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王朝 作者:猛虎 (已完成)

 關閉
ig1974rf 2011-6-29 12:27: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2 80166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8 13:09
第二十九集 第三章



  三倍鐵騎馬踏連營,夜襲突如其來,恍如天降之災,帝國守軍毫無防備,盡管英勇抵擋,仍挽救不了被殲之命運。

  不到一個小時,屠夫們就已經完成任務,停手收工。

  聖火狂徒頑抗到底,除五十幾名俘虜外,全都喪身僕地。

  偽軍自不必提,他們做一番象征性的抵抗之後就舉起武器投降,大部分被俘,僅少數人逃脫。

  上千顆異教徒的人頭被扔出來,依次整齊地擺放。

  主街上布滿了首級,五十幾個異教徒俘虜被押到鎮中心廣場上。

  猛虎騎兵們敲鑼打鼓,禮貌地敲開一扇扇緊閉的房門,客氣地把鎮民們請到廣場上,請他們觀看不收門票的血腥而刺激的夜間真人秀。

  投降的偽軍自然也被組織起來,集體觀看精彩演出。

  「我是別亞,猛虎自治領中央軍團軍團長。我膽大包天,殺人如麻!上帝賜我一條瘸腿,但也送我當上了猛虎軍團的首席騎將!」

  別亞舉著寶劍,在廣場中心緩轡而行,大言不慚地自我吹噓。

  欲讓人服,先得立威,以上千顆異教徒血淋淋的首級做背景,有誰會懷疑別亞不是殺人如麻的魔王?!

  樹威之後,還得施恩。

  「今天晚上,我奉丹西領主之命,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別亞又一次舉起了寶劍,「元布鎮的所有百姓,成為自治領的子民,永遠不再受異教徒的壓迫!我的朋友們,你們重獲自由!」

  並沒有想像中的歡呼場面,廣場上鴉雀無聲,但鎮民們的表情卻非常豐富。

  有人飽含熱淚,喃喃祈禱;有人揉眼摸耳,似乎不敢相信;有人震驚不已,一臉茫然;也有少數人比較清醒,暗自低頭沉思……

  「元布鎮,是南部半島第一處被解放的自由地!你們,是自治領的第一批子民!當然,」別亞環視八方,以加強語氣,「我看有些人似乎在擔憂,害怕異教徒殺回來報復。我告訴你們,元布鎮將受到自治領政府的永久保護!我告訴你們,元布鎮將永遠擺脫奴役,遠離恐懼!」

  「你們會在這里駐扎嗎?」一個大膽而清醒的鎮民發問道。

  「不,我們不會就此止步,我們還要解放其他的城市和集鎮,直到整個半島徹底自由!」

  「可要是你們走了,我們怎麼辦呢?」又一個蒼老的聲音發問。

  「聖經有雲,上帝也只幫助自助的人。我們幫助你們打破枷鎖,而今後的自由,必須由你們自己來保衛!保衛你們的家鄉,保衛你們的親人,保衛你們神聖的自由權利!」別亞早有準備,「當然,我們將盡力給予你們支援。我將留下一名軍官,協助大家建立自衛民軍!」

  有少數人開始鼓掌,但大多數鎮民還是沉默。

  別亞舔著嘴唇。

  殺敵容易,但征服人心,尤其是在一片異教徒的黑色恐怖中激勵普通民眾起來斗爭,就要困難得多了。

  「現在,我缺少一名鎮長!」別亞倒轉劍柄,向鎮民們遞去,手卻指向被俘的聖火教徒道︰「誰敢第一個拿此劍砍下一顆異教徒的人頭,他就是鎮長!他就是代表猛虎自治領駐扎元布鎮的保護人!」

  廣場上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嗡嗡地響成一片。

  顯然,別亞要把他們逼上反抗沙漠帝國的不歸路。

  「我來!」等了好一會兒後,一個矮墩墩的中年商人站了出來。

  「閣下如何稱呼?」別亞把寶劍遞到他手里。

  「雷尼。」

  「干什麼工作?」

  「紡織業主。」

  「為什麼願意在這種危險的時候出頭?」

  「異教徒殺了我的弟弟,搗毀了我的工場,我要報仇!」

  「好極了!」一切都與別亞的理想條件相符,「請動手!」

  雷尼運足了勁,砍在一個異教徒的脖子上。

  紡織業主的殺人手法顯然不夠利索,那顆人頭尚連著皮肉,掛在頸口上,汩汩的血從那里不斷冒出。不過,這並不影響什麼,反而更加增添了廣場上的恐怖效果。

  別亞當場簽發委任狀,任命雷尼為鎮長,指定他為猛虎自治領駐元布鎮全權施政代表。

  「好!再接下來呢,我還需要一個副鎮長、一個財務官、兩個後勤官、一個軍事總長、一個軍事次長、二十個步兵隊長、十個工程兵隊長、三個偵察隊長……」

  別亞的嘴里劈里啪啦地報出職位和數字。總之,只要你敢砍一顆異教徒的人頭,就能夠出任元布鎮的軍政頭目。當然,這也意味著,你與異教政權徹底決裂,再無回頭路可走。

  雷尼起了頭,原先敢怒不敢言的人,這會兒都敢動手了。

  總有膽大的,總有仇恨異教統治的人,他們一個個地站出來,先殺人,後就職。五十幾個異教徒身首分離,五十幾個勇敢者取代了他們的位置。

  元布鎮的新領導班子在血泊中誕生了。

  和預先估計的相同,沙漠帝國的統治,大大觸犯了城鎮有產階層的利益,而敢於斗爭的,是秉承早期創業者傳統的自由派商人。挺身出頭的,大部分是中間階層的鎮民、中小商人或者殷實鎮民。其他階層的,也有兩個富商和七八個普通工人。

  當五十幾顆人頭被盡數砍光後,別亞已經在元布鎮獲得了一個支持自治領政府的新政權,一個只有跟猛虎軍團攜手合作才能存活下去的重要利益集團。

  在徹底打敗沙漠帝國之前,他們將成為反抗異教統治的中流砥柱,而在完成歷史使命之後,自治領將想辦法把他們轉換角色,變成自己在半島地區的忠實代理人。

  當然,這是以三千凶悍的猛虎騎兵撐腰,在純暴力基礎上建立的政權。要想徹底控制住全鎮,這遠遠不夠。

  兩盟半島以商業城邦為主體,是典型的商業文明地區,社會結構完全不同於農業文明帶。在這里,豪商階層有錢,產業雇工有人,中間階層有志,選擇了自己的主要盟友之後,別亞還必須籠絡外圍勢力,建立一圈繞一圈的環狀結盟體系。

  「現在,我請全體與會鎮民投票,選出鎮上最可惡的十名奸商!」別亞開始進行第三個步驟,「投票無記名,完全保密!你們也不必擔心奸商的報復,不必擔心任何人的反攻倒算,我手里的寶劍,替你們做主!」

  嘩,這下熱鬧了。

  大家踴躍投票,遭人痛恨的奸商很快就被選了出來。

  再次與別亞預想的相同,這幾個都是非常富裕的豪商巨賈,有的跟異教徒勾結,大發橫財;有的靠黑道力量,欺行霸市,壟斷市場;有的巧取豪奪,不擇手段地斂財;有的囤積居奇,大發國難財。

  別亞早就為他們準備好了一切。

  全家砍頭,一個不留。全部財產沒收,半數充當軍費,半數分發給窮苦的小商販、雇工和無業者。

  終於,除了極少數幾個豪商有兔死狐悲之憂色外,全鎮一片歡呼!

  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

  組建軍政機關,任命各人的職務。

  與猛虎自治領簽訂保護協議,明確各自權利義務。

  沒收幾個大奸商的財產,分發鎮內窮人,主要是取悅下層雇工。

  用沒收的錢財組建民軍,用繳獲的武器把鎮民們武裝起來。

  留下一名小隊長擔任元布鎮的軍事顧問,協助軍官們訓練民軍,並在鎮外圍牆築壘,建立防御體系。

  午夜時分,猛虎大旗在鎮中心廣場升起。

  悄無聲息間,元布鎮已經改旗易幟……

  奎爾走進帥帳,丹西正在里頭披閱文件。

  這位佣兵出身的老將,雖然跟隨丹西前往兩盟半島,但卻沒有上陣參戰的機會,而是被指派到後方,收編各佣兵團殘兵,招募半島民軍,聯合組建半島軍團,並對他們進行訓練。可昨天下午,這位老將卻突然接到緊急召喚,要求他立刻來前線接受命令。

  奎爾馬不停蹄地趕到時,已是凌晨七點,丹西早就起身,開始處理公務。

  「哦!奎爾先生,」丹西在一份文件上簽完字,擺手道︰「請坐。」

  「領主急召老臣,不知有何任務?」

  「上陣搏殺,我想讓年輕人多歷練歷練,像您這樣的功勛老將,在後方訓練部隊,指導小輩們殺敵就可以……」

  「我未到六十,尚是中年人,領主大人千萬不要把我歸到什麼老將里頭!」

  奎爾連忙拍胸脯,以示自己正當盛年,天大的擔子也負得起。在猛虎軍團里頭,一直是競爭上崗,賽馬擢才,沒有任務就沒有軍功,沒有軍功就得不到提升,故而誰都不願被閑置養老,希望有表現的機會。

