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嬌妻如雲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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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11-6-5 16:04: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0 2261534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6:25
第二十四章:跳樓大甩賣

    青雲樓是一座四層小樓,背倚汴河,正對長街,裝點得極盡奢華。此時,正是清早,因此門庭冷落,紅色的朱漆大門緊緊閉著,路人也寥寥無幾。偶爾有幾個倚著勾欄的輕薄女子嫵媚的掩著下臉觀望行人,時而發出一陣陣嬌滴滴的笑聲。

    若是到了夜里,那無數紅色燈籠高高掛起,往來的車馬賓客絡繹不絕,士子、酒客,商賈們在此一擲千金,臥醉這溫柔鄉中,又是另一番景象。

    正是此刻,一張布告剛剛給張貼出來,引來一些人的駐足。

    原來是這醉雲樓的東家要將這下雞蛋的母雞轉手,這事兒倒是頗為轟動。潘仁是出了名的鐵公雞,這樣的人,會舍得賤賣醉雲樓,當真稀奇得很。

    不過看的人多,動心思的卻少,一直到了正午,也沒有個人站出來詢價,那布告前守著的潘仁家丁也有些不耐煩了,頂著大太陽沒精打采的樣子。

    這本是預料之中的事,真正有錢的絕不會買醉雲樓,而動了些心思的又沒錢。那些一擲千金的巨富汴京城多的是,這些人非富即貴,盤下一個妓院來做什麽?可別丟了臉面。

    任何時代,吃豬肉的叫小康,殺豬的則是下流勾當。同樣的道理,**是風流倜儻,是放蕩不羈。可是開一家妓院,那自然就不入流了。

    還有一種小商賈,倒是不在乎這樣的名份,也有動心的,可三日內教他們拿出幾千貫錢來,就有些為難了。

    所以雖然動靜很大,可最多也只是茶余飯後的談資罷了,談資就是談資,於事無補。

    到了第二日,潘仁有些急了,又一張布告貼出來,連價格也公布了,三千八百貫,跳樓甩賣只怕也不過如此。

    不過這個價錢終究還是叫好不叫座,看的人多,應者寥寥無幾。

    潘仁有些發狠,時間越迫越近,再拿不出五千五百貫,一切都要成為泡影。

    到了第三日,布告又貼出來,這一次價錢變成了三千五百貫,潘仁作出這個決定時,捶胸頓足,萬般的不舍,可是想到那三百幅楊潔的畫作,頓時又什麽都忘了。

    正午,總算有一個公子哥帶著幾個家僕左搖右擺的揭下了布告,潘仁家丁立即回報,潘仁大喜,連忙親自將這公子哥請到府上。

    這公子哥自然是周恒,周恒大喇喇的坐下,合攏手中的扇子,開口便道:“三千貫,若是醉雲樓三千貫,本公子立即掏錢,多了一文,本公子轉身就走。”

    潘仁已是捏了一把冷汗,笑嘻嘻的先請周恒喝茶,心里卻轉了許多主意,他的醉雲樓,至少也值四千貫以上,現在這個公子只開價三千貫,這還價也太狠了些。

    可是潘仁又沒有底氣,眼看三日之期將盡,好不容易來了個主顧,可萬萬不能得罪了。可是這公子的價錢又開得太死,讓他有點兒不甘心。潘仁做了這麽久的生意,最擅長的還是察言觀色,他決心跟這公子打打太極,先看看風向再說,不退到萬般無奈的地步,三千貫賤賣醉雲樓是斷然不能的。

    “公子請喝茶。”潘仁笑嘻嘻的,親自給周恒端茶倒水,很是熱情。

    周恒卻不喝,不耐煩地搖著扇子,說:“醉雲樓到底賣不賣?你說個準話,本公子事兒多,沒功夫和你瞎磨蹭。”

    潘仁笑得更燦爛了,連忙說:“賣,賣,只不過嘛……”他話說到一半,周恒便有起身要走的意思,口里說:“只不過什麽?只不過要加點價錢是不是?好,你既然沒有誠意,那麽本公子現在就走。”說完真的站起來,轉身要走。

    潘仁不尷不尬的也連忙起身,正要挽留,周恒說:“你不要站起來,我們沒交情,也不必相送,這醉雲樓你賣別人吧。”

    帶著幾個小廝,周恒一點回頭的意思都沒有,飛快就走。

    說起來潘仁這個人是出了名的蠻橫,吃不得虧的。可是撞見了周大少爺還真算他倒黴。

    等快出了門檻,潘仁突然大喝一聲:“賣,我賣,公子留步,就三千貫,這醉雲樓賣給公子了。”

    周恒回頭,哈哈笑:“這就對了,潘兄爽快。”周恒轉回去要喝茶。

    潘仁此刻卻沒有好臉色了,手袖子一擺,下人們會意,忙不叠的把茶撤了下去。既然已經吃了虧,這些茶潘仁決心留著自個兒喝,他陰陽怪氣地道:“去,到茶房燒一壺熱水來,給公子解渴。”

    周恒很氣憤,很快又轉怒為喜,道:“拿你的房契、地契來,咱們這就交割。”說著從袖子里掏出一沓‘錢引’放置在桌上,笑嘻嘻的道:“潘兄要清點嗎?”

    所謂錢引,其實就是交子或銀票,徽宗皇帝即位之後,設立交子務,算是最早的紙鈔。這種紙鈔最初是由商人自由發行,專門為攜帶巨款的商人經營現錢保管業務。存款人把現金交付給鋪戶,鋪戶把存款人存放現金的數額臨時填寫在用楮紙制作的卷面上,再交還存款人,當存款人提取現金時,每貫付給鋪戶30文錢的利息,即付3%的保管費即可。

    潘仁憋著一肚子氣,抓起那一沓錢引,當眾數了一遍,又教家人去取地契、房契,以及交割文憑。

    署名為信、畫指為驗後,周恒拿起契約塞入懷中,也不和潘仁客氣,帶著人揚長而去。

    潘仁雖然不舍,可是木已成舟,醉雲樓都賣了,自然不敢再耽擱,湊了五千五百貫錢引,便帶著許先生和一個小廝一道兒出門。

    一路上,潘仁的眼皮老跳,他心里頭有些不太放心了,問許先生:“許先生,事後想起來,我總是覺得不對勁,這麽好的事,為什麽偏偏讓我撞見了?況且那三百幅楊潔畫作,我並沒有親眼見到,不會有詐吧。”

    許先生不敢亂說話,只說:“學生不敢妄言。”

    潘仁嘆了口氣,很快又咬咬牙:“醉雲樓都賣了,再後悔也來不及了,不管怎樣,權當賭一賭。”

    他為了買沈傲的宅子已經失去了太多,已經把自己的退路斷了,所以就算產生了疑竇,也咬著牙去搏一搏。

    這是賭徒的心理,已經貼進去了一部分錢,哪里還肯輕易罷休,不到山窮水盡,是絕不可能撒手的。

    到了沈傲的宅子,許先生去拍門,開門的仍舊是吳三兒,吳三兒見到他們,道:“抱歉,你們來遲了一步。”

    “來遲?”潘仁的臉色頓時變了,沖上去怒氣沖天的道:“怎麽?這宅子已經賣了?咱們約好了的,你說個清楚。”

    吳三兒很尷尬很踟躕地道:“還是請諸位進去再說吧。”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6:26
第二十五章:瘋了

    進了院落,潘仁、許先生便看到這里已有人了。

    沈傲搖著扇子,很開心的模樣。另外還有個丫頭,許先生認得,就是上次和他競價的那個春兒。

    許先生靠近潘仁,耳語了一句,潘仁的臉色都變了,醉雲樓都已經賣了,可萬萬不能在這個時候出差錯啊!

    這個丫頭究竟又來做什麽?

    只見那丫頭看到他們來,眼中充滿了敵意,回眸去對沈傲說:“沈公子,快,簽字、畫押。”

    潘仁註目一看,只見那大槐樹下的石墩子上竟是幾張文憑,沈傲哦了一句,提著筆,那筆尖已經觸及紙面了。

    潘仁大驚失色道:“且慢!不能簽字!”

    “啊?原來是潘兄,什麽風把你吹來了,哈哈……原來還有許先生,咳咳……許先生來的正好,我還以為你不要這宅院了呢,嗯,三兒啊,給他們上茶,要上好茶。”

    他很是得意的樣子,顯然現在手頭不是很緊了,只是與許先生對視時又有些尷尬,有些羞愧。

    潘仁快步過去,發現石墩子上是一份交割文憑,頓時大怒,道:“沈公子這是什麽意思,我們說好的,這房子我們五千五百貫買了,為什麽又要與這丫頭交易?”

    沈傲很驚訝:“原來許先生身後的買主是潘兄?呀,潘兄為何不早說,你我交情不菲,又何必讓人代替來詢價。”

    潘仁語塞,方才一時心急,竟是把什麽都忘了,只好道:“這房子是我瞧上的,這里風水好,我想讓家中的逆子來這里讀書,清凈。我和沈公子是有交情,也正因為如此,才不好出面,畢竟這是買賣嘛。”

    沈傲哈哈笑,道:“還是潘兄厚道,若是潘兄親自來,我還真不好開價。不過你們來遲了。”

    潘仁已驚得滿頭是汗,連忙道:“來遲了?莫非已經賣了?”

    沈傲道:“賣是還沒賣……”

    潘仁虛驚一場,用袖子去擦額頭的冷汗,微微出了口氣,心想總算還有回旋的余地。

    “不過嘛,我已決心賣給春兒姑娘了,春兒姑娘今次帶來了六千貫錢,我和她當面結清,這宅子賣她了。”沈傲很無恥地笑道。

    潘仁怒道:“都已說好了五千五百貫,怎麽又變了?”他恨不得轉身就走,可是兩條腿卻像是灌了鉛似的一動不動,生怕這一走,宅子便換了主人,到了那個時候,楊潔的三百幅畫就徹底沒了。

    若是醉雲樓沒有賣,潘仁大不了一走了之,這個便宜他不占了。

    可是醉雲樓已經賣了,他潘仁已沒有了營生,只是空有五千多貫錢,所以無論如何也得把這宅子買下來,否則虧大了。

    沈傲連忙道:“潘兄息怒,價高者得,這是橫故不變的道理,是不是?”

