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嬌妻如雲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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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11-6-5 16:04: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0 2261535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6:35
第三十四章:和尚摸得你摸不得

    周若瞪了沈傲一眼,心知沈傲惹了麻煩,朝春兒招手:“春兒,到我這里來。”

    春兒哦了一聲,不情願。周若是要和沈傲劃清界限,省的得罪了兩個禪師。沈傲卻若無其事的繼續看畫,等到周若和春兒喝茶時,便忍不住循著茶香過去,笑嘻嘻的道:“這茶真有這麽好喝?我來嘗嘗。”從茶壺中倒滿一杯。淺嘗一口,舌尖先是感覺到一絲微澀,那澀意剛剛過去,濃香便存留在口齒之間,百骸都舒暢起來。

    “好茶,和尚們行書作畫火候還欠缺了一些,可是這手泡茶的功夫卻是萬中無一。”沈傲誇了一句,又去吃那糕點,糕點甜而不膩,很爽口,配著這茶一起喝,不覺得油膩,很舒服。

    沈傲雖然不重吃,當年躲避國際刑警組織追捕時風餐露宿也是常有的事,一個罐頭,甚至是一個饅頭,只要能填飽肚子就好。嘗了這茶和糕點,才知道原來世上真有烹飪和茶道的高手,同樣是這麽些食材和茶葉,不同的人做出來就是不一樣。

    前世的那些什麽大廚看上去手藝了得,其實更多的是註重食材,幾十種調料放進去,色香味也就出來了。可是在這個時代,能烹飪出這樣的糕點,煮出這樣的好茶,已經很難得了。

    “邃雅山房若是有了這樣的名廚和茶道高手,豈不是又多了一個噱頭,可惜啊可惜,這兩個人是光頭和尚,要不然無論如何也得把他們聘去。”沈傲微微有些懊惱,周若又冷著臉不理他,連春兒也不敢和他說話了。只好悶悶的坐著,想著心事。

    那小沙彌又回來,卻沒有進來,只是在門外探頭探腦。沈傲有些生氣了,這小沙彌去叫人怎麽還沒來,於是大喊:“看什麽看?你師父師叔還沒有來嗎?”

    小沙彌不甘示弱的探出腦袋道:“叫什麽叫,他們馬上就來,我先來看看你逃了沒有。”

    沈傲從腰間抽出紙扇子,好整以暇的搖了搖,對著小沙彌笑:“就怕你師父師叔不敢來。”

    小沙彌氣急了,攥著拳頭想打人,口里道:“誰說他們不敢來,有本事你別逃。”

    “哇,小破孩子居然敢對本書童揮拳頭,好吧,大人不計小人過,不和他一般計較。”沈傲嘿嘿的笑,挑釁的看著小沙彌:“我不逃,就等你師父師叔來。”

    周若似笑非笑的低聲道:“小心了,這小沙彌是武僧,會拳腳的,兩個大漢近不得身。”

    沈傲愕然,壓低聲音道:“你為什麽不早說?”他有點兒心虛了,原來這里的和尚不簡單,看這樣子還可能動手打人。哇,本書童要文攻不要武鬥啊,看來說話不能這麽橫了,要低調,不要惹惱了他們,會挨打的。

    周若幸災樂禍的笑:“誰叫你到處惹事生非。”

    沈傲便不去理周若了,朝小沙彌招手,很溫柔很愉快的道:“小和尚你過來。”

    小沙彌猶豫了一下,走過來,說:“你要做什麽?”

    沈傲摸著他的光光頭,感慨道:“小和尚幾歲了?叫什麽名字?哇,你好可愛,你師父一定很疼你。”

    糖衣炮彈的攻勢很湊效,小沙彌的敵意減輕了,回答說:“我叫釋小虎,我是師父撿回來的,師父當然疼愛我。”

    小沙彌的頭刺刺的,摸起來很有手感,沈傲人畜無害的笑:“釋小虎,這個名字好。你能這麽維護你師父,很好,你做的對,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是孝道。你能這樣做,說明你這孩子很有愛心,很有正義感,三觀很正確。來,我給你看樣東西。”

    他舉著扇子:“看好了。”他將扇子用力一搖,扇骨畫作一道白影像流星一樣在沙彌眼前劃過。

    霎時間,扇子不見了。

    釋小虎是少年心性,連忙擦眼,往四處打量:“扇子呢?”

    沈傲很得意,對付小孩子,尤其是這種會功夫的暴力少年,他很有一手,說道:“被我變沒了。”

    釋小虎不信:“一定藏在你身上,是了,被你卷到袖子里去了。”

    沈傲便卷起袖子讓他看:“不在我身上,你再找找。”

    釋小虎來了興致,四處去搜,找不到。對沈傲一下子親熱起來:“施主,扇子到底去哪里了,你這是什麽功夫,很厲害。”

    沈傲得意的瞥了周若一眼,對小沙彌努努嘴:“在那個大姐姐身上。”

    周若一時愕然,口里說:“別聽他胡扯,餵,小和尚,你做什麽?”周若嚇得花容失色,原來是釋小虎一下子撲過來,卷起周若的袖子要找扇子。周若的玉手暴露出來,細白如蔥的小臂很養眼。

    把釋小虎推開,周若恨不得跺腳,道:“你再過來,再過來我教你師父收拾你,你這花心小和尚。”

    釋小虎虎頭虎腦的說:“我找扇子呀。”他自幼就在寺廟長大,年紀又小,男女之間的事師父師叔們是斷然不會跟他們提的,哪里知道周若忌諱這個。

    周若虎著臉朝沈傲大叫:“沈傲……”

    周小姐生氣了,後果很嚴重,被沈傲報複了一下,傷了自尊心。況且她是有潔癖的人,又羞又怒,此時恨不得將沈傲大卸八塊。

    沈傲這一下不笑了,玩笑開的有點過火,再鬧要出事。手在半空一搖,那扇子便出來了,對釋小虎道:“扇子在這里,小虎和尚,你也太魯莽了,女人能亂摸的嗎?”

    釋小虎理直氣壯的道:“女人為什麽不能亂摸?”

    “哇……”沈傲對這小和尚佩服的五體投地,耍了流氓居然還如此義正言辭,太有性格了。連忙說:“好吧,你可以亂摸,但是我不行,你是和尚,色即是空,所以亂摸也是空,摸的都是空氣,什麽都沒有。”

    沈傲說了一陣歪理,眼角的余光偷偷去看周若,見周若真的生氣了,雖然釋小虎是小孩子,周小姐還是不服氣,這場是非都是沈傲惹來的,周小姐吃了虧,不能輕易罷休的。

    釋小虎歪著腦袋,想了想:“你能不能教我變扇子的戲法?”

    沈傲搖頭:“不教,這是我吃飯的家夥,就像你們做和尚的一樣,化緣是你們吃飯的家夥,能教給別人嗎?教給了別人大家都去化緣,你們和尚要餓死的。”

    釋小虎今天聽到的道理多,一時間消化不過來,正要問沈傲靠變扇子怎麽用來吃飯,腦後根有人高宣佛號,道:“施主有禮了,施主也懂行書作畫?”

    是師父來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6:36
第三十五章:畫龍點睛

    來人是兩個中年和尚,一個眉毛稀疏,身材高瘦,穿著一件洗的漿白的袈裟,眉宇之間顯出了風輕雲淡的高雅,那一對渾濁的眸子,仿佛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致,昏昏沈沈。

    另一個恰恰相反,濃眉矮胖,臉上時不時的掛著笑,更像個商人,像個奸商。

    這兩個和尚一個叫空定,一個叫空靜,一個是泡茶高手,一個是糕點妙廚。性格倒是淡泊,唯一的興趣是一個愛行書,一個愛作畫。這靈隱寺香客不少,許多人都是聞名這兩個和尚來的,喝上了空靜的茶,品嘗空定的糕點,也算是一件足以炫耀的事。

    空靜和空定愛行書作畫,就把各自的作品裝裱在這茶房里,路過的香客來欣賞,自然也都是贊口不絕。因此在書畫上,兩個和尚還是很自負的。如今碰到了沈傲這種挑梁子的,心里就不服了。特意從後廚那里趕過來要討教一二。

    見沈傲年紀輕輕,空定、空靜心里更不舒服了。他們還道遇到了高人,誰知竟是個黃毛小子,心里就更不服了。

    沈傲現在心里知道和尚們會打人,還會武功,就沒有這麽囂張了。他站起來,笑呵呵的對兩個禪師微微欠身:“行書作畫是我的興趣,只略知一二。”

    空靜不善言辭,只微微合掌回禮,倒是空定氣勢洶洶:“好極了,小施主將我們的拙作批得一無是處。我師兄弟二人浸淫書畫也有些時日,特來向施主討教。”

    挑釁意味很濃啊,看來這兩個和尚修行不是很高,佛家“三毒”就占了兩樣,一個是癡,一個是嗔。沈傲最怕的就是修行不深的光頭,發起怒來會武鬥的。不過既然找上門來,沈傲也沒有退讓的道理,呵呵笑道:“好,我們來比一比。”

    空定道:“怎麽個比試法?”