  「呵呵,」丹西笑得有些苦澀,「我接到兩個消息,一則喜訊,一則噩耗。」

  「別亞誤打誤撞,踫到了凱魯。那家伙,踫上打仗就要插一腿,跟著跛子跑到敵後去了。」丹西嘆氣道︰「據摩那狄情報系統傳回的密報,大前天,我軍的兩萬騎兵覆滅於飛梭城下。」

  「您想派我去談判?」

  「使者我已派出,但卻被異教徒亂棒打死,拋尸城下。艾哈邁德跟我們已經不共戴天,再無任何妥協的余地!」丹西冷狠道︰「當然,我也不會跟他講任何客氣!」

  「現在沒有跛子和狗熊的任何音訊,生死未卜。我想派一個熟悉兩盟半島情況的人潛入敵後,與他們取得聯系,特別是告訴凱魯,他的老婆孩子馬上就要來前線了,請他立刻趕回。」丹西苦笑搖頭,「大狗熊天性好武,一到打仗就手癢,不一定聽得進去,所以得派一位像您這樣德高望重的老將去勸他回來。」

  「您放心,我一定拎著凱魯的耳朵,揪也把他揪回來!」

  「有勞您了,此事完成,記您首功!」丹西站起來道︰「昆達的慘狀,我不願再落到凱魯身上。萬一凱魯有什麼三長兩短,就請……」

  說到動情處,丹西眼圈也有些發紅。

  「領主放心,活要見人,死要收尸。」奎爾畢竟是老將,久經腥風血雨之考驗,「無論怎樣,我都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

  「拜  啦!」

  丹西親自把奎爾送出營外。

  望著老將飛馳的背影,他緩緩恢復了鎮定,石雕鐵鑄般的臉上波瀾不現,凌厲的雙目強自收攝怒火……

  「別亞將軍,您不多休息一會嗎?」雷尼挽留道。

  「還有上百座城市、無數個村鎮,正在等待自由的福音!」別亞舉起十字利劍,「從元布鎮開始,恐懼將不再屬於我們,而只會屬於異教狂徒!」

  與雷尼等人揮手相別,戰士們縱馬飛馳,向東急進,一直沖入紅艷艷的朝陽之中……

  在元布鎮牛刀小試,試點情況非常成功,為別亞今後的顛覆行動提供了一個典範樣本。

  這次敵後作戰,與中央郡有相似的地方,也有不同之處。

  兩者都是正面吸引住敵人的主力,偏師在腹地亂搗亂攪。

  然而,中央郡是處於主力戰場全面劣勢情況下,必須團結最大多數的農業生產者以打敗絕對優勢的敵軍,付出的政治代價極高,全郡都成為自由民,且永久免稅。兩盟半島是在優勢正面戰場下的側後襲擾,自治領開出的條件就保守得多了。

  中央郡是一場國內抗擊侵略的自衛戰爭,凝聚力更強,戰斗意志更烈,而兩盟半島是一場爭霸戰爭,於陌生的國土上,對著敵人在政治上的致命缺陷下手,以煽動顛覆和叛亂為主,兼以有利條件下的集結決戰,其劇烈程度遠不及前者。

  不過,凡事亦不可絕對。跛子別亞剽竊了獨眼龍巴維爾的戰法,卻又加以推陳出新,以騎兵快風快刀的慣常戰法,創造出一連串的速攻奇跡。

  當賽義德帶人在遙遙的遠方到處追索殘敵蹤影的時候,別亞卻在他的身後開始了瘋狂的顛覆運動。

  潰爛,從內部悄悄開始……

  「弟兄們,第一個沖上山頭的,賞一千金幣!」

  利祖舉著十字架軍旗,在給十字軍團鼓氣。

  狄龍從猛虎自治領手里攫取了這支部隊的指揮權,利祖當上了軍團長。

  新官上任三把火,當然必須干出個樣來。戰場上是很現實的,一切憑戰績說話,打得好,就受重視,受尊敬,說話才有份量。打仗水平差,攻不下,守不住,不僅軍官在分配戰利品時不好意思伸手,就連普通戰士也會遭到羞辱,在其他部隊面前抬不起頭來。

  丹西交出十字軍團的指揮權,順帶把主攻西山的任務也脫手出去,詹魯軍團只是協助,主力變成了十字軍團。明顯的,猛虎軍團準備看他們的笑話,而聖瓦爾尼則必須打出漂亮的仗來回擊這種嘲弄。除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之外,狄龍還親自擔任攻堅總指揮,負責西山之戰。

  呼啦啦的人群朝山上涌去。

  箭雨和投槍從上方密集地砸下。

  十字軍一片片地倒地,尸首順著山坡滾下。

  狄龍面不改色地仰頭觀戰,目光冷峻,喜怒不現。

  丹西出的這道難題,雖然很不容易,但狄龍卻坦然接過,冷靜答卷。他不是沒有倚恃,詹魯軍團雖退居輔助地位,但指揮官亞農卻是他的人,會盡心盡力地配合作戰,而不是故意拆台。

  「都吸引到臨坡工事來了嗎?」狄龍問道。

  「沒錯,我們畢竟人多,他們不能不從各處抽調人手來協助。」利祖答道。

  「你那邊呢?」狄龍轉頭,「亞農將軍。」

  「一切就緒。」亞農施禮。

  「那好,我軍一起動手,叫異教狂徒們嘗嘗厲害!」

  狄龍抽出精靈之眼,下達總攻命令。

  驀然間,山腰處臼炮齊發!

  按理,因距離不夠,投石機砸不到山腰以上的防御工事。但亞農卻想辦法給投石機裝上軸轤,巧妙地改造山路,並在山腰建立投石機平台,實現了大威力遠程武器的不斷前移。

  投石並不分散拋擲,平均用力地打擊所有臨坡工事,而是專朝一處猛砸──山頸的溪流源頭。

  山地防御,自然有相當多的優勢,但也不是沒有缺陷。倘若山上沒有水源,或者被人切斷,那就要麼撤退,要麼坐等渴死。

  付出近萬人的代價後,西山的山腰工事已經被神聖同盟攻佔,除了一個泉眼外,所有山溪山泉都落入了狄龍手中。狄龍也預謀很久,準備一舉斷絕守軍的最後水源!

  「砰!」

  「砰!!」

  「砰砰!」

  石塊砸得水源附近的土壘石堡塵煙四起,碎石飛濺。

  老練的詹魯士兵以盾護身,抬著撞木,趁本方實施火力壓制,敵人被砸得抬不起頭的當口悄悄偷進。

  狄龍親臨前線,和利祖一同指揮十字軍跟隨前進,準備在突破壘牆後入內肉搏。

  詹魯兵確實比任何人都熟悉攻堅和守御,他們很快除去工事前的一切陷阱、蒺藜、尖刺,掃清了前進道路上的障礙,偷摸到敵壘之前。

  猛然,矢石齊下,投槍猛擲。

  沙漠帝國守軍很有經驗。大多數人躲在二線,避開投石機的砸打,免遭傷害。待敵人靠近時,大家才重返第一線,以極快的速度突然沖回到壘牆邊,射箭扔石,給對手以最大的殺傷。

  打擊來得迅速而猛烈,最靠前的百余名詹魯士兵猝不及防,死於其下。

  不過熟悉山地攻防的亞農早有對策,他率領後隊戰士們迅速布成龜陣,用巨大的塔盾從頭到腳嚴嚴實實地護住身軀,每五十人組成一個鐵殼烏龜,抬幾根巨大的撞木,朝山堡撲去。

  鐵殼烏龜陣幫助戰士們躲過突然降臨的矢石暴雨,他們剛才借助火力壓制的機會也已經偷摸到敵壘前不遠,烏龜雖慢,但因為距離也短,還是很快就靠近了壘牆。

  看到敵人抬著巨大的撞木接近,守壘的帝國步兵也有辦法,他們從壁孔堞口伸出極長極長的鉤子、鐵杵,用力捅擊,推開撞木,刺殺抬木的敵兵。

  不過,他們失算了。這一回,詹魯人抬著的鐵頭大圓木,看似撞木,實則不然,是一種很獨特的火攻武器。

  木頭的中心被掏空,塞入硫磺、煤炭、棉絮,甚至還有牛糞等物,再放入少量火油助燃。揭開蓋頭後,點火即可引燃。這種巨木,專為山地進攻而設計,不是靠火或者爆炸來殺傷敵人,而是用可怕的濃煙來打擊山間堡壘里的守軍。

  在山上建立防御工事,需要克服很多工程技術難題,為使堡壘更加牢固,除地表陣地外,還需要深挖兩米,建立地下坑道,並預留出氣口和射擊孔。

  應該說,在當前工程技術水平下,沙漠帝國的這個山地防御體系還是頗為先進的。不過,善於山地和城池攻防的詹魯土撥鼠,卻從中找到了破敵之法。亞農早已暗窺很久,派偵察兵查證,派小股部隊試探,摸清了那些巧妙偽裝的氣眼和射孔的位置。

  詹魯鐵殼龜不是去撞壘牆,而是把這種不斷噴發毒煙的大煙管子塞進氣孔和射孔,就像一個後生客氣地給長輩敬煙一樣。只不過,這個沒見過世面的笨手笨腳的烏龜小輩把方向搞反了,將噴煙冒火的一頭塞進了長者的嘴里!