    春兒不滿地道:“沈公子,你到底要磨蹭到什麽時候,快簽字畫押,我們已經說好,這宅子我家公子六千貫買了。”

    “哦,好。”沈傲又去提筆,正要署名,潘仁的肥手便伸過來,死死的擰住筆桿頭,高聲道:“不成,不成,都已說好了的,五千五百貫,沈公子、沈老弟,沈爺,你不能言而無信啊,我錢引都已帶來了,恰好是五千五百貫,咱們現在就交割,好不好?”

    “不好!”沈傲回答得很幹脆。

    “六千貫,我也出六千貫,這房子我非買不可。”潘仁幾乎要流眼淚了,這個買賣他不能虧本啊,四五千貫的醉雲樓賣了三千貫,若是拿不到楊潔的字畫,這虧吃得太大了。

    春兒冷笑:“六千五百貫。”她叉著腰,很潑辣很有把握的樣子。

    潘仁倒抽了口涼氣,差點就要翻白眼了,咬死牙關道:“七千貫。”

    春兒愕然,道:“七千貫?”一下子沒了底氣,只好轉身走了,回頭還說:“沈公子,我能不能回去先問問我家公子,看看是否再加點錢,你千萬不要把房子賣給他,等我家公子有了消息再說。”

    拋下這句話,春兒的人影消失不見。

    好機會!潘仁激動得發抖,這是一個絕佳的好機會啊,這個丫頭想來是做不得主的,因此要回去問她的主人!

    好,妙極了,趁著這些時間無論如何也要拿到姓沈的房契。

    “沈公子,七千貫,我們現在就交割,如何?”潘仁幾乎是祈求了,時間不多,競爭激烈,再耽誤一刻,可不是玩的。

    沈傲嘆氣:“潘兄啊,不是我說你,人家不是說了嗎?得等她家公子回話,再等等,再等等吧。”

    潘兄想哭的心都有了,心里想:“真要等到人家有了回音,指不定還要競價呢,到時候七千貫都不準兒能拿到房契了。”於是哭求道:“沈公子,沈相公,不管怎麽說,你我交情不淺,在下實在是太喜歡這宅子了,七千貫,就賣給潘某吧。”

    這世上哪里有以百倍的價錢求人家賣房子的,可是偏偏此刻潘仁想跪下的跡象都有,看得吳三兒目瞪口呆。

    沈傲很為難,舉著扇子時張時闔拿不定主意。

    “沈相公……”潘仁已經改稱相公了:“你開開恩,就當是成全我,如何?”

    潘仁急得熱鍋上的螞蟻,生怕春兒再回來,就差要喊沈傲一聲爹了。

    沈傲心軟了:“好吧,七千貫,咱們這就交割,你帶錢來了嗎?”

    潘仁狂喜,就在幾日前,他明明八百貫買下這宅子都覺得多了。可是就在幾日前,他還咬咬牙願意出五千五百貫,如今七千貫的價錢,潘仁倒是覺得占了大便宜,喜形於色的道:“只帶來了五千五百貫。”

    沈傲凝眉:“五千五百貫?算了,我還是**兒姑娘吧。”

    潘仁連忙說:“五千五百貫只是現錢,在下還有一套大宅子,兩千貫買下來的,後來裝飾、修葺也花了不少錢,沈公子點點頭,我立即叫人回去拿房契如何?”

    為了楊潔的畫作,潘仁是豁出去了,有了這些畫,將來買多少宅子都成,眼下當務之急,是一定要搶在春兒回來之前把沈傲的房契弄到手。

    沈傲很感動,握住潘仁的手:“潘兄,你的宅子我怎麽好要?”

    潘仁要哭了,強忍著眼眶中搖搖欲墜的淚珠子,也不知是感動還是心痛,說道:“沈公子不必客氣,你我是朋友,這宅子換誰住不是住呢?”

    “好。”沈傲點頭:“潘兄很痛快,這個朋友我沒有白交,那你快去叫人拿了房契來,我們立即交割。”

    潘仁松了口氣,心里說:“這事總算成了,真是有驚無險,還好,還好,七千貫換九千貫,不管如何,總算沒有虧。”於是寫了張便條給他的大老婆,叫許先生帶著便條回去取房契。

    吳三兒端上茶來,潘仁和沈傲相互對坐,一邊等候,一邊喝茶,潘仁還是有些緊張,生怕那丫頭什麽沖進來開價八千貫,心里痛罵許先生腳慢,這麽久還不來,心不在焉的喝著茶,滿腹心事地與沈傲閑扯。

    足足等了半個時辰,許先生滿頭大汗地回來,將房契交給潘仁,潘仁等不及,連忙說:“沈公子,咱們這就交割。”

    於是二人各取房契,又簽下文憑,眼看沈傲畫了押,潘仁心中狂喜,一把將沈傲的房契搶過來,歡天喜地的大呼:“哈哈,皇天不負,皇天不負,這宅子歸我了。”

    沈傲將一沓錢引和潘仁的房契收入百寶袋子里,嘿嘿的笑:“潘兄如願以償,恭喜,恭喜。”

    潘仁臉色一變,將房契收好,獰笑道:“快給我滾,滾得遠遠的,這個屋子里的東西,什麽都不許帶走,立即就滾。”

    他的臉當真是說變就變,不過也難怪,七千貫送給了這姓沈的,難道還要教他笑臉相迎。

    “哇……”沈傲很受傷:“潘兄這是怎麽了?我們不是朋友嗎?”

    “朋友?”潘仁大笑,笑得寒氣刺骨:“誰和你是什麽朋友,趕快給我滾!”

    說著潘仁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對許先生道:“你在這里看著,不要讓他們拿走這宅子里的任何東西。”

    話音剛落,便急匆匆的往沈傲的廂房里跑,翻箱倒櫃,口里喃喃念叨:“畫兒,我的心肝寶貝,我來了。”

    他雙目赤紅,如同瘋子一般,將屋子翻得亂七八糟。

    沈傲的房子沒有找到,他便心急火燎的往周若的屋子里去,周若在屋子里大叫,隨即跑出來,口里罵:“你瘋了嗎?”

    潘仁覺得周若有些眼熟,只是心中只惦記著畫,其余的早已拋到爪哇國了,沖進去又是一陣翻找,過了片刻又沖出來,高聲大叫:“畫呢?畫呢?我的畫呢?”

    沈傲問:“什麽畫?”

    潘仁不理他,覷見了廚房,又鉆進去。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6:27
第二十六章:禮多人不怪

    “我的畫呢,我的畫呢?在哪里,在哪里?”從廚房中沖出來,潘仁雙目赤紅,圓領員外衣淩亂不堪,滿是汙漬,沖到沈傲面前,惡狠狠地大吼。

    沈傲退後一步,手中的扇子合攏做自衛狀,很糊塗的問:“什麽畫?”

    “什麽畫,什麽畫?”潘仁哈哈大笑,獰笑著逼近:“楊潔的畫,一箱子的畫,在哪里?你放在哪里?”

    “哦。”沈傲恍然大悟:“我燒了。”

    “燒了!”潘仁如電擊一般不動了,隨即大叫:“你燒了,你居然燒了?這是我的畫,你竟燒了我的畫。”

    沈傲很無辜的樣子:“那明明是我的畫,至少在賣掉宅子之前,所有的東西都歸我處置是不是?我燒了它和你有什麽幹系?”

    “走吧,這宅子已經賣了,我們不必留在這里。”沈傲不再理會目瞪口呆潘仁,帶著吳三兒、周若轉身要走。

    “誰都不許走。”潘仁大笑,咬牙切齒的道:“要走?沒這麽容易,許先生,劉動,把他們攔住。”

    許先生醍醐灌頂,突然明白了什麽,一陣苦笑,朝潘仁行了個禮:“東家,事已至此,學生辭去教館,告辭。”他是個聰明人,潘仁已經一無所有,這姓沈的公子雖然用的是欺詐手段,可是於理於法都沒有破綻。那契約是潘仁親自簽草的,錢也是自己送過去的,又沒有講明什麽三百幅楊潔畫作的事,只說宅內一切器具、家用都歸潘仁所有。就算是叫了官府來,只怕也無濟於事。

    現在潘仁想要狗急跳墻,以身試法,自己是有功名的讀書人,怎麽能和他一起胡鬧,對於許先生來說,還是走為上策為妙。

    那叫劉動的小廝蠢一些,卻也明白光天化日之下不能隨東家亂來,看許先生辭館,也連忙說:“小的也回去收拾行囊,東家好自為之。”

    世態炎涼,潘仁已不再是那個身價數千貫的富商,沒有了錢就什麽都不是。

    許先生和劉動灰溜溜的走了,絕不敢回頭再望一眼。

    沈傲也走了,護著周若飄然而去。

    大槐樹下,只留下潘仁上下唇不斷的顫抖,掏出那張房契,口里反複念叨:“畫呢,畫呢,我的畫呢……”隨後,房契撕成粉碎,那紙屑隨著微風散開,飄灑入泥。

    潘仁瘋了,在汴京城,許多人看到他赤裸著肥胖的身體四處閑逛,見人便攔下來,口里問:“看到我的畫嗎?我的畫在哪里?”

    周若聽說了這些流言,又於心不忍了,問沈傲:“我們對他是不是太壞了,他……應當罪不至此……”

    沈傲的回答很鄭重:“一家哭何如一路哭,這樣的人多留一天,昨日死的是劉小姐,明日或許就是趙小姐、王小姐,這是他自己做的孽,我們只是替天行道罷了。”

    “一家哭何如一路哭……”周若咀嚼著這句話,擡起眸來望著沈傲的側臉。就在這四面是粼粼湖水的亭中央,一縷陽光穿過亭蓋斜照下來,似乎直接射入沈傲幽深的眼眸,霎時間,這俊美少年好比珠玉映日一般熠熠生輝,把周若眼睛都眩花了。

    “這個家夥,看來也不似那樣不正經,看上去嘻嘻哈哈的,還很有些操守呢。”一剎之間,周若對沈傲的印象改觀了不少。

    誰知剛剛對他印象好了一些,沈傲就開始脫靴子了,周若期期艾艾的道:“你……你要做什麽?”

