習及顯示別人的,最是玄妙不過。然後你好好研讀,就是懂了其中的隻言片語,在姨母面前豈不可以炫耀炫耀?尋常的金剛經讀了有什麼意思,那是拾人牙慧,這天下人誰都可以說出一兩個至理來。可是密宗大乘佛法卻不同,若是你在夫人面前說出一些密宗的佛理,姨母一聽,感覺那都是沒有聽說過,便會有了興致去聽,是不是?再一聽,又很契合佛理,法人深省,是不是?這樣一來,她還不看重你嗎?」

    陸之章連連點頭,表哥太聰明了,見多識廣啊!

    不過,密宗是什麼?沒有聽說過啊!但是一聽這名字,就知道一定很了不得;表哥說得沒有錯,尋常的佛經看了也沒有用,誰都可以說出一兩句來,要學就要學高深的,要與人不同的,好,就密宗大乘佛法了。

    只是這密宗大乘佛法到哪裡去買呢?

    沈傲看透了陸之章的心思,道:「這種經文是很難買到的,不過汴京城番人多,只要你多去問問,說不定能到番人那裡能求購一兩本。」

    陸之章點頭:「表哥,你放心,就是花再多的錢,我也要買來好好研讀。」

    沈傲很欣慰,拍著他的肩膀道:「表哥馬上又要去國子監讀書了,往後還是靠小章章你自己,要努力,加油!」

    陸之章信誓旦旦地道:「表哥,我會努力的;還有……」他鼓起勇氣望向周若:「周小姐,我一定會讓伯母高興,一定要將你娶進我們陸家去。」

    周若慍怒道:「誰要去陸家?不要胡說。」

    陸之章很尷尬,心裡安慰自己:「沒事的,周小姐只是害羞,當著表哥的面,當然會這樣說。」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7:28
第八十五章:鑒寶大會



    送走了陸之章,沈傲微笑著與周小姐道別,便回去歇息了,誰知路上遇到幾個婢女,從前幾個婢女見了他還笑話,大多都是和春兒的話題;如今卻不敢放肆了,笑吟吟地叫著表少爺行禮,那媚眼兒拋得很勤快。

    世態炎涼啊,沈傲總算是明白了,從前那個時候雖是書僮,可畢竟是下人,所以自己和春兒有染,大家都在看笑話;可是如今不同了,身份一變,多半這些婢女們巴不得自己成了春兒,和這表少爺有點私情呢!

    沈傲兩世為人,這種事見得多了,不以為然,笑呵呵地和他們招了招手,便繼續往前走。

    抬眼往前看,迎面一個公子哥搖著扇過來,沈傲心想,莫不是周恆這小子?

    可是仔細一看,卻又不像,周恆比較肥胖,這人身材修長;再近一些,原來是曾歲安,不知這小子今天為何突然闖進這內府來了。

    曾歲安見到沈傲,頓時笑嘻嘻地道:「沈公子,哈哈,好久不見,我在邃雅山房等了你這麼久,也不見你來。」

    沈傲連忙過去,苦笑道:「曾公子,我剛剛入了國子監讀書呢,學業太忙,所以一直沒有時間再去邃雅山房。」

    曾歲安道:「我早就聽說了你的事了,哈哈,沈公子如今已是汴京城最知名的人物了,許多人都談及你呢。」

    沈傲很謙虛很低調地道:「一時僥倖,一時僥倖而已,曾公子怎麼來了?」

    曾歲安道:「家父與國公有舊,也是剛剛回來,正在商議鑒寶會的事。」

    「鑒寶會?」沈傲想起來了,曾歲安的老爹也是熱愛鑒寶的,那一次國公被那王相公騙了,當時曾歲安的父親也在。看來兩家的交情不淺,否則曾歲安不可能隨意能進內府;這個時代的內府,就相當於寢室,那可不是隨便讓人進來的。

    曾歲安繼續微笑著道:「這一次鑒寶會有不少名家在場呢,據說大皇子殿下也會來,群英薈萃,這一次要爭個高低出來。」

    沈傲饒有興致地看著曾歲安,打探道:「這鑒寶會有什麼名堂?又怎麼比試法,有綵頭嗎?」

    曾歲安心裡便想:「沈公子果然與眾不同,別人說起鑒寶會,誰會去問綵頭,他倒好,說到綵頭時兩眼都放光了。」隨和地看著沈傲道:「比試的方法很簡單,各人拿出一個古玩來,各自猜出它的真偽和來歷,猜不出的則淘汰,如此往復,剩下最後一人,便算是贏了。至於綵頭……」他搖了搖扇子,笑道:「鑒寶會是大皇子主持的,大皇子已經放出了風聲,誰若是能奪得鑒寶第一,就有一份神秘的大禮。」

    汗,這不是說了等於沒說嗎?

    沈傲一臉的失望,口裡在想:「到時候這神秘大禮莫不要是隻兔子,把大家都耍了。」

    曾歲安似乎看出了沈傲的心思,繼續道:「這些願意去參加鑒寶會的,大多都是癡迷其中的鑒寶高手,都不是為了奔著綵頭而去的。」

    沈傲笑了笑,眼睛一看,曾歲安的腳邊還跟著一條很可愛的卷毛狗,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品種,伴隨在曾歲安的腳下,很親暱地舔著他的鞋跟,便笑著道:「想不到曾公子也是愛狗之人,這狗很可愛。」

    沈傲說起狗,曾歲安便來勁了,道:「我喚它驢兒,它的秉性很好的,不咬人;沈公子也愛狗嗎?」

    「愛的,愛的,不過我和曾公子不一樣,我愛狗的方式和你不同。」沈傲腦子裡邪惡的想起了後世的某個廣告詞,愛它,就吃了它;哈哈,這樣一想,肚子裡的饞蟲就引出來了,好餓,這狗不錯,肥嘟嘟的,放到鍋裡悶,一定很鮮。

    曾歲安哪裡想到沈傲愛狗的方式如此特殊,頓時大喜,連忙拉著沈傲的手說心得;過了好一會,劉文匆匆過來,驚喜地道:「表少爺和曾公子都在,這好極了,老爺讓小的來請兩位過去。」

    曾歲安便笑:「定是國公教沈公子去商討鑒寶會的事了,我方才聽國公和家父說,沈公子非但詩詞作得好,就是鑒寶,也很有心得,是不是?」

    沈傲微微一笑:「讓曾公子見笑了。」

    兩個人到了書房,垮檻進去,果然看到周正與一個中年的官員坐著,正說著話;這中年官員很清瘦,倒是長了半臉的落腮鬍子,摻雜了些粗獷。

    沈傲心裡很邪惡地想:「曾歲安真的是此人的兒子嗎?不像啊,莫非……」

    這個想法很快又打斷了,沈傲的三觀很正的,這樣無恥的事情連想都覺得罪惡,看來自己穿越之後是學壞了。

    周正見到沈傲進來,對沈傲招手道:「沈傲,你來,哈哈,來拜見曾世伯。」

    沈傲乖巧地過去朝那個中年官員行了個禮,道:「曾世伯好。」

    曾歲安的父親名叫曾文,身居御史中丞的高位,見到沈傲,卻滿是欣賞,心裡想:「此人就是名動京城的沈傲,此人在國子監如此出眾,又得到國公的青睞,將來必是不可小覷的人物。」想到這裡,對沈傲多了幾分看重,連忙道:「世侄免禮,不需要客氣的,你和歲安是好友,往後多親近親近,有閒暇到敝府來,我那裡可有不少好東西。」