    沈傲笑道:“要比,自然要有彩頭,若是我贏了,兩位禪師幫我做一件事應當不成問題吧。”

    一直沈默的空靜道:“不可,不可,賭由貪念而起,乃是三毒之一,我們只比試作畫,不涉賭的。”

    “看來還是這個空靜老實一些,戒律倒還記得牢。”沈傲心里想,很遺憾的搖頭:“既然如此,那就不比了。”

    空定沈不住氣了,對空靜道:“師兄,我們又不貪他錢財,和他賭一賭也不算貪念。”

    空靜還是不答應,闔目去低念經文,要驅除心里的魔障。

    沈傲笑了笑,道:“不如這樣,如果我輸了,我這就剃度出家,和你們一起做和尚,這樣好不好?這就不是貪念了。”

    “妙極了!”空定大喜,順著沈傲的話說下去:“這位施主若是能被我們勸離苦海,爭渡向前,就是一賭又何妨?這是無量功德。”

    空靜總算被說動了,默默點頭,於是便教人去尋文房四寶,這時恰好有香客進來,聽說有人要和和尚比書畫,也都興致勃勃,紛紛圍過來看。

    空定、空靜二人各自取了筆,很快進入狀態,他們長年累月的練習書畫的技巧,輕車熟路,布局也很有心得,點墨上去,就引起不少香客的叫好。

    沈傲卻是不疾不徐,圍在他身邊看的人不多,只有周若和香兒兩個,周若是第一次看他作畫,方才的怒氣也消了,心里卻是踟躕,不知希望誰贏的好。和尚贏了,她心里不舒服,可是沈傲贏了,想起方才沈傲捉弄她,又讓她不甘心。她的心情很複雜。

    香兒的心思卻簡單多了,興致勃勃的看沈傲落筆,對沈傲很有信心,一邊為他研磨,一邊為沈傲鼓氣。

    那叫釋小虎的沙彌倒是很熱心,一邊好奇的往沈傲這邊看,一邊又去空靜、空定身邊,他對書畫不懂,瞧得就是個熱鬧,聽到香客們紛紛說師父、師叔字寫得好,畫作得好,就笑了。又擠到沈傲邊上去看,碰到周若,周若不高興了,方才這小沙彌卷她袖子的事周小姐記得很牢,眉頭都蹙起來。

    沈傲闔目冥想了一陣,靈光一現,便去尋筆作畫,對身邊的事物就不再顧及了,清澈的眸子隨著筆鋒轉動,畫起來很輕松。

    沈傲最正經的時候,莫過於是作畫了,一雙狹長的眸子全神貫註,時而濃眉緊鎖、時而舒展、時而開顏。周若在側偷偷看著沈傲,那一雙俊俏的臉上再沒有嘻嘻哈哈,取而代之的是沈穩而篤定,那種專註和自信,平添了一份令人心悸的魅力。

    “這家夥倒也有正經的時候,這個樣子倒是不討人嫌,他要是一直正正經經的樣子該多好。”周若心思複雜的想著,清亮的眸子落在沈傲削尖的下頜,周若不得不承認,這家夥真有一副好皮囊。

    周若又去看畫,沈傲的筆下一個高臥在地的大頭和尚逐漸成型,和尚一手撐著光腦殼,臉上帶著笑,這種笑意,仿佛是在嘲弄世人似的。只不過……這幅畫似乎少了一些靈氣,怎麽說呢,雖說畫筆精湛,每一個弧度都勾勒的完美無瑕,可是畫中之人卻仿佛缺了些什麽似的。

    “不是說沈傲畫作的很好嗎?這畫只怕也只是二流水平。”周若撇撇嘴,心里隱隱有些為沈傲擔憂了,隨即臉頰一紅,又想:“我為他擔心什麽,這個壞東西輸了才好,教他長些記性,不要平白得罪人。”

    沈傲哈了口氣,直起腰來,眉宇卻濃重了,看了看畫,隨即又開始進入沈思,隨即畫筆微微伸向那畫,表情很凝重,仿佛在做一件很困難的事。

    他的畫筆在和尚的眼窩輕輕一點,這才收手,輕輕籲了口氣,耳鬢之間滲出幾滴冷汗,口里喃喃說:“總算成了。”

    周若又去看畫,一下子發現這畫與眾不同起來,那和尚的形象頓時豐富起來,尤其是那一雙眼睛,目向遠方,幽深中隱含著萬千的智慧,只這輕輕一點,一個體態肥胖、大腹袒露、笑口常開的和尚便栩栩如生的出現在畫中,和尚雖然高臥,卻似乎又在冥思,又仿佛參悟了某種禪機、頓悟,令人產生無數的遐想。

    “好畫。”周若忍不住叫好。

    沈傲畫了畫,又在落款處開始行書,筆舞龍蛇,一行行小詩輕快而出,很快完成了。

    而這個時候,空定、空靜的書畫也都完成,擱了筆,躍躍欲試的要與沈傲比個高下。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6:37
第三十六章:鬥書比畫

    空靜先拿出他的行書來,在嘖嘖稱奇聲中,沈傲過去看。這行書比之墻壁上裝裱的書法略好一些,可是生硬之處仍然明顯,香客們書法層次不高,見了這行書,自然是紛紛叫好。可是在沈傲看來,火候卻是差得遠了。

    空靜見眾人叫好,臉上掠過一絲喜色,連忙道:“拙作不堪入目,沈施主以為如何?”

    沈傲微微笑道:“基礎很好,布局也很別致,只可惜字卻是一般,草書講究的是靈性,可是這字剛硬有余,卻失去了圓潤的靈韻,可惜,可惜。”說罷就搖頭,仿佛判官一般將空靜的行書判了死刑。

    空靜涵養再好,心里也不舒服了,清瘦的臉拉下來,宣了一聲佛號,壓抑住心底的嗔念。

    香客們為空靜抱不平,鼓噪起來,紛紛說:“哪里來的小子,竟敢說空靜大師的字不好?太狂傲了。”

    小沙彌釋小虎也跟著幫腔:“我師父的行書寫的最好。”

    沈傲不去理這些香客,又走到空定的桌案前去看空定的畫。空定冷笑道:“你一定說我的畫也不好是不是?”

    空定畫的是一片柱子,水墨渲染而成的竹枝剛勁清新,生機盎然,竹子的骨節處更是用重墨點就,很鮮明。乍看之下,這幅畫倒還算上乘,可是在沈傲眼中,仍舊有許多致命的缺憾。

    他笑了笑:“空定師父畫的竹很別致,只可惜你想學文同的筆法,卻又不到家,文同的墨竹有瀟灑之姿、檀欒之秀,空定師父以為自己的畫比得過文同嗎?”

    文同也是北宋名臣,以善畫竹著稱。他畫竹葉,創濃墨為面、淡墨為背之法,形成墨竹一派,有“墨竹大師”之稱。空定畫的竹,效法的就是文同的墨竹,只可惜手法不到家,非但沒有提高自己,反而誤入歧途了。

    空定大怒:“我比不過文同,難道還比不過你這小子嗎?來,拿你的畫來看。”

    眾香客也紛紛指斥,說沈傲無理太甚,狂悖之極。沈傲請眾人到他的案上去看,空定、空靜二人到了案前,卻是楞住了。

    沈傲畫的是布袋和尚高臥圖,這圖只有一個和尚側臥在山石之中,背景以素淡為主,只看到布袋和尚笑容可掬,灑脫自然,與身後的景色合而為一,恬然而帶有一種清靜無為的感覺。

    尤其是那和尚的眼睛,卻仿佛洞悉了宇宙的真理,明悟了天下的大道,充滿了智慧,使得整個人物更加鮮活起來。

    “好畫!”空定頓時精神奕奕,忍不住高聲大呼,眼睛不斷的打量著畫中的和尚,沈浸其中。

    在畫的右下角,一行小詩引起了空靜的註意,空靜徐徐念叨:“手把青秧插滿田,低頭便見水中天;心地清凈方為道,退步原來是向前。好詩,好字……”

    這首詩是布袋和尚與農夫在一起插秧,心有所感,從農夫插秧的行為悟出了普遍適用的道理。“手把青秧插滿田”意思是農夫插秧的時候,是一手拿著一把秧苗,另一手的手指夾著幾根秧苗往田里的泥巴中插入。

    “低頭便見水中天”的意思是插秧的農夫低下頭來,便看到倒映在水田里的天空。

    “心地清凈方為道”是當身心不被世俗的名利所熏染的時候,才能與超脫塵世的道相通。

    “退步原來是向前”則是說農夫插秧,是一邊插一邊後退的。正因為他後退,所以才能繼續插秧。因此,農夫插秧時的退步,正是工作在向前推進。

    這首詩並不算曠世之作,可是其中的道理卻令人深思,它告訴別人:從低處可以看到高處,從近處可以看到遠處,後退可以當作前進。在人生的途中,不能總是擡頭挺胸;有時候要低下頭來,或反思路途的經驗教訓,或看看腳下的路面,或者從矮檐底下通過必須低頭。在人生的道路上,不能總是勇往直前;有時候要停滯不前,或察看前程,或養精蓄銳;有時候要暫時倒退,或以退為進,或為了更好地一躍而後退。在待人處事時,不要總是爭強好勝;有時候要讓步,有時候要忍耐,有時候要屈服。

    退步原來是向前這一句可謂是點睛之筆,既富含了佛家思想,更是人生的至理明言。沈傲寫這首詩,是怕挨和尚打,和尚們會武功,說不定還氣量狹小,哇,要是贏了他們,他們氣不過要動拳頭沈傲可不是對手。所以這首詩寫出來,就是要讓這兩個和尚知道從矮檐底下通過必須低頭,不要不服氣,更不要動用暴力。

    這里是和尚窩,這首詩正好應了景,拿出布袋和尚這個和尚們的祖師爺來,多少還有點拍和尚們馬屁的意思。

    對空靜來說,詩是好詩,字卻更是好字,這字仍用的是董其昌的手法,墨色層次分明,拙中帶秀,清雋雅逸。董其昌的人品雖然不怎麽樣,可是書法卻集各家所長,融會貫通,非同凡響。

    空定盯著畫,空靜看著字,都是呆了,這樣的好字好畫,他們是聞所未聞,其手法和布局可謂空前絕後,若不是親眼所見,誰曾想到竟是一個少年所作。

    釋小虎看不懂,見師父師叔啞口無言,便挺身出來道:“我師父的字比施主的好,我師叔的畫比施主的更好。”

    沈傲笑道:“好不好問你師父和師叔去。”

    香客們有看出門道的,俱都陷入這書畫之中,看不清門道的見到兩個和尚如此神情,也都猜出了一些端倪。

    許久之後,空靜的目光才戀戀不舍的從行書中離開,嘆息道:“老僧活了這麽大把年紀,竟是班門弄斧,慚愧慚愧。”

    空定很羞愧的道:“這畫當真是空前絕後,有顧愷之的輕盈,又有展子虔的神韻。我服了,向沈相公認輸,只是不知沈相公師承何人?在哪里學的畫。”

    顧愷之和展子虔二人俱都是書畫名家,空定用這兩個人和沈傲相比,倒是引起了香客們紛紛驚奇起來,他們之中許多人其實並不懂書畫,只是感覺沈傲畫的畫神韻更好一些,書法更精湛一些,哪里識得什麽極品佳作,這時紛紛想:“這個少年真有這麽厲害?汴京城中什麽時候出了一個書畫雙絕的少年天才。”

    春兒驕傲的替沈傲回答:“沈大哥沒有師承,他是無師自通。”

    空定、空靜都很駭然,忍不住一齊道:“世上豈有這樣的事?”