    “捉魚。”沈傲的回答很簡潔。

    “哪里有魚?”周若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沈傲已經開始脫外衣了,一點也不怯場的意思。

    周若急了,跺跺腳,撇過臉去不敢再看。

    撲哧一聲,沈傲穿著內衫光著腳便跳入湖中。

    “這個瘋子。”周若轉身要走,卻看到水中的沈傲突然雙手一揚,一條嶙嶙生輝的魚兒在半空撲哧著飛進亭中來,周若嚇了一跳,斥道:“你做什麽?”

    “捉魚啊。”水中的沈傲濕漉漉的解下腦後的綁帶,頭發披灑在肩,從水中露出臉來。

    周若要哭了,還沒有人在他面前這樣無禮,連忙說:“這魚不能捉。”

    可是沈傲不管,又鉆到水里去了。

    “餵……”周若看水面一點動靜都沒有,有些急了,生怕出了什麽事,便高聲說:“你捉魚做什麽?快冒出頭來。”

    沈傲頂著一片荷葉鉆出來,道:“燒烤,送禮。”

    “燒烤還送禮!”周若哭笑不得,跺腳道:“你送給誰?”

    沈傲嘿嘿笑:“秘密!”

    又一條魚拋到亭中,那肥美的魚兒在磚板上撲騰亂跳,嚇得周若連連尖叫。

    過了一會兒,周若看到一個人影往亭中走過來,她心跳的厲害,頓時慌了,心里想:“要是被人看見自己在看書童遊水,這可糟了。”大家閨秀,最怕的就是牽涉到緋聞中,這種消息傳得快,過不了幾天就全府都會知道,再過幾天,就會變成汴京城的談資。

    周若連忙順著長廊迎過去,近了一些,才看清來人是趙主事,臉更紅了,心亂如麻的捏著手絹,勉強擠出笑:“趙主事。”

    趙主事顯得很溫良,朝周若行了個禮,畢恭畢敬的道:“老朽方才聽到小姐在這里尖叫,不知是什麽事。”

    “沒……沒事。”周若盡量使自己鎮定下來:“我看到湖里一條魚兒跳出來,很驚奇。”

    趙主事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小姐有什麽事呢。”

    周若道:“趙主事請回吧,我要在這里靜一靜。”

    趙主事不敢逗留,連忙說:“那麽老朽告辭。”轉身走了。

    周若虛驚一場,想到方才為沈傲說謊,臉就紅了,幸好沈傲沒有從水中冒出頭來,否則被趙主事看見,那可大大不妙。

    等他回到亭中,沈傲已爬上亭子,渾身濕漉漉的,腳下是六七條肥美的魚兒,他一邊在有陽光的地方曬著太陽,一邊說:“春兒要在就好了,她會幫我拿食盒、鹽巴、火石來。”

    周若氣呼呼的道:“春兒就是被你教壞的。”

    沈傲道:“這和教壞有什麽關系?周小姐血口噴人。”

    周若也發覺自己似乎沒有邏輯,偏偏見了這小子便氣不打一處來,只好道:“我去幫你拿吧。”

    沈傲很高興:“周小姐人真好,和春兒一樣心地都很善良。”

    周若白了他一眼,道:“我欠你的人情,就當是還給你。”

    說著,便走了。她看上去很鎮定,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方才她的表現有點心虛,不知為什麽,沈傲說起春兒的好,總是讓她心里亂糟糟的。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6:28
第二十七章:無事獻殷勤

    沈傲破膛開肚,周若坐在一旁看,魚兒燒烤好了,沈傲請周若吃,周若不要,沈傲也不勉強,笑呵呵的把烤魚放置進食盒里。

    挎著食盒,沈傲在前面走,周若在後頭跟著,保持一丈的距離,她想看看,這個家夥又故弄什麽玄虛。

    到了偏角的一處庭院,沈傲覷見了庭院里晾曬衣服的蕓奴,笑嘻嘻的隔著籬笆和她招手:“蕓兒,蕓兒。”

    蕓奴是聾啞人,聽不到。沈傲只好開了庭院的竹篾門走到蕓奴身邊和她打招呼。

    蕓奴見到沈傲,立即叉著手,虎著臉咿咿呀呀的說了一陣,沈傲不懂,說:“我要見陳相公。”擡腿要進屋子。

    蕓奴將他攔住,不讓他進。她對沈傲的印象不是很好,亦或是陳濟本身對沈傲有成見,讓蕓奴也嫌棄他。

    沈傲只好指了指屋子,又將食盒交給蕓奴,意思是說:“勞煩她進去通報,順便把禮物送進去。”

    蕓兒接過食盒,便進了屋子。周若追上來,望著這庭院的風景,聞到那洗凈衣服的皂角味,口里說:“想不到府里還有這樣一個地方,我竟是不知道,真是奇怪,方才那人是誰?我怎麽沒見過。”

    沈傲哈哈笑:“周小姐不知道的事還多,周府大著呢。”這口氣,倒像他是周府的主人,而周若倒成了客人一樣。周若慍怒的瞪了他一眼,心里說:“這人臉皮真厚的厲害。”

    卻說陳濟正在屋子里練字,聽到外面的動靜,就有點生氣了,他練字最討厭人打攪,不知是誰在外面大呼小叫。過一會,蕓奴提著食盒進來,陳濟只好拋了筆,問:“是誰送來的?”

    蕓奴做了一番手勢。陳濟氣呼呼的道:“又是那小子,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把食盒留下,人趕走。”

    說來也奇怪,蕓奴聽不到沈傲的話,可是陳濟說的話她卻懂,點了點頭,把食盒放在案上便去趕人。

    沈傲見蕓奴出來,以為蕓奴歡迎他進去,剛剛擡腳,又被蕓奴攔住,咿咿呀呀的打手勢。

    這個手勢沈傲看懂了,是送客的意思。奶奶的,客人還沒進屋就送客,實在太無禮了,沒把人放在眼里啊。而且那姓陳的收了禮,又叫蕓奴來趕人,很不厚道太無恥。

    周若躲在一旁掩口笑,笑意中帶了點嘲諷,很樂意看到沈傲碰壁的樣子。

    沈傲不徐不疾,他是有備而來,從懷中抽出了一張名帖,交給蕓兒,說:“麻煩蕓兒姑娘將這名帖交給陳相公。”

    蕓奴收了名帖,顯得很不情願,一扭腰,又進屋去。

    陳濟在屋里不寫字了,很不厚道的在吃魚,反正是那小子送來的,不吃白不吃。見蕓奴又進來,就有些不悅了,口里說:“那小子還沒有走嗎?”

    蕓兒點頭,將名帖送上。

    陳濟隨手接過去看了一眼,這一看,仿佛三魂六魄一下子抽離了身體,全神貫註的看著名帖發呆,口里喃喃說:“好狡詐的小子,去把他請來。”

    屋外頭的周若等的有些不耐煩,口里說:“方才你送禮去,屋里的主人都不願見你,拿上名帖他就會見嗎?”

    沈傲信心十足:“周小姐試目以待,他非見我不可。”

    周若不信,可是等蕓兒出來,朝沈傲點點頭示意他進去時,周若就不得不信了。

    沈傲哈哈笑著進了屋子,陳濟沒有起身相迎的意思,一雙眼睛仍是盯著那名帖,不說話。這名帖上並沒有什麽玄虛,只寫著‘沈傲敬上,再拜起居’八個字,很普通,沒什麽門道。

    吸引陳濟註意的,是那八個龍飛鳳舞的字,這八個字筆法圓轉瘦硬、骨力雄健、氣度高曠,竟是自成一派,陳濟聞所未聞。

    這種寫法是行草的一種,乃是明朝李東陽開創的一種字體流派,沈傲是什麽人,模仿別人畫畫、寫字是他吃飯的家夥,這幾筆東陽體意境深遠,行書亂草之中,隱隱可露出一股高曠之氣。

    陳濟依依不舍的從名帖上抽出來,小心翼翼的將名帖收好,望了沈傲一眼,臉色又冷了:“觀其書即可看其人,可是你這個家夥卻令人看不透。無事不登三寶殿,有話快說。”

    沈傲坐下,笑了笑道:“陳相公好自在,這單門獨院的,紅袖相伴,哈哈……羨煞旁人。”

    陳濟的臉色更難看了,紅袖相伴,他這是什麽意思,莫非是說……哇!我堂堂狀元之才,文采斐然,士子的偶像,清流的領頭人,這個家夥竟說我作風不檢點,氣死人了。

    不過陳濟也知道這家夥口沒遮攔,你越是被激怒,他越是高興,要矜持,要矜持。陳濟涵養的功夫還算不錯,總算忍下來,冷著臉只是笑。

    沈傲又說:“陳相公最近行書有什麽心得了嗎?其實行書寫字,不是閉門造車就出成效的,要多出去走走,開闊開闊眼界。”

    “好了,這家夥的狐貍尾巴要露出來了。”陳濟笑的更冷。

    沈傲變得真摯起來,很認真的道:“你看那些行書大家,哪一個筆法不是貼合了自然之理的,書便是自然,自然就是書,所以說,我勸陳相公多出去走動,說不定會有感悟。”他頓了頓:“正好,我這里有個最適合陳相公的差事,陳相公要不要去試一試。”

    陳濟冷笑:“不去。”他回答的很幹脆。

    “陳相公都不知道是什麽事斷然否決,到時可不要後悔。”沈傲有些生氣了。

    陳濟道:“不後悔。”

    沈傲被打敗了,只好說:“是這樣的,我打算舉辦一個詩會,邀請各界名流相互博弈。沈相公聲望高,才學好,能服人,汴京城的士子都希望一睹陳相公的風采,所以請陳相公出山,做詩會的評判,好不好?”