    說到好東西,曾文頓時眉飛色舞起來,口裡繼續道:「據聞世侄也懂得鑒定之術,這好極了,我這裡恰好有一樣東西,請你來看看。」

    沈傲心知他是要考校了,便笑呵呵地道:「世伯的東西,自然是無價之寶了,就讓小侄開開眼界。」

    曾文從腰間卸下一個錦囊,小心翼翼地打開,拿出一個小印章來,道:「你來看。」

    沈傲接過這印章,手指之間便感覺到一股滑膩之感,那觸感很舒服,仔細地看,這印象並不是玉石鑄造,倒像是牙雕,所謂牙雕,就是象牙雕刻出來的印章。

    牙雕的工藝痕跡很精細,沈傲已經可以斷定,這應當是秦漢時期的產物了。

    秦、漢時,由於長時間的大量捕殺以及氣候變冷,黃河、長江流域的犀牛、大象,已經不可能在野外生存,其分佈範圍也迅速減到西南地區。由於原材料逐趨短缺,作品聚減,以至於變成當時達官貴人炫耀財富的一種手段。這樣,秦漢時期牙骨雕刻行業的維繫與發展,它的方式也從「就地取材」,轉換到「外出覓材,精工雕作」上,與春秋、戰國時代的自給自足的豐華在勢,形成鮮明的對照。

    再看印章的底部,上面用的文字看起來很奇特,沈傲默默沉思,看著文字的筆畫,與秦時的漢字有很大的區別,便也來了興致,認真端詳起來。

    秦時的文字主要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傳統的黃河流域地區,秦、趙、魏、齊等國的文字雖有差異,卻不盡相同;不過在更南方的楚國,倒是因為距離中原文明較遠,因此在漢字的基礎上也有自己的文字,這種文字沈傲曾在某個文獻中看過,這個印章的文字許多特徵倒是與楚國文字很像。

    再看牙雕的紋理,那紋理之中彷彿猛虎隱約可見,猛虎、楚國、牙雕,這三樣線索聯繫起來,沈傲頓時便想起一個寶物來。

    猛虎不是尋常人能雕刻上去的,只有將軍、司馬之類的武官才允許享受這樣的規格,牙雕很珍貴,尋常人家也不可能佩戴。不過這牙雕很大,不像是私章,因為私章經常攜帶很不方便,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公章了。

    沈傲笑了笑,道:「先秦楚國的虎符確實很精緻,非同凡響,只是不知世伯是哪裡淘來的,這樣的寶物,只怕世上已經不多了。」

    行家一句話,就知有沒有。

    聽完沈傲的話,曾文便揉捏著落腮鬍子大笑,道:「果然後生可畏,老夫服了,世侄的眼力實在太毒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7:29
第八十六章:要和諧不要YD



   沈傲謙虛地微笑道:「曾世伯過譽,彫蟲小技,不足掛齒。」

    說著和曾歲安各在下側欠身坐下,沈傲看了國公周正一眼,見他喜滋滋地捋著鬍鬚,便道:「姨父莫非是遇到喜事了,姨父看起來心情很好。」

    周正便笑,道:「沈傲有所不知,這幾日確是有喜事臨門,一來嘛,是我遠在洪州的世交之子前來拜望,二來自是因為鑒寶會,我呢,只有這麼一個喜好,鑒寶會那一日所展示的奇珍一定不少,能人更是不計其數,屆時必能一飽眼福,哈哈。」

    沈傲便笑道:「姨父說的可是陸公子嗎?哈,陸公子人不錯,我和他相談甚歡呢。」

    周正很欣慰地道:「想當年我和他父親在汴京相交甚篤,你們做晚輩的,能結為知己那是再好不過的了;鑒寶會在下月十五舉行,沈傲,到時你隨我去,就做我的鑒寶人吧,去會會汴京城的高人。」

    沈傲答應了,心裡想,我和小章章早就是知己了,我知道他,不過他不太清楚我的底細,哈哈,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不是?

    眾人隨口說了些話,那曾文對沈傲很欣賞,方才沈傲小小露了一手,就表現出了鑒寶高人的風範;他的牙雕曾給不少人看過,也有如沈傲一樣猜測出來歷的,可是沈傲的鑒定速度實在太快,只摸摸材質,看看色澤紋理便果斷的將它底細說出來,這份眼力,絕不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少年所擁有。

    偏偏沈傲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由此可見,這個少年當真如坊間所流傳的那樣,是個天才了。

    況且尋常的鑒寶之人,大多性格較為孤僻,再看這個沈傲,舉止從容,談吐風趣,這樣的少年,他是從未遇到過的;他一直為自己的兒子曾歲安而驕傲,這個兒子在汴京城中也算是極瀟灑的人物,可是和沈傲一比,便不由得黯淡了些了。

    有了這番比較,曾文便有了親近沈傲的心思,力邀沈傲去曾府遊玩,又敦促曾歲安與他多加親近,一直到了傍晚,才樂呵呵地帶著曾歲安告辭。

    周正邀沈傲一起用了飯,又談了片刻,便回到寢室,此時夫人也回來,周正先是說起沈傲,道:「沈傲這個孩子確實非比尋常,將來必有大作為的,夫人,你認了這個外甥也算是福氣了。」

    夫人欣慰地笑著道:「我哪裡想到這個,沈傲將來不管是做官還是為民,都是我的外甥,我認了他做外甥可沒有那麼多想法的,只是望他能平平安安即是。」

    周正連連點頭:「夫人說得不錯,我也是這個念頭,大皇子要舉辦鑒寶會,我打算帶他去出出風頭,不過鑒寶會上強者如雲,就算這樣,也好讓他開開眼界,不是?」

    夫人對古玩、鑒定是不感興趣的,只是微笑著道:「老爺你也該收收心了,這古玩有什麼好看的,倒不如學我吃吃齋,唸唸佛,給一家老小修個來世。」

    周正知道夫人是說不通的,便只笑了笑,不以為然地去淨手,突然想起一件事,道:「陸世侄到府上也住了不少時候,我幾次與他交談,他的言外之意都有提親的意思;依我看陸世侄與我們門當戶對,也算是個老實的孩子,這門親事就應下來,如何?」

    夫人臉色一冷,不動聲色地道:「老爺就這麼急著將若兒嫁出去?這是女兒的終身大事,哪有這樣草率的。這件事還是從長再議吧。」

    周正頓時覺得奇怪,前幾日他也曾提及過此事,當時夫人還是應承得很好的,對陸之章也很滿意;怎麼到了今日卻又突然改口了,莫非陸之章有什麼令她不滿意的嗎?

    想了想,便曬然一笑,陸之章既還沒有提親,自己又操什麼心?夫人說得對,先放一放,等陸世侄開了口再商議不遲;淨了手,等伺候的丫頭出去了,周正臉上突然一笑,一把攬過夫人的腰,笑呵呵地道:「夫人,兒女的事,我們暫不操心,夫君的事也該你操操心了。」

    夫人頓時臉色緋紅起來,她雖已到了中年,可是容顏不減,肌膚細膩如綢,柳眉大眼,竟是個活脫脫的中年版周若,只是這嬌軀上下卻是多了幾分豐腴端莊的美感,一下子軟在周正的懷裡。周正平時也是以端莊示人,此刻的呼吸也愈加急促起來。

    夫人笑著道:「你這老不正經的東西,都這把年紀了,還這樣不正經。」

    周正便道:「夫人說我不正經,那麼我便不正經給你看。」一隻手已探出來,朝那飽滿的酥軟處摸去。

    夫人渾身一顫,低吟一聲,渾身更是酥軟了。

    ………………

    …………和諧分割線…………

    第二日清早,沈傲和周恆去進學,這次的排場小了許多,只劉文在門口叮囑了幾句,又帶了些夫人送來的糕點、瓜果,兩個人背著隨身換洗的衣衫,便坐上馬車去了。

    初考第一,沈傲現在在國子監的身份自然大不相同了,非但祭酒、博士們看重,同窗之間也少了許多不諧,偶爾有不少上進的來找沈傲說些閒話,沈傲待他們也很客氣,絕沒有表現出任何傲色。

    這都是人脈啊,將來這些人都是朝堂裡的棟樑,現在打好關係,將來還是很有用的。沈傲為人處世圓滑,深得厚黑學的精妙,再加上比之這些監生見識廣博,倒是讓不少監生對他趨之若鶩。

    蔡倫近來也經常去尋沈傲,只不過他心中對沈傲仍然有些不屑,不服氣,想先摸摸沈傲的底,好以後再對付沈傲。

    沈傲又怎麼會不知道他的心思,故意地擺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偶爾一鳴驚人,讓蔡倫摸不透。

    最好笑的便是陸之章了,陸之章對沈傲言聽計從,立即教人買了一本金剛頂宗的佛經來;這佛經是編譯過來的手抄本,據說是從吐蕃諸部傳來的,稀罕啊!