    大家看沈傲的目光一下子不同了,沒有師承,就能讓空定、空靜兩個大和尚推崇到這種地步,這已不是天才能形容了,簡直就是文曲星轉世啊。

    沈傲微微一笑,這個時候千萬不能驕傲,越驕傲反而會被人看清。要矜持,要低調,當然還要表現出那一點點高深莫測,這樣才能讓別人更加佩服推崇。

    名利,名利,沈傲愛錢,更好名,什麽淡泊名利其實都是假的,往往口里說淡泊名利的人都是偽君子,真要淡泊名利,那還四處叫喚幹什麽。

    沈傲是真小人,喜歡被人推崇有什麽不好,沈傲巴不得去做暗夜里的螢火蟲田地里的金龜子,夠鮮明,夠出眾才好。

    他心里想:“是不是要說點什麽?感謝郭嘉?還是CCTV?哇,很感動啊,大家的情緒都很高,尤其這兩個和尚,這眼神怎麽似曾相識。讓我想想,對了,這簡直就是還珠格格里追求小燕子的五阿哥翻版啊,雖然和尚長的搓了點。可是這眼神,會放電。”

    沈傲忍不住打了個冷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6:38
第三十七章:皇帝老兒來挑釁

    香客們紛紛過來和沈傲客套。能來靈隱寺上香的,多少還是有些身家地位的人。大宋朝以文立國,書畫名家不計其數,可是在尋常人眼里,要遇到這樣的名家卻是難上加難,如今得遇一名書畫雙絕的天才,香客們都覺得很榮幸。

    淚流滿面啊,總算有了一個附庸風雅的機會。

    沈傲被許多人圍著,很開心,很得意,從前是大盜,雖然在那一行很有聲望,可是在普通人眼里聲名狼藉。想不到到了這里,居然有了被人追捧的機會。他心里暗爽,口里卻很謙虛,很認真很低調的說:“學海無涯,距離王右軍、顧愷之的技藝我還差那麽一點點,我會繼續努力,不能驕傲。”

    大家一起拍掌叫好,紛紛說沈傲太謙虛,於是教沈傲作詩,讓他們一睹為快。

    沈傲道:“詩就不做了,現在不做,謝謝諸位擡愛。不過過幾日在邃雅山房的詩會,我會去向汴京城的各名家挑戰,到時歡迎大家去為小弟捧場。”

    “好。”氣氛很濃烈,香客們有點遺憾,不過沈傲說要參加詩會,到時候再去看他的表現不遲。

    有幾個遠來的香客一頭霧水,問:“邃雅山房在哪里?怎麽從未聽說過。”

    立即有人滿是歧視的道:“邃雅山房你竟都不知道?陳濟陳相公你總有耳聞吧。”

    那遠來的香客頓時有些氣短,連忙說:“陳相公名滿天下,自然是知道的。”

    那些聽聞過此事的人紛紛道:“陳相公便是在邃雅山房舉辦詩會,邀請汴京各才子薈萃於邃雅山房,從青年才俊之中評出個高下來。”

    外地的香客們連忙尷尬的點頭,把邃雅山房四個字記得牢牢的,以後省的為人鄙視。

    周若、春兒卻是在偷笑,沈傲這個人太鬼了,到了這個時候還不忘推銷他的邃雅山房,好卑鄙,好陰險。

    這時,空定、空靜各端著茶水和糕點過來,茶已換了好茶,糕點自然也不再是尋常款待香客的俗物,只有最重要的貴賓才能享受的。人就是這樣,什麽樣的地位,什麽樣的能力,就理應享受什麽樣的對待,就是光頭和尚們也不能免俗,說是眾生平等,可是終究還是分出個三六九來。

    “施主慢用。”空定看沈傲的眼睛有光澤,光芒閃閃的,恐怕要不是這里閑人太多,恨不得要屈膝拜師了。

    沈傲很客氣,連忙說兩位高僧辛苦了,在眾目睽睽下吃了糕點,又喝了茶,連聲說好。兩個和尚頓時大喜,一個說:“這是極品徽茶,用後山清泉泡制,沈相公慢慢享用。”另一個說:“這是貧僧新琢磨出來的千層桂花糕,沈施主莫要嫌棄的好,若是還能入口,就多吃幾塊。”

    用過了糕點、茶水,恰在這個時候有一個小沙彌過來,說:“哪個是周小姐,沈施主?周夫人要下山了,請你們速速到山門去。”

    周若、沈傲連忙應了,眾人依依不舍,沈傲對兩個和尚道:“下次再來拜訪吧,在下告辭。”又對眾香客道:“諸位莫忘了到時去邃雅山房捧場。”

    眾人轟然應諾,空定、空靜道:“施主若是有閑,可來寺中隨時賜教。”

    釋小虎道:“沈施主要教我變戲法。”

    空定立即給他一個爆栗子,低喝道:“這麽沒規矩。”

    釋小虎挨了師叔的教訓,眼淚都出來了,說:“沈施主我不叫你變戲法了,嗚嗚……好痛。”

    沈傲摸摸他的光頭,還是那麽的有手感,笑道:“下次來寺里看你,給你帶好玩的來。”

    說著在眾人的目送下與周若、春兒離開。

    夫人在那邊等久了,見到周若他們過來,笑了笑:“這天陰沈沈的,只怕要下雨了,我們快一些回去。”

    又說自己抽了一支簽,講給沈傲聽,沈傲笑道:“夫人是天生的大福大貴之相,就是不問鬼神,也絕無災厄的。”

    夫人便笑:“世上哪有一帆風順的事。”

    這時釋小虎從茶房追過來,隔著老遠問:“沈施主,我師父師叔願賭服輸,叫我來問你,你要他們做什麽事?”

    沈傲笑道:“不急,等我想好了再要你師父師叔效勞。”

    釋小虎哦了一聲,飛也似的回去複命了。夫人問什麽願賭服輸,春兒嘴不嚴,將方才的賭局說了,夫人笑呵呵的說:“沈傲很有才學,這兩個禪師以書畫自傲,你能令他們心服口服,真是不容易。”隨即又道:“雖是如此,以後可切莫與禪師們賭了,寺廟是莊嚴寶地,不容你胡鬧的。”

    這句話微微有責怪之意,更多的卻是一種長輩對晚輩的關愛,沈傲低著頭,連忙說:“以後再不會了。”

    夫人點頭,一行人下山,坐了馬車打道回府。

    第二天,汴京城便流傳出消息,說是靈隱寺出了一名天才神童,書畫雙絕,就連一向以書畫自傲的空定、空靜兩個高僧也為他折服。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倒是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註意。

    只不過後來消息越傳越離奇,先是說這個天才神童已接受了邃雅山房的邀請,要去詩會上與眾才子一較高下。這倒還算離譜,等傳的人多了,這信息開始逐漸走樣起來,什麽天才指名道姓要與汴京四公子挑戰,什麽要拳打曾歲安,腳踢名滿汴京的小神童周文征,要一鳴驚人,把汴京城的才子狠狠踩在腳下。

    有了沖突,閑人雅客的興趣就來了,是誰敢這麽囂張,簡直就是豈有此理,竟敢把汴京的才子都不放在眼里,太氣人了。

    坊間熱議紛紛,各賭坊也開下了賭局,一時間,邃雅山房的關註度飆升,沒聽過邃雅山房你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熱點問題從陳濟轉到了那神秘的天才少年身上。

    沈傲的壓力很大,哇,這些碎嘴的王八蛋還真是什麽謠言都敢傳,這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啊。現在只怕他已成了汴京城才子們的眼中釘,很遭人恨了。

    好吧,先不管了,眾矢之的就眾矢之的,遭人記恨就遭人記恨,既然要參加詩會,反正是要爭取奪冠的,到了這個風口浪尖上,只能逆流而上了。

    ………………………………………

    保和殿東閣,金琉璃屋瓦的殿宇之中,熏香撲鼻,幾個小宦官安靜的佇立著,從東閣里傳來一陣驚嘆聲。皇上剛剛早起,吃了小碗燕窩銀耳湯,三皇子就興沖沖的趕來晉見了。

    官家兒子多,可是最喜愛的莫過於三皇子趙楷了,宦官們通報,官家今日興致也好的很,立即傳見。

    東閣中並沒有過多的堂皇,反而清雅別致更多一些,古木沈香,胡木縷空,墻壁上琴棋書畫掛的琳瑯滿目,一副長案占據了不小的空間,長案上放置著筆墨紙硯,堆積著不少書冊。

    趙佶在位二十三年,如今年紀也已不輕了,縱是如此,膚色仍然保養的極好,顯得不過三十出頭。他伏案看著與案上的畫卷,露出有些不可思議的表情。

    畫是三皇子送來的,乍看之下,差點讓趙佶吃了一驚,這不正是前些時日自己繪制的瑞鶴圖?怎麽落到楷兒手里。等他細看時,發現這幅畫又有區別,只感覺這幅畫更多了一分出塵之氣,筆意更勝一分。

    “楷兒,這是你作的?”

    趙楷連忙道:“孩兒的微末道行父皇還不知道嗎?這是祈國公府里某人的手筆。”

    趙佶微微頜首,目光很快被落款給吸引了,單是論畫,趙佶自認不輸作畫之人。可是那落款卻讓趙佶吃了一驚,趙佶的落款很別致,只有一個‘天’字,這個天拆分開來,便是天下第一人的意思。只是這幅畫的天字與自己一樣,都是用瘦金筆法,這種字體乃是趙佶自創,趙佶一向很為之自負。想不到同樣一個天,同樣是瘦金體,作畫之人的水平竟還在他之上,那瘦直挺拔的字仿佛是仙鶴舞蹈一般,水平高不可攀。

    “怪哉!”作為瘦金體也即是鶴體的祖師爺,竟還有人比趙佶更厲害,趙佶除了驚嘆此人的天份,就只能為之稱奇了。

    “這書畫是誰做的?”

