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武異能] 穿越種田紀事 作者: 某某寶 (連載中)

tsring 2011-6-8 21:45:5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8 92785
tsring 發表於 2011-6-13 21:27
本帖最後由 tsring 於 2011-8-3 20:24 編輯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再聚岳府

    第三十二章 再聚岳府

    岳行文回到府中時,府里已然用過了午飯,岳夫人與檀云在說著閑話,見他回來,連忙起身迎了上去,問道:"文兒,朱丞相怎麼說?"

    岳行文看著母親憂心的面容,臉上浮上一絲淡淡的笑意,安慰道:"母親不必憂心,蘇世叔的案子雖然一時翻不了,也不會惡化到哪里去.朱老丞相已經給皇上遞了奏折,請求皇上將這案子交于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堂會審,同時由左右兩位丞相會同六部尚書在一旁聽審,皇上已准了朱丞相的折子,只等過了年,便開審……"

    岳夫人仍在是一臉的憂色,歎道:"你不知道今日我去蘇府,蘇府的老太太,那樣強勢的人,只一夜就變得形同七旬的老嫗一般,精氣神兒也沒了,整個人看起來呆呆愣愣的.蘇夫人也跟著病倒了,府里的下人們更是人心惶惶的,現在只有蘇二夫人強撐著管家.大過年的,蘇府卻愁云籠罩,叫人心里怪不是滋味兒的."

    岳行文將目光投向廳外,過了一會兒才撤回來,朝著岳夫人道:"母親,今日去見朱丞相,兒子已然應了在戶部任職."

    岳夫人聽了,猛然站起身子,臉上的焦色更濃,抓著他的胳膊急切道:"聽你父親說,戶部現在最不消停,為何在這個時候偏偏要去那里?我不同意,想必你父親也不會同意."

    岳行文將岳夫人扶在椅子上坐好,才道:"母親,我去戶部不過是與蘇世叔求情,被老丞相拿住了,不得不應下.再者說,我到戶部,不過是一個九品的觀政,什麼事兒能輪到我頭上?您且放心罷."

    岳夫人仍是憂心不減,良久才歎道:"罷了,原先你無意為官,娘憂心你,如今願意為官了,這憂心愣是一點沒減.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不憂心."

    檀云與幾個丫頭在一旁開解岳夫人.幾人正說著,下人來報,小王爺胡公子青陽縣主三人來了.

    岳夫人一連聲的叫快請,又奇道:"今天都二十九了,這三人今日為何來?"

    岳行文猜測他們定然為了昨日送去的東西而來,嘴上卻回道:"許是聽說了什麼,過來瞧瞧."

    岳夫人叮囑他待會兒將蘇家的事兒再與小王爺好好的說一說,請他在中間幫幫忙,岳行文點點頭應了.

    因沐軒宇定了過年要去軍中,一直在熟悉相關的事宜,胡流風整日喝酒,青陽也不知在忙些什麼,因此,自青籬離開之後,這四人倒是極少相聚,此時乍一見面,都略有些恍惚,只是少了一個人而已,卻似是有什麼事情悄悄的變了,原本不在意,而等他們在意起來的時候,已經變得讓他們有些不適應了.

    一向活力四射,笑容爽朗的青陽,此刻沉默的走在沐軒宇的身旁,自打與胡流風會合到現在,她未與他說過一句話,這讓胡流風稍稍的有些不自在.

    三人就這麼一路沉默的走來.岳行文微微一挑眉,神色便又恢複淡然,仍與往日那般,將他們三人領往自己的院子.

    胡流風干咳一聲,打破沉默,朝著岳行文道:"聽說你應了到戶部任職?"

    岳行文一挑眉,看向他:"你的消息倒是靈通,怎麼?你也有興趣麼?"

    胡流風轉著桃花眼,笑道:"為了個九品的觀政,丟了到手的七品——雖然那七品的也不怎麼樣.行文,你何時變得這樣沒成算了?"

    岳行文看向他們三人,淡笑不語.

    胡流風朝著屋外看了一眼,接著道:"你這麼做,她不見得會高興呢."

    岳行文道:"也不見得會不高興.罷了,不說這個了,今**們三人來是為了何事?"

    青陽縣主突然出聲,問道:"那丫頭在那邊可是安定下來了?"

    岳行文微微一愣點點頭:"算是安定下來了."

    青陽猛然提高了音調,叫道:"說是安定下來便與我捎信兒,原來是誆騙本縣主呢."說著朝著岳行文道:"你快將她的地址說與我,她不請我去,我自己去."

    岳行文淡笑道:"許是請你的信兒就快來了.她在那邊買下了萬畝的荒地,這會子怕是正憂心著來年的春耕呢,一時沒顧上罷."

    這三人乍一聽這話,均是一愣,這丫頭的行事太出人意料了,那般決絕的出府也就罷了,怎麼又跑去開起荒地來.青陽想起以前在宏遠寺中與她的那番關于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的對話,爽朗的眸子中劃過一絲落寞,隨即又脆聲笑道:"那丫頭明明是個嬌小的人兒,偏偏什麼都喜歡大的.難為她剛到那邊兒,這麼快就給自己找了正經的事兒干,本縣主還憂心她在那邊不適應呢."

    岳行文淡笑道:"天高地闊,她怎麼會不適應?正是她想要的呢."頓了頓又道:"送于你們幾人的菜,便是她自己蓋的溫室里種的,青陽若是在京中呆得無聊,可等過了新年,去散散心,順道陪陪她也好."

    青陽縣主笑著點點頭,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語的沐軒宇胡流風二人,朝著岳行文笑道:"岳死人臉,今日我最後一次叫你這名兒,日後便不叫了."說著朝著沐軒宇道:"今兒還是你拉我來的,怎以一句話也不說?"

    沐軒宇從沉思中抬起頭來,朝著岳行文道:"蘇府的事兒我已經求了父王,父王答應從中間多多周旋."

    岳行文含笑朝他點點頭.又轉頭朝著青陽道:"若是你去,先莫提京中的事."

    青陽點點頭,轉向胡流風,問道:"你可有什麼話要捎與她?"

    胡流風本正沉思著,聽她問這話,一個激靈醒過神來,隨便擺出風流倜儻的模樣笑道:"青陽這話問錯人了,該問那一位才對."

    青陽不置可否的一笑,"我的事兒完了,就先回去了.軒宇,今兒告訴詹皇嬸,我便不過去蹭飯了."

    說完也不待這幾人回話,起身便走了.岳行文若有所思的望著青陽離去的背影,又轉頭看向胡流風,與他的目光對了個正著.胡流風眼波微閃,將目光移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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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 不詳夢魘

    青籬掙了自她到長豐縣以來的第一筆銀子.那興奮勁兒久久不散,拉著幾人反複的算,那溫室還有幾天才能出菜,還能出多少菜,能掙多少銀子,幾人見小姐因著這麼點銀子便歡喜得魔障一般,不由都齊齊撇嘴,那岳先生給了一萬兩銀子呢,也沒見她怎麼著.

    大年二十九這一天晚上,她又與丫頭們商議著擴大溫室的事兒,當然,主要是在她在說,丫頭們在聽著,說得太過興奮,紅姨一連催了她幾次要她就寢都被她擋回了去.

    結果,前一日睡得晚,第二日她起得便有遲了.剛睜開眼睛,只覺屋里比往日里亮堂不少,心中納悶,這時杏兒一面彈著衣服,一面進了里屋.一見她醒了,便笑道:"小姐,外面下雪了,好大的雪呢."

    青籬連忙起了身子,湊著窗戶縫兒向外看去,只見一片片的鵝毛大雪從空中落下,地上已有厚厚的一層雪.

    杏兒一邊替她穿衣,一邊笑道:"昨兒後半夜下起來的.早上出門遇見幾個街坊,都說十幾年了,長豐縣都還沒下過這麼大的雪呢."

    青籬笑道:"這雪下得巧,真好趕在過年,這場雪一下,年味兒便更足了."頓了頓又笑道:"咱們那荒地因著這一場雪,來年開春的時候,就能少澆一道水了."

    杏兒聽了道:"早上我還聽我爹與哥哥說呢,這場大雪一下,明年定是個豐收年."

    青籬穿戴整齊,紅姨幾人一塊行了過來,看見她,笑著道:"昨兒叫小姐早睡,小姐偏不聽.這不,福伯幾個人等不及小姐,已經將燈籠年畫對聯都貼了."

    青籬立在游廊中看向府里新掛上的紅通通的燈籠,以及各個房門上貼著的紅通通的對聯,趁著白雪,顯得尤為喜慶,忍不住笑道:"這雪下得真是時候.這下子年味兒就更足了."

    看了一會兒雪,回頭問杏兒等人:"你們的家人在這里住得可習慣?"

    杏兒回道:"習慣,小姐安排得周全,他們哪里還有什麼不習慣的."

    合兒也跟著道:"是呢,小姐叫張貴里里外外的備齊了,我爹娘感激小姐感激得緊呢."

    青籬擺擺手,笑著道:"大過年的,你們就莫說這外道話了.今兒說得再多,再好聽,我也不發賞錢."

    紅姨幾人跟著笑了一回.

    用過早飯,杏兒叫了自家嫂子,與柳兒合兒三人去了廚房准備年夜飯,青籬便與紅姨與杏兒的娘,合兒的娘幾人在屋里說著閑話.

    外面的雪愈下愈大,不時的有炮竹聲從或遠或近的地方傳來.火盆燒得旺旺的,室內溫暖如春.青籬歪在長榻之上,聽著紅姨與那二人的閑話,時不時的插上一句,安逸得如一只犯懶的小貓,她一時間有些恍惚.聽著聽著便不知不覺的犯起困來.

    紅姨與那二人見狀,連忙住了嘴,相互打了個眼色.那二人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紅姨在旁邊坐著,過了好一會兒,見小姐似是睡熟了,便給她蓋上錦被,將房門關好,悄悄的退出去.

    而這邊青籬初始只覺得不知什麼時候,自己回到了前世老家的小院子,母親在她耳邊慈愛的嘮叨著,不知怎麼的,突然情境一變,母親的面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李姨娘時常面帶憂色的臉,見了她高興得跟什麼似的,將她來來回回的打量了好一番,嘴里不斷的說著些長高了,也瘦了,也黑了之類的話,青籬見她離得自己遠遠的,心里奇怪,李姨娘怎麼不靠近自己呢?剛想到這里,突然意識到,李姨娘已然去逝了.

    夢中的李姨娘,似是知道她的想法,猛然臉色一變,一陣濃霧撲來,李姨娘已然不見了蹤影.

    青籬心中大急,惶然立在原處,四處張望,卻見天地以及四周處都是灰蒙蒙一片.上天入地只剩下她一個人,不由心中大急,想要張嘴喊叫,卻怎麼也開不了口,正急著,突然見前面一個月白色的身影閃過,快速消失在自己眼前.心中更急,朝著那月白色的身影跑去,還未跑幾步,突然場景又是一換,似是從空中俯瞰某一個鬧市,那街上的人亂哄哄的圍著一個囚車,看護囚車的官兵揮著刀大聲叫嚷著,青籬甚至能聽到他那略帶方言的"讓開,讓開,再擋者格殺勿論!".

    那圍在周邊的人,不但不讓,反而圍靠得更近.青籬好奇這車中的人是誰,那車中的人似是感應到她的想法,猛然抬頭,對上青籬的雙眼.青籬驚了一跳,那雙淡然清冷的溫潤雙眸正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想要再看清他的容顏,卻無論如何也看不清.只有那雙眸子清晰可見.青籬不由失聲問道:"先生你這是怎麼了?"

    恍惚中青籬覺得那人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沒聽清楚,場景又換.不斷的有人臉在自己眼前閃過,青陽的,沐軒宇的,胡流風的,蘇青箏的王語嫣的,張鳳嬌的,還有蘇府中那些她能記得的下人…….這些人都無比的奇怪,統統不是她記憶中的模樣.

    青籬無瑕顧及這突然出現的人臉,駭然尋找著那消失的雙眸.卻怎麼也找不到,而那些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人臉,也驟然消失.她不由的大急,喊到,"先生""先生"……

    正在這時,突然有一個熟悉聲音闖進耳中,有人大力的搖著她的身子,"小姐,小姐,醒醒,小姐,你醒醒……"

    青籬茫然睜開雙眼,闖入眼瞼的是柳兒溫婉纖長,滿是急色的臉.轉著朝屋子里掃了一眼,原來是做夢!微微挪動了身子,道:"我沒事,只是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柳兒連忙打了熱水,一面替她擦額頭的汗水,一面輕聲道:"小姐可是想念岳先生了?"

    青籬擦了汗水,將錦帕遞給她,"身上出了汗,你去替我拿一套新衣放在碳火上烤著,待會兒我要換."

    柳兒見她神色已然平靜下來,微微放了心,端著水盆出去了.