    陸之章挑燈夜讀,也不需瞭解經書中的意思,只記那些經文下來,他是真用了心,居然記住了不少經文。

    肚子裡有了貨,膽氣就壯了起來,興沖沖地往佛堂裡跑,見了夫人,滿口什麼今真言行人應知一切有情皆含如來藏性皆堪忍安住無上菩提若離妄想時。一切智自然智無礙智則得現前。所言安樂者……之類。

    夫人開始時一聽,咦,這是什麼經文,怎麼沒聽說過,不過這些生澀的經文夫人還是略懂得,畢竟佛經看的多了,也能瞭解個大概意思。

    只是,再一聽,頓時臉就冷了。

    密宗儀軌複雜,所以需設壇、供養、誦咒、灌頂等,規定嚴格,與禪宗的普度眾生有著天囊之別;這倒也罷了,禪宗講究的是禁慾,而密宗卻不然,甚至隱隱鼓勵高僧雙修,對吃肉也沒有苛刻的規定。

    說到這份上,就已不是佛經的問題了,而是事關正邪之分了,雖說都是佛教的分支,可是教義卻是天囊之別,其差別比之東正教和基督教還要大;雖說夫人有包羅萬象的容人之量,可是陸之章說的內容讓她感覺太不堪了,而陸之章卻還渾然不覺地背出一些雙修的經文來,樣子看起來甚為洋洋得意。

    邪魔外道,邪魔外道啊,夫人看在世誼的份上,總算沒有發作,一開始時,還只是朝他笑笑,對他說,你能禮佛,這是極好的。到了後來,便愛理不理了。

    陸之章感覺到夫人的態度日益變冷,最後甚至到了冰點,可總是尋不到原因。

    陸之章不禁心裡想,終究不是這佛經出的錯,伯母這樣禮佛,我背誦的也是佛宗經義,想來一定是其他地方出了問題;問題到底出在哪兒呢?表哥不在啊,如果表哥在就好了,他一定能猜測出伯母的心思。

    這樣一想,心裡就膽怯了,再不敢去尋夫人,每日忐忑不安,在府裡畏手畏腳,一心一意等著沈傲下次旬休回來指點迷津;就是有時候國公叫他去說話,他也是膽戰心驚,總怕說錯話,惹得國公也沒了興致,每次只隨口問了幾句在府裡過得如何,便讓他回去。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7:30
第八十七章:翻臉


    集賢門下,聖諭亭已鑄造起來,鎏金的頂蓋,漢白玉的碑石,碑石上是拓上去的硃筆大字,夠出眾,夠醒目。

    國子監的燙金匾額之下,是太學是個好學校的御筆石碑,每個監生入校時往這裡經過,都忍不住會心一笑。

    監生被太學生壓制了幾年,這幾年來,汴京城只知有太學生而不知有監生,現如今,這石碑,不,沈傲總算為他們出了口氣。

    在不遠處,一乘軟轎停了片刻,轎簾之後是一雙眼睛,眼睛落在聖諭亭的石碑上,眸光一閃,怒氣沖沖。

    「回去,立即回去,將學正、學錄、博士們都召集起來,我要訓話。」這人放下轎簾,氣呼呼的囑咐轎夫。

    轎中之人正是太學祭酒成養性,成養性很生氣,這塊碑石立在國子監門口對於太學來說奇恥大辱,將來必然會成為士林的笑話的。要想辦法出了這口惡氣,否則太學再也抬不起頭了。

    回到太學,先去稟告的胥吏已經將太學的學正、學錄、博士召集在錫慶院,祭酒大人急匆匆的召集眾人議事,但凡有點心眼的,其實都能猜測出緣由來,此時成養性負手進來,大家一起站起,紛紛朝成養性道:「大人……」

    成養性擺擺手,臉色好看了一些,坐在首位上沉吟了片刻,道:「諸位,今次初考,國子監一個新監生脫穎而出,此人暫不去管他。只是陛下題字涉及到太學,如今又將這題字立於國子監集賢門下。我左思右想,一個監生,就是再壞,也斷不會想出這樣的餿主意來。只怕這背後一定有人教唆,背後之人是要我們太學顏面喪盡啊。」

    成養性痛心疾首的將矛頭直指國子監祭酒唐嚴,雖說沒有指名道姓,可是這番話已經很露骨了。說起來成養性和唐嚴是同窗也是同年,從前一起讀書,後來也一同中試,關係是極好的。只不過自從二人分任兩大中央大學祭酒,這關係也就逐漸淡了。國子監和太學,歷來是水火不容,別說是同年、同窗,就是親兄弟也要反目。

    眾人一想,是啊,一個監生,哪有這麼壞。更何況官家題字,監生敢叫官家題這樣的字,背後一定有人指點,這個人不用說,多半就是國子監祭酒唐嚴。倒吸了口涼氣,唐大人太壞了,大家都是讀書人,何必要做的這麼絕?

    只是那太學學正卻不說話,腦子裡胡思亂想起來,神情恍惚,臉色忽明忽暗,突然想起了什麼,道:「大人,那個叫沈傲的監生我倒是有些印象。」

    成養性愕然,道:「哦?這話怎麼說?」

    學正道:「大人可曾記得一個月前我曾向你提及祈國公嗎?」

    成養性捏著鬍鬚陷入深思,沉默片刻道:「有些印象,是祈國公要舉薦一人入學嗎?那一日我拒絕了。」

    「對!」學正道:「祈國公舉薦的人也叫沈傲,只是不知這個沈傲是不是就是那個叫沈傲的監生。莫不是那沈傲入不了太學,國公便只好將他帶去了國子監。」

    成養性頓時後悔不已,這樣一個人才,竟白白失之交臂了。隨即又想,國子監與太學曲徑分明,一個招收官家子弟,一個是平民的讀書場所。祈國公為什麼舉薦沈傲到太學來,莫不是這個沈傲並非是國公的親眷?

    這樣一想,便又嘀咕起來,既然不是國公的親眷,按理是不能入國子監的,這又是怎麼回事?

    不合常理啊。成養性頓時抖擻精神,這其中必有隱情,不行,要查出來,於是便道:「沈傲與國公是什麼關係?」

    學正道:「多半是平民子弟,當時國公提及他的時候,只是說他原是府中的書僮,學問卻是極好的,所以想抬舉他入太學來。」

    「書僮!」成養性眼睛一亮,忍不住道:「好極了,既是書僮,就是平民,是平民,又怎麼能入國子監,國家自有法度,這沈傲就算入學,也該是進太學才是。」

    眾博士紛紛道:「大人說的沒有錯,此事不能善罷甘休,非要理論個清楚不可。」

    太學是個好學校,這句話太刺耳了,現在太學是同仇敵愾,都認為唐嚴是有意羞辱太學。那麼若是將沈傲從國子監搶到太學來,這個風波也就解決了。沈傲說太學是個好學校,若他是監生,聽起來自然刺耳,可若他是太學生呢?太學生說太學是個好學校,又有什麼不妥?