    趙楷苦笑道:“孩兒並不知道。”便將清河郡主比畫的過程說了,最後嘆道:“此人的畫筆鬼斧神工,孩兒不是對手,是以請父皇為我們助陣。”

    趙佶笑了起來,捋須道:“好,好極了。上陣父子兵,打仗親兄弟,這人的書畫堪稱絕妙,好罷,朕就為你們助陣,去和這人比一比。去傳紫蘅來為我研磨,有這小丫頭給朕鼓氣,朕繪制出一幅佳作,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作畫人開開眼界。”

    高處不勝寒,曲高和寡,身為九五之尊,更以書畫聞名天下,趙佶無疑是寂寞的,下臣之中書畫能比的過他的不多,就算偶爾有幾個大才子,在自己面前也斷然不敢挑釁,反而處處表現出技不如人,以討好他這個天子。如今撞到一個同等級的對手,趙佶頓時來了興趣,要和這人比一比,一較高下。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6:39
第三十八章:詩會之上賓的感覺

    清早起來,周恒已經在外面吵翻天了,今日是邃雅山房開業的日子,吳三兒在邃雅山房已準備妥當了,叫人來請。府里頭夫人也聽到了風聲,高興的很。聽說周恒也去,特意教人備了車,叫了幾個長隨跟著,準備好了爆竹,要教沈傲、周恒兩個贏個彩頭回來。

    春兒去催促陳濟成行,陳濟至今還蒙在鼓里,哪里知道沈傲偷偷的擺了他一道,拿著他的名號到處去招搖撞騙。陳濟見到春兒,正要說什麽,春兒便遞了一張紙過去,陳濟接了,定睛一看,便不說話了,對春兒道:“姑娘,你回去稟報,就說馬上來。”

    這紙上當真是密密麻麻寫著各種字體的小字,每一種筆法不同,每一種字體各異,陳濟倒吸了口涼氣,看了這紙,只能心服口服。

    陳濟立即動身,與沈傲、周恒會合,再加上公府的長隨,竟有十幾人之多,其中幾個貼著陳濟,專門負責拱衛他的安全。

    汴京城秋意盎然,沿街樹枝上光禿禿的,街道上滿是落葉,行人漸漸多了。天剛亮,整個城廓還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霧氣。

    周恒掀開車簾,教坐在車轅上的車夫挪邊上一些,望著前方街道上的人流道:“沈傲,你看,許多人都往山房趕呢,待會一定很熱鬧。”

    沈傲舒舒服服的靠在後墊上打了個哈欠:“這是自然,只要今日的詩會能夠成功,山房的生意就不成問題了。”

    周恒興沖沖的道:“那我們可以賺多少?一年能賺足三千貫嗎?”

    沈傲撇撇嘴:“三千貫?我的周董,你也太小瞧自己了,堂堂公府世子出來做生意,一年好歹也要有五六千貫入賬吧。”

    “五六千貫。”周恒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道:“怎麽這麽多,好,好極了,有了這些錢,以後再也不必去賬房支錢了。”

    馬車到了汴河邊上,這里已停滿了不少車馬,帶著僮僕扇著紙扇的公子,穿著儒裙眼高於頂的秀才相公,在人群中興奮張望的三教九流,還有穿插其間挑著貨物叫賣的貨郎,很熱鬧。

    “看來同誌們的情緒調動起來了。”沈傲心中暗喜,雖然放出了許多噱頭,可是到底能取得什麽效果,沈傲還沒有把握,現在看來,效果出乎他的意料。

    下了馬車,車夫們系馬垂楊下,沈傲和周恒不急於進去,負手看汴河沿岸風景,看曙光初露。陳濟所坐的馬車卻十分低調,直接從山房後門進去,生怕下了車被人認出,到了那個時候就難以脫身了。

    山房還未開張,來人就已不少了,公子們下了馬車,紛紛相互打招呼,若是有請柬的,那更是尾巴都翹了起來,恨不得把那請柬貼在腦門上。

    請柬是什麽?請柬就是學問的象征,是陳濟陳相公的認可。

    “張相公,正巧我們說到你呢,快來,快來。”說話之人搖著扇子,看到一人騎著老馬緩緩行人,遠遠的打著招呼。

    這張相公自然是姓張的了,爹媽取得名字不好,叫張一刀,為了這個,張相公不知被多少人嘲笑過。張相公不是殺人的好漢,而是讀書求取功名的書生。這名字與行當沖突起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因此一些認識他的,都知道他喜歡別人叫他張相公,若是有人直呼其名,張相公暴走起來那說不定就真是好漢了。

    張一刀今日心情格外的好,他的家世一般,誤打誤撞的考了個功名,在汴京城里學問卻不算拔尖的。想不到承蒙陳濟相公青睞,竟有了參與詩會的機會。昨日夜里,他一夜沒有睡好,到了清早便騎著他的老馬來了,他心里清楚,有了參加詩會的資格,不管能不能拿個彩頭回去,這身價就算是上去了。他現在在城里大戶人家里教館,準備來年的科考,中個進士、經史,正好還缺錢買些書籍,回頭去跟東家漲漲價錢。

    把馬栓在湖畔的楊柳樹下,張一刀撣撣頭頂的文生巾,昂首闊步,去和那打招呼的人寒暄。這一身行頭價值可不低,今日張一刀有備而來,自然要梳妝打扮一番。

    閑聊片刻,突然有人道:“山房開張了,快來看。”人潮湧動,讓張一刀不得不隨著人潮過去,他放眼看去,只見這邃雅山房外觀並不奢靡,反而是一股濃重的清雅味,沒有過多的堂皇裝飾,卻飽含著一股撲面而來的滄桑之感。

    有人在大吼:“諸位能來捧場,小店蓬蓽生輝,不過今日人流太多,少不得要得罪諸位,請多包含,大家排隊入場吧。”

    來這里的大多是讀書人,自然也沒有人胡鬧硬闖,誰做不來有辱斯文的事,瞬間便排出一條長龍,竟是從這里一直到了街尾處,看不到盡頭。

    張一刀便不再和人寒暄了,連忙尋了個位置去排隊,他心里想著:“這里果然與廟會不同,連進場都有規矩,詩會就是詩會啊。”

    足足等了半晌,眼看前面的隊伍已經到頭了,有的人進去,有的人卻一臉懊惱的出來,很沮喪。“這是怎麽回事?莫非這家店還不許客人進去不成?”張一刀覺得有些不可理喻,等到排在他前面的一個學子要入店時,張一刀才知道世上還真有把客人往外頭推的店鋪。

    原來這門口站著兩個儒生,一個微微捋須,一個瞪著三角眼打量來人,那人剛剛要進去,手便將他攔住了,三角眼似笑非笑的道:“公子莫急,邃雅山房只許讀書人進去,其余的閑雜人等是不能進的。”

    那學子理直氣壯的道:“我就是讀書人,你瞧不出嗎?”

    捋須的儒者冷笑一聲:“是不是不是你說的,得試過才知道,我出一上聯,若是你對出來了,則邃雅山房願恭迎公子。可是要答不出,就只能失禮了。”

    學子有些緊張,口里說:“好,你說出上聯來。”

    三角眼搖頭晃腦的道:“花花葉葉,翠翠紅紅,惟司香尉著意扶持,不教雨雨風風,清清冷冷。請問公子,下聯何解?”

    學子踟躕的托著下巴,陷入深思,這對聯挺難的,若不是飽讀詩書又有急智的人還真不定能對的出。

    踟躕了片刻,三角眼已不耐煩了,道:“公子請回吧,回去好好讀讀書再來不遲。”

    那學子滿面羞紅,很是慚愧,灰溜溜的走了。

    張一刀看在眼里,頓時明白了,原來這邃雅山房只許學問好的人進去,目不識丁抑或是讀書沒有長進的,是斷然不能進的。

    “如此說來,能進這山房的,應當都是才子了,好,好極了。”張一刀心里暗爽,這個規矩很對他的胃口,若是什麽人想進就進,想出就出,那還談的上什麽雅字?能進去的人越少,越是能顯出他的身價,顯出他的學問不凡。

    張一刀拿著請柬,朝兩個老儒行了個禮,口里道:“學生有禮。”

    兩個老儒見了張一凡的請柬,頓時堆笑,回禮道:“公子是有請柬的名士,就不必考校了,請公子入內吧,招待不周,萬勿見怪。”

    他們對方才那學子和張一刀簡直是判若兩人,一邊是冷眼相待,一邊是極盡殷勤,兩相對比,讓張一凡更是舒暢極了。若是尋常的店鋪,那些夥計自然見人三分笑,倒不見得有什麽稀奇。可是這里對凡夫俗子冷若寒霜,對待張一刀卻如杏花春雨,這身價和地位就顯出來了。

    “原來在他們眼中,我已是名士了。”張一刀喜滋滋的朝兩個老儒點頭,跨入門檻。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6:40
第三十九章:詩會之黃花閨女

    進了邃雅山房,張一刀目光一掃,里面的客人並不多,有幾個是他熟識的人物,汴京四公子赫然已經來了多時,正圍著一張樸色桌案喝茶。張一刀認識他們,可惜他們不認識張一刀,在四公子面前,張一刀還是有自知之明的,能與他們一齊進邃雅山房參加詩會,讓他生出榮幸之感。

    這種感覺,就像是當年在解試中一舉奪魁,那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張一刀假裝很鎮定的樣子,去打量里壁裝裱的一首詩詞,他順著字喃喃念道:“蜉蝣滄海里,最是夢難收。劍氣淩千載,文星聚一州。春花爭入眼,俊傑共登樓。聯句臨風飲,高情月自留。”

    詩並不算千古佳句,卻很動張一刀的心,文星聚一州,俊傑共登樓,哈哈,這里的文星、俊傑莫非說的就是我嗎?哎,世上竟還有人記得我張一刀,能進來與這里的文星俊傑們討教詩詞,此生無憾了。

    張一刀的眼眸中隱隱流出淚花,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讀了幾十年的書,難得能夠得到認可。

    大宋朝取士,每一科不過取數人而已,要通過春闈可謂難上加難,張一刀自知自己一輩子已經無望了,許多人也早已淡忘了他的才學,想不到到了這里,讓他總算重拾了一些希望。

    他揩去眼角的淚水,裝作漫不經心的走到廳中去,此時進來的人已不少了,各自尋了位置坐下。能進來這里的人,大多都算是有些才學的,都是相互不斷點頭致意,看對方的眼神也都有彼此尊重之意。

    張一刀坐下,身邊一個公子立即收攏扇子,朝他拱了拱手,口里道:“相公高姓大名?”