    青籬靠在長榻上思量著那個怪異的夢,心中很是不安,那夢境雜亂無章,卻又無比的真實.尤其是那人坐在囚車之中的情境,真實得讓她無比的驚懼.那這夢究竟是昭示著日後的事情?還是她思慮過重,以致于才會做這樣的夢?

    而後面閃現的那些人的臉,她當時急切,沒顧上細瞧,這會子一細想,似乎青陽眼中含著淚,而蘇青箏的發式和衣服也很奇怪,象是,象是.她思量半天,也想不出象什麼來,總之那樣的服飾似乎不是中原人所穿的.

    這個奇怪的夢究竟昭示著什麼呢?

    會不會那人最近一次沒寫信,真的發生了什麼大事?她被這一猜想嚇了一跳,手緊緊的握成拳,身子僵得直直的.猛然,她翻下塌,來不及穿鞋子,向外跑去,與捧著衣服進來的柳兒撞了一個滿懷,柳兒見她光著雙腳,一聲輕呼,顧不得被撞到地上的衣服,連忙拉著她往床上拖:"小姐,再急的事兒也要穿上鞋子啊,這大雪的天,可別凍病了."

    青籬雙手緊緊握著,任憑柳兒將她拉到了床邊坐下,穿著了鞋子.柳兒指尖傳來的溫暖,讓青籬略略回了神兒.定定的坐在床上,良久,才道,"去找了陸聰到書房來."

    柳兒將衣服放好,見小姐神情疑重,一句話不敢多問,一溜小跑兒的去了前院.陸聰與張貴以及杏兒的兩個哥哥喝酒閑聊,聽說小姐找他,正要嘟噥兩句,被柳兒一把拖往,往外拉.陸聰見她一臉的急色,便將牢騷放進肚子里,跟在她後面去了.

    半個時辰後,書房內,陸聰坐在椅子上,翹著二朗腿兒,一臉的不滿道:"我說,你的丫頭急急忙忙將我拉來,原來你是找本少俠來,是要與本少俠大眼瞪小眼啊."

    青籬從沉思中抬起頭,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為了一個不著邊際的夢,這般大張旗鼓的叫他特地跑一趟京城,確實有些說不出口,若是平時倒還罷了,這即是過年,又是下雪的.

    心思轉了幾轉,終究歎了一聲,罷了,待這雪停了罷.可若真是……她不敢再想下去.從內心深處講,她對他到是有幾分的信心,不管碰到什麼事兒,最起碼可以保住自己平安罷?

    想到此,朝著陸聰擺擺手,示意已經無事了.陸聰嗤了一聲,站起身子,一搖一晃的向房門走去,走到門口頓住腳,高聲長歎,"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我那師兄,不會輕易有事的,你就放心罷."

    說著便一頭紮進風雪中.

    青籬被他這話逗得"撲哧"一聲笑了.也是,禍害活千年,他從來都不是善良之人.那清冷淡然面容不過是為了掩飾他的冷情,或者說冷血.對無關之人,他向來是漠不關心的.

    這麼想著,略略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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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ring 發表於 2011-6-13 23:10
正文 第三十四章 風雪夜來人

    第三十四章 風雪夜來人

    雖然青籬因陸聰的話.心情稍稍有了好轉,但是仍然有淡淡的憂心.柳兒將小姐做噩夢的事兒與那幾人說了,幾人齊齊的歎息,若不是小姐執意要出京,何必這樣呢?

    希噓了一會子,便商議著晚宴與守歲的事來.按照青籬原先的安排,是要一大家子人,包括丫頭們的家人在內,齊聚在前廳北廂房里,熱熱鬧鬧的吃一頓年夜飯.

    可現如今小姐的心情不好,這幾人便商議著,年夜飯由她們幾人陪著小姐吃,吃完飯便勸小姐睡一覺,興許睡上一覺也就好了.

    商議完畢,柳兒便去回了小姐.青籬不在意的點點頭,此刻她的心思已然不在什麼年夜飯上面了.

    柳兒見小姐這般,越發覺得她們商議的是正確的.回去與這幾人一說,杏兒又提議,不妨晚上再讓小姐飲兩杯酒,興許睡得更香.這幾人都覺得這個是好主意,便各自去准備了.

    青籬一直在書房坐到天將擦黑.才猛然驚醒.見杏兒過來掌了燈,連忙扯出一絲笑意,道:"瞧我,一時忘了時辰,大家都等急了吧?"

    杏兒捂嘴一笑:"小姐不是應了柳兒要與我們幾個單獨吃年夜飯麼?我爹娘與祥伯張大娘她們都在前廳吃上了.咱們的飯就擺在小姐房間的外間兒,她們叫我來請小姐."

    青籬微微一愣,才猛然記起,柳兒恍惚與她說過這樣的話,只是當時她心中正煩憂,想也沒想便同意了.

    丫頭們的家人在這里過第一個新年,原本她是想借著這樣的機會,與他們聚一聚,也好讓他們有些歸屬感,聽杏兒說那邊已然開宴了,只好點點頭.罷了,今日她確實也沒什麼心思,與那些人湊了機會再一起吃罷.

    柳兒幾人因有意讓青籬放松,在桌上不斷的拿話與她東西扯,要麼就是問開春荒地如何如何,要麼就是說那溫室里的菜過年後還能采幾茬兒,賣多少錢等等.

    青籬也明了她們的心思,強打起精神與這幾人說了幾句,便又沉默不語.

    杏兒與柳兒對視一眼,兩人一人拿酒壺,一人拿酒杯,說是要感謝小姐的大恩大德,借著新年敬她一杯.青籬只得接過來飲了.合兒見狀也要敬酒,再接著是紅姨,這幾人一連敬了她七八杯的酒,青籬便覺得有眩暈了,擺擺手止了她們.

    紅姨幾人見差不多了,連忙撤了宴,端了熱水,給她略做梳洗,便將她扶到床上.青籬雖然有些微暈,腳步略有些發虛,事實上腦子卻是清醒得很.也猜出這幾人的用意,便故意裝醉,任由她們折騰.

    這幾人將小姐扶上了床,見她雙眼緊閉,呼吸平緩,似是已然睡著了一般,對望一眼,齊齊松了口氣.

    滅了屋里的燭火,只留一盞遠遠的放在桌案上,輕手輕腳的出去了.

    青籬睜開眼睛,雙眼直直的盯著帳頂.屋內屋外靜寂一片.靜得仿佛能聽到雪花簌簌落下的聲音.

    偶爾傳來的人語聲,和著遠處的炮竹聲,讓她的屋內更顯靜寂.

    就這樣躺著躺著,不知何時,酒勁悄悄的上了頭,便昏昏的睡去.

    夜已深了,原本密集的炮竹聲都停歇了下來,雖然家家戶戶燈火通明,但是已然悄無人語聲,長豐縣的人們都在這大雪夜圍著火爐,靜靜的等待著宏景二十二年的到來.

    在離子時差二刻的時候,丁香巷子中出現一個瘦長的身影.那身影淡淡的,幾乎與白雪融為一體.他行得很快,卻不顯一絲狼狽,似是在雪地上滑行一般,飄然而至.

    那身影走到李府門前停了下來.借著兩盞大紅燈籠的微弱光線,看清門頭上的兩個大字,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隨著他的動作,發上沾著的雪花輕輕的落了下來.

    岳行文抬手理了理頭發,望了望約有三米高的院牆,微微一提身子,如一只白鶴般輕飄飄的落在牆頭,若是此刻青籬看見,定然會撇撇嘴,你不說那流星蝴蝶步是野書的杜撰,作不得真麼?你丫的怎麼會呢?

    岳行文再一個縱身,輕輕的落到院子中,剛站定.就從旁邊竄出一個身影來,直直的撲向他.岳行文身子往旁邊微微一錯,躲開來人的攻擊,抬手架住他的攻勢,低聲道:"小聰,幾年了,你還是沒甚麼長進呢."

    陸聰聽了這聲"小聰",想到那綠油油的"小蔥",臉上浮上一絲嫌惡的神色,手上的動作愈快,如流星一般向他揮去,岳行文淡淡的躲開,低聲道:"改日再與你切磋,她的房間?"

    陸聰氣恨恨的收了掌勢,"你什麼時候來?早來我早去過逍遙的日子."

    岳行文輕歎一聲,"你暫時走不得.少則半年,多則一年罷."頓了頓又道:"算是幫我."

    陸聰低呼一聲,湊近他笑道:"岳師兄也有求人的時候啊,真該讓師父他老人家聽聽."

    在前廳里面守歲的幾個人聽到外面有些微的動靜,合兒推開窗,朝外喊道:"陸少俠,可是有什麼事麼?"

    陸聰伸手指了指青籬的房間,朝岳行文一挑眉.轉頭沖著前廳方向喊了一句."沒事,不知道哪里來的野貓,已經被我趕走了."

    岳行文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丟下一句,"這麼說我便當你答應了."說著,朝青籬的房間走去.

    子時驟然響起的炮竹聲將青籬從睡夢中驚醒,燭火仍然撲愣愣的燃著,屋內仍然靜極,想必那幾人正聚在前廳里守歲呢.

    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聽了一會兒炮竹聲,那喜慶的味道將心中的淡淡的憂慮略微沖散,略動了動身子.想要起身找口水喝.

    身形剛動,便聽見一句淡淡的,"可是要喝水?"

    那聲音熟悉至極,卻又有些久別的陌生,青籬登時怔住,身子半僵著,一動不敢動,似是怕驚著什麼.——這若是夢,那夢境也太過真實了.

    岳行文輕輕的走近床前,隔著帳子又輕聲的問了一句,青籬微微轉眼睛,看向聲音發出的方向,那里,立著一個淡然消瘦的身影,隔著帳子看得不甚真切,隱隱約約,如夢如幻.將目光微微上移,一頭撞入那雙淡然的黑眸中,才猛然醒過神來,眼睛猛的一熱,這不是夢,他來了!!!

    提了整整一日的心"嗵"的一聲落了地,強忍著淚意,揉了揉眼睛,輕聲嘟噥道:"先生怎麼來了?"

    岳行文輕笑一聲,轉身去了外間.青籬連忙穿了衣服起身,跟著出了里間.

    岳行文拎起紅泥小爐上的小銅壺倒了一杯熱茶遞給她,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黑眸閃動幾下,突然淡笑出聲:"出京不到兩個月,似是長高了."

    青籬雙手握著茶杯,坐在那人的對面,一雙眼兒直直的盯著地面,似是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聽了他這話,才抬起頭,外面的燭光明亮一些,他今日穿的是青色的衣袍.下擺與肩頭已然被雪水浸得濕濕的一片,頭發也不似往常那般整齊,被雪水浸濕的發絲貼在臉上,愈發顯得面目冷清,那淡然的臉上,還帶著未消退的風霜之色,不由眉頭微皺,輕聲道:"先生何時也成了這樣沒成算的人,這大雪天,又是大過年的,跑來這里做什麼?"

    岳行文輕笑一聲:"得了你送去的菜,便想過來瞧瞧你."

    青籬起身走到門口,挑簾向外望去,雪不知何日已然停止了,院子里積著厚厚的雪,只有一雙自外面進來的腳印.想來這雪才剛剛停止,杏兒那幾人一直在前廳守歲,其間並未來過.

    一陣寒風吹來,她打了一個寒顫,岳行文伸手將門簾放了下來,拉著她的手往回走,輕斥道:"剛起床的熱身子便跑到風口去,當心凍出病來."

    他的手掌心中帶著一絲溫熱,而指尖卻冰冷無比,青籬抬了頭望向他,道:"先生也知道要當心身體?這雪下得這樣大,先生是怎麼來的?"

    岳行文道:"京城離這里不過千里,快馬一日半就到.來時,京中倒未下雪,沒想到這長豐縣居然下了這般大的雪."

    快馬奔千里.寒冬三九剛剛過去,那一路的風霜,自是不用提.青籬沉默不語.良久,抬起來頭,正欲開口,卻那人一手支著頭,頭微微下垂,一動不動,似是睡了過去.

    她眼睛一熱,靜靜的坐了一會兒,悄悄起身,將屋里的兩三個碳盆都移到他近處,輕手輕腳的添了木碳,將火燒得旺旺的.

    不多會兒,屋里的溫度升了上來,將他濕著的衣擺和鞋子蒸騰出絲絲的水氣,青籬一動不動的坐著,盯著那絲絲的水氣出神兒,望著那濕的衣擺一點點的變干……

    他睡得極沉,卻一直保持著剛入睡姿式.只是那總是淡然的面容,突然放松了下來,少了一份拒人與千里之外的淡漠,多了一分疑似溫和的表情.這一份溫和,讓青籬微微有點陌生感.從來沒有想象過,這樣溫和的表情會出現在他的臉上.

    時間一分一分的流逝,青籬望了望沙漏,已然到了丑時末刻.杏兒幾人仍未見回來,青籬不知道這幾人是否已然知道了他的到來.