    成養性抖擻精神,道:「既是如此,真相已經大白,我這就去國子監一趟,和唐大人分辨個清楚。這沈傲無論如何,也要爭取到太學來。諸位安心教大家讀書吧,窗外的事不必管,至於那些閒言碎語早晚要不攻自破,不必理會。」

    眾人紛紛應諾。

    成養性洗浴一番,穿上簇新的官衣,頭頂著進德冠,心裡便想:「唐嚴兄啊唐嚴兄,今日老夫非得和你分個高下不可。」

    於是便帶著幾個胥吏、轎夫前去國子監,有人先送去了拜貼,隨即唐嚴便從崇文閣中出來相迎,唐嚴近來精神好極了,面色紅潤,笑吟吟走出來,一看到成養性,笑容更是燦爛了幾分,口裡道:「養性兄怎麼來了?哈哈,未能遠迎,還請恕罪。」

    他面上雖然帶著笑,心裡卻在想:「無事不登三寶殿,成養性今日來國子監做什麼?這個同年可不是善茬,要小心應對。」

    成養性也笑,把住他的手臂,口裡說:「唐大人近來氣色不錯,想必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了,哎,你我同窗多年,如今各忙公務,連聚首的時辰也沒有了。」

    他口裡雖是敘起舊誼,可是稱呼卻不是唐兄而是唐大人,由此可見,他是來者不善。

    唐嚴更加警惕,將他迎入崇文閣,叫人上了茶水,成養性才慢吞吞的道:「唐大人,今日我來是為了一樁誤會,是這樣的,國子監有個監生叫沈傲是嗎?」

    「沈傲?」成養性說起這兩個字,唐嚴頓時便警惕起來,沈傲可是他翻身的寶貝,成養性來這裡提及他又是為什麼?呵呵笑道:「是有這麼個人,怎麼,養性兄也有耳聞麼?」

    沈傲的大名早就流傳開了,多此一問,其實兩個人都在裝糊塗。

    成養性笑道:「是這樣的,我只想問一問,這沈傲是否與祈國公府有些干係。」

    沈傲的文牒唐嚴已經看了不下三次,這個倒是很瞭如指掌的,便頜首點頭:「沈傲是祈國公的外甥,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成養性心想:「沒有錯,就是這個沈傲了。」心裡狂喜,便道:「可是據我所知,這個沈傲卻是祈國公府的書僮。按道理,沈傲是平民子弟,偽造勳貴子弟的身份入國子監讀書,這件事嘛,只怕也算是一件公案了。我也不追究,畢竟毀人前程的事是斷不能做的,只是他既是平民子弟,就算讀書也該去太學,這一次我來,便是要將他帶走。」

    平民?沈傲去太學?唐嚴的臉色大變,霍然而起,也顧不得再裝腔作勢了,高聲道:「成大人請回,沈傲是監生,這是人盡皆知的事,他的文牒上也分明寫著是祈國公的親屬,成大人這樣做,太過份了些。」

    若是別人,唐嚴也就罷了,要沈傲?想都別想,就是撕破了臉,他也絕不把沈傲放走。

    成養性也站起來,見唐嚴滿是怒容,頓時也怒了,他一心認定沈傲聽從唐嚴教唆,故意羞辱太學,這個帳還沒有和唐嚴算清楚,現在他居然還發脾氣。嚇,就你姓唐的有脾氣嗎?高聲道:「唐大人這是什麼話,他是偽造勳貴子弟的身份,實則是祈國公府的書僮,既是書僮,就是平民,理當入太學。今日我一定要將他帶走。」

    唐嚴冷笑:「帶走,就憑你成大人,休想,你可莫要忘了,當年你讀書時家貧,若不是時常接濟你,你成養性也有今日。」

    好啊,原來要翻舊賬了,成養性眼睛都紅了,大聲道:「當年你唐嚴莫非沒有受過我的恩惠?那時候若不是我為你手抄時文、經義、註解,你能高中?」

    唐嚴道:「好啊,話既說到這份上,你我的交情也就此做個了斷,從此之後,咱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好極了,莫非唐大人以為我還想沾你的光不成,把沈傲叫來,讓我帶走。」

    「休想!」

    崇文閣裡鬧的厲害,幾個胥吏在外頭探頭探腦,不知兩個大人好好的卻不知怎麼的吵起來了,這樣大的官員吵架他們可是第一次見,真新鮮。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7:31
第八十八章:事情大條了



   崇文閣裡爭吵得厲害,胥吏們都不敢進去,過了不多時,便看到成養性拂袖出來,口裡大罵:「唐嚴,你做的事真以為別人不知道?我絕不會干休的,咱們到禮部公堂上見吧。」

    說著,差點與胥吏們撞了個滿懷,又是勃然大怒道:「看什麼?來,給我備轎,去禮部。」

    唐嚴也追出來,大聲冷笑道:「我做了什麼事?你成養性讀了這麼多年的書就單會血口噴人嗎?到了禮部,我也不怕。」

    成養性要去禮部告狀,唐嚴又豈是嚇大的,現在的事已不再是沈傲的問題了,非但涉及到國子監的未來,更觸及唐嚴的威嚴。

    告狀?你會告,莫非我不會?

    唐嚴也對國子監的胥吏道:「備車,我們也去禮部。」

    天色漸黑,一輛馬車,一乘軟轎分別停在禮部衙口,兩個祭酒鑽出來,都是冷哼一聲,便徑直步入衙堂;坐堂的是個員外郎,一看這兩位大人怒氣沖沖地進來,頓時便有些發懵了。

    陪笑著過去,請兩位祭酒坐下,剛要說話,便聽到成養性道:「兄台,這件事你斡旋不了,去請尚書大人來,就說我要告狀。」

    員外郎更是不知所措了,兩個從三品的大員跑來撒氣,這種事他還沒遇到過啊,看來還真得尚書大人來解決不可;還不等他反應,便聽到另外一邊的唐嚴高聲道:「告狀?我倒也要告告狀,告你成養性身為朝廷命官,到國子監來搗亂撒野。」

    員外郎一聽,頓時最後一點底氣也沒了,便道:「二位大人先息怒,我去叫尚書大人來。」說著,一溜煙地走了。

    過了一會,楊真便虎著臉進來,兩個祭酒居然鬧起來了,還鬧到了部堂裡來,成何體統?偏偏這祭酒雖然官銜不高,可是權利卻是不小的,執掌著全天下的青年才俊,勢力很大。

    國子監和太學的矛盾由來已久,可是大多都還在暗中生出些齷齪,像今天這樣鬧的卻是第一次。

    見楊真步入部堂,唐嚴和成養性均站起來,紛紛道:「大人……」

    楊真冷哼一聲,道:「你們是朝廷命官,統管士林要害之地,在這裡大呼小叫什麼?成何體統了?」

    他徐徐坐下,臉色才緩和了一下:「坐下吧,到底是為了什麼,何至於讓你們這樣有辱斯文。」

    成養性率先告狀,將沈傲的身份謎底一股腦地說出來,口裡道:「大人,沈傲是平民,這斷無差錯的,既是平民,自該入太學讀書,這是國家的法度,可是偏偏唐大人心懷私念,橫生阻撓之心,下官氣不過,便來部堂請大人做主。」

    楊真頓時一愕,想不到這事又涉及到了那個沈傲;沈傲風頭不小啊,初試第一不說,還大著膽子向官家要題字,如今竟又惹得兩個祭酒失和。

    只是,沈傲的身份與祈國公聯繫緊密,倒是很難作出裁決。

    楊真恍神的功夫,唐嚴便爭辯起來:「文牒中白紙黑字,是國公親自簽押的保書,這沈傲乃是國公夫人的外甥,也算是勳貴子侄,莫非成大人以為國公作假嗎?」

    這一句話切中了要害,成養性頓時明白,唐嚴這是挖了一個陷阱讓自己鑽呢;若是承認國公造假,那麼等於是得罪了祈國公,祈國公雖說平時只分管一些閒雜的政務,卻也不是輕易好惹的。

    他咬了咬牙,事情到了地步,還有退路嗎?拼了。

    成養性慨然道:「是非曲直,一查便知,國法不容情,若是今日有人托了官身進學,異日朝廷的法度誰還遵守?」

    楊真便苦笑道:「不過是名監生,二位都是朝廷重臣,何至於鬧到這種地步,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