  山堡土壘的地下坑道部分,一下彌漫起嗆人刺鼻的濃烈毒煙,靠近這「詹魯牌特制香煙」的士兵,自然燙得滿嘴是泡,幾近窒息,上頭的人也被燻得涕淚橫流,聞之幾欲作嘔。

  進攻方自然有所防備,大家事先都在口鼻掩上了濕巾,不會怎麼影響戰斗力。

  晚輩如此熱情,長者感動得鼻涕眼淚一大把,激動得要親自出來表達盛情謝意。

  帝國守軍見勢不妙,連忙采取反沖鋒戰術,奔出毒煙繚繞的營壘,逆襲敵軍!

  詹魯鐵殼龜一邊守護煙管,一邊抵抗。

  狄龍當然不會坐視。

  「十字軍弟兄們,發財的機會到了!」

  精靈之眼出鞘!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8 13:10
第二十九集 第四章

  利用山堡半地上半地下的特點,以大煙管把敵人燻出來肉搏,然後借助十字軍團的人數優勢進行混戰,泉眼周圍的堡壘群被全部攻破,沙漠帝國失去了在山頸處的最後一處水源。

  為避免過大的傷亡,山周的佯攻牽制部隊全都停手,泉眼周圍的將士們也不再繼續向上仰攻,神聖同盟開始構建防御工事,迎接對手的反撲。

  情況變得對沙漠帝國非常不利,帝國守軍被迫沖出堡壘去反攻山頸泉眼,進行一輪接一輪的迅猛沖鋒。

  狄龍則好整以暇,命令部隊據壘防御,大量殺傷敵人。他手里的兵力優勢也得到了充分利用,山頭守軍總計僅萬人左右,而狄龍手里可調用的十字軍團總數多達七萬,完全可以應付長期消耗戰。十字軍分批投入戰場,先消耗敵人的兵力和銳氣,然後再突然出外逆襲反攻。這種打法,即便在傷亡比例上,沙漠帝國守軍也相當吃虧。

  連攻一日沒有效果,遺下數千具尸體後,山頭僅剩的兩千守軍不得不下山逃竄。

  在這場長達數周之久的西山攻堅戰中,八千帝國守軍被消滅,兩千人逃脫,而神聖同盟則付出一萬八千人的代價,傷亡是對手的兩倍有余。

  不過,以這種代價控制這處戰略要地還是值得的。艾哈邁德的鐵三角已經被打破,西山成為逼壓聖杰西城外駐地的制高點,神聖同盟既可以架設投石機轟砸城池,也可以從幾個方向夾擊對手。

  艾哈邁德被迫把城外部隊撤入城內防守,而神聖同盟則開始緩緩逼近,包圍城市,切斷內外交通,為最後的總攻做準備。

  當然,從總體戰局上說,沙漠帝國以一座山頭消耗了神聖同盟的大量兵力,拖住了很長時間,令他們到現在才能形成合圍攻城態勢,也可以滿意。

  神聖同盟的總兵力僅為對手兩倍左右,強行攻城的話,勝負很難預料。而且,在如今這種情況下,攻守態勢非常明顯,能想的奇策詭計也已然不多。

  最關鍵的在於,敵人有強大的援軍可期。如果不能在一個月之內攻下此城,形勢將完全逆轉!

  神聖同盟雖也有十余萬後援,但對手的援軍多達三十萬,此消彼長,在總兵力上仍將回復到過去的微弱劣勢狀態。對方背城借一,以優勢兵力出城野戰,神聖同盟前景不妙!

  目前形勢下,又一場豪華賭局擺上了桌台。

  如果能在一個月內攻陷聖杰西城,誅殺艾哈邁德,則半島形勢可定。如果攻城而不拔,不僅將士們會在城牆下損傷慘重,兵力劣勢進一步拉開,而且可能遭到敵軍的內外夾擊,出現腹背受敵的危局!

  當然,丹西也可以選擇圍而不攻,絕塞交通,切斷糧道。但聖杰西城軍資儲備充盈,耗上半年時間絕對沒有問題。一個多月後,兩方的本土援軍都將抵達,神聖同盟一方的兵力將從兩倍於對手轉為微弱劣勢,不可能再去圍城,戰爭又將恢復到以前的僵持對壘態勢。



  打還是不打,賭還是不賭,嚴峻的選擇,又一次擺在了丹西面前……

  賽義德可沒有料到,別亞遭遇如此慘敗,將近九成兵力一役而歿,仍然斗志昂揚!

  這個對手與其他人完全不同,他並未像一般的潰逃突圍部隊那樣變成驚弓之鳥,亡命逃逸,跑得越遠越好,而是就在失利戰場附近躲藏起來,待自己率大隊人馬追遠之後,再返身殺個回馬槍!

  剛開始,有關後方部隊受襲的消息傳來,賽義德還不怎麼相信,認為這只是小股殘敵在後方搗亂。待到後來,告急訊息接二連三,他方醒悟過來,原來自己所追的,才是一支故意留下各種逃逸痕跡的誘敵小分隊,而隨瘸子突圍的主力,其實滯留在飛梭城附近!

  那個一箭射斷自己手中鐵弓的邪教瘸子,竟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確實大出賽義德的意料之外,而其下手之狠,行動之速,更是令人驚訝!

  三千敵騎成扇面狀橫掃,忽分忽合,忽零忽整,小村小鎮分兵進駐,城市和大型集鎮聚軍合攻,十天之內,二十幾個村莊、六個集鎮和一座小城就淪陷敵手!

  大勝的喜悅,被別亞在後方肆無忌憚的顛覆行動沖淡了很多。率一萬五千輕騎飛身急追逃敵的賽義德,面對後方聲勢浩大的叛亂行動,不得不掉頭回轉,返身來撲滅這股有燎原之勢的邪火。

  一來一去,不僅無咫尺之功,還跑得氣喘吁吁,人  馬乏,連驍勇的馬駝客也感到了勞頓,賽義德不得不中途修整一日再行軍出發。

  當然,部下可以舒舒服服地睡覺,而身負重任的將領卻沒得休息,必須分析情報,研判形勢,確定後續作戰計劃。

  「瘸子和大狗熊在往西南方向掃蕩前進,幾乎一天幾個村莊、一座集鎮地煽起叛亂。」史吞拿比劃道︰「被敵騎小分隊誘騙往東,我軍主力與他們之間的距離一下拉開很遠。目前,我們離他們尚有十天路程,接下來的日子必須奮起急追才行哪!」

  「但也不能追得太急呀!」賽義德皺眉道︰「日行百里,蹶上將軍。咱們手里這支騎兵,乃是帝國後方唯一的一支機動部隊,如果不顧一切地猛追,萬一那個奸詐的跛子半道設伏,被敵人消滅,今後的戰局可就不妙了。」

  「聽任跛子這麼搞下去,只怕更加危險。」史吞拿手指地圖,「你看,飛梭城周圍的集鎮村莊,幾乎全都豎起叛旗,整個飛梭城變成了一座孤島。城內僅五千守軍,雖然跛子兵少,不敢來攻,但城內守軍亦只能戰戰兢兢地守住城池,一出外就有可能被他們覷個空子消滅,甚或偷奪城池。」

  「跛子這一手是比較厲害,看準了我們後方兵力不足的缺陷,到處煽風點火,攪起叛亂。他手下那伙殘兵敗將雖然人數不多,卻都是些亡命之徒,沒有力量攻佔大城,就從農村包圍城市,抓市鎮和村莊下手。他的想法是,先孤立和削弱大城,待時機成熟,整片地區完全落入叛黨手里後,再像拔釘子一樣將城市一個個攻克。狠毒呀!」賽義德說道︰「若不是我們來自本土的援軍很快就會抵達,估計還真拿他沒轍。」

  「怎麼可能拿他沒轍?!你未免也太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了吧!」史吞拿道︰「跛子和大狗熊只有兩三千人,而且還剛吃了個大敗仗。我們可調動一兩萬機動部隊來圍追堵截,他哪里有得逃?!」

  「史吞拿先生,您仔細分析一下別亞的目的吧!他現在是以最快的速度顛覆我國基層政權,建立起網狀的反叛據點體系。假如我們跟在身後去追,交通線上是一串串反叛據點,需要一個一個地攻堅。那些邪教刁民跟跛子臭味相投,拚死護衛他們的罪惡基地。由昨天那個村莊就看得出來,雖說我軍長途遠奔後非常疲憊,但一個村莊據點竟然花了一天時間,死了數百將士方才攻下。」賽義德耐心地解釋道︰「跛子在前頭勢如破竹地建立叛亂政權,我們在後頭一個一個地啃硬骨頭,很難在短期內追上他們。」

  「如果我們輕師急追,不理睬這些據點或者繞道而行,也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不清除這些叛黨基地,我們等於是在敵人的地盤上行軍,跛子對我軍的動向一清二楚。」史吞拿聳肩道︰「再加上他善使奸計,搞不好我們會跳進敵人早已布好的火坑陷阱哪!」

  「如果要等到本土援軍趕來,我們才能消滅這股小小的敵軍,只怕會徒遭弟兄們的笑話吧?!」史吞拿斜乜賽義德一眼,「幾倍的馬駝客輕騎和羽林軍精銳部隊,竟然消滅不了這點兒敵人,反而讓人家像蚊子下卵似的把大片領土變成叛匪叢生之地,聖教的臉往哪擱?!你的軍功又體現在何處?!」