    又過了許久,外面響了雞鳴的聲音,因著這細小的聲音,岳行文猛然睜開了眼睛,一眼看到坐在對面的青籬,似是松了一口氣,伸出白晰修長的手扣了扣太陽穴,朝她輕笑:"怎麼不叫醒我?"

    青籬遞過去一杯熱茶,笑道:"先生睡得沉,怎麼忍心叫醒你.若是還困,便叫張貴將客房收拾了,好好歇一歇罷."

    岳行文接了茶水,搖搖頭,神色不明的喝了茶水,才道:"再坐一會兒,我便要回京."

    青籬微微一愣,隨即點點頭,"待會兒叫張貴把他新做的衣服拿來,先生換了干衣服好趕路."

    岳行文將杯子放到幾案上,輕笑:"不說這個了.你在這里過得可好?"

    青籬望向他笑道:"再好不過了.沒再過沒幾天便是立春,到時候,那荒地便要開始忙著整理,為春耕做准備了.先生,我在這里充實的得很,你不必掛心."

    岳行文淡笑著點點頭.兩人又都沉默下來.碳盆中發出微弱的"噼噼啪啪"的細響.

    青籬從沉默中抬起頭來,笑道:"先生,我這院子買得可好?"

    岳行文點點頭,輕笑:"宅子是好的.就是那府匾額上的字太差!"

    青籬瞥瞥嘴,"我在這里立的可是農戶.認得字的農民又有幾個?我寫成那般算是好的了."

    岳行文笑著問道:"這下子可算是得嘗所願了?"

    青籬得意的輕笑一聲.望了望外面,道:"先生若是不困了,我帶先生去瞧瞧我的溫室如何?"

    岳行文點點頭,站起了身子,笑道:"說到溫室,便想起你先前去信說要造一個壓水井的物件兒,為師已然托了蕭生生,想必也快有信兒了."

    青籬聞言大喜,笑道:"若是那件物兒造出來,可是一件利國利民的事呢,可惜先生的父親是在刑部任職,否則這官聲好處,我斷不會讓它落在長豐縣令的頭上."

    岳行文伸手彈了她的額頭:"何時變得這般小家子氣?那朱起云朱縣令一向有清譽,是個極好的人,你便是將這好處落在他頭上,又能怎樣?"

    青籬嘿嘿一笑,抓起一旁放著的兔毛披風披上,就要出門.被岳行文一把拉住,眉頭微皺盯著她問道:"為師記得與這兔毛披風一起做的,還有一頂帽子,耳暖等物,你為何不戴?"

    被抓了現形!青籬吐了吐舌頭,連忙討好一笑:"就戴,就戴"說著奔進里屋,翻箱倒櫃一通亂找,終于找到岳行文所說的帽子和耳暖,還有一條兔毛圍脖.再也不敢嫌它們麻煩,一股惱兒的戴了,走出里屋.

    岳行文看著她一張小臉圍在毛絨絨兔毛中間兒,顯著一團的孩子氣息,覺得有些好笑,卻仍然忍住了,挑簾向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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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ring 發表於 2011-6-14 17:00
第三十五章  風雪夜來人(二)

        岳行文看著她一張小臉圍在毛絨絨兔毛中間兒.顯著一團的孩子氣息,覺得有些好笑,卻忍住了,挑簾向門外走去.

        屋外的燈籠有的已然燃盡熄滅了,有的仍然發著微弱的光,將滅未滅的樣子.

        岳行文一只手提著燈籠,一只手將她緊緊拉住,兩人並肩朝著後院走去.

        雪在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輕響,青籬感受著那只手傳來的溫度,一陣的心安.不由微笑起來,宏景二十二年,該是不錯的一年罷!

        兩人不緊不慢的走著,青籬因著她的夢境,有心想問一問京城里是否發生了什麼事兒,卻又不想打破這甯靜,只好將話暫時埋在心中.

        兩人走到小花園中,青籬停了腳步,指著那兩個且高且長且寬的架子,笑道:"先生,你看,這些是我弄的.這邊將來種上絲瓜豆角等騰藤類蔬菜.到了夏日,它們的藤蔓將這架子爬得滿滿的,又可乘涼,又有新鮮的菜吃.那邊就種上葡萄,即得了休息的地方,又有水果蔬菜吃,可是極不錯?"

        岳行文望了望眼前的高大物件兒,眉頭微挑:"菜還能這樣種麼?"

        青籬抬頭一笑,得意道:"怎麼不能?旁人種不出來,是因為他們沒想到.我定然能種得出來呢."說著又想到她的一萬畝荒地,又笑著道:"我買的那一萬畝荒地,有經驗的老農都說只能種出一石糧食,那朱縣令要我打包票,一畝出二石的糧食,我雖然沒應,可是我心里卻有底氣呢.先生,我跟你說,那荒地第一年,我心里的期望是一畝出三石的糧食呢.——若是先生將那壓水井盡早幫我打造出來,許是一畝三石也要多呢."

        岳行文因她的這一番話,將眉頭挑得更高:"一畝荒地出三石的糧食?你可有把握?"

        青籬見他不似往常那般只是聽聽,順道鼓勵兩句便完事兒,而是一副極感興趣的模樣,便奇道:"先生這般關心,莫非將來也想當個地主麼?"

        岳行文淡淡一笑,不回答她的話,仍是重複了剛才的問題.青籬微微一思量便道:"第一年.一畝出三石也不全然有把握.只是我有能提高產量的法子,用了這些法子,許是差不多罷.不過第二年的把握就會大的多呢."

        岳行文點點頭,笑道:"怪不得你方才不甘心將那壓水井的功勞白白讓朱縣令得了.若是你荒地一畝能出二石的糧食,這于他來說,便是大大的政績."

        青籬聽到政績二字,撇撇嘴道:"這些算什麼?單說我來這長豐縣,造了些新奇的農具什麼的,已然讓朱縣令得了大大的便宜了."

        心中道,還有那播種的農具,她一時沒不上,現在還沒造呢,若是造好了,推廣應用起來,對于這古代落後的農業來說,不知道要提高多少倍的效率呢.

        岳行文聽到她說到農具,便又追問了起來,青籬無奈只好將排耙與雙滑犁與他講解了一番,心中納悶,這人難道對草藥醫書厭倦了,改對這些東西感興趣了?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到了後院.青籬領著他進了南面的溫室.將里面的燈籠全部點上.青椒和豆角此刻正是旺果期,雖然剛采過幾天,已然又有長成的了.

        岳行文提著燈籠沿著田埂,一路細細的看過去,愈看愈驚奇.青籬將他的神色瞧在眼里,微微有些得意.

        出了南面的溫室,又進了北面的,這里面種的野菜長勢更是喜人,本來這些菜就不需要怎麼打理,只需有充足的水與肥,適宜的溫度,它們便會瘋長起來.

        青籬見他今日似是格外關注這些東西.便又解說了一番,頓了頓笑道:"今兒也是先生來,我才領著到這溫室之中呢,旁人我才不帶他們來.沒得叫他們把我的法子都學了去."

        岳行文輕彈她的額頭,又責怪她小家子氣.青籬揉了揉額頭,笑道:"我才不是小家子氣.這溫室種菜,畢竟是成本太高,是屬于那些達官貴人享用的物件兒.一般的老百姓可享用不起.再者說,這種東西太過精貴,不適宜大面積推廣種植.倒是那蘑菇卻是適合的很."

        說著將這蘑菇的產量與岳行文細細的說了,又將蘑菇與這蔬菜的生長期,投入等等做了詳細的對比.

        岳行文黑眸中的驚奇隨著她的深入細說愈聚愈多,最後聚成一抹深思,一閃而過.朝著她含笑點點頭,問道:"這可都是從那《齊民要術》中看來的?"

        青籬臉色一僵,心中苦叫,怎麼忘了還有這一茬兒事,若是這人再提出要那看那《齊民要術》.她到哪里去給他弄一本來?

        連忙笑著道:"那書也不過比先生給的農事書多了一些不常見的農作物罷了.其它也沒什麼稀奇的,方才講的那些,可是我自己琢磨出來的呢."

        一面卻在心里暗自下決心,在拿不出那《齊民要術》之前,還是少在他在面前這般得意忘形的好.

        正思慮著,遠處又響了雞鳴聲,先是一只雞叫,接著是兩只,三只,此起彼伏的從四面響了起來.

        青籬看了看東方,雖然仍然是漆黑的一片,但是這一聲聲雞鳴卻告訴她,天就要亮了.

        神色微黯,隨即又朝岳行文道:"趁現在天還未亮,先生趕快再歇息一下,待會兒好趕路."

        岳行文輕歎一聲,點點頭,拉了她的手朝向她的書房走去.

        在書房中坐了片刻,青籬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道:"先生這會子來,可是京中發生了什麼事麼?"

        岳行文眉頭微挑,輕聲斥道:"這愛胡亂想的毛病還是未改.哪里有什麼事,不過是為師擔心你在外面過的第一個新年,會不適應.便想來看看你."

        青籬不點頭,也不搖頭,神色不明的坐了一會兒,突然輕聲道:"先生沒來之前,我做了一個不好的夢,本來是想叫陸聰快馬趕到京中的,沒想到先生倒是先來了.——先生只會叫我十天寫一次信報平安,可先生自己都不守信.若不是上次先生沒送了信來,我也不會因一個夢,便心焦得不行."話說到最後已然有些賭氣.

        岳行文將她的手緊緊握住,淡笑道:"是為師不好.讓你擔心了.那次正好得了蕭生生的行蹤,為師便找他去了,一時誤了時間.不會有下次了."

        青籬點點頭,笑道:"即是先生認錯,我便願諒你罷.不過,我得向先生提個要求."

        岳行文朝她點點頭.

        青籬笑著道:"先生那邊兒若是發生了什麼事兒,可是不許瞞我,要一五一十的在信里寫清楚."

        岳行文微微一愣,隨即含笑點點頭.接著又道:"青陽收到你送的物件兒,很是歡喜,說是過了年便要尋你來."

        青籬聽了,喜笑顏開,連忙問了許多青陽的近況,聽得青陽怪她不捎信兒,不由抿嘴一笑.又問了胡流風與沐軒宇的近況,唯獨沒有問蘇府一個字兒.

        窗外雞叫三遍,青籬猛然住了嘴,呆愣了一下,嘿嘿的笑了兩聲,便站起身子.

        岳行文也跟著起了身子,立在她跟前兒,定定的望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為師一時還不能來這里陪你,你萬事要小心.院子里事兒,多叫那幾人幫你干著,外面的事兒多叫張貴與陸聰幫你招呼著."頓了頓又道:"朱大人為官清正廉明,若是真碰到什麼事兒,便去找他.——他與為師倒還有些淵源,過些日子我便寫信與他,讓他多多照拂你."

        青籬從他的話中聽了幾個信息,第一就是他曾想過要跟著來這里.第二就是朱大人與他的關系.只是這兩點他從未向她說起過,這人一向是喜歡暗地里拿主意,真是的.

        眼看天色將亮,一時也顧不上抱怨,只是一連的點點頭,表現得極為聽話.岳行文見她頭點得如小雞吃米一般.不由輕笑一聲,放了她的手,朝門外走去.

        這是告訴她,不須送!

        青籬在原地怔了一會兒,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才驚醒過來,拔腿追了出去.

        陸聰抱著雙臂,倚在門房的門口,見他走來,微微一挑眉,抱怨的話還未說出口,便見青籬急色匆匆的從里面追了出來.

        岳行文頓住腳,見她披風也未穿,眉頭微皺.青籬跑到他跟前,微微喘著氣兒道:"先生,我去送你."

        岳行文黑眸微閃,轉著朝向陸聰道:"那就有勞陸師弟代為趕車了."

        陸聰哼了一聲,將頭轉到一旁.一陣寒風吹來,青籬又打了一個寒顫.

        陸聰長歎一聲,轉身向車馬房走去.岳行文抬眼看見柳兒的身影出現在廳堂處,揚聲道:"去將你們的小姐的披風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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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ring 發表於 2011-6-14 17:59
第三十六章 立春

    岳行文除夕之夜的來去匆匆.除了讓青籬因夢境而焦急的心平複了下來,也讓她添了新的疑慮,那人雪夜奔千里,只是如他說的那般擔心她在外面的第一個新年不適應麼?

    想來想去,自己想不出個所以然,又找不到商量的人,便只好作罷.大年初二,平西侯府的張買辦又來了,還帶著沈府的管家沈涵一同前來.這二人來了沒說幾句話,便提出要去溫室一看,被青籬斷然拒絕,好吧,雖然她也沒想著將這溫室種菜的技術捂一輩子,密不外傳,只是她現在沒想好而已,況且她心情煩躁著呢,誰有心情理會他們那麼多?

    這二人見李家小姐態度強硬,倒也沒怎麼惱,古代最重的就是絕技,獨門手藝等等,他們此舉算是覬覦人家的獨家密方了.也知道是不妥,便又買了些鮮菜,自去了.