    成養性一聽,尚書大人在和稀泥呢,這樣下去,太學就是有理也講不清了,不行,既然鬧了,就要鬧出個明白。

    於是成養性便道:「大人若是不查,我只能上疏請官家決斷了。」

    唐嚴冷笑:「上達天庭也逃不過一個理字,你胡攪蠻纏有什麼用?」

    楊真便道:「都不要爭,這件事先擱置一邊,有什麼好爭的,國子監和太學都是朝廷的左膀右臂,非要爭個你死我活做什麼?」

    成養性道:「事關國法,如何能不爭,不弄個水落石出又如何讓人心服口服。」

    這部堂裡一攪,頓時也扯不清了;楊真想息事寧人,成養性不依不饒,唐嚴時不時地冒出一兩句譏諷;其實國子監和太學雖然掛名在禮部之下,可是權勢卻是不小,各自在朝中都是不容小覷的。

    楊真一時也彈壓不住,念及涉及到國公,滿腦子就想著和稀泥,只是態度一軟,成養性便更是火了。

    他這個人平時別看乖張得很,惹出了性子那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這裡尋不到公道,自有公道的地方,顧不得上官了,拋下一句此事休想作罷的話,拂袖而去。

    楊真又羞又怒,卻又毫無辦法,太學祭酒要是來個玉石俱焚,他哪裡攔得住?於是便對唐嚴道:「唐兄,這件事你讓一步又有何妨?成大人的秉性你是清楚的,真要鬧到滿城風雨的地步嗎?」

    唐嚴便苦笑:「楊大人真以為現如今只是因為一個沈傲?」

    楊真便住嘴不言了,他早就看出來了,沈傲只是導火線,說到底,還是太學和國子監十幾年的恩怨紛爭;現在趁著這個機會一下子爆發,誰後退一步,別說整個學堂跟著蒙羞,朝中的不少人只怕也不高興呢。

    這件事,還是裝糊塗的好了,要鬧,讓他們去鬧吧,反正他楊真是管不了了。

    楊真搖搖頭,便捋鬚道:「好話都說盡了,你們都不聽,本大人也只能如此了,你們好自為之吧。」

    唐嚴心裡想:「成養性莫不是真要上疏,這可不妙,要先下手為強,他上疏,我就不會上疏嗎?好,這就回去寫奏疏去。」

    想著想著,便不敢耽誤了,連忙告辭出去。

    到了第二日,趙佶起了個早,不徐不慢地到了朝會上,心思還放在昨日未完成的花鳥畫上;為了和祈國公府的那個神秘畫師分出個高下,他連續幾夜沒有睡好,就是打算作出一副上佳的畫作出來。

    不動聲色地在鑾椅上一坐,那內侍楊戩扯著嗓子吼了一句:「有事早奏,無事退朝。」尖細的聲音剛剛落下,趙佶原以為最多只有一兩件瑣事,隨意打發了也便可以走了,誰知今日的氣氛很緊張,頓時有許多官員紛紛道:「臣有事要奏……」

    趙佶目光一掃,頓時暗暗吃驚,今日是怎麼了?竟有這麼多人要議事,莫非是出了大事?

    不對,若是大事,禁宮應當昨夜就知曉了,怎麼朕一點風聲也沒有,太奇怪了。

    趙佶沉默了片刻,一副悠然的樣子徐徐道:「所奏何事?」

    這一問,趙佶明白了,這些官員臣子要奏的竟都是同一件事,監生沈傲。

    一個小小的沈傲,竟惹出這樣大的風波,趙佶是斷然想不到的;其實這件事已經遠遠不是沈傲身份的問題了,事關到國子監和太學的爭鬥,更關係到朝廷中不少官員的利益。

    朝廷的官員哪一個不是從這兩大中央學堂裡出來的,母校被人踩了,哪裡還能坐視不理,這是面子,是身份的問題;所以,兩個祭酒一發起,頓時響應者如雲,竟是一呼百應,國子監代表的是勳貴,而太學代表的是清流,這兩大朝中流黨,今日卻都卯足了勁,非要分出個高下不可。

    於是,趙佶虎著臉抿嘴不語,可是朝堂之上,卻是一個個朝臣走出來,這個道:「事情已經水落石出,沈傲已被國公收為外甥,做監生又有何不可?」那個說:「若是如此,則將來多少外甥、外侄藉著這樣的名目入學?」

    趙佶已經不耐煩了,在喧鬧過後,冷聲道:「此事從長計議,退朝。」說著,還未等楊戩唱喏,已拂袖而去。

    只留下一群大臣面面相覷,無數個奏本遞不出,卻還有許多話沒有說出口呢。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7:32
第八十九章:表妹有約


    趙佶虎著臉到了,在花石之間遊走了片刻,楊戩就追上來,恭謹地道:「官家息怒,今日不知朝臣們中了什麼魔怔,竟為了一丁點的小事兒惹得官家心裡頭不利索,這些人真是該死。」

    趙佶冷笑道:「這只是小事?你這個奴才不懂,他們這是借題發揮,要爭個高下出來;朕偏不讓他們如願。」

    楊戩是趙佶最親近的內侍,權勢極大,素有內相之稱,就是蔡京當年最得勢的時候,見了他也需阿諛奉承幾句。只不過在趙佶身邊,楊戩卻又成了一個搖頭擺尾的哈巴狗,絕不敢有任何忤逆。

    楊戩諂媚地笑道:「官家想得深,奴才原以為只是件小事,這樣看來,這些人真是該死,虧他們讀的還是聖賢書,不圖讓官家寬心,卻整日給官家添堵。」

    趙佶微微一笑,道:「去搬桌案來,拿畫筆來。」

    楊戩知道,官家是要借畫消愁了,便立即給幾個小內侍使了個眼色,那小內侍應命而去;楊戩呵呵笑著站到一旁去了。

    趙佶作畫,講的是隨心所欲,所以要作畫時,一個吩咐,筆墨紙硯便擺來了,不管是水榭閣樓,還是山川林莽之間,有了靈感,便揮毫潑墨。

    畫具片刻就搬來了,楊戩捋起袖子為趙佶磨墨,趙佶提起筆,眉頭卻又是皺起來,那染著重墨的筆尖遲遲不落。

    「哎……」趙佶拋下筆,歎息一聲,煩躁地道:「心亂如麻,如何作畫?撤下去吧。」

    他負著手,頗有些惱怒地道:「沈傲……沈傲……,你可知道,你已經惹出了大麻煩……」他目光一閃,突然想起了一個地方,邃雅山房。

    「楊戩,去換一身衣衫來,隨朕到邃雅山房去看看。朕倒要看看,這邃雅山房到底是什麼地兒,為何這個沈傲要朕為山房題字。」

    若是換了旁人,官家微服出巡自然是要阻攔的;可是楊戩卻不同,官家說什麼,他就怎麼做,絕不問為什麼,更不發表自己的見解,微微諂笑著頜首:「是。」

    ………………………………

    朝堂裡吵吵嚷嚷,國子監裡也不清淨,博士、助教們都無影無蹤,據說是去聯絡同年、同窗、同僚了。

    文人打仗,講的就是一個氣勢,和後世的傳銷很有一比,拉人入伙,人越多,氣勢就越足,再統一號令,或聯名奏疏,或在朝堂之上一齊發難,總而言之,拉幫結派很重要。

    這些博士樹大根深,桃李滿天下,人脈還是很足的,所以一大清早就不見影了;而助教、胥吏去各府傳遞信息,也都是馬不停蹄。

    許多人去沈傲那裡打探消息,沈傲好委屈,找我打探消息?我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被人推到刀口上去呢,太冤枉了。

    沈傲從來沒有這樣地被動過,卻暫時也無可奈何,既然如此,那麼就索性作壁上觀。

    用過了早飯,便聽到樓下的相邀聲,原來是蔡倫呼朋喝友,叫人一起去邃雅山房喝茶;今日的課是授不成了,國子監也無人看管,監生們就當放假,不少人遊玩去了;蔡倫也是個耐不住寂寞的人,前些日子剛剛成為了邃雅山房的會員,是以今日想去山房裡顯擺顯擺。