  雖然不再敢明目張膽地公報私仇,但讓那個可惡的大狗熊多活一日,史吞拿都感到難以忍受,直欲滅之而後快!賽義德的謹慎,邪教惡少自然很不滿意。

  當然,賽義德同樣也渴望建立軍功,升官晉職,只不過,他的心計手段遠比這個聖教少爺高明得多,思慮謀斷也要縝密全面得多。

  「我當然不是說咱們必須消極應對。料敵從寬,必須仔細計議,動起手來才能有把握。」賽義德沉吟一會道︰「我在想,瘸子這麼狡猾的家伙,應該知道我國的本土援軍大概一個多月後就能抵達半島。數十萬大軍來援,他的這點兵力將如巨石下的鳥卵,被一下碾得粉碎,辛辛苦苦建立的叛亂基地,也將一下子被連根除掉。瘸子肯定有所算計,不會甘心讓這種局面出現。站在敵人的角度想想,瘸子如果要改變這種態勢,又應該怎麼辦呢?」

  「哦?」史吞拿眼中一亮,「你有什麼主意?」

  「如果我是別亞,就一定會想辦法盡早將我們這支騎隊殲滅,這是唯一的活路!把我國後方這支唯一的機動部隊除掉後,因陛下在前線吃緊,抽調不出兵力回防,後方的守軍只能困守大城市和交通要津,廣大的農村鄉鎮盡皆失去控制。如果我是別亞,就會攜此之威,不僅繼續奪取村莊集鎮,還要協力攻佔大城,在我國後方腹地建立起一片鞏固而牢靠的叛亂基地。」賽義德緩緩整理思路道︰「這種戰法非常難以對付,如果讓別亞完成任務,即便我國援軍主力抵達,瘸子亦可以依托基地防守,有繼續頑抗下去的資本,而不至於坐以待斃!」

  「你是說,瘸子這麼做,其實是……」

  「正是!他以極其囂張的態勢煽起叛亂高潮,其實正是想誘殲我軍!」賽義德點頭道︰「目前的態勢下,他達成這一任務,也並非完全不可能!」

  「那他會怎麼做呢?」

  「他會怎麼做,現在我也沒有想通。」賽義德摸著自己的大胡子,皺眉沉思,「不過,瘸子一直在飛梭城附近活動,把這座大城徹底變成叛亂海洋中的孤島,顯然是想攻我所必救,在這里頭做文章。」

  「你想想,先輸後贏,在哪里跌倒又馬上在哪里爬起來,還有比這更振奮軍心的嗎?消滅我軍,拿下飛梭城,然後再急劇擴大叛亂範圍。等他們形成了潰爛之勢,搞出一個國中之國後,即便數十萬本土大軍趕來,只怕一時半會也不一定能奪回失地。何況,本土援軍還要北上聖杰西城拱衛陛下,今後的形勢將如何發展,就很難斷定了。」

  「對呀!」賽義德一番分析,史吞拿拊掌大叫。

  他幾乎整個身子趴在了地圖上,仔細研究飛梭城周圍的形勢。可惜,琢磨了好半天,未能有任何收獲。

  「不至於吧!」史吞拿無奈地抬起腦袋,「飛梭城都已經打成這個樣子了,瘸子還能在這里玩出什麼鬼花樣?!」

  「他會玩什麼花樣,我們無法猜測,」賽義德微笑道︰「但有一點,我們必須重視。數千敵騎曾躲於飛梭城附近某處,逃過了我們斥候的耳目,不動聲色地隱藏起來。」

  「在飛梭城周圍,能夠提供這種掩護的地方,」賽義德的手在地圖上移動,「只有城北森林、盤絲沼澤、城南丘陵等少數幾個地方。這個秘密集結點,可能是解開瘸子詭計的一把鑰匙,找到了它,問題就會迎刃而解!」

  「哎呀!太精彩了!」史吞拿又興奮起來,「老弟,你確實是厲害,下次覲見陛下,我一定將你洞察先機,大破跛子別亞的事跡向他詳細匯報。」

  「戰爭尚未結束,談其他的東西為時過早,」盡管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盡管心里樂滋滋的,但賽義德還是知道,此刻不宜得意忘形,「一切待勝利後再說。」

  「另外,我需要一位武功高強的人去察探上述地方,」賽義德道︰「既摸清楚敵人的秘密基地何在,又不能驚動……」

  「沒問題!」史吞拿想也不想地自告奮勇,「這事交給我吧!」

  「如此,有勞閣下了。」

  賽義德臉上含笑,心中更樂開了花。

  指揮作戰雖然不行,但干這種活計,武功出眾的史吞拿確實拿手。

  盡管主將的戰略決心未下,統帥部仍在舉棋不定,但攻城準備工作卻沒有耽擱,已經在如火如荼地進行開了。

  城外和西山的投石集群,日夜不停地轟砸城牆,亞農率詹魯軍團又在挖掘地道,各種攻城器械也趕造完畢。只等一聲令下,大軍就能立刻出動,撞門摧牆,蟻附攀援,進行全面總攻。

  目前的形勢對於艾哈邁德來說,就更加簡單了。他的任務就是堅守城池一個月時間,然後視對方之應手,決定如何反擊。

  聖杰西的城牆被整固加周,修繕一新,各種防御設施也全都得到加強,守軍兵力也被合理地配置到各個城防戰區。

  內城投石武器在反擊對手,朝著敵人的投石集群進行遠程投射。

  吸取上一次在仙子丘陵的教訓,為防詹魯土撥鼠再玩花活,艾哈邁德除環城布設大量聽甕以監控地下動靜外,還學著席爾瓦的做法,反向挖掘地道,防護外圍,把來自地下的威脅降到最低。

  為護住城池,保證能夠堅守一個月的時間,艾哈邁德天天親自爬上城頭,觀看敵軍動向,視察備戰工作,指揮防御部署,為麾下的將士們助威打氣。

  皇帝奔赴前線,兩名元帥自然也在後護衛,陪同視察。

  「我方有七八萬人馬,邪惡聯盟兵力不足二十萬,」何賽因皺眉道︰「丹西只怕不會攻城,最多是切斷交通,包圍城市而已。」

  「在我們準備充分的條件下,敵人僅有一倍兵力優勢,還要在一個月時間里迅速拿下,對方應該不敢這樣蠻干。」奧圖曼點頭,「不過,丹西和狄龍這兩個邪教小兒,卻是心計奸猾,手段毒辣。一旦我國援軍抵達,形勢將會逆轉,他們難道會聽任這種不利局面出現嗎?」

  「會不會把希望寄托在瘸子身上?」何賽因道。

  「瘸子別亞?不至於吧!」奧圖曼搖頭,「兩萬敵騎基本上被殲滅干淨,剩下點殘兵敗將,能攪出多大名堂?」



  「瘸子的破壞能量可不小,我們還得當心。傳令賽義德,盡快把瘸子緝拿消滅。」一直沉默遙望的艾哈邁德插話道︰「至於丹西,目前是既想攻城,又怕損耗過重,正自猶疑不決。趁此機會,咱們要給他點顏色看看!」

  「您的意思是?」何賽因惑道。

  「你們看,」艾哈邁德環指四周,「丹西雖僅兩倍兵力,卻把聖杰西城四面合圍,箍個水泄不通,內外交通全都斷絕。如果他真想一個月內破城,應該抓緊時間立刻動手才是,可他又優柔寡斷,猶豫不決。敵疑我斷,咱們就出城襲殺,破掉他幾個營壘,讓他這個鐵壁圍不起來!如此,我們保住城池的機會更會大增。」

  「可丹西布置的這個圍城營壘,也頗用了心機,環環相扣,互為支援。」奧圖曼皺眉道︰「如果我軍出城殺得不順,輕則影響士氣,重則可能出而不返,反被敵人殲滅哪!」

  「丹西的營壘部署是沒什麼缺陷,」艾哈邁德冷笑道︰「可神聖同盟卻有一個無法克服的重大缺陷──軍事布置再巧妙,也改變不了!」

  「哦!」何賽因和奧圖曼沉思片刻後,都恍然大悟,「您是說十字軍團!」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8 13:11

第二十九集 第五章

  黑夜里,一個人的陰影在灌木叢的掩護下悄悄潛行。

  奎爾對於兩盟半島,尤其是聖杰西一帶的地形非常熟悉,他當年擔任驚雷佣兵團首領,其總部就駐扎於聖杰西城。化裝成帝國騎官模樣,奎爾巧妙地穿越敵軍防線,然後飛馬南下,直朝飛梭城而去。

  奎爾沿途聽說了別亞在敵後的瘋狂搗亂行為,但跛子和他手下那支騎隊真稱得上來去如風,無形無跡,根本打聽不出他們的準確動向。

  同在猛虎軍團效勞,奎爾對瘸子別亞的作風非常了解,知道跟著消息去追蹤,只會在馬屁股後頭吃灰,根本找不著跛子的人影。與其亂打亂撞,不如先尋到他的基地,然後坐下來靜等。這樣做,與跛子踫面的機會反而更大。

  當化裝為普通商人的奎爾在飛梭城附近尋摸察探時,一個帝國騎兵裝束的人引起了他的注意。這人看似在毫無目的地巡邏轉悠,但實際上,老辣的奎爾卻看出,他是按猛虎斥候的行動規程和路線在踩點偵察,探索飛梭城的城防布置。

  搞不清楚此人的真實身分,奎爾也不敢過去試探,而是在樹林里隱匿藏身,偷偷觀察。這個異教裝束的騎手,繞城一圈後,悄悄地離開,奎爾施展輕功,躡手躡腳地跟在此人身後,不為其察覺地吊上他的尾巴。

  騎手沿著彎彎曲曲的小路,走進了盤絲沼澤,趁夜隱沒在一處高過人頭的嵩草之中。

  奎爾縮身在一叢灌木之後,心中猶豫不決。他有七八成把握可以認定,此人屬於一名化裝敵兵的猛虎斥候。但他對此也沒有絕對把握,萬一搞錯了,可能就會自投羅網。老將素來慎重,思來想去,最後決定躲在此處,偷偷觀察一段時間,有絕對把握的時候,再現身相認。

  夜幕四垂,蛙叫蟲鳴,盤絲沼澤更顯得幽靜陰暗。

  老將奎爾在灌木叢里躲了將近一個小時,看見足有三個人在嵩草堆里隱隱現現,偶爾可聽見小聲的交談。

  奎爾豎起雙耳,運起內力,凝神靜聽。從他們的微弱的對話聲音中,老將已經聽出,他們正是埋伏於此處的猛虎騎兵!