    初二是走親訪友的日子,青籬她們一沒親,二沒友,只好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說說笑笑的過了一天.

    初三這天,一大早,杏兒便與她說今日立春,街坊們都說街上熱鬧著呢,要她一起去看看.過年窩在家里甚是無聊,她早就有些不耐煩了.用過早飯,便帶了這幾人去街上走走.

    杏兒在旁邊眉飛色舞的講著她從別處打聽來的長豐縣立春的習俗,"小姐,這立春的游街是由縣衙舉辦的呢,聽說,先是要抬著土地公游街,將這長豐縣幾個主要的街道都游一遍.一邊游街,一邊還免費發放泥制的小春牛呢,游完一圈,再把土地公抬到土地廟門口,然後在那里打春牛,再然後再挑一家的地頭,去將那打春牛的鞭子燒了,據說這叫什麼燒什麼癖谷,反正意思就是將地里的蟲子燒死,讓莊稼不生病……."

    杏兒小嘴叭啦叭啦的說著.紅姨在一旁也跟著道:"要說這打春牛的風俗,我們老家也是有的,小時候我也見過幾回,怪是有趣兒."

    合兒也道:"我們那里不但打春牛,而且還要吃春餅,這個叫作咬春……"

    柳兒也跟著道:"我們那里倒沒有那麼多講究,只是每到立春這日,就用小布袋將豆子谷子等雜糧裝了,掛在牛角上,村里的老人們都說,這是取意六畜興旺,五谷豐登,一年四季,平安吉祥."

    青籬微笑著聽著她們你一言我一言的說著.柳兒的話剛一落音,青籬便笑道:"你們幾人上學,我算是看出來了,就數柳兒最用心,你們瞧瞧,現在就能出口成章了."

    柳兒臉一紅,把腳一頓,咕噥了一句.跑到離小姐遠遠的一邊兒去.

    青籬與丫頭們到了主街上,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街道兩邊站滿了人,老老少少的,黑壓壓的將整個雙墩大街的兩側站的滿滿的.大都翹首向縣衙的方向望著,也有與相熟的人三五聚作一堆兒閑聊的.

    沒想到這長豐縣的立春日居然是這般的熱鬧.

    她們找了個人略少的地方站定,聽著耳邊相熟之人的寒喧打招呼,聽得最多的就是"春來了""迎春咧"那音調拉得長長的,仿佛不是在與人打招呼,而是向大家昭告一般,幾人不由相視一笑.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這一日原先是有藝人頂冠飾帶,一稱春官,一稱春吏,沿街報春,後來這一習俗慢慢的沒了,但是平民百姓卻還是習慣在這一天里相互道一聲"春來了""迎春咧"做為報春舊俗的延續.

    剛站定一會兒,前面便有鑼鼓聲傳來,人群發出一陣騷動,有人叫道"土地公來了",有人還道"朱大人今年又抬啊".

    青籬朝著人群注目的方向望去,不多會兒,街道上出現一隊身著紅衣的禮隊,前面一行人,打著鼓吹著號子,那喜慶的聲音,把整條街都渲染得喜氣洋洋的.

    樂隊後面,是十幾個人抬著金色的土地公像緩緩的向這邊走來.

    杏兒指著那行人,道:"小姐.快看,那人就在發春牛,我們也去領一個罷."

    青籬順著她的手指望去,只見幾個人手托著托盤,上面整齊的放著泥制的小春牛,路旁的人不斷的上前討要.

    青籬道:"想要就自己去領."

    杏兒看了旁邊幾人,那幾人見她目光看來,各自將頭轉開,不與她對視,杏兒撇撇嘴,擠出人群,向那發春牛人的人走去.

    剛走了沒幾步,便聽見人群中有人叫嚷"沈家三少爺也來抬土地公了!"人群中又引起一陣搔動,杏兒頓住腳回到自家小姐身邊.青籬朝著那騷動源瞧去,只見一身材略高的青年背對著她朝著朱大人一行迎了過去.

    朱縣令一見來人,笑呵呵的道:"墨非,你也來了."

    沈墨非拱拱手道:"縣令大人親自抬土地公,正是為了期望今年我縣風調雨順,五谷豐登,我等豈能不來抬抬這土地公?"

    說著將朱縣令身邊的一人替下,抬起土地公複又前行.青籬見那些抬得毫不費力氣,有些納悶,一問旁邊的人才知.原來這露天橋子上的土地公是紙糊的,不過為了定型,加了許多米槳進去,從外型上看,才象是金象一般.

    不由暗笑,抬了真的土地公也不見得今年就一定風調雨順,何況搞了這個麼一個西貝貨呢.

    杏兒在她身旁立了一會兒,按奈不住,在就那游春的橋子將要走到她們跟前兒時,朝向那發放小春牛人的沖了過去.那發放小春牛的人見這位姑娘衣衫打扮均不似普通民戶人家,略微一愣.還是遞給她一個春牛,杏兒心里還想著自家小姐呢,伸手再要,見原先那人不給,轉身又向另外一個人討要,這發放小春牛本來就是免費的,也從沒拒絕的道理,另一人只好又給了她一個.

    杏兒得償所願,笑得眯起了眼,轉身朝著青籬幾人走去.

    朱縣令方才就覺得這個小丫頭眼熟,再順著她的身形望過去,一眼瞧見青籬在人群中,連忙喊了聲停,朝著身邊的衙役招了招手耳語幾句,那衙役點點頭,跑到青籬跟前兒,道:"李小姐,我家大人有請."

    青籬詫異,這朱大人真是辦公娛樂兩不誤啊,這會子找她定然是問開荒的事兒.可你再工作狂,總得挑時候吧,這會子當著這麼多人問什麼問?

    一面腹誹,一面跟在衙役後面去了.

    朱縣令果然是為了荒地的事兒,問了諸如荒地開了多少,現在已立春打算好種什麼沒有,又問是否招了佃農等等.

    聽說青籬已然將一萬一千畝余的荒地全部開完了,微微一愣,笑道:"這麼快就開完了,本官這回還真沒有看走眼.今年麥收後,本官可是要親自去稱量,你到底能不能做到畝產二石."

    青籬低眉順眼的自謙了幾句,對于他提到的畝產二石,以及種什麼等等避而不答.

    沈墨非自朱縣令叫這位李小姐前來,便注意著她.李青兒這個名字第一次是從沈涵口中聽到的,當時正是為了那萬畝荒地的事兒.第二次是從城東郊外的莊頭口中聽到的,是說她發明的那排耙和雙滑犁的事兒.此時聽到朱縣令說"畝產二石"不由詫異,若是那荒地自己耕種.第一年究竟畝產多少,他也不敢打保票,況且沈府最肥的塘泥田,最高也不過畝產六七石,那塘泥田也僅有幾十畝而已,且費時費力照料的得極為用心.

    看這位李青兒李小姐小小年紀,此時垂首而立,不慌不忙,似是極有把握的樣子,不由對她好奇又多出幾分來.

    朱縣令問過話之後,又抬著土地公游街而去.青籬與幾個丫頭隨著人流,慢慢的向土地廟走去.

    土地廟門前已然圍著許多人,都是在等著"打春牛".一頭健壯的大黃角上掛著紅綢布,拴在廟門口的大樹下,圍觀的人一邊閑聊,一邊等著游街迎春的隊伍到來.

    從身邊幾人的閑聊中得知,原來這迎春用的牛也很有講究,牛要身長三尺六寸五,象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牛尾長一尺二寸,象征一年十二個月;四蹄象征四季;柳條象征春天,而柳條鞭至少要長二尺四寸,表明一年有二十四個節氣.

    等了好一會兒,那鼓聲才隱隱傳來,這次抬土地公的人中,卻沒看到朱縣令的人影子,想來是累了,半道兒上換了人.

    "一打風調雨順,二打國泰民安,三打五谷豐登."隨著禮官的唱喝,一位老者手持稻草和柳條扭成的鞭子輕輕的在牛背上抽打了三下,算是完成了"打春牛"的儀式,旁邊圍觀的人一哄而上,從牛角上掛著小布袋中掏出五谷雜糧分給在場的人.杏兒與合兒兩人擠進人群之中與人要了些,小心的塞在荷包中,說是保佑咱們家的地今年也能大豐收.

    打過春牛,眾人隨在那持鞭子的老者身後而去,想必接下來就是杏兒說的什麼癖谷罷.

    青籬已然累了,對接下來的節目也不甚感興趣,便與幾人往回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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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ring 發表於 2011-6-14 18:56
第三十七章 較量

    岳行文一路風霜.快馬回京,剛至岳府大門,看門的小厮一見到他,連忙上前穩住馬頭,面帶急色道:"大少爺,您可回來了,老爺夫人已差人來瞧過好幾回了."末了還歎了一口氣.

    岳行文眉頭微皺,問道:"可是出了什麼事兒?"

    那小厮因大少爺平日里極少與他們說話,見他這麼問,有心討好,遂壓低聲將他剛剛聽到的消息回了:"聽說蘇家二位老爺認罪了!"

    岳行文眉頭一跳,風霜未退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離京前他還去刑部牢房探視過,蘇家二位大人對被人汙蔑貪墨之事,氣憤不已.怎麼三四天的功夫,便又供認了呢?這幾天莫非發生了什麼事情?黑眸中劃過幾抹深思.

    隨手將缰繩扔給那小厮大步向院內走去.直到岳行文身形走遠,一個年長的奴仆,才走近方才那小厮,照著他的頭上給了一巴掌,"胡亂聽來的消息,你也敢回大少爺,若不是真的.看回頭大少爺不剝了你的皮!"

    那小厮辯道:"哪個是胡亂聽來的?我同村的老鄉在刑部當差,是他告訴我的,昨兒夜里,蘇家二位大人認罪畫押了呢."

    岳府廳堂內,岳老爺沉著臉不斷的來回踱著的步子,岳夫人一臉焦色的立在廳堂門口向外張望.

    岳行文的身影一出現在視線中,她臉上的焦色登時下去不少,回頭道:"老爺,文兒回來了."

    岳老爺的腳步登時止住,沉著臉轉身坐在椅子上.岳夫人知道他怪即擔心兒子,又有些怪罪他,這文兒也是,大過年的又在這種節骨眼兒上,什麼要緊的朋友,非得這時候離京?心知兒子行事有些不妥,便也不好多勸,只得緩緩在岳老爺身旁的椅子上坐了.

    岳行文進了廳內,岳夫人不停的給他打眼色,意思是叫他先認錯兒.岳老爺將岳夫人的小動作看在眼中,重重的哼了一聲.

    岳行文上前與這二位行過禮,轉向岳老爺問道:"父親,蘇家二位世叔……."

    他的話還未完,被岳老爺又一聲重哼打斷,"為父怎麼交待你的?讓你好好的盯著,你卻在這個節骨眼上離京……"說到這里,卻沒再往下說,只是又重重的一哼.其實岳老爺心中也明白.他今日是有些遷怒與兒子.自己尚在刑部任職呢,不也沒防住,讓人鑽了空子?想到這里又重重的歎了口氣.

    見蘇老爺發作完了,岳行文才問道:"父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岳老爺搖搖頭,"現在蘇家二位大人已關進天牢之中,任何人不得探視,個中原由,為父也不甚明白.只知道那兩位的供狀已然到了皇上那里了,對貪墨之事供認不晦."

    岳行文眉頭微微皺起,神色不明的立了一會兒,事出反常必有妖,蘇家二位大人定然是遇到了什麼事兒,才會突然改口認罪.便問道:"父親,這幾日京中可有特別的事情發生?"

    岳老爺搖了搖頭.

    岳行文直起身子,說要現在要去朱丞相府上,轉身就出去了.

    岳夫人在他身後張了張嘴,最終卻沒有出聲.看了岳老爺一眼,微微有些責怪道:"我知道老爺憂心蘇家二位大人,可是老爺今日有些遷怒了."

    岳老爺方才也看見兒子臉色憔悴,比離京時瘦了一大圈兒.定然是急著趕路,沒顧得上休息,可是,都火燒眉毛了,他哪里還顧得上許多?

    岳行文快馬疾馳向朱丞相府奔去,驚在路上人的紛紛張望.

    朱丞相的書房內,戶部藍大人與其它幾位官員正在為此事商議著,其實令蘇家二位大人改口的原因,他們也略探得幾分.

    因正月十五,渤海國使者來京,欲與大周重修舊好,大年二十九那日,渤海國的先行禮官抵京,將禮單呈與皇上.上面列的皆是中原不常見的奇珍異寶,皇上龍心大悅,命禮部尚書王訟趕快擬一份回禮出來,不能失了大周朝的顏面.

    王訟為這事正在發愁,張書山找到他,與他出了一個主意.這次渤海國使團的帶隊之人正是渤海國的大皇子阿都那,聽說此人粗鄙不堪,偏偏是個喜愛附庸風雅,尤愛琴曲美人,曾經花重金四處搜羅琴藝高超的貌美大周女子.