    邃雅山房在國子監已經很流行了,一開始會員還不多,自從沈傲求了一幅邃雅山房是個好地方之後,國子監便以加入邃雅山房為榮。

    這些公子哥並不缺錢,那山房恰恰可以滿足他們的虛榮。

    沈傲打開窗去看,蔡倫並沒有來叫自己。

    「這個蔡倫,心機很重呢。」沈傲心中想著,蔡倫不叫自己,無非是希望在邃雅山房能夠鶴立雞群罷了,少了他沈傲,蔡倫就是才子,可是他若是也去了,那蔡倫的才氣也就黯淡無光了。

    沈傲微微一笑,並不理會他們,他是巴不得蔡京去的,這個大少爺去了邃雅山房,當然是吃最貴的糕點,喝最好的茶,也算是為自己增加業績了。

    做不成朋友可以做買賣嘛。

    過了片刻,周恆便過來,口裡道:「表哥,樓下有人找。」

    沈傲放下書,哦了一聲,問:「是誰?」

    周恆似是剛從外面回來,額頭上還留有汗漬,搖了一下頭說:「不知道,說是來送拜貼的。」

    「拜貼?」沈傲很奇怪,匆匆下樓去,來人是個五短身材的胥吏,看著沈傲說道:「沈公子,方才在國子監門口,有人叫我送一份拜貼來。」

    沈傲接過來,撕開一看,卻是很娟秀的文筆,繼續看下去,上面是要自己去邃雅山房一敘,只是落款上並沒有署名,很奇怪。

    這個筆跡,沈傲似曾相識,他沉吟片刻,終於想起一個人來——周若。

    「周大小姐叫我去邃雅山房做什麼?」沈傲唯一摸不透的,就是這個性格有些怪癖的周大小姐,太難琢磨了。

    沈傲笑了笑,周大小姐相召,當然要去,於是立即換了一身衣衫,清清爽爽地出門。

    如今的邃雅山房已經變了一番模樣,門外的精美車馬遍地都是,遠處開張的書鋪也是不少,這些小販們瞅準了商機,第一時間去搶購印刷出來的詩冊,隨後再高價賣出,或者請人手抄詩冊,再發售出去,也著實賺了一筆錢。

    邃雅詩集如今已風靡整個汴京,入會的才子越來越多,詩詞的質量也隨之提高,許多附庸風雅的文人、商人便忍不住重金訂購了。

    山房門口,是四個孔武有力的守門人,一個個抱手而立,目光警惕的逡巡著來人。沈傲到了門口,亮出會員錦囊,那門人便立即笑吟吟地道:「相公請進。」

    沈傲頜首點頭,踏步進去,山房仍是老樣子,不過茶室裡倒是多了不少清客,沈傲一看,蔡倫和幾個國子監的同窗正在一個位置上喝茶閒談,不過同窗什麼的,他才不在意,他是來找可愛的周大小姐滴。

    「表妹啊表妹,你在哪兒啊,表哥找你找得好苦啊。」沈傲目光掃過全場,都沒發現周大小姐的倩影,恰好吳三兒下樓來,一見到沈傲,眼睛就放光了,那目光好曖昧,好有深意。

    「沈大……,沈公子……」吳三兒悄悄地走過來,他顯得比從前成熟多了,臉上掛著職業性的笑容,只是那眼神很炙熱,若是不知道的看了,還以為這小子對沈傲有姦情呢!

    「啊……是吳老闆啊。」沈傲將搜索周若的視線收回,心不在焉地問道:「吳老闆可見到一位姓周的公子嗎?」

    這是隱語,總不能問人家周大小姐在哪,太容易引人矚目了,想必吳三兒會懂他的暗示的。

    吳三兒道:「沈公子隨我到樓上來。」

    沈傲會意,表妹被吳三兒安排在樓上,樓上好像很冷清啊,好,表哥上來了,孤男寡女地和表妹談談理想。

    上了樓,除了幾個歇息的妙齡女子之外,這裡果然沒有人,那幾個妙齡女子見到沈傲,眼睛頓時亮了,紛紛道:「東……家……」

    太不懂事了,沈傲連忙道:「我不是你們東家,吳三兒才是,你們各忙各的去,不要想勾引我,本公子很純潔的。」一心想著表妹,沈傲對這些妙齡女子當然瞧不上,他的嘴很挑的。

    眾人便紛紛媚笑,口裡道:「東家這是什麼話,好似我們是狐狸精似的;我們可都是大家閨秀呢!」說著,一個個真擺出一副神聖不可侵犯的樣子,那一顰一笑,都隱含著端莊的氣質。

    沈傲想不到她們的學習能力竟這樣強,太厲害了,看來吳三兒管教有方,很好。

    吳三兒拉著沈傲到了一處廂房門口,朝裡面努努嘴,低聲道:「周小姐就在裡頭。」

    沈傲點點頭,抽出扇子搖了搖,擺出一副翩翩公子的風度,朝吳三兒道:「三兒啊,好久不見,不過敘舊的話暫時就不說了,你去忙吧。」

    吳三兒知趣地點了點頭,走了。

    掀開珠簾子,沈傲跨步進去,周小姐果然欠著身坐在裡面,見到沈傲,便站起來,道:「沈……表哥,你怎麼現在才來。」

    沈傲興沖沖地搶步過去,笑容滿面地道:「我說怎麼大清早打噴嚏呢,原來表妹竟是在想我了。」

    周若故意冷著臉道:「不要胡說八道,坐下,我有話要說。」

    沈傲偏偏不坐,口裡道:「哪裡胡說八道了?表妹想表哥是天經地義的事;所謂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們是表兄妹,難道表妹就一點都沒有想過表哥嗎?哇,這也太冷血了。」

    沈傲臉皮厚,和周若又有一層親戚關係做掩護,口沒遮攔的同時,還偏偏一副偉岸占理的樣子。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7:33
第九十章:表妹的手很滑


    周若抿著薄唇,柳眉蹙起。

    沈傲有時候說話太露骨了,周若對付他的辦法就是顧左右而言他,或者直接沉默以對。

    沈傲見周若那樣子,便收起開玩笑的心思,笑瞇瞇地坐下來道:「表妹找我,一定是有事了,你說,我聽著。」

    沈傲作出一副洗耳恭聽狀,一雙眼睛卻肆無忌憚地在表妹身上搜索。

    周若戴著綸巾,身上穿著公子的行頭,只是這男扮女裝的裝扮技巧太低,掩飾不住天生的麗質,讓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個美人兒。

    不過,周若穿上男裝,在沈傲眼中卻增添了幾分英武之氣,尤其是那酥胸,鼓鼓的,彷彿不堪壓制,那樣子就像一下子要脹開來。

    「不行,我的三觀很正、很純潔的,怎麼能用這樣的眼光去看表妹,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要克制啊!」沈傲收攏扇子,看得喉嚨有些發乾,周若的這一身打扮,頗有些制服誘惑的味道。

    周若迎著沈傲的目光,頓時明白了什麼,俏臉紅彤彤的,臉上卻還是故作鎮定,連忙道:「表哥,我聽到了消息,陸公子打算在鑒寶大會結束之後就向我父親提親,那天父親一定會邀請許多同僚、好友在家中舉行宴會;若是陸公子在那個時候提親,眾目睽睽之下,若是父親腦子一熱答應下來,只怕誰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了。」