  就在奎爾準備起身走出灌木叢的時候,一直運功搜聽四周的老將,發覺有些不太對勁!

  指揮室里,丹西與狄龍、李維正在商議攻城事宜。

  「以十字軍團作為主攻部隊?」丹西皺眉道︰「狄龍老哥,攻打聖杰西可是一場惡戰哪!」

  「只要領主允許破城後屠城三日,」狄龍道︰「這幫家伙定會興奮如狂,不要命般猛攻。」

  「按理說,我的城池絕不允許屠城搶掠。」丹西沉吟著,「不過,倘若他們真能一個月內破城,擒殺艾哈邁德老賊,此事也不是不能商議的。」

  「只要領主點頭,事情就會好辦得多。」

  「狄龍大將軍,十字軍團的戰斗力,您真的有把握嗎?」李維也不怎麼樂觀。

  「沒有無能的軍隊,只有無能的將帥。」奪取西山之後,十字軍團的形象大為改觀,狄龍也頗有信心,「十字軍團的戰斗力是弱了點,但也要看什麼人來指揮了!」

  似乎在諷刺狄龍的自信一般,猛然間,城西隱隱傳來喊殺之聲!

  「報告!」霍夫曼一頭沖進指揮室,「異教徒趁夜突襲城西營壘,駐防的十字軍團措手不及,形勢非常危急!」

  黑夜中,有一道身影在草叢與灌木間飛掠,速度極快,偏偏身輕如燕,幾乎沒有弄出什麼聲響!

  若不是奎爾剛才為偷聽哨兵談話而運足功力凝神靜聽,也不可能會察覺這點微弱的動靜。奎爾連忙屏住呼吸,仔細關注這道黑影的移動。

  此人的輕功確實極高,只怕猛虎軍團里也沒幾個人及得上,比之丹西和威達等人亦不遑多讓。從身形判斷,不可能是凱魯,別亞等人的輕功肯定遠遠不及。奎爾可以斷定,此人不是猛虎軍團的人!

  那麼,他是誰?!

  老將的心髒一陣緊縮!

  這道黑影無聲無息地隱沒在了草叢中,半天未見蹤跡,想必是在詳細察探周圍的一切。

  奎爾深知,憑此人的武功,自己只要一動,就有可能被他覺察,故而只好臥地不動,繼續觀察和等待……

  聖杰西城以西的圍城營壘,由四萬十字軍團駐防。按理說,此處背靠西山,有堅實的依托,營地也建得比較牢固,應該不至於出什麼問題。然則那些十字軍團因剛剛獲得勝利,精神松懈,心生傲慢,輕敵之意高漲。再加上崗哨偷偷酗酒,前方守衛在察覺敵軍出城後報警又過於緩慢,結果,讓敵人鑽了空子。

  艾哈邁德確實是察敵入微。丹西和狄龍對於是否攻城猶疑不決,十字軍團這種部隊基本素質較差,勝利之後驕心頓長,不像猛虎軍團等百戰精兵那樣能一以貫之地保持謹慎小心,經得起勝勝負負的磨礪與折騰。這次夜間突襲,老皇帝對準敵人的弱點,並不搞什麼玄奧計謀,就是跟十字軍團比試基本功!

  奧圖曼親率兩萬馬駝客輕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出城門,撲向城西營壘!

  十字軍團的衛兵反應遲鈍,動作緩慢,被人飛速沖破大門,殺入軍營!

  兩萬馬駝客輕騎手在奧圖曼的帶領下,來回奔踩,縱橫馳突!

  火箭火把,如雨臨頭!

  藉著風勢,火舌燎卷,更增威力和氣勢!

  十字軍團哪里抵擋得住,不僅不能於混亂中迅速重整,反而四散奔竄,自相踐踏,死傷極其慘重!

  在下令其他部隊守好營壘的同時,丹西帶著親衛縱隊,狄龍率領聖瓦爾尼士兵,連忙趕來援助,但慘劇釀成,為時已晚。

  奧圖曼一個外科手術式的疾風快攻,造成嚴重殺傷後,在敵人趕來援助時飛速撤退,從容返回城內。

  這次夜襲,充分顯示出馬駝客輕騎與十字軍團在作戰素質上的差距。沙漠帝國損失不足千騎,而十字軍團傷亡過半,損失超過兩萬,其中絕大部分是在自相踐踏中喪身。

  不僅人馬損失慘重,令攻守部隊的兵力差距繼續縮小,大火還燒毀了半數營房和大量輜重物資。遭此一劫,不僅兵力優勢縮小,攻城準備工作被延遲,圍城部隊的士氣也受到嚴重打擊!

  「這就是我們必須寄予厚望的十字軍團的戰斗力!」望著斷壁殘垣,聽著四周的救火和哀嚎聲,丹西面色鐵青。

  「媽的,扶不起的稀泥巴!給老子趕快救火!重修營壘!」狄龍的臉漲成了紫豬肝,他不好朝丹西發作,故而照著利祖等十字軍團將領大聲吼罵,把胸中郁悶都發泄到他們頭上。

  這會兒,他忘記了自己剛才所引用的名言,沒有無能的軍隊,只有無能的將帥……

  等了足足有一個小時,那道黑影才又悄無聲息地竄出來,離開用嵩草和灌木偽裝起來的基地,順原路疾奔回返。

  大概是因為已經偵察到了重要線索,急著回去邀功,此人返程的速度極快,偏生又不弄出半點聲息。他的動作輕盈飄逸,恍如一只黑色的大鳥在飛掠,煞是美妙至極。

  奎爾緊張地觀看這道黑影,一直想弄清楚他到底是誰。

  可惜,這個人不把正面露給奎爾,如鬼魅般在叢林中飛梭穿行,其背影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一切都恢復了靜謐的原狀,仿佛從未發生過任何事情一般。

  又趴了一段時間,確認剛才那人已經走遠,不再回來,奎爾才站起身來,朝隱藏在盤絲沼澤中的秘密據點走去。

  「飛梭城周遭基本上成了自由的世界,到處都是我們建立的民間自衛堡壘。」鄧肯興奮地說道︰「賽義德在後頭啃下一個堡壘,我們卻可以在前頭建立好幾個,效率是他的幾倍。只要照這種速度持續發展下去,遲早,半島南部會變成我國的大本營!」

  「嘿嘿,我軍連日奔波,也相當疲憊。」凱魯咧嘴一笑,拍拍小將的肩膀道︰「再說,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咱們的發展勢頭也不可能一直延續下去。」

  「敵人的本土援軍正在乘船趕來,三十萬大軍,會把我們徹底碾成齏粉的。」別亞在大地圖前一瘸一拐地踱步,顯得頗為滑稽,「所以,我們不能過於樂觀。如果沒有這支援軍,我們自可以繼續跟賽義德賽跑,可因為這支龐大的敵軍存在,我們的發展勢頭就無法一直持續,必須另做打算。」

  「聽明白了不?」凱魯總喜歡跟小將耍鬧,他朝鄧肯眨眨一對銅鈴大眼,若不是鄧肯已經習慣了大狗熊的這種行為,換個陌生人估計會被凱魯嚇個半死,「好好跟你的別亞哥哥學習,指揮作戰一定要有大局觀。」

  「那咱們這些日子不是白費功夫了嗎?」鄧肯卻是一個敢於質疑權威的年輕人,「三十萬!這仗沒法打了!」

  「如果三十萬都來對付咱們,那我粉身碎骨也心甘情願。艾哈邁德在前線被圍,我國本土援軍也將抵達,他們不去救助,難道坐視皇帝被擒殺不成?!」別亞解釋道︰「我估計異教徒的援軍大部分將奔赴前線救援,對付我們的人,大致在三到十萬之間。當然,面對這麼多敵軍,想要獲勝,也是極其艱難的事情。」

  「那怎麼辦?」

  「瘸子自有妙計,」這些日子來,凱魯對於別亞的指揮能力已經越來越有信心了,「咱聽他的布置就行了。」

  「凱魯將軍過獎了。」別亞笑道︰「我已派人聯絡各村各鎮的民軍,三日內在飛梭城下匯聚。」

  「攻城?」鄧肯睜大了眼楮,「民軍訓練度低,而咱們又是騎兵哪!」

  「咱們不去,」別亞顛著瘸腳走到地圖的另一頭,「咱們回老基地歇息幾日。」

  鄧肯更是一頭霧水了。

  「奎爾將軍,」仔細核對信物上的暗號印記無誤後,騎兵小隊長躬身行禮道︰「別亞將軍外出未歸,不過我們接到通知,明晚他會率軍回返基地,暫作安歇。」

  「我需要盡快找到瘸子,不僅因為丹西領主的命令,」奎爾急道︰「更因為事關騎隊的生死!」

  「對不起,別亞將軍行蹤不定,我們也無法與他取得聯系,您只有在此靜心等候了。」

  「唉!好吧!」奎爾嘆氣道。

  「敵人似乎在撤營收縮了。」看著城外圍攻部隊的行動,何賽因笑道︰「奧圖曼元帥昨晚給他們一計沉重教訓,邪惡聯盟的兩個臭小子總算清醒過來了。」

  「呵呵,是陛下神機妙算之功。」奧圖曼也笑著回答,「兩倍兵力圍城,本就有些勉強。如果都是猛虎軍團那種惡毒角色倒也罷了,偏生邪惡聯盟很大一部分是十字軍團。如此冒險,當然只能自取其辱了。」