    這張書山的主意便是,蘇佑庭蘇大人家的大千金,年方十五歲,是個琴藝高超之人,生得如花似玉,不若向皇上進言,趁此機會與渤海聯姻.一來可以穩固兩國邦交,二來也正好合投了阿都那的喜好,算是解了王訟的燃眉之急.

    王訟一聽,覺得這主意甚好,連夜向皇上寫了奏章,將蘇佑庭之女誇贊了一番,皇上雖然沒有立即做批示,但從內侍那里傳來的消息顯示,皇上對這個提議,似乎是極為滿意.而這邊,張書山等人則將這個消息極有技巧的傳遞給身陷大牢中的蘇家二兄弟,並提點,若是應了貪墨之事,蘇家大小姐自然不必代父受過,遠嫁番邦.

    朱謙老丞相見他過來,便叫先前的一干官員回去,單將藍大人留了下來.

    岳行文聽了藍大人的敘述,神色不明的坐了一會兒,突然輕笑出聲:"若論琴藝容貌,張大人家的大小姐更勝一籌,張大人又是三品的大員,若是張家大小姐代我大周與渤海國聯姻,豈不更彰顯我大周朝的誠意?"

    朱丞相老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隨即黯了下去,擺擺手道:"此計雖然可行,但操作起來難度卻大.聽說康王府的小王爺對張書山的大女兒甚是中意,康王爺與張書山又同在一條線上,屆時他定要從中阻撓,若是一擊不中,這蘇家二位大人怕是處境更是凶險."

    藍翎卻笑道:"丞相大人,下官倒覺得此計可行.旁的不說,單說張府與康王府一旦聯姻,這二人的陣營就更加牢固,對新法的施行大大的不利啊——想必皇上也不願看到此種情形發生.若是能趁此機會.想辦法讓張家大小姐到番邦和親,不但讓蘇家二位大人沒有了後顧之憂,若是操作得當,興許還能讓康王爺對張書山生出嫌隙來,一舉兩得,值得一試!"

    朱謙老丞相拈著胡須沉思一會兒,看向岳行文道:"這主意是你出的,你說說可有穩妥的辦法?"

    岳行文起了身子,在屋中略行了兩步,道:"只須一副畫象即可!"

    朱謙與藍翎兩人一愣,隨即,藍大人猛然站了起來,笑著問道:"你想將張大小姐的畫象送與阿都那?"

    岳行文點點頭,淡笑道:"若是阿都那親自向皇上討要此人,康王爺想阻攔也阻攔不了."

    朱謙老丞相道:"若是阿都那不向皇上討要呢?"

    岳行文道:"丞相大人,阿都那喜愛附庸風雅只是其人眾多愛好中的一個.據學生所知,阿都那不但愛琴愛美色,更是爭強好勝之人,凡事都要爭個第一.若張家大小姐美名才名遠播——不但琴藝一流,更有我大周朝的第一美人,第一才女之稱……他定然有必得之心."

    朱謙聽到他話語中有"若"兩個字,臉上浮現一絲微笑,問道:"你想怎麼做?"

    岳行文淡笑道:"眾口爍金."

    藍翎撫掌笑道:"不錯,好計."頓了頓又朝朱謙老丞相道:"丞相大人,後生可畏啊,這事兒經他這麼一說,竟變得如此簡單了."

    朱謙老丞相臉上帶著微笑,微微點了點頭,道:"你我官做久了,都有些迂了."

    又朝著岳行文道:"這法子雖不甚磊落,倒也不失為了一個好辦法.蘇家二位大人雖然已入了天牢,但是皇上原定的三堂會審仍未改主意,雖然有那兩個人的親口供狀,還需查明相關的人證物證,倒也不會輕易定罪.你方才說的事兒可有把握?"

    岳行文淡淡一笑,"可否借丞相大人的筆墨一用?"

    朱謙擺擺手,讓他自去.

    岳行文轉到書桌前,鋪開宣紙.抬手提筆,不多時,一個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女躍然在紙上,有五分張鳳嬌的模樣,卻少了張鳳嬌一慣的冷清,多了一些溫柔嬌媚之態.另外五分卻是他做了刻意的美化.

    岳行文放了筆,道:"丞相大人,事不宜遲,學生這就將畫象送于阿都那……"

    藍翎連忙道:"那阿都那此刻怕是才從渤海國動身,剛到我朝的東南邊界,快馬趕到也要七八日罷."

    岳行文一面收起畫卷,一面道:"事關蘇家二位世叔的安危,還是要謹慎一些.學生此去,不止是送畫像,更要那阿都那一進大周便能聽到張小姐'第一美人,第一才女’的名頭,京中這邊,有勞藍大人將多多關照渤海國的先行禮官,此時正值年節,人們閑來無事,可找個說書先生,與他們說些段子解解悶……"

    藍翎笑道:"這個你自放心.今日早上出門兒,在我的府門前看見一群花子圍著府門唱快板,若是給賞錢,便專挑些吉利的來唱,若不是給賞錢,便專挑些觸人黴頭的話來唱.以我看,這回就用這些花子便可."

    朱謙老丞相含笑點點頭,朝著藍翎道:"這些江湖手段,你學得倒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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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ring 發表於 2011-6-14 19:46
第三十八章 流言

    自正月初五起,京城里的大街小巷到處都有叫花子唱著稱贊張家大小姐張鳳嬌的段子.還有幾家頗有名氣的茶樓之中,每日也有說書先生在此說段子,說的內容仍然是張書山大人家的大小姐如何美貌如何聰慧,琴藝如何高超,為了突顯張家小姐的美貌琴藝,特特拉了城東戶部郎中蘇大人家的大家小姐與之做比.

    不過一兩天的功夫,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原來戶部右侍郎張書山家的大小姐不但是位傾國傾城的美人,而且性情溫和賢淑,更有一身的才華本事,琴棋書畫造詣不凡.同時也知道了,城東戶部郎中蘇大人家的大小姐相貌丑陋不堪,為人嬌縱不識大體,也有好事者將蘇家大小姐在府里頭大鬧廚房,與奴仆大打出手的事兒挖了出來,一時間,張家大小姐的美名與蘇家大小姐的丑名同時遠播開來.

    蘇青箏聽聞這樣的傳言,氣得七竅生煙,卻又無從發作,在屋里摔了好一陣子東西,又思及父親與叔父雙雙下獄.母親與祖母臥床不起,原本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她,傾刻間變成*人人憐憫的可憐蟲,這倒也罷了,偏偏這時候傳出這樣的傳言,愈發覺得無助,不由嚶嚶的哭了起來.綠玉與紅玉兩人垂首立在一旁大氣兒不敢出,即不敢勸阻,也不敢去回二夫人.

    她正哭著,春雨進了院子.春雨是蘇家二老爺蘇佑賢之妻方氏的貼身大丫頭.因方才大小姐院中的動靜,被路過的奴才聽到,去回了二夫人,二夫人因陪著岳夫人在說話,顧不得前來,派她過來瞧瞧.

    剛才院中便聽見屋里隱隱的哭聲,不由眉頭微微皺起,這大過年的,本來家里二位老爺下牢獄已經夠不吉利了,大小姐這又是鬧得哪一出?

    走到院中站定,揚聲道:"綠玉紅玉姐姐可在?我是春雨,"

    綠玉連忙挑簾出了門,道:"是春雨呀,可是二夫人有什麼事兒麼?"

    春雨朝著門口打了眼色,綠玉苦笑著搖搖頭.

    春雨微歎一聲,朝房門走了過去,一邊道:"二夫人聽說大小姐身子不爽快.本說要親自前來,正巧岳夫人來了,一時走不開,便叫我過來瞧瞧."

    蘇青箏聽到"岳夫人"三個字,本來漸歇的哭聲,又重新響了起來,那樣難聽的話叫岳夫人聽到又會怎麼想?

    春雨跟著二夫人回來的這些日子也從蘇府的奴仆嘴里略知道一點大小姐的心思,心說,連她這個做下人都看得出來,那岳府親事怕是已然黃了,大小姐怎麼就是不明白呢.

    歎了一口氣,進了屋中,見一地的狼藉,又是歎了一口氣,小心的繞了過去,走到蘇青箏跟前兒,輕聲勸道:"大小姐不必過于憂心二位老爺,奴婢方才來時聽岳夫人說了幾句,說是岳家大公子已經在想法子了,興許二位老爺很快就沒事了."

    蘇青籬聽到"岳家大公子"猛然抬起頭來:"你是說,行文哥哥回來了?"

    春雨見她一點也不關心兩位老爺的死活.一聽這岳大公子的名頭,便來了勁,臉色微沉,不咸不淡的回道:"這個奴婢倒不知.岳夫人剛說了幾句,便有人去回二夫人說大小姐心里頭不痛快,二夫人便叫奴婢前來瞧瞧……"

    蘇青箏猛然站起來,叫了紅玉綠玉:"快給我梳洗,我要去嬸娘院子里!"

    紅玉綠玉一陣手忙腳亂的將一地的碎片掃出一條小道,扶著蘇青箏自去梳洗更衣.

    春雨見狀連忙招了院子的兩個小丫頭進來打掃,見那地上的碎片皆是價格不菲的瓷器花瓶,不由暗歎一聲,若是二位老爺這一遭躲不過去,日後有她們的苦日子過,這位大小姐都什麼時候了,心里還是沒一點成算.

    此時,岳夫人與方氏正在屋里閑話.這二人倒也是舊識,原來岳老爺在京城為官時,岳夫人與這位蘇二夫人倒也有過不少的來往,雖然不如與王夫人來往的密切,卻因二人都是江南人士,頗有些共同的語言,倒也能說到一塊兒去.

    這回因蘇家的事兒,岳老爺與岳夫人一個在朝里四處托人為之求情,一個天天過府探視,又比先前兒單純閑聊解悶的相交深了幾分.

    方氏年約三十歲上下,皮膚白晰,細眉細眼,臉型纖長,頗有一股柔弱之態.然而就是這位看似柔弱之人,卻是蘇府現在唯一沒倒下的主心骨.方氏生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叫蘇鳴,現年十四歲,二兒子叫蘇瑞,現年十歲.在蘇家二位老爺被下大獄的當天,方氏便托人將兩個兒子連夜送往江南老家.

    岳夫人與方氏說了幾句閑話,安慰了一番,便想起這幾日聽到的關于蘇青箏的傳言,那傳言對一個待嫁的閨中女子來說著實惡毒,有心不說,又思量這事兒終究會傳到蘇府,倒不如先說了,自己在跟前兒倒也能勸一勸,便斟詞酌句的與方氏說了.

    方氏微微一愣,隨即苦笑道:"都說牆倒眾人推,這話一點不假.不過,蘇府又不是什麼高門大戶,哪里用得著這般的大費周章."

    岳夫人道:"這傳言起得蹊蹺,我家老爺說似是有人故意的.可是就是不明白,壞了箏兒的名聲目的何在?"

    方氏搖搖頭,歎了一口氣,纖長的臉長上滿滿是濃濃的憂色."自從我家老爺與大哥二人被關入天牢,這都五六日了,愣是探不出一點的消息.誰知道那些人要干什麼?"

    岳夫人只好又安慰一番,"你也莫太憂心了.聽我家老爺說,蘇二老爺在廬州任職三年,政績顯著,頗得民心,朝中也有一干同年好友正在為他奔走.我家老爺也與二弟打了招呼,請他聯絡一些私交好為人又正直的武官,為蘇家二位大人說情.文兒的恩師朱謙老丞相與戶部尚書藍翎藍大人也在想法子,前兩天文兒急匆匆的出了遠門.怕為的就是這件事兒.現下你要保重身子,要多多開導老太太和蘇夫人,早些養好身子才是正理兒."

    方氏點點頭,緊緊抓住她的手,眼中含淚道:"這次虧得有姐姐你常來與我說說話,要不然,我早也如大嫂那般病倒了."

    兩人正說著,聽見外面有丫頭叫"大小姐".方氏拿絹帕抹了淚,坐正身子,朝著夏雨擺擺手.

    夏雨挑簾出了門,將蘇青箏迎了進來.

    蘇青箏一進來,眼圈便又紅了,哽咽著叫了一聲"嬸娘"便說不下去了.

    方氏見她鼻頭通紅,似是來前就哭過了,聯想起方才奴才們的回話,歎了一口氣,起身問道:"箏兒這是怎麼了?"

    蘇青箏一聽她問話,更是淚如雨下,哽咽著將聽來的閑言閑語說了,方氏一聽原來是為了這事兒,提著的一顆心才算放了下來.要說這事兒對蘇府也不算是小事兒,可現在哪里還有精力顧得上?便只好軟語安慰她一番.

    岳夫人見蘇青箏這般的不懂事兒,不由的眉頭微微皺起.現在心里愈發的慶幸當初與蘇府的親事沒結成.

    方氏將岳夫人的細微神色看在眼中,心里又一聲暗歎.