    所謂詩會,其實是沈傲開辦私人會所的一個噱頭,要吸引人,一炮而紅,就必須有殺手鐧,拿出幹貨來。

    上次設局將潘仁的家產一並騙來,讓沈傲的身家一下子富余起來,醉雲樓,汴河邊的大宅子,還有兩千五百貫現錢,這筆財富,沈傲打算全部投入到私人會所中去。

    現在醉雲樓和那大宅子都在吳三兒的監督下開始重新修葺施工,過不了多久就要開張,沈傲未雨綢繆,先把陳濟騙上船再說。

    既然是私人會所,當然接待的是巨富豪門,這些人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附庸風雅,要想從他們口袋里掏錢,就必須選擇一個在讀書界很有號召力的人物出來。

    陳濟無疑是不二的人選,狀元之才,清流冠楚,偶像中的偶像,在文藝界的聲望極高。如果把他請出山去,私人會所立馬就可以提升幾個檔次。

    只不過,陳濟對沈傲的詩會並不感興趣,冷著臉,又是搖頭:“不怎麽樣。”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6:29
第二十八章:皇三子

    沈傲笑了,陳濟脾氣太怪,不過要治他,沈傲還有辦法。他站起來,微微笑著對陳濟耳語幾句。

    陳濟很驚奇的樣子,問:“當真?”

    沈傲點頭:“陳相公敢不敢賭?”

    陳濟很猶豫,想了想道:“好,賭一賭又何妨,有言在先,你不許耍詐。”

    沈傲很委屈:“我像是這樣的人嗎?本書童高風亮節,才不屑做這種事。”

    “既如此,那麽就一言為定。”陳濟竟是一下子熱情起來,對蕓奴說:“蕓兒,斟茶。”

    “不必了。”沈傲最見不慣陳濟客氣,倒是習慣了他那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拾起桌上的扇子道:“我告辭了,過幾日再來拜謁。”

    “哎呀呀……”陳濟搓著手站起來,很不好意思:“沈相公這麽快就走,連茶水都沒有喝上一口,當真是慚愧的很。”

    便要送沈傲和周若,一直送了很遠,還依依不舍的搖手道別,很舍不得。

    周若滿頭霧水,問沈傲:“方才你和他說了什麽話,為什麽那怪人突然轉了性子。”

    沈傲笑道:“我說我可以寫出百種不同的字體。”

    “百種?”周若愕然,很是不信:“這絕無可能,術業有專攻,書法也是如此,就是精研兩種字體已是千難萬難,更何況是百種。”周若心里想,難怪那個陳相公轉怒為喜,他這種熱愛書法的人,若是能見到百種字體寫就的行書,只怕要將沈傲捧到天上了。

    “這個沈傲真奇怪,他到底有多少本事,很讓人摸不透。”

    沈傲不說話,卻看到遠遠的周恒沖過來,朝自己搖手,高聲大呼:“沈傲,快來,快來,郡主的畫又來了!”

    與清河郡主鬥畫,幾乎已成了沈傲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周恒氣喘籲籲的跑到沈傲身邊,上氣不接下氣的道:“走,我們去書房。”

    周若臉上有些發窘,冷笑一聲:“郡主的畫有什麽看的。”踩踩腳,便走了。她是不好在弟弟面前與沈傲多待,很別扭。

    周恒很受傷,口里說:“姐姐,我一來你就走,我有這麽討嫌嗎?”說著又急匆匆的拉沈傲去書房,取出畫來攤在書桌上,道:“看來小郡主不服輸啊,沈傲,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她。”

    沈傲俯下身去看畫,一開始便被這畫所吸引。可是很快,臉色就有些不自然了,口里說:“奇怪,奇怪。”

    周恒道:“有什麽奇怪的,莫非郡主的畫有了長進?沈傲,你不會心虛了吧。”

    沈傲道:“這是徽宗皇帝的瑞鶴圖。”

    “徽宗皇帝是誰?”周恒滿頭霧水。

    沈傲這才想起,宋徽宗還沒有死,現在還沒有徽宗這個謚號。自己應該叫皇上才是,於是道:“就是今上。”

    “啊?”周恒頓時嚇得臉色蒼白,他開始只是想獲得郡主青睞,極盡去討好她,誰知郡主刻意羞辱,讓他起了爭強好勝的心思。邀沈傲為他作畫,便是要和郡主鬥一鬥,誰知這一鬥,竟牽涉到了官家,這事就有點複雜了,很頭痛。

    “會不會是郡主模仿官家的畫作?”周恒小心翼翼的問。

    沈傲搖頭:“瑞鶴圖是官家的新作,我記得好像就是這個時候的作品,現在還未流傳出來,而且絕不是郡主的畫作。你看他的畫風,健筆開張,挺勁爽利,郡主是女流,筆鋒以細膩為主,畫不出這樣的神韻,所以,作畫的應當是個男人。”

    周恒心虛的道:“那麽說這已是官家的真跡無疑了?”

    沈傲又搖頭:“不是真跡,不過畫中的花鳥倒是頗得官家的神韻,你看看這筆線,會不會發現有臨摹的痕跡。”沈傲指尖順著畫中盤旋的白鶴,徐徐往下劃拉,點到宮闕的樓臺時就不動了:“看看這里,很生澀,有畫蛇添足的痕跡。”

    周恒搖著腦袋:“我不懂,這麽說這不是官家的畫作了?”

    沈傲道:“瞧這人畫風與官家有幾分相似,尤其是這瘦金體的題跋,很有神韻,顯然這人受過官家的指導。作者應該是和官家很親近的人。周公子想想看,官家身邊除了女人就是太監,還有什麽男人可以時常陪伴左右?”

    周恒此時充分的發揮起想象力,隨即愕然道:“莫非是某個皇子?”

    沈傲微微一笑:“猜對了,我問你,清河郡主和哪個皇子最要好?”

    問起這些八卦,周恒立即眉飛色舞起來,道:“應當是皇三子趙楷,皇三子可是了不起的人物,他性極嗜畫,最善畫的是花鳥,很精致,許多要求他的畫呢。

    眾皇子之中,皇三子是最得寵的。他的母妃是王貴妃,也很得官家的寵愛。皇三子人較為孤僻,卻是汴京城公認的天才。他偷偷地參加過重和年間的科舉考試,竟是一路披靡,進入了殿試。在殿試中發揮更是出色,奪得了頭名狀元。皇三子與清河郡主都是喜歡作畫的,所以兩個人合得來,經常一起遊玩討教畫技。是了,作畫的人八成就是皇三子,啊呀,我曾見過他幾面,不過他有點瞧不起我,哎……”周恒說到這里,顯得有些沮喪,像他這樣的國公世子,走到哪里不是有人捧著含著,遇到了皇三子趙楷,一下子就沒有了脾氣。

    “皇三子趙楷?”沈傲笑了笑,指著畫道:“他的畫技倒是不錯,只可惜還嫩了一些,而且刻意去模仿官家,倒是弄巧成拙了。他的水平最多也就和楊潔相若。若不是他這個皇子的身份,單論畫技,只怕名聲不會這樣大。好,他既然來挑釁,我們也不能輸他,給他一點顏色看看。”

    周恒捏了一把汗:“你說我們要是贏了他,他會不會惱羞成怒伺機報複啊。”

    沈傲大笑:“想不到周公子也有怕的時候?”

    周恒道:“人家報複的是我又不是你,好,不管他,先贏了再說。”

    沈傲點了點頭,拿了筆墨紙硯,望著這瑞鶴圖闔目思索,感受宋徽宗趙佶的畫風,其實宋徽宗的畫沈傲早就臨摹過幾幅,因此倒也成竹在胸。他捏起筆,隨即龍蛇飛舞,開始著墨。

    這幅瑞鶴圖可以說是徽宗皇帝畫技的高峰,其繪畫技法尤為精妙,圖中群鶴如雲似霧,姿態百變,無有同者。更為精彩之處,是天空石青滿染,薄暈霞光,色澤鮮明,鶴身粉畫墨寫,睛以生漆點染,頓使整個畫面生機盎然。

    徽宗猶善花鳥,其花鳥之作確實名不虛傳,這一次開筆,沈傲不似前幾次那樣一氣呵成,而是畫了片刻,便突然提筆思索,仿佛在尋找趙佶那種健筆開張,挺勁爽利,側峰如蘭竹,媚麗之氣溢出的神韻。有時又突然搖頭,有時抿嘴低笑。癡癡呆呆,仿佛身邊的事物都停滯一般。天下之間,只剩下沈傲一人和一支筆。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6:30
第二十九章:報複夫人 沈傲很壞

    足足過了兩個時辰,沈傲疲倦的擱筆,成了。

    小心翼翼的吹幹墨跡,沈傲才發現周恒趴在書桌的一角打起呼嚕,睡著了。方才沈傲全神貫註,根本就沒有註意到周圍的情況,現在一聽,覺得這呼嚕很刺耳,將周恒推醒,道:“把畫收起來,過幾天送過去。我們去醉雲樓一趟。”

    周恒睡眼惺忪,看了看畫,道:“這畫作的比三皇子好。”一邊說,一邊卷起畫,把它放入書桌上的畫罐子里,又問:“去醉雲樓做什麽。”

    沈傲打趣道:“周董,你不會是打算做甩手掌櫃吧,世上有這麽好賺的銀子嗎?門面的裝點是生意的重中之重,總要去看一看。”

    周恒徹底醒了,精神奕奕的道:“好,現在就去,我教人去套車。”說著,便出了書房,去馬廄叫人準備好車馬。恰好趙主事路過,看到周恒,討好的向周恒道:“公子這是要去哪里?”

    周恒是個直腸子,隨口道:“去醉雲樓。”

    “哦。”趙主事臉上浮出一絲不經意的笑容,隨即又問:“只公子一個人去嗎?”