  「倒也不一定。敵人撤回南面的營壘,一方面是加強北東西三面環圍,令部隊更加緊湊,讓我們再無機可趁。」艾哈邁德仔細掃視城下道︰「另一方面,所謂圍城必闕,三面環繞,也是攻城態勢。看來丹西放棄了生擒活捉本人的念頭,但是否攻城,卻尚難斷定。」

  幾個人正自討論間,一名聖火教高級祭司上前匯報。

  「陛下,教宗自什罕布爾飛鴿傳來秘報!」

  「拿來!」

  艾哈邁德接過秘報,自兜里取出小瓶子,朝信紙上潑灑些藥水,冷眼打量。

  秘報經特殊藥水淋灑後,現出特殊顏色的字體,信的內容也與原來的墨水字跡完全不同了。

  「休倫未能說動瑟連加入聖教,但獲得了在呼蘭國內自由傳教的權利。」艾哈邁德道︰「不過,為了結盟和這項權利,對方提出了極其苛刻的條款。」

  「聽說呼蘭皇妃為庫姆奇公主,是個邪教教徒,」奧圖曼接過秘件道︰「定是這個妖女從中作梗!」

  「丹西也罪不可恕!」何賽因接口道︰「邪惡聯盟的勝利,柯庫里能和圖克拉祖肯定樂歪了嘴,他們可以趁機提出天價條款。」

  「政治這樁買賣,本就非常現實,一切憑實力說話。我們在兩盟半島陷入泥潭,呼蘭人好整以暇地看戲,」艾哈邁德嘆氣道︰「實力此消彼長,對方自然要落井下石,趁機加碼抬價。把聖火總壇搬到呼蘭,光這個條件就無法讓人答應,以這點誘餌就想奪取整個聖教的控制權,呼蘭人要價也實在太狠!」

  「可咱們身在矮檐下,不能不低頭。」奧圖曼搖頭道︰「主動權現在完全操控在呼蘭人,特別是那個奸猾的圖克拉祖手里。」

  「教宗會有辦法的。」艾哈邁德似乎胸有成竹,冷笑道︰「呼蘭人想兩邊討好,兩頭得利,只能是做夢!我要讓他們不僅跟丹西,也要跟整個中央走廊決裂,斷絕與邪教徒的任何合作念頭。到時候,瑟連只能坐上我們這輛戰車,別無選擇!」

  「奎爾老先生,見到您真是太高興了!」凱魯笑呵呵地展開可一把抱住幾人的大骼膊。

  「去,我正當盛年,怎能稱老?!」奎爾做不悅狀,拉下臉道︰「奉領主之命,押送你這頭大狗熊回去跟狼女團聚,即刻執行,不得有誤!」

  「那怎麼行?!丹西在瞎指揮!」凱魯嚷起來,「就要開始一場血戰了,正在興頭上,您卻要把我拖走!」

  「嘩,年輕英俊的奎爾小伙,」別亞也過來打趣道︰「咱們的凱魯被一個異教小白臉一刀貫穿了肥屁股,傷臀大恨未報,怎肯就此回頭?!」

  「結巴愛講,跛子愛踉,我明明是個飽經滄桑的中年將領,你偏要跟我抬杠。」奎爾臉拉得更長了,「瘸子,別在馬背上炫耀你的爛騎術了,我有件事必須馬上跟你商量。」

  別亞朝後面的凱魯一吐舌頭,扮個鬼臉,跟著奎爾走進了秘密基地的臨時指揮所。

  別亞和奎爾兩人在臨時指揮所密議很久。

  過了好半天功夫,別亞才陰沉著臉走出來,神色非常嚴峻。

  「咱們的計劃有變。」別亞一改往常的嬉皮笑臉神色,「行動已經變得非常危險,故而凱魯將軍最好跟隨奎爾回返大營,以免違背丹西……」

  「這怎麼行?!」凱魯顯然有些急了,「喂,死瘸子,別逼人太甚!」

  「你敢公然抗命?」奎爾道。

  「違反就違反!」凱魯幾乎要跳起來了,「只要能在前方立功建業,丹西能把我怎麼辦?!」

  「那好,大家作證,凱魯拒不執行命令,我打不過他,沒辦法把他扭綁回去。」奎爾一攤手,「不過,大狗熊害得我完不成任務,回去定然受罰。讓我受這種罪,那我也要提出自己的條件。」

  「啥條件?」凱魯見有隙可鑽,連忙問道。

  「還不跟你一樣,你拒絕回營,我完不成任務,除非今後立下大功,否則定然難免軍法懲治。」奎爾白了凱魯一眼,「今後的所有作戰,都必須讓我參加。」

  「哈,我同意!」凱魯連忙張開雙手擁抱老將,「我舉雙手雙腳贊同!」

  「奎爾將軍,您?」別亞一臉愕然。

  「怎麼?覺得我礙事啦?!沒有我,你遭人算計還被蒙在鼓里!」奎爾越來越激動,「告訴你,兩盟半島我待了幾十年,這里才是我的老巢!我不能參戰,你們誰也沒資格上陣!」

  「好,好,」看到老將軍須發倒豎,別亞也不敢直接忤逆其意志,只能擺手苦笑道︰「這場戰爭,人人有份。」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8 13:12
第二十九集 第六章

  悍匪亂黨,漫道遮野而來,直臨城下駐扎,飛梭城十萬火急!

  周圍各村各鎮,叛賊洶涌浩蕩,如果飛梭城失守,整片地區將盡入邪教妖人之手!

  「回書飛梭城守將,謹保城池,萬勿喪失斗志。我軍會立刻馳援,以犁鋌掃穴之勢,一舉滌蕩邪教污穢!」

  賽義德冷靜以對,胸有成竹。

  傳令兵領命而去。

  密室里只剩下兩人。

  「刁民賊眾,看似聲勢浩大,實則不過是一群綿羊,在牧羊人的驅趕下,從一盤散沙變成一股洶涌的洪流。」賽義德目光炯炯,腮須微顫,「羊群到處都是,但能夠把  們凝合成群的牧羊人卻不多。只要消滅了牧羊人,  們就會回復原狀,只剩任人宰割的份1

  「瘸腿的牧羊人歸你,但大狗熊可是我的!」史吞拿狠聲道︰「我要挖出他的心肝,向至仁至慈的真主獻祭!」

  「史吞拿先生,這次您深入敵營,探知賊巢位置,此戰首功非您莫屬。」賽義德換上一副討好的笑容,「但事關重大,在行動之前,還須您再冒一次險,前去仔細察探一番。」

  「放心,我一定辦到!」

  「願真主保佑您!」

  「真主的大能無處不在!」

  兩人互致祝辭後,分頭行動。

  盤絲沼澤基地。

  別亞把隱蔽基地置於沼澤的中心位置,由一片面積不大卻牢固干爽的土地組成。這片土地就如一個湖心島,唯一不同的是,它不是被碧綠的湖水包圍,而是被臭氣燻天的泥沼所環繞。

  亂蓬蓬的嵩草和灌木,毫無規律地雜布各處,在這些地表植被的掩蓋下,到處都是難以立足的泥淵、流沙和地陷,把人畜吸入地下,片刻就無影無蹤。

  亞熱帶沼澤比陰風沼澤那種亞寒帶沼澤更加可怕。腐敗腥臭的氣味令人掩鼻難聞,蛇蠍、毒蟲等各種爬行類動物橫行無忌,而盤絲沼澤里更盛產一種毒蜘蛛,讓  們叮咬一口,輕則神經麻痹,重則有性命之憂。

  從外邊進入盤絲沼澤的「湖心島」基地,只有兩條寬僅一兩米的小徑。兩條小路的入口都在南邊,形成一個不足三十度的尖銳夾角,尾部開叉,盡頭卻相匯到一起。兩條小徑大致呈一個「人」字狀,蜿蜒數公里長,最後殊途同歸,相交一處,而在「人」字的頂端,就是「湖心島」基地。

  別亞選擇在這樣一處場所設置基地,確實讓人難以察覺,無怪騙過了沙漠帝國的耳目,躲過了賽義德的第一輪追擊。

  不過,逃得了第一回逃不過第二回。輕功卓著的黑蝙蝠史吞拿依照賽義德的布置,按圖索驥,定點搜索,還是發覺這處秘密據點的所在。據此,賽義德不僅識破了對手的陰謀,而且想出了直掏敵心的反制之招。

  賽義德久習軍旅,指揮作戰相當謹慎,不見兔子絕不撒鷹。雖然已經洞悉敵奸,但為保證行動成功,他仍然把史吞拿先派出去,偵察敵情,待一切條件成熟,排除所有隱患後才會動手。