    正在這時,外面有婆子來報,說二門外傳來消息,朱謙丞相派人來知會,二位老爺的案子已定了正月初十三堂會審.

    方氏聽了這消息,猛然直了身子,眼中的淚水"簌簌"的落了下來,岳夫人也是猛的松了一口氣兒,站起身子扶著方氏笑著勸道:"三堂會審的日子即是定了,就說明蘇家二位老爺的案子皇上心中還是有存有疑慮的.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呢……."

    方氏激動得口不能言,默默得流了好一會兒眼淚,才止住,朝著岳夫人行了一個大禮,道:"這多虧姐姐與岳老爺從中的周旋……."

    岳夫人連忙將她扶到椅子上坐了."我家老爺位低言輕,哪里有這樣的本事,你若要謝,就謝朱謙老丞相與藍大人去."頓了頓又道:"現在還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趕快使人打探打探,這三堂會審都有哪些官員參加,雖說我們婦道人家插不上話,打探清楚了,心中也好有個數,我這就回去,與我家老爺把這消息說了,讓他也想想辦法."

    方氏又是一連聲的道謝,也不多留她.岳夫人走後,方氏端坐了一會兒,招了春雨與夏雨二人,忙著去慈甯院報與老太太知道.見蘇青箏仍然呆站在那里,嘴張了張,終究沒說一個字兒,領著二個丫頭出了門兒.

    蘇青箏見方才岳夫人自她進來到她離去,都沒理自己,此時嬸娘也不理會自己,心中愈發的委屈,不由的淚水又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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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天突然有事,以為一天能辦完哦,只傳了昨天的章節,誰知道拖到現在才辦完,抱歉,抱歉 ...晚上的章節仍然在20:定時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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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ring 發表於 2011-6-14 20:06
正文 第三十九章 三堂會審

        第三十九章  三堂會審

        三堂會審的地點選在刑部.正月初十這日,由刑部尚書胡鵬舉,都察都察院左都禦使宗懍,大理寺卿韓允三人主審,六部尚書,左右二相,以及刑部與戶部四品以上官員陪審.這龐大的陪審陣容讓三位主審官相視苦笑.

        眾人坐定,刑部尚書胡鵬舉正欲開口,便聽外面有人來報,"康王爺,詹王爺以及李公公到!"

        眾人均是一驚,二位王爺也就罷了,這李公公前來,定然是皇上不放心,專程派來了.連忙起身相迎,康王爺與詹王爺均是一身朝服與李公公三人大步行來.

        康王爺與龐明景龐左相打了一個照面,隨即將目光錯開.待兩位王爺與李公公三人坐好,刑部尚書胡鵬舉請示一番,這才正式開審.

        蘇佑廷與蘇佑賢二兄弟帶著枷索鐐銬被帶了進來,兩兄弟乍一見面,不由眼圈都微微有些發紅.又見對方除了形容狼狽之外,毫發無傷.又略微有些放心.

        因有蘇家二位兄弟的親口供狀,此次雖名為會審,實則就是確認.按朝大周朝的律法,若犯人三次口供一致,即使證物不足,也可以定罪.

        就在康王爺與龐明景打照面的同時,詹王爺與朱謙老丞相也打一個照面,微微頷首,藍翎將這二人的動作看在眼中,一直緊繃著的神色微微緩了下來,心中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果不其然,蘇佑廷與蘇佑賢二兄弟對之前的供狀矢口否認,對于為何要推番之前的供狀不作任何解釋,而對于來自廬州境內的幾份所謂的物證,也不做任何的解釋.只言要面聖親裁.

        龐明景臉色陰沉,目光向張書山掃去,張書山也被這二人的突然翻供打了個措手不及,感受到龐相的目光,額頭沁出微微的汗意.

        胡鵬舉與另外二人商議一番,決定這將難題交與在場的兩位王爺與兩位丞相.便站起身子道:"接下來該如何,還要請兩位王爺,二位丞相大人與李公公明示."

        康王爺張了張嘴,話還未出口,卻被詹王爺搶了先兒:"以本王看,即是二位蘇大人要面聖,想必是另有隱情,不若請李公公回去將今日審案經過稟明皇上.請皇定奪."

        李公公在皇上跟前侍候二十余年,在當今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他便是貼身近侍,對于皇上的心思他再清楚不過.皇上雖然極恨貪墨之人,但是這次蘇家二位大人之事卻是因新法而起,以皇上對推行新法的重視,莫說這二人被人陷害,就是這二人真的貪墨,皇上也定然會想個法子為這二人暫時脫罪,待到這件事兒平息再找個由頭收拾他們.

        先前的震怒是因被龐明景等人挑撥得一時沒顧及到這一層,等皇上思慮到這層時,蘇家二位大人居然又親口招認,皇上無奈,只得將這二人下了天牢.

        此時,這二人翻供,不正是合了皇上的心意麼?不待他人說話,便站起身子笑道:"詹王爺說的是,咱家這就回去稟告皇上."說著便起了身子,向外走去.

        康王爺與龐左相被這李公公弄得微微一愣,登時明白過來,原來皇上要保這二人.

        出了刑部衙門.朱謙老丞相舒了一口氣,與詹王爺,藍翎三人相視而笑.岳昭淵從身後趕來,一連向三位致謝.

        朱謙老丞相笑道:"岳大人,你不必謝老夫.老夫還要謝你才是."

        岳昭淵一臉的困惑,不解問道:"丞相大人此話從何說起?"

        藍翎在一旁笑道:"不若就請岳大人到丞相大人的值房請丞相大人與你解惑如何?"

        岳昭淵見藍翎不似說笑,愈發的迷惑.詹王爺倒是知道內情,立在一旁但笑不語.

        這三人與詹王爺告辭,向朱丞相的值房而去.

        待藍翎三言兩語將內情道破,岳昭淵這才恍然大悟,自家兒子說丞相大人派他即刻離京辦事,原來辦的竟是這樣的事兒.這幾天滿京城誇贊張書山之女的話與抵毀蘇家大小姐的話竟也都是出自他的主意.

        一時間不知是該贊他聰慧機警,還是該怪他出這樣的狠辣招數,生生壞了一個女子的一生.就這樣呆呆的坐著.

        朱謙老丞相也略能狠到他心中所想,他當時聽到這樣的計策,也略失了一會兒神,但是官場從來都不是心慈手軟者的天下.該狠時就要狠,想到這里,他突然意識到,這岳行文也許將是他新法推行的一把利刃.

        岳昭淵回到府中,便一頭鑽進了書房.岳夫人見他神色不明,不悲不喜的,卻又讓人感到一股子說不出的沉重,心中暗暗焦急,莫非是會審的結果不利麼?

        一直到掌燈時分,岳昭淵才從書房中出來,此時的神色已然恢複常態,岳夫人緊提著的一顆心登時放了下來,小心的問道:"老爺,今日會審的結果?"

        岳老爺笑道:"夫人放心.今日會審蘇家二兄弟當場翻供,要求聖裁,大內李公公也在跟前兒,會審結束便去回稟皇上,想來這案子也快結了,蘇家二位兄弟應該能無罪釋放."

        岳夫人一聽,歡喜得從椅子站了起來,口中念了幾遍的佛,這才朝著岳老爺道:"老爺回來時臉色不豫,我還以為蘇家這二位被定罪了呢."

        岳老爺聽了這話,臉色微微一變,隨即恢複常態,問道:"文兒離家幾日了?"

        岳夫人略有埋怨道:"正月初四一大早便離了家,這都整整六日了,也不知道朱老丞相派他什麼緊急的差."頓了頓又歎道:"文兒這個年過得,真真是沒一天消停的時候.但願他能趕在正月十五前回來,一家子人好好吃頓團圓飯."

        岳老爺這才想起大年二十九自家兒子急匆匆的出門兒說是要去看望一個朋友,想來,那也不是看什麼朋友,定是有什麼緊要的事兒.

        到底他還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兒?

        思量了一會子,便把這事拋開.

        真要細細思量起來,自從這孩子十四五歲時起,便有一些事兒叫他覺得莫名其妙.當時因忙于工務,也沒往深處想,今天結合朱老丞相的話,再結合他這些年來的異狀,愈發覺得這兒子叫人琢磨不透,同時心中又微微有些自得.

        岳老爺帶著這樣即憂心又自得的複雜心情過了兩天,便聽說經過聖裁,蘇家二位大人貪墨之事,證據不足,被無罪釋放了.同時又聽說渤海國的使者已然過了並州,再過三四日就到京了.心中盤算著自家兒子應該也快回來了.

        正月十四日傍晚.岳行文先于渤海國使者一步,回到京城.剛一入京便聽說蘇家二位大人被釋放之事,微微有些詫異,居然這樣的快?

        快馬趕回岳府,見一旁的蘇府門前已然掛上了紅紅的燈籠,大門口不斷有奴仆進進出出,透著一股子的熱鬧喜慶之氣,這才算是徹底的松了口氣.

        岳夫人見他趕在正月十五前趕了回來,歡喜異常,一連的叫著廚房多備些酒菜,又見他滿面的風霜,似是比前一次又瘦了不少,心疼的唏噓一番,岳行武在一旁不滿道:"娘就是偏心,我再過不幾天就要去軍中了,也不見娘心疼我.大哥不過離家幾日,娘便心疼的不行."

        岳夫人朝著他笑道:"是,是娘不對.今天晚上,叫廚房做了好菜,你們與你父親好好的喝一場."

        岳行武撇撇嘴,對岳夫人明著做給岳行文吃,順便捎帶他的做法十分的不滿.

        岳行文拍拍岳行武的頭,淡笑道:"今晚為兄與你好好喝一場如何?"

        岳行武將他的手撥拉下來,奇道:"哥哥,你知不知道你最近很奇怪?"

        岳夫人聽他如此問,便道:"你哥哥哪里奇怪了?"

        岳行武拍手一笑:"娘,你不覺得大哥這些日子笑得比他以前那麼多年加起來都多麼?真真是不習慣呢."

        岳夫人細細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兒,隨即又釋然了,朝著岳行武道:"這有什麼奇怪的,你哥哥馬上要入朝為官,難不成還如以前那般整日板著個臉麼?"

        岳行武撇撇嘴,有這個大哥在,在這個家中他還真是沒地位呢,凡是跟他沾邊兒的事兒,爹娘都是歡喜的.不過是個九品的小官,也值得歡喜成這個樣子?

        岳夫人還欲再說.卻瞥眼瞧見岳行文坐在椅子上,以手支頭,似是已然睡著了,不由眼睛一酸,朝著岳行武擺擺手,又朝屋內的幾個丫頭擺擺手,眾人悄悄的退了出去,移步到小偏廳.

        岳行武在偏廳坐了一會兒,招了一個丫頭過來,向她道:"去給大廳里多加幾個碳盆,凍壞我那大哥,我娘,你們夫人又該心疼了."

        那丫頭捂嘴一笑,應聲去了.岳夫人將岳行武的別扭樣子看在眼里,也不由捂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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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ring 發表於 2011-6-14 20:12
第四十章 遭遇田覇(一)

    青籬耐著性子在府里憋到正月初五.便再也按奈不住了.正月初六這一早兒,便招了張貴與李大郎來,先是問了李大郎是否願在府里繼續當差,這次李大郎倒沒有含糊,爽快的給了青籬一個字:"願!"

    青籬笑了,以她這些日子的觀察,李大郎十有**會如此回答.今日見他干脆利索的應下了,便笑道:"你放心,在府里當差,我定然不會虧待與你."

    李大郎憨厚一笑.

    青籬朝著這二人道:"現下已然立春,再過不多時日,便是春耕,我今日找你們來,是有兩遭事兒要商量."說著頓了頓又道:

    "一遭兒是招佃戶的事兒,另一遭兒是修路蓋房舍的事兒."趁著過年,她把這荒地的規劃又細細的想一番,心中已然拿定了主意.

    張貴問道:"小姐可是心中已然有主意?"

    青籬點點頭,笑道:"我的想法是先招佃戶,再修路蓋房舍.如此一來,我們修路蓋房舍時便不用再找許多的幫工,叫這些佃戶前來幫忙.只須找一些泥瓦工來即可."

    張貴沉思片刻,笑道:"小姐的主意好.如此一來,不但我們監工的人省些事兒,也叫那些佃民得些實惠."

    青籬點點頭,其實她心中還打著一個省錢的主意,請那些佃戶來幫工,這工錢上便可以比單請幫工少出一些.只是這個主意她覺得有些難以啟口,不說也罷.

    說到修路蓋房舍,便又想到人手的問題,她沉思一會兒,朝向張貴道:"我看杏兒的大哥二哥還有賀老爹都是精干之人,這次便叫他們跟著你忙活這些事兒,待這事忙活完了,再給他們派正經的差事兒."

    張貴點點頭應了.

    隨後青籬叫杏兒從書房拿了她畫的圖紙來,鋪在桌上與這二人講解一番,哪里要建住人的房舍,哪里要建臨時的庫房,哪里要蓋雞鴨牛羊舍,哪里要預留出翻曬場地.莊子的主路該留多寬,輔助的道路該留多寬,田間的引水溝如何設置等等.