    周恒有些不耐煩:“問這麽多做什麽?我和沈傲去,你教車夫快點套好車,本公子就要那匹棗紅馬,在門口等著。”說著,揚長而去。

    “醉雲樓?”趙主事闔著眼睛,似笑非笑的喃喃念了一句。這個名字很耳熟,是了,這是一家青樓,在汴京城有不小的名氣。

    “少爺去了醉雲樓,沈傲也要跟著去,妙極,妙極了。”趙主事冷冽一笑,立即小跑著往佛堂趕。自從那個沈傲進了內府,趙主事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他的侄兒被沈傲排擠掉書童的名額也就罷了。這些日子,夫人和沈傲關系很火熱。平時都是叫自己去佛堂里閑聊,可是現在卻不叫了,有時自己去拜見,夫人對自己的態度也有些冷淡。

    身在職場,趙主事的疑心很重,新來的書童迅速躥紅,威脅也很大,必須盡快把他趕出內府去。

    趙主事興致勃勃的到了佛堂,恰好春兒端著糕點進去,便笑呵呵的和春兒打招呼,問:“夫人還在禮佛嗎?”

    春兒道:“夫人和小姐在閑聊呢,趙主事,找夫人有事嗎?”她見了趙主事,耳根子有些紅,有些心虛。

    “小姐在更好,我要當面戳穿沈傲,讓夫人和小姐都知道這人品行不佳,知道他不是好人。”趙主事興致勃勃的對春兒道:“我和春兒一道進去吧,來,把糕點給我,我幫你端過去。”

    說著,從春兒手里接過糕點,便進了佛堂。佛堂里香氣繚繞,夫人和小姐在幾案上對坐喝茶,趙主事笑吟吟的將糕點放在幾案上,口里說:“夫人近來身子骨比以往清爽了,老僕心里很歡喜呢。”說著又對周若道:“小姐也是越來越漂亮了。”

    夫人吹著茶沫,笑了笑:“就你嘴甜,近來府里沒有什麽事吧。”

    趙主事道:“咱們祈國府上下是懂規矩的人家,夫人又一向體恤下人,哪里會有什麽事。”他似是想起了什麽,口里道:“不過……不過……”很踟躕很猶豫的樣子,後頭的話卻頓住了。

    夫人擡眸:“不過什麽?”

    趙主事笑道:“沒什麽,沒什麽。”

    夫人見他言語閃爍,倒是更有了窮究的心思:“你近來倒是學會藏心事了。”

    這一句話風淡雲清,卻很有威懾力,趙主事連忙道:“老僕不敢瞞著夫人,方才我去馬廄時,正好撞見了少爺,少爺要馬廄那邊備好車馬說是要去醉雲樓。”

    一聽到醉雲樓三個字,春兒頓時警覺起來,豎起耳朵聽。周若卻只是含著笑,抿嘴不語。

    “醉雲樓是什麽?”夫人蹙著眉,從趙主事的臉上看出這醉雲樓不是什麽好地方。

    趙主事道:“醉雲樓是汴京出了名的……青樓……”

    夫人沈眉:“青樓?我家恒兒去那里做什麽?”身為母親,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出入這種煙花場所,得知這件事,夫人第一個想法就是不信。

    趙主事道:“夫人,這事千真萬確,少爺自然是不會去這種煙花場所的,不過若有別有用心的惡徒誘使就不一定了。少爺本心善良,不知道人心險惡,被人蒙拐一下,也是常有的事。”

    夫人厲聲道:“你說,是誰無法無天,敢帶少爺去這種藏汙納垢的地方?”

    夫人生起氣來,那也不是好玩的,別看她平時慈眉善目,可是一旦關系到子女,那就另當別論了。

    趙主事道:“是書童沈傲,我是親耳聽到,少爺親口說沈傲要帶他去醉雲樓。沈傲這個人才學是有的,品行也不算壞,在府里很多人喜歡他……”趙主事是個聰明人,在說別人壞話之前,得多說些這個人的好話,七分真再摻雜三分假才能讓人信服,因此口若懸河的誇了沈傲一通,正要圖窮匕見,誰知夫人卻不發火了,怒氣也消失了,臉上竟是掛著值得玩味的笑意。

    “不好,夫人這是怎麽了?是不是給那姓沈的小子灌了米湯?為什麽我一說起他,夫人卻是這個樣子。”趙主事忐忑不安,有些心虛了。

    夫人沈默了片刻,問:“你是說,是沈傲教唆恒兒去了青樓?”

    “正是。”

    “好吧,我知道了。”夫人喝了口茶,倒是顯得很平靜,仿佛一下子這件事變得事不關己了。

    趙主事小心翼翼的問:“夫人,要不要叫人去醉雲樓把少爺叫回來?”

    夫人搖搖頭:“不必了,這件事我來處置就是,你去忙你的吧。”

    趙主事如一下子掉進了冰窟里,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按理說,夫人應當很憤怒才是,怎麽這麽平靜?不對勁。

    其實他沒有想到,春兒借用他的口編排沈傲的話已經讓夫人打了預防針。對於這件事,夫人自有自己的主張。

    趙主事連忙告退,心里滿不是滋味,在往日,就算沒有事夫人也會叫他坐下喝口茶談些禪學。可是現在卻是主動叫自己告退,不是個好兆頭啊。

    一邊的春兒心里卻吃驚了,她當然知道沈傲和周恒去醉雲樓做什麽,望了周若一眼,只看到周小姐卻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竟一點都不給沈傲辯解。她心里有些發急,生怕夫人誤會了沈傲,可是她想辯解幾句,話到口里,臉又紅了。為一個男子辯解,這是她在夫人面前頭一遭,很害羞,不知道怎麽開口。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6:31
第三十章:黃花閨女養成計劃

    醉雲樓如今正式關門大吉,門臉需要重新裝飾,那粉色調的曖昧之風也要修葺,沈傲需要的,是要締造一個藝術的天堂。只要步入其中,就可以感受到濃重的書香氛圍。

    要的就是高檔,不能有絲毫瑕疵。作為藝術大盜,他對古典建築的藝術有很深的造詣,這里的裝飾設計由他一手包辦,走的是明清風格,要有格調,就必須在細節上下工夫。

    吳三兒正過著督工的癮頭,見沈傲和周恒來了,頓時歡喜的過來,道:“周公子,沈大哥,你們看,工匠們很賣力,多則半月,少則十天,我們就可以開張了。”

    沈傲點頭,誇獎了他幾句,便聽到樓上鶯聲燕語的聲音,指了指上頭:“怎麽有這麽多女人?”

    吳三兒苦著臉道:“全是不肯走的樂戶,原本我尊沈大哥的意思是要打發她們的,可她們說沒有去處,出了這醉雲樓就無家可依了。不得已,只能讓她們暫住著。”

    所謂樂戶,其實就是家妓,是青樓女子的雅稱。吳三兒這個人心軟,趕不走她們。

    沈傲笑了笑,道:“不走也好,反正總是要有人打點和伺候的,就讓她們留下吧。我上去看看。”

    “我也上去。”周恒興致勃勃,整了整衣冠,從腰上抽出紙扇子,作出一副風流倜儻的模樣。、

    沿著木梯子發去,果然看到十幾個樂戶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原來是幾個工匠要修葺各廂房,將她們驅出來,惹起了她們不滿。這個說:“喲,小心我的青瓷瓶兒,這是王公子送的,砸碎了你可賠不起。”那個道:“好好的醉雲樓,還有什麽可修葺的,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換了一個東家,竟是連門臉兒都要換了。他們要打發我們走,定是要換新人進來。”

    有個穿著綠蘿衣裙的樂戶腰肢一扭,嘻嘻笑道:“怕個什麽,怕哪個勾欄不收容我們嗎?他們要趕人,大不了姐妹們到隔街的清樂坊去。”

    說起清樂坊,許多人又唧唧喳喳了,這個說:“清樂坊哪里比的上醉雲樓,好歹醉雲樓還是些公子、富商光顧,到了清樂坊都是些五大六粗的光膀子大漢,錢沒有幾個,力氣卻大的嚇人。”

    那個說:“姐兒我就喜歡力氣大的。”

    眾人哄笑。其中一個眼尖,看到沈傲、周恒上來,見沈傲、周恒都穿著圓領儒衫,那料子更是一等一的好。尤其是那沈傲,負手這麽一站,說不出的英俊倜儻,那劍眉之下是一雙如墨的眼眸,眸子精亮出神,鼻梁直長,嘴角微微翹起,活脫脫的一個翩翩公子。周恒雖說胖了些,可是細皮嫩肉,一看就是出身不凡。

    於是連忙說:“兩位公子怎麽白日也來光顧嗎?”