  在用嵩草和灌木叢巧妙偽裝起來的秘密基地前,有一個碩大的身影在月光下來回晃動。凱魯帶著十來個武功不錯的士兵,親自在營地外圈站崗放哨,巡邏察看一切,不遺漏任何死角。

  一個黑影,靜伏在遠處窺探。

  幾天前,史吞拿已經探察過這個秘密營地各處,對這里相當熟悉。透過嵩草的縫隙,史吞拿可以看到若隱若現的微弱燈火在閃動,有一些人影在灌木和草叢後來回晃動。除了蛙叫蟲鳴之外,他還能聽到士兵們低低的說笑聲。

  當然,盡管修練同種武功,但史吞拿的魔視魔聽功夫比之自己的老爸休倫和師伯伊森,可就差得老遠了。他很想湊近一點,甚至是偷偷爬進軍營再去看一看,但是,他與凱魯曾數度交手,清楚對方的武功水平與自己在伯仲之間,三丈的範圍內,自己的行動是不可能瞞得過大狗熊而不被察覺的。

  今晚的營門由大狗熊親自把守,史吞拿也只有徒呼奈何,沒辦法偷越他所巡視的外圍崗哨線,深入敵營細細觀測。

  看起來,凱魯今晚會通宵站崗了,史吞拿腹內狂罵不已,卻毫無對策。他很想直接撲出去擊殺這頭可惡的大狗熊,但重任在身,他又只好強自隱忍。

  「大狗熊,你得意不了幾分鐘了!今晚我一定要你的狗命!」史吞拿心里翻來覆去地念叨著惡毒的咒辭,「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使勁抑制住怒火,史吞拿運起輕功,悄無聲息地抽身而返。

  盤絲沼澤的兩條小路盡頭,一萬五千沙漠輕騎無聲地集結,靜候賽義德的命令。

  暗影在月光下飛掠,如一只黑蝙蝠撲至近前。

  「怎麼樣?」

  「大狗熊和他的騎隊都在那里。」

  「跛子呢?」

  「沒看到,應該也在里頭。」見到仇敵凱魯,史吞拿分外眼紅,只想殺之而後快!賽義德婆婆媽媽地問來問去,史吞拿有些不怎麼耐煩了。

  「應該?」賽義德皺起眉頭,「真的麼?」

  「沒錯,我仔細察探過。」

  為了盡快干掉凱魯,催促賽義德馬上動手,史吞拿不惜撒了個小小謊言。當然,他認為這根本沒什麼,即使沒有親自近身察看,從遠處偵探到的情況看,燈火、人影和聲音,都可以斷定,敵軍肯定是集結在秘密營地里頭。倘若這個優柔寡斷的賽義德又搗騰出什麼鬼玩意,中途變生肘腋,史吞拿擔心會錯失報仇良機,讓那頭可惡的狗熊再度逃脫!

  「出發!」賽義德再無疑慮,揮動旗幟。

  一萬五千帝國戰士都是騎兵,不是彪悍的馬駝客輕騎,就是精銳的羽林軍飛騎,按理說,打這種沼澤之戰並不合適。不過,跛子手下同樣也是輕騎兵,大家半斤八兩,而本方人數卻是對手的五六倍之多,再加上暗夜偷襲,以有備殺無備,勝利幾乎不需懷疑。最關鍵的在於,沙漠帝國的後方,受別亞的叛亂騷擾,其他部隊都在守衛城池,賽義德手里只剩這唯一一支機動部隊,再無其他兵源可以抽調。

  為了充分的發揮奇襲效果,避免被敵人過早的察覺,賽義德命令大家下馬步行。

  即便在如此有把握的情況下,他依然保持著應有的警惕和小心。兩條小徑的出口處,各留五百騎兵駐守,一方面看管戰馬,另一方面保護本軍的最後退路,發生了極端情況,亦不會無藥可救。

  做完一切部署後,賽義德方才放下心來,與史吞拿各帶七千下馬騎手,沿兩條小徑,分兩路縱隊向敵軍的秘密基地挺進。

  聖火教徒們披著黑袍,手拎彎刀,背負弓箭,在朦朧的月光下悶頭哈腰,曲背鷺行。他們躡手躡腳,步伐快捷而輕盈,悄無聲息地在小路上奔竄……

  聖火教宗行轅的一間密室里,休倫安然高坐,三個黑影跪於面前。由於背對著燈火,看不到他們的面容。

  「未能誅除伊森事小,丟失聖木事大。想不到,我苦心設計的降魔除妖之陣,反為邪魔所破,再無復原之可能。」

  「屬下無能,甘願受罰。」

  「罰你們有什麼用?能把聖木再奪回來?!」

  「教尊在上,懇請示下。」

  「嗯,既然到了呼蘭皇都,」休倫手拈一朵菊花,揉成片片碎瓣,「總得給你們找一點事做。」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在帝國偷襲部隊身後三公里處的草叢和樹林里,有一大片斑駁的黑影,默默注視著在小徑上扭動蜿蜒的兩條黑色長蛇,看著  們直朝「湖心島」竄去。

  「真安靜哪!」雷尼吸著冷氣道。頭一次參加戰斗,民軍將士們既興奮,又非常不安。

  「這就是大戰之前的寧靜。」奎爾拍拍元布鎮民軍首領的肩膀,舒緩他的緊張情緒。大半生都在沙場上度過的老將,對此早已司空見慣,安之若素了。

  「賽義德非常狡猾,在路口也布置了一千騎兵鎮守。為防敵人逃脫,一旦動手,我們必須在十分鐘之內控制路口,徹底斷絕異教徒的退路!」別亞神色嚴峻,「猛虎騎兵先沖鋒,民軍戰士們也要跟上,知道嗎?!」

  軍官們盡皆點頭。

  「那好,開始行動!」

  馬嘴帶嚼,踏蹄無聲,三千猛虎騎兵駛出樹林,展開成一個扇面,緩緩朝在路口警戒的敵騎開去。

  上萬民軍,推著大車、弩機,一窩蜂地跟在身後。

  在小徑上蜿蜒前進的黑蛇漸漸抵近基地,很快就將匯成一股,發動迅猛突襲。

  「大家記住,完成任務後,我們迅速離開。」凱魯壓低聲音,「你們都練過武功,掌握了提氣縱身之法門。」

  「假如不小心陷入泥淵,一定保持鎮定,不要胡亂掙扎。丹田收縮,提氣走命門、夾脊、玉枕,直沖百會,輕身拔足,縱體飛躍,即可脫離困境。」

  二十幾名被特選出來的武功出眾的戰士,都默默記憶凱魯所言身法。

  「敵人就要來了,」凱魯側耳傾聽,「準備戰斗!」

  大家迅速跑回各自崗位。

  凱魯帶著十來個戰士繼續在前方來回巡邏。

  余下的十幾人奔回後方營地,開始乒乒乓乓地砸打起來。預先準備好的一壇壇火油,全被打破,在全營各處恣意橫漫。

  之所以到這時候才砸碎油罐,是怕史吞拿靈敏的鼻子預先聞出味道,引起警覺。火油壇罐先用厚泥封口,待敵人進入圈套後,才以鐵棒劈里啪啦地砸碎,讓其自由流溢。

  十幾匹用來迷惑史吞拿聽覺的戰馬,也被牽出馬廄,趕往可怕的盤絲沼澤中任其自生自滅。

  除了這些東西外,整座軍營里空空如也,一粒米、一滴水都不留給對方。

  以極快的速度干完這一切後,敵人已在不遠處現身!

  「快跑!」凱魯見狀,無法再裝,帶著十來名戰士轉身就往後營里逃竄。

  「殺啊!」

  史吞拿興沖沖地帶著手下人往前疾奔!

  唯有賽義德發覺事情有些蹊蹺,狐疑地停下腳步。他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太對勁,但一時半會又尋摸不出來問題在哪兒。

  兩軍已經接觸上了,夜襲的帝國將士們按照慣性飛身前沖,以雷霆之勢撲向敵營!

  「轟!」

  「轟!」

  「啊!」

  「啊!」

  撲跌和慘叫之聲不絕於耳!

  營前幾乎全是敵人挖的陷阱!

  史吞拿腳下踏空,足底刺痛!幸得他武功出眾,硬生生收住步子,仰頭後跌,一個鷂鷹翻身,雙腳落回到安全位置。

  其他人就沒那麼幸運了,前幾排的戰士幾乎全數落入陷坑,用血肉之軀喂飼毒刺、蒺藜、鐵叉、竹簽!

  「快!上踏板!」

  史吞拿在那里舉著彎刀大叫。

  史吞拿幾日前並未發現這些陷坑的存在,肯定是敵人這幾天剛剛挖好的。不過,營前挖陷阱是常規防御技巧,對此,夜襲部隊也有所準備。一些帝國戰士背著長長的攻營踏板覆在坑上,搭上營牆,開始沿著新開闢的通道繼續前進。

  賽義德卻越加發覺不妙!

  不在於讓陷阱害死數十上百戰士,而在於敵人的防御完全不合常理!

  夜襲部隊的戰士們擁擠在陷阱之前,按道理,這是敵人據壘防守,以箭雨澆淋的最佳時機。

  如果真發生這種情況,雖然會損失數百上千條性命,賽義德反而會感到心安。因為這證明,敵軍主力就在營中,已被堵死後路,只能垂死掙扎,等待被殲滅的厄運最終降臨。在擁有絕對優勢兵力的條件下,於箭雨下損失的將士,早已被賽義德算計在內,作為攻營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可是今晚,敵人根本沒有發箭,除了突如其來的陷阱外,將士們未遇到絲毫抵抗,就順利地攀上壘牆,撲入營內!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快!向後……」

  賽義德想通了是怎麼回事,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他的命令尚未發布完畢,夜風已送來廝殺吶喊聲,正是從身後的遠處傳來!