    張一刀見這公子很熱絡,心里也覺得親近了。於是連忙道:“鄙人姓張。”他沒有說出自己的名只道出姓,滿腹的難言之隱。話說爹娘給自己的名字真是流毒無窮,一刀,一刀,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吉利也不雅致,就是山上打家劫舍的好漢也沒有取這諢號的。

    這公子又連忙笑:“原來是張相公。”便和張一刀閑聊起來,問張一刀近來是否留意明年的春闈,讀書人說起這個,總是有說不盡的話題。張一刀考的場次多,這些年場場都沒有拉下,經驗豐富,以過來人的身份給這公子指點,公子不斷點頭,感嘆道:“張相公竟是不能提名,實在可惜。張相公也不必懊惱,早晚要高中的。”

    張一刀連忙稱謝,後來才知道,原來這公子姓溫,叫溫弼舟,瞧瞧,人家這名字多好,既朗口又有文氣,人跟人就是不能比。“哎,說起這個,我為什麽又埋怨起我爹了。算了,子不語父過,不想了。”

    恰在這時候,一個小姐笑吟吟的端著糕點、茶水過來,這小姐天生麗質,素裝清麗,穿著一件尋常的衣裙,站在廳中卻仿佛出水芙蓉。那櫻桃嘴上含著笑,笑容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既熙和又端莊,步步生蓮的挪步過來,聲音竟比黃鶯更好聽,喃喃細語道:“請兩位相公、公子喝茶,吃些糕點,待才子們都入了場,詩會才開始。若有怠慢處,請勿見怪。”

    她說的話很得體,隨即微微一笑,露出兩顆貝齒,比大家閨秀更大家閨秀一些。

    張一刀年紀大,倒是不覺的什麽,只覺得這女子猶如春風灌面,說的話讓他生出很大的滿足感。可是那溫弼舟溫公子就不同了,眼中閃出一絲亮光,口里說:“不怪,不怪……”手就去接那小弟遞過來的茶,觸碰到小姐的手時,頓時感覺到指尖滑膩的很,就像摸到了上好的綢緞一樣,爽。

    那小姐立即縮手,臉頰兒羞澀的通紅,裙角一揚,便匆匆的走了,留下一道兒倩影讓溫公子思緒連翩。

    “這小姐不知是哪里來的?哇,真是令人心動,那一眸一笑,都教我心肝兒顫的不行。”溫公子直楞楞的發著呆,竟是恍恍惚惚,有點兒茶不思飯不想了。他是多情公子,身邊的女人自然不少,家里還有兩房侍妾,可是現在想來,和那小姐相比,家里的侍妾簡直就是糞土啊。

    什麽才最令人心動,什麽樣的美人兒才能讓人朝思暮想?傾國傾城,國色天香,其實都是空話。女子的面容各有特色,在一百個人眼里,就有一百個絕色美女。此刻,溫公子卻產生了一股莫名的悸動,這種悸動來自雄性最原始的野性,是一種占有的欲望,世上最珍貴的是什麽?只有一個答案,那就是永遠得不到的東西。

    越是得不到,溫公子心里越癢癢,如百爪撓心,有一種苦澀,又有一分甜蜜。

    “溫公子,溫公子……”張一刀想不到這溫公子竟是個急色之人,雖說孔聖人說過食色性也,上至官家下至朝臣也莫不以狎妓多情為榮,可是你也太急了吧,至於如此嗎?張一刀已經感覺有些交友不慎了。

    溫公子回過神,連聲致歉,又與張一刀閑扯,可是心思卻再也不放在閑談上了,滿腦子都是那小姐的倩影,揮之不去。

    張一刀也逐漸失去了說話的興致,便慢吞吞的去喝茶,這茶不喝不知道,一喝卻是回味無窮,口里道:“好茶,是了,我似是曾在哪里嘗過這茶,對,是在靈隱寺,真是奇了,這靈隱寺的和尚莫非來這里為客人煮茶嗎?若真是如此,單這份茶水,就不虛此行了。”

    張一刀又去嘗糕點,又是一陣心中叫好,自進了這邃雅山房,所見所聞所觸及的無不是天下最精美的事物,愜意之余,又有一份濃重的成就感,短短半個時辰,張一刀感觸良多。

    賓客們差不多來齊了,竟有百人之多,熙熙攘攘的讓這寬敞的廳堂也覺得擁擠起來,一些來得晚的,不得不隨便尋個小圓凳子在角落里坐著,翹首以盼,都滿懷著期待。

    這時,吳三兒從樓上下來,他戴著翅帽,身上是一件上好的圓領員外衫。換了個馬甲果然比之從前青衣小帽要精神了許多。向眾人團團稽首道:“諸位才子俊傑,今日是邃雅山房開門吉日,諸位能來捧場,敝店蓬蓽生輝,榮幸之至……”

    吳三兒話說到一半,就有人道:“快請陳濟陳相公出來。”

    眾人紛紛喊:“是,快請陳相公出來與我們相見。”

    吳三兒畢竟沒有經過大場面,連忙縮了舌頭,再說不下去了,說:“諸位少待,我這就去請陳相公來。”說著便上樓去。

    在樓上,陳濟與沈傲卻都是沈著臉,一張畫紙攤在案上,一邊的周恒道:“這是郡主昨夜教人送來的,看來郡主還是不服氣呢。”

    陳濟的目光落在畫的落款那一個天字上,臉色變了變,道:“是清河郡主送給你?沒有說是誰畫的嗎?”

    周恒滿不在乎的道:“我問這個做什麽?”

    沈傲笑了笑:“因為這是真跡。”

    “真跡?誰的真跡?”周恒一頭霧水。

    沈傲道:“官家。”

    周恒目瞪口呆,期期艾艾的道:“官……官家,這莫非是三皇子拿了官家的真跡要和我們比鬥?”

    沈傲搖頭,道:“你看這畫墨跡未幹,顯然是新作,是官家向我挑戰呢。”

    周恒一下子頭重腳輕了,這……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先是和郡主鬥畫,後來牽涉到了皇三子,如今連官家都牽連進來,是福是禍也沒有個準頭。

    “好兇險啊,伴君如伴虎,不知道我們現在算不算摸了老虎屁股。沈傲啊沈傲,早知道我就不去追求清河郡主了,不追求清河郡主,郡主就不比拿假畫羞辱我,不羞辱我我便不會和你相熟,不和你相熟……”

    “哇,這家夥栽贓,到頭來好像是我害了他一樣。”沈傲虎著臉打斷周恒祥林嫂一樣樣的碎念:“不和我相熟就不會摸到老虎屁股?周董,你能再無恥一點嗎?”

    周恒歪著頭想了想,覺得這些日子以來自從認識了沈傲日子倒是過得很愜意,生活多姿多彩,於是便不再計較,道:“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沈傲笑了笑:“人擋殺人,佛擋殺佛,我們就當作這是官家的贗品,和他再比比,怕什麽?莫非我們畫作的比官家好就要殺頭?再者說,官家既然送了新畫來,一定是對鬥畫起了興致,若是我們就此認輸,反而不好。”

    沈傲收起畫,瞥了一旁默不做聲的吳三兒一眼,問:“三兒,你不在樓下主持詩會,上樓做什麽?”

    吳三兒道:“下頭的才子都要見陳相公,教陳相公下去。”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6:41
第四十章:鬥詩

    樓梯口,一個清瘦的身影走下來,眾目睽睽中,許多人屏住了呼吸,有人驚呼道:“是陳濟陳相公,呀,陳相公來了,學生有禮。”

    許多人紛紛站起來,朝陳濟行弟子禮。

    偶像的號召力果然巨大,這些自命不凡的才子見到了陳濟,一個個都矮了一截。跟著陳濟下樓的沈傲等人,很是失望,因為他們很悲哀地被當成了空氣,尤其是沈傲,一直夢想著做螢火蟲金龜子來著,誰知今日權當做了陳濟的綠葉,連陪襯都嫌礙眼。

    “這家夥這麽挫,居然也有人喜歡,沒天理啊。”沈傲心里哀嘆,看著滿面春風掛著矜持笑容的陳濟,心里腹誹:“裝,繼續裝,看你裝到什麽時候。”

    陳濟哪里知道沈傲的心思,他今日的心情很激動,很舒暢,想不到這麽年過去,大家還沒有忘記他,人活在世上,能得到這麽多人的推崇,值了。

    下了樓,陳濟坐在上首,身前的桌案上還有個牌子。咦,得看看寫著什麽,陳濟翻開那牌子,便看到牌子上寫著天下第一相公五個朱筆大字。

    汗,陳濟哭笑不得,胡鬧,太胡鬧了,天下第一相公,這是把老夫往風口浪尖里推啊,天下第一,豈是自己能當得起的?就是蘇軾再生,也絕不會敢如此囂張啊。

    陳濟面色微微一紅,偷偷地想去把牌子蓋了,雖然臉皮厚,也蓋不住這樣的。

    沈傲坐在陳濟一邊的小案上,朝陳濟使眼色。陳濟知道了,這家夥是要自己宣布開場,於是咳嗽一聲,道:“今日有幸能與諸位相聚於此,諸位擡愛,陳某銘記於心。”他還想發幾句感言,另一邊沈傲已經打岔了,口里說:“陳相公快宣布詩賽開始,我想很多人已等不及了。”

    厄……陳濟愕然,慍怒道:“開始把,規則很簡單,今日就以這邃雅山房為題吧,每人限時為上榷續尾,超過時間或者是對不出的,淘汰。”

    眾人轟然應諾,張一刀躍躍欲試,率先道:“汴河有高樓。”

    哇,所有人都側目去看張一刀,這個家夥好無恥,居然搶答,誰都知道作詩最容易的就是第一句,不需要承前,只需啟後即可,一點壓力都沒有。

    張一刀話音剛落,身邊的溫公子就感覺壓力很大了,所有人都註目過來,下一句該是不是他來接才是,可是他滿腹的心思都在那小姐身上,竟是集中不起精神,尷尬了許久,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時間過去,陳濟毫不猶豫地道:“請這位公子到側廳暫歇。”這就是請溫公子退場淘汰了。溫公子渾渾噩噩的點點頭,文質彬彬的道:“慚愧,慚愧。”舉目去望,哪里還看得到那小姐的倩影,惆悵啊!