    她的話引起眾人註意,紛紛妖嬈的圍攏過來,這個拉扯著沈傲的袖子,那個勾著周恒的腰,熱情的很。

    “哈哈,好,好……”周恒陶醉其中,這個掐一把,那個摸一摸,很熟練很有心得。

    沈傲看在眼里,心里想:“周董看來是勾欄老手,不簡單不簡單,人還沒屁大,恐怕已經身經百戰了。”

    他撇撇嘴,卻是打開一只伸過來的手,朗聲道:“都退開,我是你們的東家。”

    東家這個字出口,樂戶們都頓住了,做這一行的都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不管是東家還是老鴇,都是樂戶們最畏懼的人。原因很簡單,這種逼良為娼的行業必須樹立威信,而威信絕不是依靠什麽王八之氣就一蹴而就的。說穿了,靠的就是鞭子和陰狠,要殺一儆百,要槍打出頭鳥,反正就是要這些樂戶們畏懼,讓她們不敢反抗。

    聽到沈傲自稱東家,樂戶們紛紛退開,就如貓見了老鼠,眼中浮出一絲懼色。

    沈傲大喇喇的尋著一張太師椅坐下,周恒頗有些意猶未盡,不情願的坐在沈傲身邊。其中一個樂戶強笑著出來要去為沈傲、周恒斟茶,沈傲搖手制止:“我只說幾句話就走,不要上茶了。”

    “是,是,東家有什麽話,盡管對我們吩咐。”眾樂戶紛紛強顏歡笑,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你們真的情願留下來?事先說好,如果你們要走,我決不阻攔,你們的賣身契我也還給你們。”沈傲嘆了口氣,倒是對她們多了一分同情,身為大盜,沈傲並非是別人所想的那樣全無心肝,他不懼強者,可是也有一顆對弱者的同情心。對待壞人,他可以像暴風驟雨一樣將他們踩在腳下踏上一萬腳,對待朋友他可以嘻嘻哈哈裝神弄鬼。可是對待這些可憐人,他既不兇惡,也沒有嬉皮笑臉,盡量使自己鄭重一些。

    “東家,我們都是被賣來了的,就算是回鄉,早晚家里也會把我們賣到別處去。我們都是弱女子,出了這醉雲樓,哪里有什麽營生可做,又沒有可托付之人,情願留在這里,也不願走。”說話的是一個年紀較大的樂戶,她的話音剛落,其余樂戶也紛紛點頭稱是。

    沈傲道:“既然如此,那麽你們就繼續留在這里吧,不過以後不必接客了。”

    “啊?不必接客……”

    從來只聽過強逼著去接客的東家和老鴇,沈傲這種不許樂戶接客的東家卻是聞所未聞。這個家夥,不會是另有陰謀吧。呀……世上哪有這樣的東家,完了,姐妹們的日子只怕更不好過了,誰知這東家打的是什麽鬼主意。

    沈傲不徐不疾,掃視了眾樂戶一眼,說起來她們的姿色倒都是上等的,那一襲若隱若現的曖昧長裙更是凸顯出瘦燕肥環的姣好身材。醉雲樓畢竟是上等勾欄,樂戶自然也是精挑細選過的。只不過她們畫得妝太濃,再加上那臉蛋上閃露出討好的諂笑,讓沈傲很不喜歡。

    沈傲咳嗽一聲,很鄭重的說:“從此以後你們再也不是樂戶了,是黃花閨女!”

    “哇……”周恒在一旁打岔,搓著手,口水都要流出來:“本公子最喜歡黃花閨女,沈傲說的對,你們都是黃花閨女,來,讓本公子嘗嘗黃花閨女的香舌……”

    樂戶們嬌笑起來,黃花閨女,這四個字對於她們來說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事呢,這東家真是好笑,他說是黃花閨女,大家就是黃花閨女了嗎?她們若要是黃花閨女,這汴京城里的小姐閨女們只怕都是小尼姑了。

    沈傲沒辦法,只好說:“嚴肅一點,嚴肅一點,我說的是真的,知道什麽是黃花閨女嗎?首先,把你們臉上的妝去洗盡了,再來回話。還有,把這衣衫也換了。”

    沈傲板起臉來,自有一番威嚴,樂戶們頓時不敢笑了,一個個回去洗妝。

    周恒興致勃勃的道:“本公子明白了,你是不是想讓她們扮作黃花閨女來接客?哈哈,真是奇思妙想,想必客人們一定很喜歡。”

    沈傲道:“誰說我要她們接客了?你聽說過黃花閨女接客的嗎?”

    周恒很驚訝:“怎麽?不接客,不接客我們養著她們?哇,我們打開門做生意好不好。”周董不愧是周董,商業頭腦還是有的,居然還知道自己是在打開門做生意,不簡單。

    沈傲微微一笑:“敢問周董,我們是開青樓嗎?”

    周恒想了想:“好像不是。”

    “這不就是了。”沈傲不再理他,任他繼續思考。

    樂戶們去了妝,換了素衣,一個個走到沈傲身前複命。沈傲這才滿意了一些,搖身一變,她們還真有點小家碧玉的意思。很好,好極了,沈傲就好這一口……不,是男人就好這一口。

    沈傲開始說話了:“我問你們,如果有男人調戲你們,你們會怎麽做?”

    說起老本行,樂戶們輕車熟路,紛紛道:“自然是寬衣解帶,滿足客人的要求。”

    “不對。”沈傲搖頭,此刻的他,仿佛沐浴在聖潔的光輝之下,他徐徐站起來,佇立著,很神聖很純潔的道:“你們要拒絕,不但要拒絕,而且要喊救命,斷斷不能讓他們得逞,懂了沒有?”

    樂戶們不懂,不過沈傲怎麽說,她們自然不敢違逆,一個個福了福身,媚眼兒往沈傲身上拋,口里說:“懂了!”

    沈傲的壓力很大,不得不擺出一副道貌岸然來:“不要朝我暗送秋波,本書……不,本公子不吃這一套。對別人也是一樣,要莊重,要矜持。明白嗎?誰要是亂勾搭男人,就立即趕出去。”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6:32
第三十一章:職場好險惡

    沈傲道德先生附體,很純潔很神聖要毀妓不倦,一會叫樂戶們不要再成天想著如何勾搭男人,一會兒又教她們要莊重自愛,要努力學習文化知識,熟悉音律。

    樂戶們才知道,這個東家真不兇,就是太正經,畏懼之心沒有了,也就嘻嘻哈哈起來,她們最喜歡調笑,這個嘖嘖的說沈傲模樣俊俏,那個桃花眼兒電光十足,顰笑竊喜的,浪聲浪氣的,沈傲越純潔,他們越不正經。

    沈傲決定對她們進行培訓,恰好吳三兒上樓,便從女人堆中掙脫出來,把吳三兒叫到一邊,道:“汴京城里有沒有嬤嬤一類的人專門來教導女子禮儀、規矩的。”

    吳三兒道:“前些日子皇宮里打發出來一批老宮女,這些人很懂規矩的,沈大哥要她們做什麽?”

    “好極了。”沈傲眉飛色舞的道:“去聘幾個來,讓她們教導樂戶們舉止禮儀,除此之外,再請個人來教他們琴棋書畫。”

    吳三兒現在對沈傲深信不疑,也不問為什麽,點頭道:“我明日就去辦。”說完略有踟躕的道:“沈大哥,我一個人在這里照應著,有些分不開身,想請個人來幫忙管事。”

    吳三兒一撅屁股,沈傲就知道他要拉什麽屎,笑道:“你是想叫吳六兒來幫閑?”

    吳三兒不好意思的搓手:“是,是,沈大哥最知道我的心意。六兒好歹做過些買賣,見識也廣些,能幫的上忙。再說了,我和他是同鄉。如今我仗著沈大哥有了前程,幫幫他也是好的。”

    沈傲點點頭:“你也是副董,這件事你自己拿主意。”

    吳三兒很感激,連忙道:“謝謝沈大哥。”

    沈傲不敢再在這里待了,和這些樂戶廝混一起壓力很大。他雖然不是什麽正人君子,**的事卻是不做的。在這個沒有橡膠、保險袋子的時代染上了什麽花柳要後悔終身,沈傲是耐力型選手,不急於貪歡一時。被這些樂戶圍著打情罵俏實在招架不住,只好將意氣風發的周恒從女人堆中扯出來,溜之大吉。

    回到國公府,天已漸漸黑了,門口懸著周府字樣的燈籠孤零零的在夜風中飄動。剛剛進了內院,迎面就看到一個丫頭過來,對周恒行禮,對沈傲微微頜首致意,道:“公子,夫人叫你和沈傲一道去佛堂。”

    周恒很不滿:“本公子飯都沒吃呢,餓死了。”

    沈傲心知夫人一定有事,扯了扯周恒,道:“先去見了夫人再說。”

    二人並肩去了佛堂,佛堂里夫人、小姐都在,春兒站在夫人後頭,朝著沈傲擠眉弄眼。倒是那周小姐的俏臉在搖曳的香燭光線之下微微勾勒出一絲笑容,這種笑容沈傲很熟悉,周小姐在幸災樂禍。

    夫人臉色有些不好,擡眸看了這一對少年一眼,先對周恒道:“恒兒,一下午見不著人,你到底上哪兒去了?”

    周恒一下子無語了,言語閃爍的道:“娘,我……我去……”他正在猶豫,是不是該說個謊,還是老老實實的交代。

    沈傲坦然道:“夫人,我和少爺去醉雲樓了。”

    夫人臉色有些冷,正午時之所以對趙主事無動於衷,只不過是她不信趙主事的話。或者說,已經認定趙主事是挑撥離間。可是沈傲當面說出來,夫人自然而然的動怒了。

    男人和女人不同,在男人眼里,**你懂得,心照不宣,可意會也可言傳。可是對於女人來說,卻是不可饒恕的事,尤其是自己的兒子正是這買賣中的男主角,很難令人接受。

    “那你們說,這是誰的主意?”夫人聲色俱厲的望著周恒,目光又落在沈傲身上,動了真怒。

    “娘……,是……是我,你先聽我說……”周恒站出來,他表面上看很無良的樣子,其實還是很講義氣的。

    沈傲連忙道:“是我帶少爺去的,請夫人聽我解釋。”

    兩個人都爭著承擔,倒是讓幸災樂禍的周小姐微微愕然,隨即抹過一絲不可捉摸的笑容。

    “好,你來說。”夫人點了點沈傲,很失望很生氣。

    沈傲口才好,再加上並無過錯,心知夫人是受了人的挑撥,因此繪聲繪色的從周小姐開始。

    周小姐喝著茶,想不到沈傲第一下就牽涉到自己身上,那眼眸射過一線寒芒過去,殺氣騰騰,她心里想:“莫非這家夥是想把我們的事一起抖落出來?呀,這人什麽事做不出,若是讓母親知道我與他們合夥去騙人錢財,豈不要糟糕。依著母親的性子,只怕要禁足我一年半載了。”

    “那一日周小姐不是向夫人哭訴劉小姐的事嗎?夫人可還記得逼死劉小姐的醉雲樓東家?我也在旁聽了,心里很不忿,於是便私下里尋了小姐,要治一治這奸商。”

    夫人微微頜首,蹙眉道:“我倒是想起來了,這個醉雲樓從前還真聽若兒說過。”

    有了夫人的回憶做印證,沈傲更加來勁了,將騙潘仁的事掠過不提,恰好那奸商缺錢,要轉售醉雲樓,沈傲便慫恿小姐和少爺將醉雲樓買下來。

    夫人這才釋然:“哦,原來是這樣,你們不肯再有人受那奸商逼良為娼,才將那醉雲樓買下來。我說若兒上次為什麽求我從庫房拿兩千貫去呢,這個丫頭。”她轉向周若,佯怒道:“為什麽方才若兒不和我說明,害我白擔心了這麽久。”

    “咳咳……”周若被茶水嗆到,很無辜很郁悶,方才她只想著看看沈傲的笑話,誰知沈傲竟編了個半真半假的故事,將火引到自己身上,慍怒的望了沈傲一眼,連忙說:“我一時忘了。”

    沈傲替周若解圍,繼續道:“買下了醉雲樓,我們自然不能用它做勾欄了。所以少爺找我商量,打算做點善事,將醉雲樓改成詩院,供文人墨客們喝茶談詩。一來是附庸風雅,二來少爺也可以經常去耳濡目染,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聽得多了,少爺的學業不就長進了嗎?”