    沈傲微微一笑,原來還是小章章的事,小章章好可憐,這麼心急著找老婆,未來的老婆還跟著自己表哥一起陷害他,實在是……太……刺激了。

    「表妹不必擔心,鑒寶大會是在下月中旬,時間多的是,只要讓姨父對他生出惡感,他就是在皇帝老子面前向姨父提親,也保準不管用。」

    沈傲安慰她一句,心裡又想,現在離鑒寶大會還早,以她的性子,應當不會這樣失措才是;那她現在急匆匆地叫本公子到這裡來做什麼?莫非……

    沈傲已經不敢想了,表妹明明有心理潔癖的啊,怎麼最近好像和自己走得很近的樣子;從前就是靠近自己時都是一臉的厭惡,現在就是偶爾碰擦在一起似乎也沒有過激的反應了。

    「本公子太偉大了,居然在不知不覺中,將她的心理潔癖治好了。」沈傲忍不住感伏萬千,繼續想:「表妹這一次來,莫不是尋了陸公子的因頭見我?」

    他不懷好意地看了周若一眼,只見周若的臉上紅暈還未退散,那從前的冰美人兒此刻害羞的樣子好看極了。

    是了,小妮子思春了,又害羞,所以故意拿陸之章那冤大頭來做擋箭牌,幸福來得太快啊。

    不過現在不能急,心急吃不到熱豆腐,少女的心思雖然難以琢磨,沈傲卻不是初哥,這一點還是很明白的。

    搖搖扇子,見周若皺眉冷起了臉,沈傲便是轉移話題問道:「姨父、姨母可好?」這句話是先放鬆周若的警惕,將她的羞怯之心降到最低。

    周若抬眸,口裡道:「都很好。」答了一句,又覺得這樣下去很不妥,便笑了笑道:「這就是你的邃雅山房?這裡倒是很清淨,不是有茶和糕點吃嗎?」

    沈傲苦笑道:「表哥的茶水和糕點很貴的,不過既然表妹提出來,自然好說,我叫人上茶和糕點來。」

    周若道:「到這裡吃多沒意思,到樓下茶室去吃才好。」

    沈傲心知周若現在是害羞而跟他呆在一起不自在了,他也不為難周若了,便點頭,引著周若下樓。

    茶室裡的人已走散了不少,正午時分,許多人回家用飯去了;倒是蔡倫幾個還在,方才沈傲上樓他們沒注意,此時下樓來,蔡倫看到了周若,便是眼前一亮。

    蔡倫是認識周若的,連忙故作瀟灑地過來,笑呵呵地對沈傲道:「沈兄,想不到你也到山房來喝茶了;咦,周小姐也在?太好了,啊哈,許久不見,周小姐倒是愈發清新脫俗了。」

    蔡倫的眸子肆無忌憚地在周若身上打量,毫不客氣。

    周若冷笑一聲,俏臉別過去,嬌軟的身軀忍不住往沈傲靠了靠。

    沈傲頓時怒了,表妹也是蔡倫這廝能隨便看的嗎?表哥還沒看夠呢,沈傲越想越不爽,心裡在冷笑,面上卻是大笑起來:「蔡兄竟也來了,哈哈,來了這裡可作了詩詞嗎?」

    蔡倫一雙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周若,對沈傲只支吾幾句,他自命風流倜儻,又出身豪門世家,勾搭一個女人還不是手到擒來,倒是這個沈傲不知和周小姐是什麼關係,很礙事,臉上雖然還掛著笑,心裡卻恨不得沈傲滾得越遠越好。

    他朝周若微微一笑:「周小姐到我們那裡去坐吧,久聞周小姐聰慧得很,能入這邃雅山房,只怕也懂些詩詞了,小生還要向周小姐討教一二。」

    他這一句話是完全不把沈傲放在眼裡,**裸地追求周若了。

    那幾個監生見到這邊的動靜,紛紛起哄,他們倒是沒有惡意,只是湊這個樂趣罷了。

    沈傲和蔡倫,都是國子監裡的知名人物,如今這樣一個美人兒站在他們身邊,肯定有熱鬧瞧。

    周若冷若寒霜地靠得沈傲更緊了,對沈傲道:「表哥,我們坐到那邊去。」說著,那芊芊玉手便拉了拉沈傲衣袖,又厭惡地看了蔡倫一眼。

    好機會,沈傲最注意的就是細節,反手抓住周若的手,微笑著道:「好,我們到那邊去坐。」

    周若冷不防被沈傲抓住玉手,在蔡倫面前卻不好掙開,小臉更是窘得通紅,她哪裡遭遇過這樣的事,可是偏偏一點反擊之力都沒有,只覺得心兒突然跳得快了,身子也有些酥麻的感覺;可是心裡又想,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被這壞傢伙牽著手,實在無地自容,這事關女兒家的名節啊!

    這複雜的心緒之下,平時那睿智的模樣,能一眼洞悉人心的眼眸頓時茫然起來,不知所措。

    沈傲旁若無人,牽著周若,到臨桌坐下,只留下那自恃甚高的蔡倫楞楞地站在原地,等回過神,蔡倫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冷色;轉身回過頭去,便看到幾個隨來的同窗正望著他笑。

    這個笑在蔡倫眼中不啻於火上澆油,蔡倫臉色得更冷了,那矯揉造作地姿態再也裝不出,心裡冷笑著想道:「好一個沈傲,好,好極了……總有教你吃苦頭的時候。」

    回到同伴那裡去,他又盡量作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手上的紙扇隨意搖著,卻抿嘴不語。

    幾個監生見他臉色不好,再不敢笑了,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沈傲和周若坐在遠處,周若的手心傳來的餘溫很舒服,緩和和的,讓沈傲不捨得放開,可是周若卻再也忍不住了,低聲道:「表哥,放開我的手好嗎?」

    聲音很小,只有沈傲能聽見;語氣中隱含著羞急,又帶著祈求,完全不像是既驕傲又睿智的周若。

    沈傲心軟,悄悄地放開周若的手,周若半趴在桌上,臉上染著一層紅暈,抿著嘴不說話,一雙眼睛水汪汪的,彷彿下一刻,那團在眼眶中打著轉的淚珠兒就要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沈傲故意地虎著臉道:「表妹,我要好好的教訓你幾句了,人家蔡公子好心好意向你討教,你怎麼能對他愛理不理,女孩兒家,要懂禮貌知道嗎?若是換了我……」沈傲頓了一句,繼續道:「對蔡倫這種混賬,至少也要踹他兩腳再走不遲。」

    這一句話頓時將周若逗笑了,只是這笑容一瞬即逝,周若想起剛才的事又變得氣惱起來。

    沈傲太壞了,每一次惹到人家,事後總是這樣;他才是真正的混賬呢,欺負了春兒,又來欺負我。早知……早知今日就不該來尋他。

    想到這個,周若臉上更加紅潤了,也不知是怎麼了,這幾日總是魂不守舍的,看到母親,便想起沈傲在母親面前乖巧的樣子;見到陸公子,又想起他在陸公子面前裝神弄鬼的模樣;他彷彿有千變萬化的能力一樣,總是能把所有人都哄得團團轉。

    這時有小廝送來了茶點,沈傲為周若斟了一杯茶,送至周若跟前,直直地看著她,道:「表妹,有什麼女孩兒的心事,能不能先陪我喝了這杯茶再說?」

    周若回過神,看到沈傲笑吟吟地望著自己,他的笑容也變得不是那麼令人討厭了,眉頭因為窗外刺眼的光線而微微皺起,卻無礙那張輪廓深邃的臉散發出逼人的英氣;只是那一笑,讓英氣頓時散了,化出了許多的溫柔。

    「嗯。」周若頜首點頭,連忙接過茶盅,輕輕地喝了一口,腦子裡卻還是亂極了,只是拚命地喝茶來掩飾心中的慌亂。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7:34
第九十一章:挑戰


   周若的心事很複雜,有一搭沒一搭的與沈傲閒聊,沈傲說一句,她答一句,很尷尬。

    另一邊的蔡倫雖然又開始談笑風生,那一雙眼睛卻時不時往這邊看來。

    蔡倫瞧見周若那又羞又窘的樣子,如畫微蹙的柳眉,水汪汪的美眸,輕輕抿起的薄唇,頓時又是心猿意馬。

    蔡公子越是得不到的東西,就越是心癢難耐。再看沈傲搖著扇子與周若笑呵呵的樣子,那眼眸中流露出一絲怨毒。

    這個沈傲,在國子監風頭壓過了蔡倫,在周小姐面前,也讓蔡倫大失顏面。對於蔡倫這樣的世家公子,這幾乎已是奇恥大辱了。

    突然,山房外傳出一陣吵鬧聲,幾個夥計立即出去看,等到回來時,吳三兒也從後頭的茶房過來,張口問:「怎麼了?」他朝沈傲瞥了一眼,見沈傲無動於衷的模樣,心知沈大哥是要避嫌,所以這件事得他去處理。