    眾人一陣竊笑,便有人站出來道:“上與浮雲齊……”

    這一句下闕出來,倒是既工整,又切合題意,承上啟下,很有水平。便有人叫好起來。

    又有人不甘示弱的道:“交疏結綺窗。”

    第一句的意思是汴河邊上有個高樓,第二句有人對出的意思則是驀然擡頭,便已見有一座“高樓”矗立眼前。第三句交疏結綺窗並不稀奇,說的是高樓刻鏤著花紋的木條,交錯成綺文的窗格;這是寫景,沒什麽內涵,因此這人雖然念出了下闕,卻無人叫好。

    此時氣氛熱鬧起來,紛紛有人站出來為這詩補下闕,也有補不出來的,暗道慚愧,自動退場。一個接一個人站出來對詩,這個說“阿閣三重階”那個吟:“上有弦歌聲。”

    等輪到沈傲時,沈傲眼珠子一轉,笑嘻嘻的道:“一彈再三嘆。”

    哇,還有個更無恥的,場中只剩下二十余人,都是側目去看沈傲,一彈再三嘆?尼瑪這簡直就是打油詩的水平,可是偏偏從格律上沒有挑剔,也尋不出差錯來。

    沈傲朝眾人點頭致意,作詩,他連半吊子的水平都算不上,好在人機靈,不至於就此淘汰。

    反正他一點壓力都沒有,臉皮厚一點,什麽都是浮雲。

    在側廳的角落里,一對錦衣公子卻都是含著笑,尤其是那站著握住扇柄的少年,那俊秀的臉龐微微一揚,口里對另一個‘公子’道:“紫蘅,此人深藏不露呢,一彈再三嘆,有意思。”

    那叫紫蘅的公子細柳眉擰了起來,很有一番風味。他的唇如絳點,眸如晨星,手拿一把白小扇,身著一襲淡黃長衫,很俊俏,俊俏的令人發指。他撇撇嘴道:“三哥,這詩會也沒有什麽好玩的,沒意思,我想回去了。”

    ‘三哥’笑了笑,扶住他的肩,低聲道:“再看看。”

    紫蘅只好耐著性子,繼續袖手旁觀。

    又有人接了幾句,有三個人出局,這些人倒也不懊惱,畢竟對詩需要急智,有時候還需要一點靈感,偶有失誤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便紛紛到不遠的側廳去觀戰。

    時候差不多了,許多人的目光都落在堂中一個翩翩公子身上,目光很熱切,也很複雜。

    這公子微微一笑,很有一番瀟灑,昂首站起來,道:“看來就剩下學生還沒有接了。好極了,今日良辰美景,能與眾人會聚於邃雅山房,曾某榮幸之至。”

    他說了許多廢話,眾人也不懊惱,紛紛說:“曾公子大才,我們洗耳恭聽曾公子的佳句。”

    原來這人便是汴京四公子之首的曾歲安,曾歲安官宦子弟,自小便被時人譽為神童,無意科舉,卻是滿腹經綸,在汴京城的風頭一時無兩,許多人提起他,都是又嫉又羨,這一次詩會,據傳靈隱寺也出了個少年神童,要向曾歲安挑戰,這件事早就被人議論開了。

    所以曾歲安一出馬,頓時引起許多人的興致,又有人在猜測,那天才神童在哪里?為什麽遲遲不出現?

    曾歲安滿面春風,負著手,嘴角微微一揚,仿佛來了靈感,笑道:“上一句有兄臺對出是一彈再三嘆,慷慨有餘哀。那麽剩余的詩句就讓我來補上吧。”他擡頭去望房梁,作仰望星空狀,開始醞釀情緒。

    沈傲也擡頭去看房梁,尼瑪,這里沒有星空啊,這家夥是不是得了肩周炎?

    才子就是才子,曾歲安開始念了:“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稀。願為雙鴻鵠,奮翅起高飛……”

    “好!”許多人拍案而起,叫好聲不絕,果然是汴京四大公子之首,這最後幾句堪稱絕妙。

    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稀,願為雙鴻鵠,奮翅起高飛。悲憤的詩人在“撫衷徘徊”之中黯然傷神,不僅把自身托化為高樓的“歌者”,而且又從自身化出另一位“聽者”,作為高樓佳人的“知音”而聊相慰藉。透過詩面上的終於得遇“知音”、奮翅“高飛”,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當真是聞者傷神,聽者落淚,曾歲安最後一句詩,卻是道出了身居高處,四顧無侶,自歌自聽的無邊寂寞和傷情。詩中所顯現出來的內心痛苦,正借助於這痛苦中的奇幻之思,表現得分外悱惻和震顫人心。

    這首詩從頭開始,足足數十言,都沒有什麽出彩之處,唯獨曾歲安最後這四句短行,一下子賦予了這‘高樓’感情,讓人側目。

    就是陳濟,此時也坐不住了,站起來道:“曾公子大才,汴京城讀書人雖多,卻無出其右者。”

    曾歲安朝陳濟行了個禮,恭恭敬敬的道:“陳相公垂愛,曾某愧不敢當。”

    “不過……”曾歲安高傲的擡起下顎,目光在眾人中逡巡,那一絲眸光,隱隱閃現出殺氣騰騰的光亮。

    來了,所有人都緊張起來,曾公子是什麽人?汴京第一少年才子,竟有人傳出要像他挑釁,以曾公子的高傲,豈能善罷,好戲要開鑼了。

    果然,曾歲安闔目微笑道:“聽說汴京城有一神童,誇口是汴京第一天才,竟是小瞧了汴京的翹楚才俊。曾某不才,願討教一二。只是不知這天才可在樓中嗎?”

    他刻意將天才、神童兩個字眼咬的很重,臉上浮出一絲譏誚,擺明了是要嘲諷那靈隱寺的‘當事人’。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6:42
第四十一章:平局

    樓中嘩然,許多目光四處逡巡,等待曾公子的對手出場。文人愛風雅,更愛湊趣,別看他們一個個平時正兒八經的談什麽詩書禮樂,遇到這種事就原形畢露了。

    “曾公子說的對極了,那人既然敢誇下海口,難道就沒有擔當嗎?”坐在曾歲安身邊的一個公子在旁幫腔,這個人大家認得,也是汴京四公子之一,平時和曾公子形影不離的。

    咳咳……果然是犯了眾怒,沈傲低咳一聲,心里大罵那群造謠的孫子卑鄙無恥,明明他說是要參加詩會,怎麽一傳十十傳百就變成了指名要向曾歲安挑戰,變成了看不起汴京的讀書人。

    沈傲微微一笑,總算站了起來,事到臨頭,他也不怕,不就是對詩嗎?這個曾公子倒是個厲害的對手,既然來了,他也絕沒有退縮的道理,誰怕誰啊。

    “曾公子方才說的是在下嗎?”沈傲笑得很純潔,很童真。

    曾歲安與眾人的目光投過來,頓時又是一陣嘩然,有人道:“這不就是方才做了一彈再三嘆的人?”

    “就是他,嘿嘿,這樣的水平也敢向曾公子挑釁,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有人卻道:“是非曲直先看看再說,方才這人是跟著陳相公一道下樓的,說不定與陳相公是故舊子侄呢。”

    說話的這人聲音不大不小,剛給該聽到的人聽到了,許多人深以為然,話傳到陳濟耳朵里,陳濟肺都要氣炸了,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這個混賬東西跟著我下樓就和我有幹系了?

    哇,跟著這小子當真沒有前途啊,方才那一句一彈再三嘆就知道沈傲這家夥不懂做什麽詩,水平有限,到時候保準傳出去,豈不是連帶著我也跟著丟人?

    陳濟後悔了,很冤枉啊,就像被人騙的上了賊船一樣,騎虎難下。

    曾歲安冷笑,那薄唇輕輕一抿,扇著白色小扇道:“好極了,不知兄臺高姓大名。”他說的客氣,可是語氣卻是不鹹不淡,一副完全沒有將沈傲放在眼里的模樣。

    沈傲當然不能示弱,道:“沈傲。”

    曾歲安笑得更冷了:“恕曾某見識淺薄,沈傲……哈哈,似乎從未聽說過。”

    “哈哈……”與曾歲安同桌的幾個公子已放肆大笑起來。

    沈傲很純真的笑:“或許待會曾公子就會聽說也不一定。”

    爽,在座的眾人都為沈傲的這一句話心中叫好,赤裸裸的挑釁啊,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若是沈傲就此認輸,可憐兮兮的賠禮,大家還瞧不起他,也就沒有好戲可看了,火藥味越濃,大家才能一飽眼福。

    曾歲安收攏小白扇,冷傲的抿抿嘴:“那麽我們就比一比,先來比詩。”他風度翩翩的走到場中的空地上,雙手抱拳:“請沈兄賜教。”

    沈傲身邊的周恒捅了捅他的腰,暗示他小心在意,沈傲微微頜首,便跨步上去,回禮道:“曾公子先請。”

    曾歲安冷聲道:“中秋佳節剛過,不如就以中秋為題如何?”

    沈傲點頭:“曾公子自便。”

    曾歲安沈吟片刻,又仰起頭,風度翩翩的凝望房梁,若有所思。

    沈傲擡眸,也去看房梁,裝逼,誰不會啊。不過望房梁到底是為了什麽,莫非這房梁上有花不成?哇,曾公子太不厚道了,有花一個人欣賞也不知會一聲,太自私了。

    曾歲安哪里知道沈傲在腹誹他,沈吟半晌,突然道:“有了。”精神奕奕的慢搖紙扇,慢悠悠的道:“十輪霜影轉庭梧,此夕羈人獨向隅。未必素娥無悵恨,玉蟾清冷桂花孤。”

    “好詩……”眾人紛紛叫好,這首詩格律取自蘇軾的中秋月,在中秋月的基礎上進行填詞,雖然老套,平仄卻是十分嚴謹,大意是說已經過去了十年,這個夜晚旅客獨自面向著墻角,嫦娥未必就沒有惆悵怨恨,宮殿清冷,桂花孤單。

    表面上詩中並沒有什麽心意,妙就妙在曾歲安特意提及一個夜晚獨自面向墻角的旅客,此時正是中秋佳節,旅客卻不能回鄉與家人團圓,只能孤零零的面對墻壁寄托自己的感情,這種感情惆悵綿長,細細品味,已算是佳作了。

    詩詞要的並非是詞藻的華麗,再華麗的詞藻也堆砌不出佳句出來,重要的還是寄思情懷,以景、以事、以物生情,從而讓人感動。

    在場的文人墨客們也有不少遠離家鄉的遊子,有的為了求學,有的在汴京讀書準備來年的科考,此刻許多人已經眼淚模糊了。

    那角落里叫三哥的公子眸光一亮,朝紫蘅道:“汴京四大公子之首,果然名不虛傳。”

    紫蘅的粉臉上卻是提不起一絲興致,打了個哈欠道:“三哥,作詩有什麽好看的,有這個空,我寧願去回去臨摹瑞鶴圖。”說著不忿的握著粉拳:“我一定不能輸給他,教他嘲笑我。”

    三哥笑了起來,道:“紫蘅連那個他是誰都不得而知,就記恨人家了嗎?”