    一直講了一個多時辰,這才停了下來.張貴與李大郎一邊聽一邊詫異,聽到最後,齊齊目瞪口呆的望著這張縱橫交錯的圖紙.

    李大郎感歎道:"這莊子要是建好了,肯定比沈府的莊子要好."

    張貴卻什麼也沒說,只是心里對小姐愈發的敬佩.

    青籬將這圖紙講解完,笑道:"這個工程可不小.而且要排好施工的先後順序,莫到時候干完前面的,再去干後面的活計,又要毀了前面的."

    說將圖紙卷好,交于張貴,"我看雪化得也差不多了,你們今日便去荒地走一趟,對照著圖紙先看一遍,心里大概有個盤算."

    張貴叫了賀竹賀松二人,與李大郎四人趕著車直向荒地而去.馬車還未行至荒地,遠遠的便瞧見自家荒地之中,靠近西面的地塊兒,有不少人影兒晃動,這些人呈一字排開,從荒地南頭一直排到荒地的最北端,個個拿著鐵鍬正挖得起勁兒,旁邊還有幾個監工模樣的人不停的比劃著,似是催著快點快點.

    這幾人初一見這陣式覺得有些莫明其妙,待馬車愈走愈近,才發現那些人正在挖溝築牆,再結合這一溜從南通到北的陣式.張貴猛然醒過神兒來,這些人莫非是要搶地?

    與另外三人交換了眼神,愈發篤定他的猜測.

    賀竹搓著牙花子,擼了擼袖子,擺出一副地痞的架式,道:"這幫兔崽了欺侮俺們頭上了,今天老子要好好教訓教訓他們."

    賀松瞪了他一眼,嗡聲嗡氣道:"你還當這是在家里啊,別給小姐和妹子招麻煩."

    張貴將馬車停下,立在地頭瞧了一會兒,見人群之中有幾個頗為眼熟,思量一會兒,猛然想起來,原來是先前曾在荒地邊轉悠過的幾人,想了想便朝著賀竹與另外二人道:"我們先去探探這些人是哪里的,先別與他們起沖突."頓了頓又道:"你們看那牆的高度,許是從昨天就開始了.若不是小姐今日提起這事兒,再過兩天來,這牆已然築好了."

    李大郎朝著那群人看了一會兒,突然回頭說道:"那群人中有一個我認得,是魏府的二管家,叫魏子強……"

    魏府?!張貴一怔,隨即冷哼,他們來到這長豐縣沒幾日便聽得這魏府的名號,欺男霸女,無惡不作,風評甚差.這魏府中現如今的主事兒是魏府的大少爺,仗著有個京官姐夫,在長豐縣橫行霸道.可以說除了平西侯府與沈府他不敢惹,旁的人家他均不放在眼里,就連朱縣令他也不放在眼中.

    看來這魏府早就打上這荒地的主意,單等他們開完荒就過來撿現成的.

    張貴問李大郎:"你看准了,真的是魏府的人?"

    李大郎點點頭,"看准了,那里面還有一個人,我也認得.是城北石頭巷子的二狗子,這個人偷雞摸狗,凡是壞事兒沒他不干的,長豐縣沒幾個人不認得他的.他現在是魏府狗腿子."

    荒地中的人早已看到他們,卻仍然一副不慌不忙的架式,更有甚者,其中幾人還做出類似挑釁的姿態,顯然已打聽清楚李府一沒根基二沒人手三沒靠山,才敢這般張狂.

    張貴眉頭緊緊皺起,立了好一會兒,才道:"走,回去稟告小姐."

    賀竹在一旁叫道:"這樣就回去了?那幫兔崽子還不把人看扁了?"

    張貴一連調轉車頭,一面道:"現在不是爭強好勝的時候.再者對方那麼多人,我們才四人,即使是打架,你能打得過他們麼?況且.這也不是與他們打上一架就能解決的問題."

    賀竹悻悻的閉了嘴,不情不願的上了馬車.

    青籬聽完張貴的話,怒極反笑,這幫人打得好響的算盤,趁著過年衙門放假,無人當值,好叫她救助無門,等過了正月十五衙門上有人了,他們許是把莊稼都種上了——隨便撒些種子進去也算是莊稼,她到時若是再找衙門去討公道,定然是會被他們反咬一口.諸如還地可以,賠出種子錢等等,如此一來,她要麼給銀子換地,要麼把地白白的讓給這些人.總而言之,若是叫他們把地耕好,坐實好了,到時候她定然要當這冤大頭.這種無賴,她在前世的農村也不少見,頗知他們行事的作風.

    神色不明的坐了一會兒,朝著杏兒道:"去請陸少俠過來."這陸聰自來到長豐縣,光吃飯不干活兒,這次正好派上用場.那些人即是無賴惡霸,她也不用跟他們客氣,只好來一招硬碰硬了.

    陸聰聽完事情原委,哈哈大笑:"本少俠在你這里快悶出病來了,正好拿這幫人來練練手."

    青籬點點頭,笑道:"莫要鬧出人命就好."

    想了想又道:"你們先待片刻,我寫封信派人送到朱大人府上,先將這事知會與他,省得到時候那魏府惡人先告狀,反咬我們一口."

    說著命杏兒取了紙筆,匆匆寫了幾行字,交給小可讓他立刻送到朱大人府上.

    隨後帶著杏兒與柳兒與那四人出了門兒,紅姨在身後直叫小姐你不能去,那里不安全等等,被她完全無視掉.

    李府的馬車二度出了城東門,向荒地趕去,經過沈府的莊子時,見莊子對面的空地上立著幾人向荒地的方向張望,想必這些人也是得了信兒出來瞧熱鬧的.

    這幾人見從城門方向一前一後行來兩輛馬車,其中一輛正是經常往返于荒地與縣城之間的,便知道李府的人得了信兒趕了過來,幾人交頭接耳一番,青籬隱約聽到什麼"魏府惹不得,京城里有靠山"等等.

    心火愈盛,不由冷哼一聲.她今日這般.倒也不只是斗氣,因那岳行文說與朱縣令有些源緣,又對他給予了"清正廉明"四個字的評價,她心中有些底氣,才有了現下的決定.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的在地頭停下,荒地之中幾個監工模樣的人見李府的人去了複返,都由些詫異,聚在一起,望向來人處.

    青籬下了馬車,行在最前面,緩緩的朝向那一群人而去.那些挖溝的幫工,均是從小李莊與小趙莊請來的,其中大部分的人都參與了這荒地的開荒,對李家這位小姐頗有好感,見她行來,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魏子強見那些人停下,大喊一聲"繼續挖,不准停,誰停老子扣誰的工錢!"

    青籬行到那群人面前,淡淡的問道:"你們這是在干什麼?"

    魏子強嘿嘿一笑,一步三晃的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干什麼?"說著朝向身後的十幾人問道:"你們說說,我們是來干什麼的?"

    二狗了在人群中答話,"魏府大少爺怕累著李家小姐這麼嬌嫩的美人,叫我們替她來種地了."

    魏子強嘿嘿一笑,朝著青籬道:"李小姐,聽見了麼?我們家大少爺可是最憐香惜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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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ring 發表於 2011-6-14 21:14
正文 第四十一章 遭遇田覇(二)

    第四十一章 遭遇田覇(二)

    魏子強嘿嘿一笑.朝著青籬道:"李小姐,聽見了麼?我們家大少爺可是最憐香惜玉的."

    杏兒氣得俏臉通紅,越過小姐就要發作,青籬將她拉了回來,淡淡道:"我從來都不知道,霸人田產還有這般冠冕堂皇的說辭."說著朝著抱著雙臂立在一旁,一副看好戲模樣的陸聰道:"本小姐最討厭不說實話的人.陸少俠,交給你了,給我打到他們說實話為止!"

    說完向旁邊避讓幾步,將位子讓給陸聰.陸聰乍一聽這話,微微詫異,這般柔弱的人碰到這樣的事兒,不哭不鬧不急不躁,只是淡淡的扔出這麼一句狠戾的話,真真是沒想到呢.

    陸聰怪笑兩聲,走向前來,朝著那幾人道:"聽到沒有,要說實話.若是說了實話,本少俠就放過你們,讓你們灰溜溜的滾蛋,若是不說實話.嘿嘿……"

    魏子強身後立的著十幾人,聽了青籬的話,早已舉著趁手的物件兒圍在他左右,又一聽陸聰的話,更惱得沒邊兒,不等魏子強發言,便舉著手里的物件兒沖了上來.

    杏兒與柳兒見這些人來勢洶洶,嚇得面色發白,齊齊上前一步,將青籬嚴嚴的護在身後.青籬在她們二人身後直翻白眼,這麼好看的一場武戲,她怎麼能錯過?

    雙手用力,將兩個丫頭的身子撥開.

    此起彼伏的慘叫過後,那群人東倒西歪的倒了一地,陸聰一個瀟灑的空中翻,定定的立在地上,衣衫一塵不染,青籬不由拍手叫道:"好身手!"

    陸聰甚是自戀的甩了一下頭發,接著似是想到什麼,甩頭的動作作了一半兒,便停了下來.

    那群人哼哼唧唧的從地上爬起來,見勢頭不對,便想偷偷溜走,青籬淡笑道:"還未說實話,便想走麼?"

    說著朝那些人道:"說吧,現在給我說實話,到底在我們的地里干什麼?"

    魏子強抹了一把嘴角沁出的血跡.惡狠狠的道:"李小姐,我勸你還是打聽打聽,這長豐縣之內哪個敢惹咱們魏府,小心吃不了兜著走."

    青籬嗤笑一聲:"魏府麼?不用打聽我也知道.四個字,聲名狼藉.說吧,你們到底為何而來?"

    魏子強見這位李小姐油鹽不進,以為她初來不知道魏府的靠山,便又惡狠狠的道:"咱們三小姐是京城龐左相之子的愛妾,你打了我們,左相怪罪下來,你們全部都要下牢獄!"

    陸聰哈的怪笑一聲,青籬瞪了他一眼,這人居然搶了她的台詞.

    青籬回頭朝著魏子強,眉頭微微一挑嗤笑道:"左相?!好大的官兒!可惜呀,你不是左相,更不是左相府的下人,也不是左相之子府中的下人,更不是左相之子愛妾身邊的人.——你不過是左相的兒子的小妾的哥哥的家奴."說到這里頓住了,朝著魏子強道:"我的意思你聽明白了嗎?不過是沾點親帶點故,就仗著左相的名頭行這強霸田產之事,想來這位龐左相聽到這樣的事兒.也不會誇贊你們的."

    她身後幾人忍著笑意望向魏子強一干人.魏子強惱羞成怒,一張臉憋成豬肝色.

    張貴在一旁插話道:"還不說實話,你們到底在干什麼?為何而來?"

    魏子強見搬出龐左相的名頭也不頂用,對方又有一個武藝高強的人在,心知自己今日討不到好上.為今之計只有先回到府里,叫大少爺想想辦法,他日定然將今日受的加倍討還回來.

    想到這里,便張了張嘴,可是嘴張幾下,愣是沒說出一個字來,饒是他這樣的惡霸潑皮,親口說出自己是來霸田產的話,也有些說不出口.吭吭吃吃的好一陣子,猛然一閉眼,大聲道:"大少爺叫我們來築一道牆,把地圈了,霸占李府的田產."

    陸聰一挑眉毛,揚聲怪笑道:"本少俠走南闖北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聽人把霸人田產的話說得如此理直氣壯……"

    自魏子強的話一出口,他身後跟著的一些嘍啰便齊齊的低了頭,因陸聰的話,這頭低得愈發的低.

    青離強忍住笑意,朝向李大郎道:"去附近的村子借了筆墨來."無賴之所以稱為無賴,並不是他們沒有一點做人的良知,而是良知對于他們而言只是某一刹那的產物,就如現在這般.只要事情一過去,他們仍然會恢複無賴行徑.此時他們即是認了,那就白紙黑字的寫個明白.青籬知道,今日他們承認只是迫于眼前形勢.回去之後定然會想法子再找她的麻煩.

    李大郎一溜小跑兒的去了小李莊,那幫人灰頭土臉的站著.青籬無事,信步在荒地行了幾步,見荒地之中已然有不少小草冒了頭,大多仍然是茅草.

    過了不多時,李大郎手里拿著筆墨紙硯等物件兒行了過來,青籬刷刷刷的將事情經過寫了一遍,又給眾人念了一遍,朝向那些人道:"我這寫的可屬實?"

    魏子強不情不願的點點頭.青籬將筆與那紙交給張貴,讓那些人一個不拉的全部在上面畫了押.

    待這些人剛剛畫完,遠遠的見朱縣令一身常服,帶著兩個下人模樣的人趕到,在他身後有兩位身形高高的年輕男子並排而來,不緊不慢跟在離朱縣令十四五步遠的地方.