    夫人轉怒為喜,對沈傲的話深信不疑,微笑頜首:“這個主意好,一定是沈傲想出來的,沈傲點子多。”

    沈傲很矜持的笑:“這也是夫人教誨有方,今日我和少爺去醉雲樓,就是去檢查修葺門面的事,不知是誰聽到了一些風聲,竟鬧出這麽大的誤會。”

    夫人這時又和藹起來,請周恒和沈傲坐到一邊,道:“喝口茶,肚子餓了吧?春兒,去叫廚房熱熱菜,不要餓了兩個孩子。”

    夫人吩咐,自然沒有人敢怠慢,說了一會兒話的功夫,熱騰騰的飯菜便端上來了。兩個人都是肚子空空,狼吞虎咽的在夫人面前沒有什麽扭捏,吃的很舒服。

    陪著夫人說了會話,臨走時,夫人突然道:“沈傲,今日正午趙主事來過佛堂。”

    沈傲恍然大悟,這個暗示再清晰不過了,原來告狀的人是趙主事。還好他並不是真正帶周恒去尋花問柳,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沈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冷然,這個人不能再留了。否則早晚要將自己害死,既然他不仁,沈傲也絕對不介意把他掀翻在地踩上幾腳,只是該怎麽扳倒他,還需要再想想。

    雖然是這樣想,可是在夫人面前,沈傲這個奸詐之徒卻裝出一副很愕然的樣子:“是趙主事?趙主事又怎麽知道我和少爺要去醉雲樓呢。夫人,趙主事一定對我有點誤會,他這個人很好的,平時見了我也都主動打招呼。前天我們撞見,他還很慈和的問我在內府是否住得慣,告訴我有什麽需要都和他說。夫人也不要怪趙主事,等誤會澄清了,想必我們就能和睦相處了。”

    這一番話簡直是字字誅心,每一句都帶有深意。先是裝出一副愕然的樣子,表示沈傲很單純很純潔,根本就沒有想到過有人會背後告他的狀。之後再說趙主事這個人非常好,既表示自己的坦蕩,又說明趙主事這個人很陰險,當面和沈傲打招呼,很和善的要照顧沈傲,可是背後卻被人使絆子下黑手。最後又表示這只是誤會,要夫人不要怪罪趙主事,說明沈傲心胸很寬廣。

    夫人細細的回味著沈傲的話,竟是楞了神,等沈傲和周恒走了,那燭影下的雍容臉龐頓時虎了下來,對身邊的周若道:“若兒,我還道趙主事是個忠僕,至不濟也是個好人。想不到人心難測,他就這麽狠心和沈傲這樣的好孩子為難?”

    周若旁觀者清,很快明白沈傲的居心,心里卻在想:“這個家夥,好孩子斷然不是的,好陰險倒是一分不假。”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6:33
第三十二章:沈傲好壞

    詩會的籌備工作已到了關鍵階段,醉雲樓已修葺的差不多了。那燙金的醉雲樓匾額被摘下來,換上了一個更古樸的牌匾上去,匾額上龍飛鳳舞的寫著邃雅山房四個大字。

    邃即是深邃、精邃的意思,雅是優雅,兩個字合攏,就是精邃優雅。新的店名意境不錯,不過真正吸引人的卻不是店名,那牌匾上的行書引來不少資深人士的駐足。

    邃雅山房四字所用的書法自成一體,其書風飄逸空靈,風華自足。筆畫園勁秀逸,平淡古樸。用筆精到,始終保持正鋒,少有拙滯;在章法上,字與字之間分行布局,疏朗勻稱,力追古法。好字!

    汴京城文人眾多,對書法感興趣的也如過江之鯽,更何況當今皇帝酷愛書法繪畫,有意無意之間也倡導了風氣。

    單這行書已經集古法之大成了。一個汴河邊的門面、匾額上的行書尚且如此,許多人紛紛猜測,這邃雅山房的背後,到底是誰在**。

    各種猜測閑談風行一時,竟是一下子火熱起來。大宋朝承平日久,雖然偶有邊患,可是文風卻是千年來少有的。尤其是這汴京,一塊磚頭在大街上砸死幾個秀才、相公的所在,自然而然的引起了熱議。

    能寫出這樣好的書法,當然不是普通人,只是這樣的字體卻又是聞所未聞,雖是行草,可是風格卻迥異於各大書法行家,讓人猜不透,可越是猜不透,又更增添了談資。

    不過很快,許多人的註意力又轉到了另一邊,這件事還得先從禦史中丞家的長公子曾歲安說起。曾公子出生名門,家教自然是一等一的,精讀詩書,擅長作詩詞,汴京城少年俊傑們公推他為汴京四公子之首。

    所謂汴京四公子,就是四個最有才華的貴家公子,很受人崇敬。那一日清晨,天氣已經轉涼了,秋意盎然,曾家的家僕們在淡霧中拿著掃帚在府前打掃落葉。正是這個時候,一個客人奉上一張請柬,教門丁送給曾公子。

    大清早的,是誰給曾公子送請柬呢?說到這里,酒棧、茶肆的消息靈通人士們是眉飛色舞,而茶客、酒客們也吊起了胃口,側耳傾聽。

    那請柬送到了曾公子手上,曾公子一看,頓時就激動了,竟是高呼一聲,隨即叫門丁回去尋那送請柬的‘神秘人’。神秘人自然已經走了,哪里還尋得到。可是這位曾公子卻很開心,竟是立即邀請了好友去慶祝。

    “能來曾公子心動的人物,邀請曾公子的人必然非同凡響,這人到底是誰?”眾人紛紛等待好事者揭曉謎底,興致勃勃。

    “這人便是當年上疏彈劾蔡京,指斥官家的狀元公陳濟陳相公。”

    眾人嘩然,深以為然,面露景仰之色:“原來是陳相公?這就說得通了,能讓曾公子如此看重的,除了這凜然正氣、學富五車的陳相公還有誰?”

    “據說陳相公在祈國公府上深居簡出,素不見客。只是不知為什麽要發一份請柬給曾公子?”有人提出疑問。

    “這請柬是千真萬確,絕對是陳相公的字跡,曾公子是斷斷不會看走眼的。陳相公發下這份請柬,是邀請曾公子前去邃雅山房,據說是參加什麽詩會,這其中到底有什麽玄機就不得而知了。”

    眾人嘩然,有人問:“邃雅山房在哪兒?”

    好事者露出鄙夷之色:“這都不知道?醉雲樓總知道吧,從前的醉雲樓就是今日的邃雅山房。”

    “哦。”許多人恍然大悟,醉雲樓誰不知道?但凡是男人,都懂的。

    過了幾天,收到請柬的人越來越多,新近中舉的張公子,門下給事中的少公子……

    這麽一來,許多公子哥們心慌了,收不到請柬的天天盼有人送請柬來,可憐府上的這些門房,隔三岔五的被叫去訓話,教他們打起精神,隨時警惕待命,斷不能出了差錯。

    那些收到請柬的就不同了,走上大街上走路都帶了一陣風,遇到了熟人,便問:“兄臺收到了陳相公的請柬嗎?”這只是鋪墊,等對方搖頭,便作出惋惜的樣子,又說:“以兄臺的高才,想必陳相公早晚會教人送請柬相邀。”然後就等對方問自己收到了請柬沒有。這個時候就一定要很謙虛,口吻要矜持,回答說:“小生先收到了一份,哎呀呀,實在慚愧的很,竟讓陳相公邀請小生,作為晚生,應當我來主動相邀才是。”

    不少小廝也奉了主人的命令,四處去打聽動靜,收到請柬有哪幾個,某某公子是否收到了,如果恰好自己沒有而與不相對付的收到了邀請,往往便會罵:“XX算是什麽東西,他做的詩狗屁不如,真是豈有此理。”

    汴京城的才子們雞飛狗跳,沈傲卻躲著暗處偷笑。什麽陳相公的請柬,其實就是他偽造出來的。他是偽造高手,模仿陳濟的字還不是玩一樣,以陳濟的名義四處去發請柬,就是要造出這樣的聲勢,讓那些才子們攀比,人活著為的是什麽?販夫走卒為的只是求個溫飽,可是公子才子們不同啊,飽暖有了,Y欲也都滿足了,活著不就是為了張臉嗎?否則大冬天的那汴河之上一葉葉畫舫佇立著穿著秋衣看上去很風流倜儻的公子、才子們難道是去找抽?

    名利,名利,誰逃得過這兩個字。

    而且,這些請柬發出去,也正好把陳濟死心塌地的綁上沈傲的賊船。現在整個汴京都知道請柬是陳濟的,陳濟是百口莫辯,到時候這個評判他不做也得做,不出現也得出現。否則這麽多人接受了邀請,一看,哦,邀請人都沒有來,這不是耍人嗎?大家很生氣,怎麽辦?當然是把陳濟罵一通,人要敬起一個人來,就是臭腳都覺得香。可要恨起一個人來,這人的嘴巴就是屁股。陳濟不去,要遭很多人恨。公子、才子們是這麽好耍的嗎?