    紫蘅俏臉一紅,慍怒的道:“人家哪里有記恨他,佩服都來不及呢,只是越佩服,就越不願意被他瞧不起,羞死了。”

    三哥微微笑道:“有什麽可羞的,說不定他是個七旬老翁,須發皆白,作了六十載的畫呢。浸淫了這麽多年,才有這樣的筆意。”

    紫蘅歪著頭,撇嘴道:“才不是呢,我瞧他最多是而立之年,與這曾公子一樣年輕,若是七旬老翁,只怕連筆桿子都握不動了。”說著說著,臉就紅了,心里說:“啊呀,我怎麽能和三哥說這些話。”很難為情地偷偷看了三哥一眼,見他將註意力又轉到鬥詩上去了,這才放下了心,隨即也繼續看鬥詩,心里卻在恍惚地想著心事。

    曾公子得了好評,洋洋得意地朝沈傲努努嘴,挑釁似的口吻道:“沈公子,該你了。”

    沈傲懂詩,但是並不會作詩,好在腦子里還依稀記得一些北宋之後的詩詞,可以拿來充充場面。至於什麽剽竊盜版,他是一點也不在乎的,詩這東西和版權一樣,先到先得,今日沈傲打算先註冊幾首,讓百年後的原創者哭去吧。

    他昂起頭,也故意去看房梁,奶奶的,原來仰頭就是才子,沈傲算是有了心得了,這頭一仰,脖子就有點兒酸麻了,沈傲心里感慨:“看來才子也不是好當的,早晚會鬧出歪脖子的職業病來。”

    曾公子見他不吱聲,以為他技窮了,冷笑著催促:“沈兄還耽擱什麽?要腳踩汴京才子,難道就這幾分本事?”

    沈傲道:“馬上就好,再等等。”他裝作陷入深思的樣子,昂著頭來回踱步。

    紫蘅見了有趣,對三哥道:“這人真奇怪,為什麽瞪著眼睛仰頭望房梁?”

    三哥抿嘴笑了笑,搖頭不語。

    其實沈傲是做才子不到家,人家曾歲安雖然仰頭卻是闔著眼睛,一副陶醉其中的樣子。而沈傲卻是瞪著眼睛死死盯住房梁,雖然只是微小的不同,可是效果就全然不同了。

    “有了。”沈傲總算是恢複了正常的樣子,迎著曾歲安的目光徐徐道:“桂花浮玉,正月滿天街,夜涼如洗。風泛須眉並骨寒,人在水晶宮里。蛟龍偃蹇,觀闕嵯峨,縹緲笙歌沸。霜華滿地,欲跨彩雲飛起。記得去年今夕,釃酒溪亭,淡月雲來去。千里江山昨夢非,轉眼秋光如許。青雀西來,嫦娥報我,道佳期近矣。寄言儔侶,莫負廣寒沈醉。”

    話音剛落,便有人道:“不錯,好詞。”

    詩詞不分家,倒是沒有人說沈傲做的詞與題不符。這首詞是文征明做的,可憐那幾百年後的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家夥,還沒有生出來就讓沈傲赤裸裸的剽竊了。

    樓中的才子們紛紛咀嚼回味著這首詞,先只是有人叫好,隨即便有人拍案叫奇了。說起來短時間內作詞要比作詩難得多,因為詞牌的格律限制的更嚴格,每一個字都需長時間的推敲,沈傲能在片刻的功夫作出一首百言長詞就已經很不容易,更何況這首詞的意境竟是與曾公子不遑多讓。

    有人站起來搖頭晃腦道:“此詞浮想殊奇,造語浪漫。上結“欲跨彩雲飛起”,有超俗之想,下結“莫負廣寒沈醉”,又顯感傷,大起大落中,將矛盾的心態淋漓吐出。果然堪稱絕妙,好得很。”

    又有人道:“這倒是兩難了,到底誰做的詩詞更好呢?”

    於是便有人爭辯起來,這個說:“自然是曾公子的好,曾公子的詩寓意深刻,令人感觸良多。”

    又有人反對道:“我看沈公子的詞好,短促時間能作出如此好詞,在場之人誰能做到?”

    有人道:“我們爭個什麽,有陳濟陳相公在,自有公斷,先看陳濟相公怎麽說?”

    陳濟此刻總算尷尬地站出來,他想不到,沈傲竟還真作出了一首好詞,可是現在他又陷入兩難了,這兩首詩詞可謂旗鼓相當,各有自己的特點,很難評出高下。

    若是自己說曾歲安的詩詞好,顯然對沈傲有失公允,可要是說沈傲的詞好,必定有人會猜測自己與沈傲關系不淺,是偏愛沈傲。

    好在他老奸巨猾,年輕時雖然耿直過,如今卻總算懂了一些做人的道理,靈機一動,道:“這一次算是平局,再比一場吧。”不偏不倚,誰都說不出閑話來。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6:43
第四十二章:裝B很重要

    下一輪仍是作詩,先是以荷花為題,曾歲安今日超常發揮,竟是摘到不少偶得的佳句,洋洋得意之余,又警惕起來。沈傲這個家夥並沒有他想象的好對付,明明曾公子以為自己穩贏之際,沈傲的詩詞就脫口而出,語境和用詞竟是遠遠超出他的水平。

    唯一令曾公子慶幸的是沈傲雖然詩詞好,可是有些詩詞卻不貼合題意,不能引起許多人的共鳴,如此一來,兩個人唇槍舌劍、你來我往,還是不分仲伯分不出勝負。

    曾歲安的優勢在於每一句詩詞都是自己的感觸,而這種感觸往往摻雜著喜怒哀樂,頗為動人。而沈傲的詩詞都是極品佳作,可畢竟是剽竊摘抄,有些時候讓人覺得詞不達意,雖然叫好,卻感觸不多。

    在邃雅山房的門口,許多不能進入的文人仍然徘徊不去,每隔一炷香時間,吳六兒便會拿著一張紅榜,將里面的境況新作的詩詞貼出來。

    譬如某公子應詩如何如何,某某相公如何作對,某某又被淘汰。這種新穎的方式,倒是讓不少人有了瞧熱鬧的機會,雖然無緣去聆聽才子們的風采,可是從詩詞中也能得知不少里面的情況。

    “是那靈隱寺的神童要和曾公子對決了。神童做的詞真好,果然是敢和曾公子挑釁的人,看來也不是個草包。”

    “讓一讓,咦,這首詞倒真是不錯,很有意思。不過還是曾公子的詩好。”

    “哇,曾公子的詩有什麽好的,還是這個叫沈傲的文采斐然,作詞不比作詩,哪里能一蹴而就,可是看看沈公子,嘖嘖,出口成章啊。”

    “來了,來了,又換榜了,我看看,哦,原來陳濟陳相公判了個平局,也罷,既是平局,就可以再比一場,我們依舊瞧熱鬧。”

    榜單不斷的更換,氣氛達到了高潮,曾公子一首,沈公子一首,竟是源源不斷,一個時辰,兩人已做了四首詩詞了。場中仍然沒有分出勝負,可是樓外卻已鬧成一團了,曾公子的粉絲們振臂高呼:“把靈隱寺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趕出來,憑他也配和曾公子放對。”

    也有支持沈傲的,大聲囔囔:“曾公子雖有急智,可是比起沈傲卻是差得遠了,一目了然,你看那欲跨彩雲飛起、莫負廣寒沈醉寫得多好,曾公子做得出這樣斐然的詩詞嗎?”

    正在不可開交之際,放榜的吳六兒又出來了,樓外黑壓壓的人踮腳引脖去看,只看那榜文上寫著:“下一局,作對。”

    “詩詞鬥的好好的,為什麽又比作對了?”

    “這還不明白,比詩詞難分勝負,要分出個高下,唯有作對才行。”

    詩詞就像美人,各有特色,一百個人中,就有一百個西施。可是對子就不同了,總能分出個高下。這個要求,是曾歲安提出的,曾歲安一時難勝沈傲,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堂堂汴京公子,若是再不讓沈傲拱手稱臣,說出去也是個笑話。

    眾人聽說作對子,也紛紛來了興致,一個勁的說好。沈傲也不拒絕,此刻春風得意,笑吟吟的看著焦頭爛額的曾歲安,很輕松很開心。話說他只是個無名小卒,贏了就贏了,輸了就輸了,一點壓力都沒有。可是曾歲安不同,他的名氣太大,輸了壓力更大,就是維持這種不輸不贏的局面也足夠他怒火攻心了。

    單從氣勢上,沈傲已經占了上風。

    做對子,沈傲不會啊,不過沈傲一點也不擔心,昂著頭,目空一切。要玩,隨時奉陪,輸人不輸陣,裝B要裝到底,臉皮厚才能在才子界存活。

    曾歲安冷笑一聲,臉色已經有些蒼白了,沈吟片刻,率先出題,道:“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

    曾歲安話音剛落,許多人便開始沈吟了,雖說是觀戰,可是這些人畢竟是文人,有了上聯,就忍不住思考下聯。這個題目倒是有些難度,尋常人一時半刻也是對不出來的,於是許多人皺眉,開始思考答案。

    再看沈傲,還是那一副叉手挺胸的模樣,仿佛胸腹之中已經有了答案,這氣勢,就是李白、杜牧再生,也要被他壓下一頭。

    “哇,看沈公子的模樣,想必已是成竹在胸了,厲害,果然厲害,難怪敢向曾公子挑釁。”許多人愁眉不展,見到沈傲這模樣,頓時拜服了。

    曾歲安心里也有些忐忑了,口里問:“沈兄莫非已經有了答案嗎?”