    青籬眯起了眼睛,望向來人處.那兩位男子她倒都見過,一位是立春那日見到的沈府三少爺沈墨非,另一位身形略瘦,身高與岳行文差不多,也是一身的白衣之人,是她初至長豐縣時,立在客棧二樓往下看,在淇河橋頭看到的那人.

    待這三人走近,青籬才看清這沈墨非和另外年輕男子的容貌.若以季節相比.沈墨非給人的感覺是春風和醺的春季,五官雖不甚出采,卻自有一股溫和而超然的氣質,與沈府的大地主名頭甚不相配.而那白衣男子,則似凜冽陰沉的三九寒冬,狹長的眼睛射出犀利的光芒,身上仍然是帶著她初見時的狠戾之氣,讓人不由心生懼意,想要離他遠遠的.

    朱縣令行到眾人跟前兒,見魏子強等人鼻青臉腫滿身的泥汙狼狽不堪,知道這事兒已然了了.卻仍然皺眉沉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青籬來不及細想這朱縣令怎麼來了,另外二人怎麼也跟著來.聽到朱縣令問話,便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末了舉著手中的紙道:"小女子被人趁機欺到頭上,強霸田產,府里的人氣憤不過,與這些起了沖突.這是那些人的供狀,原本就是想回頭呈交給大人,今日正巧碰上大人巡查到此,就請大人過目,為小女子討個公道."

    朱縣令一愣,隨即明白,這李家小姐不願讓這些人知道他是專程為了此事來,想來是怕魏府將他一塊兒恨上,遭龐左相的排擠.不由暗贊她想得周全.

    伸手將那供狀接了過來,粗略掃了一眼,暗自點頭,時間地點事由等寫得簡練明了,下面又有魏府一眾狗腿的畫押.

    將供狀袖了,朝向魏子強道:"李家小姐所說的,你們已供認畫押,單憑這個,本官便可以治你們的罪.念今日並非正式升堂審案,李家小姐所遞的供狀也並非訴狀,本官今日就不予追究.若是你們再生事端,欺霸平民,李小姐到衙門遞了訴狀,本官就連這件事與你們一道清算."

    朱大人的一番話正合青籬的心意.她也不想如此針尖對麥罔的與魏府在這件事上爭出個長短來.左右等她將佃戶招好,身邊有了人,到時候也不怕魏府的人再打這田產的主意.

    那魏子強等人還未說話,便聽到一聲怒斥:"滾!"

    青籬眾人驚得朝那發聲之處望去,只見那位白衣男子眉頭緊皺,混身散發出的狠戾之氣比之前強了數倍.魏子強等人似是很懼怕這人,方才他一出現,原來滿不在乎的氣焰登時不見了蹤影,又突聞這一聲喝斥,驚得一個哆嗦.忙不跌的轉身就跑.

    此人正是平西侯府小候爺李諤.今日被沈墨非拉了去朱縣令府上小酌,幾人還未坐定,便見李府差人來送信,好好的攪了他的興致不說,偏偏沈墨非也要跟著來這荒郊野外,令他更加不痛快.

    魏子強等人不消一會兒便跑得無蹤影,留下那些干活的村民,大眼瞪小眼的站著,他們從昨天開始干,已然干了一天半的活計,如今這魏府的人一走,他們連半個銅板的工錢也拿不到.

    青籬將這些人的神色看在眼里,不由暗歎一口氣,合該她倒黴.招了張貴與他耳語幾語.

    張貴將那些村民招集到一起,將小姐的意思說與那些人:"我家小姐說了,你們的工錢由李府按一人三十文補發.現在請大家將這溝平了.另外,我們府上這幾日便要招佃農,各位老鄉回去轉告一下,過兩日便有人專程來做登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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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ring 發表於 2011-6-14 21:38
正文 第四十二章 遭遇田覇(三)

    第四十二章 遭遇田覇(三)

    那些村民聞聽此言.驚喜連連,也有不少人心中愧疚,他們雖是魏府雇傭來的,但這事兒到底是些缺德,這不是成了魏府的幫凶了麼?欺侮一個未成年的嬌弱小姐.當下便有人說這工錢不要了云云.

    朱縣令在一旁見了,撫須而笑:"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籠絡人心的本事倒不小."

    青籬暗歎一聲,能用金錢籠絡到的人心她從來不稀罕,但是此情此景此況,不用金錢又該用何物?

    便朝著朱縣令笑道:"這麼一大片地將來還要靠他們耕種.算是互惠互利罷.只是大過年的打擾朱縣令,倒叫李青兒心中甚是不安."

    朱縣令哈哈一笑,道:"無妨,這本就是本官的份內之事.來,我與你介紹兩個人認識."

    "這位是平西侯府的小候爺"

    青籬從善如流的隨著朱縣令的介紹,朝那白衣之人行了一禮.那人淡淡的哼了一聲做為回應,同時將頭扭轉到一邊,似是看到一個什麼不堪的物件兒,對她的不屑絲毫不掩飾.青籬登時怒火上頭,死命的壓制著不讓顯到面兒上來.

    朱縣令見了連忙朝著沈墨非道:

    "墨非,你不是驚歎那排耙,雙滑犁與取暖火桶的奇思妙想麼?"

    說著指了指青籬道:"那些均是這位李府的李青兒小姐想出來."

    沈墨非臉上浮現幾絲笑意,上得前來.朝著青籬拱手道:"久聞李小姐大名,今日有緣得此一見,實在是三生有幸."

    青籬連忙將身子閃在一旁,笑道:"不過是些不值一提的小玩藝,我可當不起沈三公子的這番誇贊."

    沈墨非的臉上浮現溫和的笑意,"李小姐過謙了,那些農具不但新奇,更是極為好用.不瞞李小姐說,沈府已然照著李小姐的農具各定制了二十把,想來李小姐應該不會怪罪."

    青籬搖搖頭,這事兒她年前就聽說了,于是便道:"聽說城西鐵匠鋪的劉掌櫃因此也掙了不少的銀子."

    沈墨非微愣一下,隨即哈哈一笑,"難怪李小姐能想出如此新奇的農具.今日得此一見,才知李小姐是如此與眾不同."

    趁著兩人寒暄的空檔,張貴與李大郎將那些干活村民又重新安排了去平整剛剛挖好的溝壑.青籬見他們事情忙完,正欲結束對話,便聽見小侯爺李諤在一旁極為不耐煩的道:"墨非,還有完沒完?"

    沈墨非朝她歉然一笑,道:"沈某聽說李小姐也是精于耕種之人,他日沈某定當登門拜訪,與李小姐探討一番."

    青籬不置可否的一笑.

    沈墨非轉身向李諤走去,剛剛行了幾步,又轉頭笑道:"前幾日從貴府買回的新鮮蔬菜甚是可口.只是這價錢……"話未說完,又是一笑,便朝著李諤走去.

    李諤聽到新鮮蔬菜幾個字,臉色一變.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寒光直直射向青籬,"你就是那奸商?!"

    青籬微微一愣,隨即淡笑著大方的點點頭,"那菜確實出自我們府上.只是不知小侯爺為何要與我冠上'奸商’的名號?物以稀為貴,這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先不說我那菜是花了大力氣種出來的,單是平西侯府上門求菜,害得我失信與人,這就不是區區二百兩銀子能買到的."

    沈墨非並不知這李府與平西侯府還有這一檔子官司在,見因自己隨口無心的話,竟然為李府的李小姐招來了麻煩,扯出幾絲含著歉意的笑容來,青籬朝他微微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在意.

    朱縣令見這三人說得熱鬧,又說到什麼新鮮蔬菜,平西侯府何時與李府做起了生意?自己一點也沒聽到風聲呢.

    便問道:"小侯爺所說的到底是何事?"

    李諤冷哼一聲,不回應朱縣令的問話,朝著青籬道:"在長豐縣還沒一個人敢誆騙本小侯爺,你最好別叫我知道你所謂的"廬州酒樓’是子虛烏有,否則……哼!"

    青籬見他嘴上說得狠厲,可是心中卻不信.他為了那區區二百兩銀子還真能把自己怎麼著.倒不是她猜眼前這人心善,而是對于這樣的侯府世家而言,二百兩銀子根本是連九牛一毛中的一毛都算不上.

    再者他方才的神情讓她心中頗為不爽,便也不回應小侯爺的話,朝著朱縣令將溫室種反季蔬菜的事兒一五一十的講了一遍.

    暼見小侯爺李諤臭到極至的臉色,略微一思量,朝著朱縣令笑道:"長豐縣的氣候適宜濕潤,冬季相對較短,且不甚寒冷,極適宜發展溫室種植反季蔬菜.——還有許多菜,雖然並不是反季種植,但在溫室之中,可以將其的結果期提前,早于陸地種植的蔬菜一至兩個月上市…….若是朱大人將此法推廣開來,豈不是又是一項有利于當地百姓的大好事?"

    這些日子,她閑著無事,將溫室種菜的成本粗略的核算了一番,雖然比陸地種植的成本高出五六倍,但是售價卻可以提高幾十倍,這樣的高的投入產出比,是什麼樣的營生都比不了的.

    想到這里又笑道:"可將長豐縣一舉打造成為全國知名的反季蔬菜之鄉,若是朱大人有此意,李青兒願將種植之法傾囊相授."

    朱縣令一聽喜笑顏開,連聲的叫好.而青籬卻在心中暗自歎息,若非怕這小侯爺真的會找自己的麻煩,她也不至于現在就將這掙錢的好門道無私的貢獻出來.

    這可是好大的一塊肥肉啊.

    沈墨非與李諤都看出她轉移話題再加尋求保護的用意,沈墨非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而李諤狹長雙眸中的寒光更盛.

    朱縣令一連問她溫室種菜如何種植等等,言語之間頗為急切.青籬想了想.目光掃過沈墨非,然後道:"朱大人,這溫室蔬菜雖然效益可觀,但是投入也大,並非一般的平民百姓人家能夠承受的.再者我也是頭一年種植,技術並不成熟,一旦那些百姓操作不當,可能血本無歸呢.李青兒可不願叫朱縣令因此而背上罵名.不若從長豐縣中挑幾家有實力的,做為試點,待這技術成熟,再做大面積推廣,您看如何?"

    朱縣令微微一愣,沈墨非接口道:"李小姐思慮得甚是周全."

    李諤見自己的話題被這李青兒輕描淡寫的轉移,還引得朱縣令與沈墨非二人興趣大增,頗有深入一淡的架式,重重的哼了一聲,轉身向外面走去.

    沈墨非與朱縣令二人連忙止住話頭,跟在李諤身後去了.青籬見這些人終于走了,也松了一口氣.

    交待張貴與李大郎幾人在此地守著,又將陸聰也留了下來,這才帶著杏兒與柳兒兩人回府.

    張貴與李大郎幾人天將擦黑才回來,青籬聽說挖出的溝壑已然被填平,還有些村民自告奮勇的說.若是那些人再來,便遣人來知會,她這才放下心來.

    如此過了三四日,荒地那邊也無什麼動靜,而招佃戶的事情也于前兩日放出了風聲,這幾日李府人來人往絡繹不絕.除了小李莊與小趙莊的人,丁香巷子里的街坊以及周邊居民聽說了這事,也有不少前來報名的.

    粗略清點了一下,光是縣城之中竟有五十戶之多,還有縣城更遠地方的人家不斷的前來報名.青籬略一思量,便止住了縣城中的報名.

    在她心里還是略偏向于小李莊與小趙莊的人.那些人整日侍弄土地,能吃苦,也有經驗,離荒地又近,若是再碰到諸如這次被人強覇田產之事,那些人也能及時趕到,是最合適不過了.

    這一日傍晚,張貴與李大郎四人從荒地回來,將一大摞子名單交給小姐,青籬見最上面一張分別寫著小趙莊一百二十戶,小李莊一百五十七戶,再加上縣城之中的五十多戶,共計三百三十戶佃農.再往下細細翻看,大多是五六口之家的,青籬在心中略做盤算,在這樣耕作工具落後的古代,若是精耕細作,一個壯勞力頂多耕十畝的地,平均耕作也就是五六畝的樣子.這些佃戶粗略按人頭分算下來,一家耕種約二十五畝.三百三十戶便是八千二百五十畝.對于她這塊荒地來說,這些勞力已然足夠了.

    接下來就是找些對喂養牲畜在行的農戶和有經驗的果農.

    張貴四人按照小姐的吩咐,對報名的農戶進行一一的排查,主要是怕有人為了多佃田,而虛報人口,到時地種不過來,白白的荒廢了.

    一連查了四五日,才算是弄了清楚.將結果報與小姐,青籬略微聽了聽便讓他們自行做主去.

    經過這些日子,她看這張貴,李大郎,賀松,賀竹四人都是精干之人,除了賀竹有些年輕氣盛的炸刺勁兒,其它三人行事也極有分寸,便有意識的放一放權,自己好躲些清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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