    幕後黑手推波助瀾,所有人懵然無知,而此刻,這個陰險小人卻很正經、很純潔的坐上了馬車。夫人要去城外的靈隱寺上香,身為夫人跟前的大紅人,沈傲被指名隨夫人一起去還願。人紅起來壓力還是很大的,隨同夫人去的除了周小姐還有春兒,另外就剩下兩個車夫了,除掉車夫,沈傲是唯一的男性。

    夫人自然不好叫沈傲和車夫一樣坐在車轅上,朝他招招手:“沈傲,到車廂里來,陪我說說話。”

    車廂很大,夫人、周小姐、春兒都在里面,沈傲汗顏,一男三女啊,還真是上天對自己的考驗,在夫人面前他不敢有什麽歪腦筋,看來得學柳下惠了。

    沈傲只比周恒大兩歲,在夫人眼里,沈傲其實就是個孩子,也一直是將他當孩子看待,因此也不覺的沈傲進車廂有什麽失禮之處,倒是周小姐臉有些紅了,抿抿嘴,欲言又止,等到沈傲鉆進車廂,要說的話便吞進了肚子里。

    ……………………………………………………

    看了下,發現居然有四五個人打賞和評價,真的很感動,什麽都不說,讀者是厚道人,老虎也不能不厚道。馬上幾個高潮就要來了,大家試目以待吧。其實我知道一天兩章大家看的一定不過癮,最近老虎有點忙,不過很快就可以抽出身來,到時候更個三章、四章報效大家吧。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16:34
第三十三章:小和尚不服氣

    馬車里很顛簸,沈傲和春兒肩挨著肩,對面是周若母女,那混雜的體香充斥在沈傲的鼻尖下,沈傲很壓抑。

    與美女同車是好事,可是還要裝出一副很單純很聖潔的樣子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沈傲雙膝並攏,可是肩膀仍然有意無意的與春兒撞在一起,心猿意馬,卻又要作出一副渾然不知的樣子與夫人閑聊。

    夫人是靈隱寺的信徒,每個月的初一,都要去還願的,順便給靈隱寺捐點香油錢。這一天夫人格外的高興,問沈傲的母親可曾去寺廟還願過,沈傲自然點頭,信口胡扯,說他剛剛生下來時得下一場大病,請了許多郎中來都不得治愈,於是母親便去寺廟請願,還抽了簽。結果從寺廟回來,沈傲的病就好轉了。

    夫人眼眸中發出光來,口里說:“你這孩子很有佛緣呢,你母親也定是信女,有佛主庇佑著。”

    周若見母親不停與沈傲說話,心里有一點小小的妒忌,她對沈傲的為人太清楚了,見人說人人話,見鬼說鬼話,這一定是瞎編出來哄母親開心的。

    倒是春兒當真以為沈傲從前生過大病,聽沈傲繪聲繪色的講,很揪心的為他捏了把汗。明明知道沈傲的病一定會好,可是心里總是不安。

    夫人又問沈傲的母親抽了什麽簽,沈傲一本正經的說:“母親曾和我說過,我想想,對了,叫貴人遭遇水雲卿,冷淡交情滋味長。黃閣開時延故客,驊蹓應得驟康莊。夫人,解簽的事沈傲不懂,也不知這是什麽意思。不過這是家母替我求來的,所以記得牢了。”

    夫人笑道:“這是上吉簽呢,意思是說你將來能早遇貴人,並將獲得貴人提拔,青雲直上。除此之外,家宅也是安穩風水利,病安全,孕生子,保平安,凡事皆吉利。”

    “哇……原來是凡事皆吉利。”沈傲很震驚,說:“夫人懂得真多,簽里說我能早遇貴人,這個貴人不就是夫人嗎?還能祛病平安,看來這簽很靈。”

    夫人笑的很開心,沈傲這一句話真是一語雙關,一邊暗示他能遇到貴人。又一邊暗褒夫人見多識廣。夫人收斂了笑,心里就在想:“看來這孩子不但有佛緣,和我也很有緣呢,我真的是佛主為這孩子前世定下的貴人嗎?”

    這樣一想,夫人對沈傲更親近了。周若朝沈傲弄了弄眼,到了此刻,她不得不佩服這個家夥,三言兩語就能瞎編一個故事,而故事的每一個細節都是投其所好,完美的無懈可擊。先是證明自己有佛緣,讓信佛的母親對他增加一分好感。再是說出一個離奇的故事,編出一個上簽,讓母親來講解,既可以讓母親表現解簽的能力,又用貴人什麽的來暗示母親就是命中註定的貴人。

    “這個家夥,真的好可怕,以後要小心。”周小姐心情很複雜,對沈傲有一些感激,更多的還是那種直透他歪心思的智慧,這種智慧讓她的心情更複雜,明知這個人陰險狡詐,不,應當是滑頭,可是為什麽和他在一起,總是有點兒心亂呢。對沈傲到底是厭惡還是敬服,周若已經分不清了。

    不知不覺間,馬車在一處山腳停下,秋風颯爽,山腳的紅楓林颯颯作響,落葉紛紛灑落。將馬車停住,四人下了車,沿著陡峭的山道石階拾級而上,那靈隱寺便在山腰,鐘聲陣陣,莊嚴肅穆。到了這里,夫人的臉色肅穆起來,露出善女的虔誠,由春兒、周若左右攙扶著上山。

    沈傲沿路光賞這里的風景,出了一身的汗,靈隱寺總算到了,寺廟清幽雅靜,從這里往山下望,那山腳下的紅楓林仿佛成了一叢鮮紅的花卉,很養眼。

    門口的小沙彌合掌趨步過來,朝夫人行禮:“女居住今日來的這麽早?空渡禪師在寶殿等候多時了。”

    這沙彌想必是認得夫人的,夫人是靈隱寺的捐錢大戶,寺廟里上下幾十口都靠她的施舍,別的香客進去,沙彌最多合掌高叫一聲佛號,可是見到夫人就完全不同了。

    “哇……寺廟原來也有VIP服務,人跟人真的是不一樣,有錢真好。”沈傲心里暗暗腹誹,面上卻是很熙和的朝沙彌笑,笑死他。

    夫人微微頜首:“勞煩小師傅帶路。若兒、沈傲,你們和香兒隨便走走歇歇,我去聽禪師講講經。”

    夫人隨小沙彌走了,沈傲總算輕快起來,春兒在一邊唧唧喳喳,說:“沈大哥,我們去山竹房喝茶吃糕點吧,這里有兩個和尚一個會泡茶,一個會做糕點,茶好,糕點也做的好極了。很多香客從幾百里地趕來,就是希望嘗他們的手藝呢。”

    周若此刻可覺得渴了,口里說:“好久沒有吃過空定禪師的茶和空靜禪師的糕點了。”

    三人到了山竹房,這里距離大雄寶殿不遠,位置較偏,恰在山腰的邊緣,從這里開窗便可以看到山下,還可以看到那彌漫在山腳的淡淡薄霧。這里是寺廟供香客休憩的場所,三個人進去,便有個迎客的沙彌過來,這種小沙彌最擅長察言觀色,看周若、沈傲、香兒的著裝、舉止,便知道是大戶人家出來的,請他們進去,口里說:“施主們少待,我師父馬上泡好茶水糕點,很快便送來。”

    說著,便去通知廚房了。

    沈傲想起一件事,問周若:“寺廟不是不許女人進入的嗎?怎麽我在這里撞到這麽多女香客。”

    周若撇撇嘴:“這是哪個寺廟的規矩,善男信女都有,難道教信女們在寺廟外頭聽禪嗎?”

    哦,沈傲點頭,看來他是被人誤導了,於是饒有興趣的在山茶房里轉悠,看墻上裝裱的字畫。這些字畫有兩種風格,行書模仿的是王羲之的草書《初目貼》。乍一看,倒是頗有些神似。可是細細一看,破綻就來了,行書之人為了刻意去模仿王羲之的風格,太過嬌揉造作,有點畫虎不成反類犬的意思。

    至於那畫倒也不錯,下筆圓潤有余,看的很和諧。只是作畫之人刻意的求實,反而失去了那種曠古瀟灑的意境。

    春兒也走過來,口里問:“沈大哥,這些字畫很好嗎?你為什麽看的這麽認真。”

    沈傲微微一笑,很篤定的口吻道:“這些字畫是下乘的作品,不過作者根基倒是有的,可是太愚鈍,完全不登大雅之堂。唯一值得欣賞的就是這行書還有點可取之處,至少它的布局還不錯,只是字太差了。至於這畫,哈哈……”沈傲笑了笑,很自負的道:“我用腳趾頭畫出來的也比它好。”

    春兒微微一笑,對沈傲的畫技,她是心服口服的,正要順著沈傲的話說下去。門房處卻傳出一個稚嫩的聲音:“施主好大的口氣,竟說我師父師叔的書畫不好,來這里的客人見了他們的畫都贊不絕口,你這人無理太甚。”

    沈傲回頭,原來是那小沙彌去而複返,手里端著一個托盤,上頭有茶水還有碗碟裝盛的糕點。霎時間,整個山房里仿佛飄蕩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茶香,那糕點的樣式也好看極了,仿佛是靜心雕刻的藝術品,色香俱全。

    沈傲想不到自己的話竟讓小沙彌聽到,尷尬的摸摸鼻子,說:“得罪,得罪,不過你的師父和師叔寫的字和作的畫確實有瑕疵,我也只是有感而發罷了。”

    小沙彌把托盤放在周若身前的幾案上,氣呼呼的瞪著沈傲:“好,我去叫我師父和師叔來,看你在他們面前是不是也敢這樣說,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我師父的畫和我師叔的行書是最好的。”他一心維護自己的長輩,氣的臉都紅了,眼淚閃著淚花,用袖子揩拭眼睛鼻子,飛也似的去搬救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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