    “沒有!”死鴨子嘴硬,還是那樣的很有氣勢。

    “哇……”無數人目瞪口呆,沒有?沒有你還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還回答的這樣理直氣壯,哇,這人臉皮太厚了,太無恥了。

    曾歲安心里想:“莫非是他有了答案,卻故意拿我取笑嗎?”這個對子其實對曾歲安來說並不難,沈傲作為他這種級別的高手,自然也是輕而易舉。曾歲安先拿出這個上聯,就像行軍打仗一樣,是先派出一小股部隊去試探對方的虛實,然後再增加難度,和對方一決死戰。

    可是沈傲卻說沒有想到答案,這就讓他匪夷所思了。曾歲安試探的問:“若是沈兄對不出,那麽這一場便算沈兄輸了。”

    他原本以為沈傲會說再想想,或者猛的對出下聯來,誰知沈傲理直氣壯的道:“好,這一局我輸了。”

    曾歲安臉色一窒,頓時狂喜,原來這個家夥真的不會作對子,好極了。

    角落里的紫蘅一下子提起精神,一雙幽深的美眸望著昂頭挺胸的沈傲,忍不住笑了,對三哥道:“這人很有意思呢,明明不會,還要作出一副已將對手打敗的樣子,真好笑。”

    三哥卻是沈眉,口里喃喃道:“榮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嗯,這對子有意思,去留無意,望天空雲卷雲舒。不知這個下聯是否恰當。”

    紫蘅見三哥渾然忘我的想著對聯,便一下子又覺得無趣起來,托著削尖的下巴,美眸一張一合,又去想心事了。

    “好了,方才是曾兄出題,現在該是我出題了吧。”沈傲很矜持的笑,擺出一副曲高和寡、寂寞如雪的樣子。

    曾歲安冷笑:“沈兄請出題。”他勝券在望,顯得很大度。

    “煙鎖池塘柳,請曾兄對出下聯。”沈傲叉著手,高高在上的昂起頭,尼瑪看房梁很累啊,不過沈傲似乎有點兒上癮了。

    “煙鎖池塘柳?”曾歲安先是微微一笑,隨即臉色一變,面如土色。

    這個上聯可謂絕對,上聯五字,字字嵌五行為偏旁,且意境很妙。看似簡單好對,其實很難,有人甚至認為它是“天下第一難”。這一上聯出來,難怪曾歲安開始不安,這樣的絕對不說曾歲安,就是集合天下才子,在短時間也絕不可能找到答案。

    沈傲有恃無恐,就是還記得幾個千古絕對,對子不多,卻足夠立於不敗之地了。

    非但是曾歲安,眾才子們此刻也都一個個陷入沈思,竟都是癡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6:44
第四十三章:突破人類底線的無恥

    曾歲安此時已是臉色蒼白,他破了腦袋,也找不到下聯來,時間慢慢過去,沈傲已不耐煩了,高聲道:“曾公子,下聯可對出來了嗎?”

    曾歲安苦笑搖頭。

    沈傲嘿嘿笑:“那麽這一局你輸了。”

    曾歲安無奈點頭:“我來出題。”他擰起眉,陷入深思,雖然遭遇小挫,不過畢竟是汴京才子,此刻又恢複了瀟灑倜儻。心里想:“此人很可怕,只怕不如想象中那樣輕易對付,要沈住氣,和他慢慢周旋。”

    曾歲安定了神,眼眸又恢複了神采,微微一笑,道:“破鏡重圓溫舊夢,請沈兄出下聯。”

    沈傲叉著手,氣勢洶洶的道:“對不出來!”

    “哇……”又是全場嘩然,方才沈傲那一句煙鎖池塘柳已讓許多人費盡了腦汁,卻苦苦尋不到答案,正暗暗奇怪,沈公子明明連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都對不出來,卻能出煙鎖池塘柳這樣絕佳的對題。

    不過這家夥真的很無恥,曾公子出題,他連想都不想,就直接說對不出,換作是別人,哪里有他理直氣壯,有他氣勢洶洶,有他得意洋洋。

    曾歲安又是一楞,就聽到沈傲繼續道:“那麽接下來我出對了,曾公子聽好了。寂寞寒窗空守寡,下一聯是什麽?”

    寂寞寒窗守空寡?樓內已經騷動起來,方才那煙鎖池塘柳就已是令人頭痛,如今這一個對子顯然不在煙鎖池塘柳之下。究其緣由,概因為這上聯字字嵌有同一偏旁,而語意又流暢貫通,如若沒有神來之筆,光憑一兩個凡夫俗子豈能隨意點破?

    “寂寞寒窗空守寡”之所以是句絕聯,其實還不只是因為那文字里的精巧機關,而是實在沒有下文可以配得上這“寂寞”二字。這樣的上對,任誰再生,也絕不可能尋找出答案。

    曾歲安頓時又陷入沈思,沈默片刻苦笑搖頭:“曾某不才,這一局曾某輸了。”

    “好,那就請曾兄繼續出題。”沈傲很幹脆,很利落。

    “白水泉邊女子好,少女更妙。請沈兄作答。”

    “答不出。”沈傲搖頭,下巴仍是微微擡起,差點尾巴都要翹起來了。

    曾歲安道:“那麽就請沈兄出題。”

    “好。”沈傲遲疑片刻,道:“水冷灑,一點水,二點水,三點水。請曾兄作答。”

    “厄……”無語,又是一個絕對,對中處處都是機關,非但隱含著拆字,且寓意深刻,別說讓曾歲安立即作出,就是回去想個一年半載,也不一定能想出最佳的下聯來。

    “曾兄對不出嗎?那麽就請曾兄出題吧。”沈傲笑得很有意味,似乎在暗示著什麽。

    到了這個時候,許多人突然醒悟了,這個沈傲不簡單啊,不只是不簡單,是相當的不簡單。試問,一個能想出如此對題的人,會被曾公子的幾個對子難倒嗎?就好像是一個獲得了諾貝爾獎的數學家,會連一加一等於二都不知道?絕不可能。

    那麽為什麽沈公子屢屢搖頭呢,答案只有一個,許多人已經猜測出來了。哇……有隱情啊,沈公子故意不去接曾公子的對子,是不是不屑答這麽簡單的對聯?

    道理很簡單,若是一個連中三元的狀元,卻被人問及是否看過四書五經,這是不是對狀元公的侮辱?既是侮辱,狀元公自然與對方繼續交談下去。

    是了,絕對是這樣,你看看,沈公子叉手昂頭,王八之氣蓬勃而出,很鮮明很出眾,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雖然那個瞪眼睛看房梁的站姿總是有那麽一點點怪異,當然,吹毛求疵是要不得的,重要的還是看水平,有水平,沈公子就是趴著,那也是才子風流,是瀟灑倜儻。

    角落里的三哥收攏小白扇子,喃喃道:“此人深不可測,有意思。”

    紫蘅眸中閃過一絲疑惑:“三哥,你說的是誰?”

    三哥用扇柄指了指臺上的沈傲:“還能有誰?就是他。”

    紫蘅不屑的撇撇嘴:“就是那個眼睛長在房梁的家夥?他有什麽深不可測的,依我看,只有那位祈國公府的神秘公子才配的上這個評語。”

    紫蘅不懂對子,只癡迷作畫,當然不明白方才沈傲連出的幾個對題有多麽的可怕,三哥莞爾一笑,道:“曾公子輸了。”

    紫蘅道:“我怎麽看曾公子比這看房梁的家夥厲害的多。況且他不是也回答不出曾公子的對題嗎?”

    三哥搖頭:“只看對題,這二人的高下已經分出來了,曾公子的對題淺顯,而沈公子的對題卻是深不可測,依我看,沈公子不是對不出曾公子的對題,而是不屑對之。”

    紫蘅咦了一聲,道:“他對的出故意不對,這又是為什麽?”

    三哥抿嘴笑道:“若有人說你不會作畫,你會不會畫一幅畫來證明自己會作畫?”

    紫蘅搖頭:“我為什麽要證明自己?我的畫功莫非需要像無知的小人證明嗎?噢……”她恍然大悟,道:“是了,這眼高於頂的家夥定是覺得曾公子的對題太簡單了。”

    三哥道:“正是如此。”

    不但是三哥和紫蘅這樣認為,場中眾人都深以為然,就是曾歲安,此刻也發現了癥結所在。不禁臉上一紅,那爭強好勝之心頓時淡了,遇到這樣強大的對手,若是再對下去,只是自取其辱,他微微一嘆,朝沈傲行禮道:“沈公子的才學,曾某嘆服。”說罷,就要退出場去。

    “這樣就贏了?”沈傲此時卻不得意了,眼睛從房梁挪回地面,從高處不勝寒、曲高和寡、不食人間煙火的大才子變成了普通人,真摯的握住曾歲安的手,道:“曾公子這是什麽意思?勝負未分,為什麽要退場?”

    曾歲安以為沈傲故意替他遮醜,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道:“沈兄不客氣,輸了就是輸了,曾某有自知之明。沈公子大才,今日能與沈公子放對,曾某三生有幸。”

    沈傲心里樂呵呵的,很享受這種恭維,話說沈某人只是看著房梁出了幾個絕對就制服了汴京才子,古往今來,也找不到第二個吧。不過,這個時候一定要矜持,要低調,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千萬不要太狂妄,成了別人的眼中釘。他作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連忙說:“曾公子太客氣了,沈某很僥幸,恰好想到了幾個好對題,說起作對,是萬萬及不上曾公子的。我與曾公子的才學只在仲伯之間,若不是我的老師……”沈傲在這里刻意頓了一下……

    “噢,原來這位沈公子還有個老師,不知他的老師是何方高人。”許多人開始猜測起來。

    倒是坐在評委席上的某人背脊一寒,額頭上冷汗直流,老師?這家夥什麽時候有老師了?他不是說自己是無師自通嗎?哪里冒出來的老師。這小子詭計多端,不會……

    某人猜對了,只聽沈傲厚顏無恥的道:“若不是我的老師陳濟相公調教有方,要贏曾公子只怕千難萬難。”

    “哦,原來這人是沈相公的高徒,難怪了。”眾人恍然大悟,又嫉又羨,沈相公是什麽人?天下知名的狀元公,更是讀書人的偶像,不為五鬥米折腰的直臣,註定要留名青史的人物。誰若是能做他的門生,那真是三生有幸了。沒想到沈相公竟已收了弟子,這個弟子還真是不簡單,名師出高徒啊。

    陳濟的臉頓時黑了,太無恥,太無恥了,自己一沒有收到拜師的紅包喜禮,二沒有接受跪禮,這家夥居然就打著自己的名頭四處招搖撞騙,偏偏他又不能當場反駁,就是有理也講不清楚。完了,一世英名,早晚要被這家夥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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