    邃雅山房開業以來,是沒有人鬧事的,畢竟這裡的顧客大多是讀書人,有辱斯文的事怎麼做的出?吳三兒定了定神,終究現在見的世面多了,倒不至於驚慌失措,呵斥一聲道:「有什麼大不了的,隨我出去看看。」

    帶著幾個小廝出去,過了一會兒,卻又帶著兩個人進來,當先這人穿著尋常的儒衫,搖著一柄紙扇,年紀三旬上下,面色白皙,保養的極好。後面那個面白無鬚,臉上表情頗有些古怪,小心翼翼的跟在儒衫中年的腳後跟,那背不自覺的彎著。

    這兩個人正是趙佶和楊戩,趙佶心中煩悶,便帶著楊戩微服出來走動,又想起沈傲的那個邃雅山房題字,心中便想:「國子監的沈傲鬧出這樣的大事,此人到底是什麼模樣,這邃雅山房又和他有什麼干係?」有了這些疑問,便忍不住想來看看。

    誰知到了邃雅山房,門人卻將他攔住了。方才吳三兒出去,便是息事寧人。叫他對出一副對子來,趙佶心中暗暗奇怪,這世上哪裡有刁難茶客的茶肆。對出了對子,吳三兒便領他進來,趙佶也是個高雅的人,一進這裡,便覺得此地非同一般,彷彿連空氣中都隱含著書香的氣息。

    他慢慢踱步,便看到茶室的左右牆壁上掛滿了琳琅滿目的行書掛畫,顧不得喝茶,先駐足欣賞起書法來。

    「咦,這是什麼行書?」在一帖行書之下,趙佶忍不住發出一聲驚歎。眼前的行書筆走龍蛇,行似草書,卻又不像。筆法和字形都精妙極了,可是趙佶見過的歷代名家行書不計其數,卻如何也想不到這個書法是哪個先賢的創造。

    趙佶愛好書畫是人盡皆知的事,此時看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書法,頓時來了興致,渾渾噩噩的觀摩了許久,口裡忍不住道:「此貼書風遒媚、秀逸,結體嚴整、筆法圓熟,融合歷代書法精粹,只是不知這作書之人是誰?竟是沒有題跋,真是奇了。」

    楊戩通曉趙佶的心意,低聲道:「陛下,是不是叫人將這書貼帶回宮裡去?」

    趙佶搖頭:「君子不奪人所好,這茶肆能掛上如此的行書,可見這裡的茶客也是不俗,罷了。」

    他突然來了興致,整個人如癡如醉,忍不住朗聲道:「來,給我上筆墨紙硯來。」

    這一句話惹得許多茶客都望過來,忍不住想,此人真是放肆,這裡是你家嗎?說拿筆墨就拿筆墨?

    楊戩應命,立即去尋吳三兒,吳三兒倒是不以為意,叫小廝搬來茶桌,放置在趙佶身下,筆墨紙硯也俱都來齊。

    趙佶正要下筆,心中卻一凜,想:「朕今日是微服出巡,若是用朕的字體,只怕會露出行藏。不過技癢難耐的很,總忍不住要和這書貼的作書人比一比,好,那就學他的書法,看一看朕能模仿幾成。」

    說著手腕一轉,簡單佈局之後便開始潑墨起來。

    趙佶模仿的正是沈傲的筆跡,而沈傲用的卻是元代書法家趙孟頫的趙體行書。趙孟頫博學多才,能詩善文,懂經濟,工書法,精繪藝,擅金石,通律呂,解鑒賞。特別是書法和繪畫成就最高,開創元代新畫風,被稱為「元人冠冕」。他也善篆、隸、真、行、草書,尤以楷、行書著稱於世。

    趙佶亦算是書法大家,很快就融會貫通,一眼看出趙孟頫行書的精粹之處,等他落筆時,許多好事者也探過頭來看,其中一人忍不住讚歎道:「相公好厲害,只粗看幾眼,竟能得到此書帖的精髓,此書模的好極了。」

    趙佶捋鬚,望著自己寫的行書也忍不住滿意的點頭,呵呵直笑,這幅行書比起真跡雖然仍有遺憾,可是倉促之間能仿出七八分的神韻只怕世上也沒有幾個人能夠做到。他在宮裡待得久了,品鑒他書畫的大多還是臣子、內侍,這些人雖然一個個將趙佶捧得高高的,可是趙佶心裡也清楚,他們是奉承居多,算不得真。

    如今在這裡遇到素未蒙面的人讚賞,趙佶的自尊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口裡謙虛道:「愚作不值一提,比起這真跡還是差得遠了,東施效顰罷了。」

    眾人見他面色溫和,又沒有驕傲之色,笑吟吟的很可親,再加上這手行書亦可看出是個高手,有不少人也是喜愛行書的,紛紛道:「相公言輕了,這樣的好字,已是極好的了。」

    趙佶便笑,連楊戩都覺得面上有光。恰在這時,蔡倫與幾個監生也過來,他的心情很壞,此刻看到許多人恭維趙佶,打量了趙佶一眼,覺得此人似曾相識,似乎是在哪裡見過,卻又想不起是誰來。

    冷笑一聲,又去看趙佶的字,接著面色一冷,道:「仿作比起真跡來也不過是形似而已,算不得厲害。」

    他搖著扇子,倨傲的繼續評說道:「尤其是開筆,真跡的開筆行雲流水,似有淙淙小溪湍湍而過的痕跡。再看相公的仿作卻生硬的很,依我看,這仿作也不過如此。」

    趙佶臉色驟變,隨即又是呵呵一笑:「聽兄台所說,定也是個行書高手了。」

    蔡倫的行書確實得到了蔡京的真傳,在青年俊秀之中也算是鶴立雞群的了。趙佶雖然厲害,可是仿作畢竟還是倉促寫就,又是臨摹,在蔡倫看來並不見的有多高明。

    蔡倫有意找回面子,更看到不遠處的沈傲和周若也被吸引過來,有心要在周若面前賣弄他的行書,便冷笑道:「不敢,不敢,不過比起相公的仿作來,只怕還是要高明一些的。」

    趙佶強壓住火氣,曬然一笑:「那麼就請公子指教。」這話的口氣,是要向蔡倫挑釁了。趙佶九五之尊,平日誰敢忤逆他,今日遇到一個狂生,將他的行書貶的一錢不值,頓時怒不可遏,有心要和蔡倫比一比。

    蔡倫只是笑,看到沈傲和周若過來,便朝周若道:「周小姐,你說我該和這相公比嗎?」他是要效仿風流才子,等美人兒開了口,再將眼前這陌生人擊敗,到時候既可換來一個美名,說不定還能得到美人兒的青睞,一舉兩得。

    周若又恢復了冰美人的模樣,冷聲道:「這位相公要向你指教,和我有什麼干係?」

    沈傲一直不做聲,可是脾氣卻上來了。蔡倫這混賬真是不識好歹,明明表妹不理他,他還死命糾纏。表妹已經名花有主了,你還賣弄什麼。太可恨了,非得找個機會打擊他的囂張氣焰不可。

    他目光一閃,又落在趙佶身上,趙佶的衣飾很普通,可是隱隱之間,竟流露出一絲不可侵犯的氣息。沈傲看人很準的,頓時感覺出此人很不一般,這人的舉止神色,彷彿生來就是別人不許忤逆的。

    還有他手上的扇子,乍一看,倒像是尋常之物,可是若是細心一些,便發覺這扇骨很不一般,竟是用紫檀木打造,單這扇骨,只怕就已價值不菲了。

    沈傲可以斷定,這人的家世不一般,至少不會比蔡倫要差。

    再去看他的書法,眼眸中也忍不住閃過一絲欣賞之色,這幅仿作在真正的行家眼裡也許漏洞甚多。可是沈傲這種專靠仿製名作的大盜卻能看出門道,此人第一次模仿,就能達到這個境界,說明他的基礎非常牢靠,行書的水平絕對可以算躋身名家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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