  別亞率一千五百騎兵奔左,奎爾和鄧肯領一千五百人往右,疾風暴雨般斬入把守路口的警戒敵騎!

  早就憋著一股勁要洗刷飛梭城下戰敗之辱,為死去的無數戰友復仇,猛虎輕騎這回處於主動地位,下起手來也絕對是毫不留情。

  在這場宗教大戰中,兩方回退到野蠻的原始人狀態,從統帥到普通士兵都積下了血海深仇,幾至於通徹肝腸!這不僅因宗教分歧造成的極端對立,更因聖火教首先發起滅絕性屠殺,而猛虎軍團也素來是以牙還牙從不吃虧的主,他們立刻依法炮制回擊。結果,對壘雙方全都采取了絕不收任何俘虜的野蠻政策,通通斬盡殺光,並將人頭尸首懸掛示眾。仇恨呈幾何級數不斷劇增,直到兩邊無半點調和余地,必置對手於死地而後快!

  今日交鋒的兩支部隊尤甚。半月之前,兩萬人的猛虎騎兵讓對手殺得只余三千人突圍逃生。冤家路窄,今晚兩軍再度重逢,根本無須任何動員,一照面就是最殘忍的屠殺手法!

  當前的形勢下,敵人雖然已經落入圈套,但仍有逃脫的機會,不能說勝局已定。為了在最短的時間內控制路口,別亞把丹西那套大將只需坐鎮指揮雲雲的理論拋擲腦後,親自上陣參戰。需要雪恥的鄧肯和急欲證明自己正當盛年的奎爾,自然也沖鋒在前。

  這一次,輪到猛虎軍團以多打少,沙漠輕騎措手不及了。

  烈馬騁驟,銳不可擋,猛虎騎兵橫沖直撞,儼如死神惡靈,一直在血河里嬉游,帝國後衛騎隊幾乎沒有穩住陣腳的機會!

  駐守的馬駝客輕騎遭對手一個回合的瘋狂突擊,就似疾風掃落葉般被沖散,剩下的殘兵試圖集隊反撲,奪回路口的控制權。然而,猛虎騎兵一面留人駐守路口,一面分兵抵擋,而在他們身後,鋪天蓋地的民間自衛軍已經跟隨抵至。

  馬駝客再悍勇,也無法以數百人抵擋上萬民軍,何況還有數千猛虎輕騎在追殺狂砍。就如洪流中的一葉小舟,在漩渦里打了幾個轉,來回翻騰幾下後,帝國的後衛騎隊就被完全淹沒掉了……

  在前方襲營的聖火狂徒們,此刻正沖得過癮,尚不知道厄運已經臨頭。凱魯等人不戰而逃,他們未受任何阻滯地闖進營地,除了極少數倒霉鬼被尖刺、蒺藜弄傷外,幾無損失!

  營地完全就是一座空營,除了一些草人和破碎的壇壇罐罐外,沒有任何東西。而凱魯等膽小鬼,連象征性的反抗都不做,失魂落魄到直接跑出營地,奔進泥淵、地陷、流沙四布的爛泥沼中。

  正當一些狂熱分子舉著彎刀高聲怪叫,慶賀兵不血刃地攻佔敵營,另外一些人望著空蕩蕩的營壘,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凱魯等人已經引燃了手中的火箭。

  箭頭親吻地面,熾烈的熱情撩起無盡的欲火,騰地一下,預先灑滿燃油的營地,變成一片火海!

  聖火教徒們在營地里撲跳打滾,亂舞亂撞,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響徹夜空!

  後衛騎隊被迅速殲滅,襲營前鋒葬身火海,賽義德一下損失了三千多人馬,不過,他手里尚有一萬二千名勇士,總體戰斗力應該說是強於對手的。

  當然,形勢也非常不妙!前方受阻,後路斷絕,四面八方都是無法通行的爛泥沼澤,如果不能沿原路突圍出去,整支大軍就會在這片無糧無水的沼澤地里被活活困死!

  當賽義德帶軍沿沼澤小徑返頭沖回的時候,別亞等人剛剛將敵方後衛騎隊殲滅,正指揮戰士們用大車堵死狹小的路口,並在兩旁擺上一排排弩機!

  別亞的惡毒用心至此一覽無遺!他堵塞路口,就像在瓶頸處插上一個大塞子,要徹底截斷敵人的退路,擋住敵人的瘋狂反撲,讓饑餓,讓干渴,讓泥淵陷沼,讓毒蟲蛇蠍,去消滅這支精銳的異教大軍!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8 13:12
第二十九集 第七章

  慘烈的突圍戰,於飛梭城附近再度上演,只不過這一回,兩方的身分掉了一個個兒,變成帝國部隊拚死突圍,猛虎軍團奮力截殺。

  僅有的兩條窄窄的小徑,變成一條名副其實的「尸路」,帝國士兵的尸體在上頭鋪了一層又一層,堆得有數尺高。但為了生存,聖火教徒們依然前赴後繼,義無反顧地進行突圍,掀起一浪高過一浪的沖鋒狂潮。

  別亞選擇在路口進行阻擊,確實佔盡了優勢。

  由於小徑很窄,只有兩個不足十米的作戰正面,賽義德手中的兵力雖多,卻根本無法展開,只能一支小隊一支小隊地投入兵力。前面的戰士在殺敵,後方的人只能射箭,其他的根本幫不上什麼忙。而且由於小路是兩條縱向直線,根本形不成有力的齊射,反而因為很多人擁塞在狹窄的道路上,遭受敵方箭雨肆無忌憚的澆淋,一列列地中箭僕地!

  也有一些人冒著生命危險,試圖穿越泥沼,以增大攻擊正面或者尋找新的活路。但這些可憐的人,有的被流沙吸入沒頂深處,有的陷進泥潭中無法拔足,而站在沼澤外干地上的神射手也不放過他們,將其一個一個地點射消滅。

  別亞這邊就輕松多了。

  他用幾輛壓上巨石的大車將路口死死堵住。一些英勇無畏的猛虎戰士手持奇長的刺矛立於其後,刺捅那些僥幸逃過箭雨,爬上大車的敵兵。這構成了一個捅不開的巨大木塞,死死卡住瓶頸。

  沿著路口兩側,二十幾輛轉射式弩機不停地噴吐箭枝。成千上萬的民軍橫向布陣,一字排開,搭弓開弩,萬箭齊發。這形成了極其有力的寬幅排射,給敵軍極大的殺傷。

  猛虎騎兵繞著四周游弋,一邊在馬背上射箭,一邊小心地護衛箭陣的安全。偶爾有運氣極佳,或者武藝出眾的敵兵,即使能躲過箭雨,穿過泥沼,撲出沼澤,也逃不過他們的集群追殺。

  在短短的一個小時的瘋狂突圍中,賽義德付出五千多人的代價,卻一無所獲,沖不開阻路的車陣,更在對射中大吃其虧,不得不向後撤退,躲到敵軍箭枝的射程之外暫時修整。

  身後,原敵方營地的大火在漸漸變弱。不過,別亞早把所有的食物和清水運走,不留半點余糧,再加上這輪大火,整個營地化作一片焦土。

  躲在沼澤中間,雖然暫無生命之憂,但也只能是苟延殘喘。用不了兩天,所有人就會渴得嗓子冒火,餓得連手都舉不起來,遑論作戰了!

  「史吞拿!史吞拿在哪?!」

  賽義德像一頭被逼入死角的野獸那樣惡狠狠地咆哮,要找那個謊報軍情的黑蝙蝠算帳!

  正在氣頭上的賽義德,現在可不會再理睬那個惡少的身分,找到他後,就準備一刀剁了泄恨!

  「報告,史吞拿先生前去追殺凱魯,已進入沼澤腹地!」一個士兵報告道。

  「啪」一聲,這個倒霉的士兵被賽義德一個耳光扇暈了過去!

  「這頭蠢豬!這個可惡的混蛋!都這會功夫了,他竟然丟下軍隊不管,去公報私仇!」

  賽義德只有仰天暴吼,狂聲怒罵!

  「只要有共同的利益基礎、共同的仇敵對頭,兩方就有聯合之可能。外交斗爭無關情感,只依從實力,只計較利害,在一定條件下,即便有再深怨恨仇隙的兩方,亦可以把酒言歡,締約結盟。丹西和狄龍兩個邪教小兒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休倫啜口香茶,沉聲緩語。

  「呼蘭帝國與猛虎自治領之間,存在著不可調和的根本性矛盾,呼蘭絕不能容忍身邊的中央走廊出現一個統一的強盛國家。我國與猛虎自治領的關系,亦大致相仿,這就為兩方締結盟約提供了可能。」

  休倫拈須一笑,「對於外交事務的策劃者而言,適當的合作框架就像是一張床,不管婚姻的雙方有無共枕意願,都必須預先把床搭好,才能夠有效地謀求下一步的行動。對方走投無路的時候,就會自動上這張床。」

  「教尊,呼蘭人韜光養晦數十載,野心之大,只怕……」

  「同床異夢,本就為外交斗爭之常態,何必過於糾纏?只要咱們鋪設的這張床本身是現實、穩固與合理的,不必擔心沒有上床的人,更不用去理會上床者的真實想法。」休倫冷哼一聲道︰「別指望呼蘭人會總是跟我們一條心,只要我們能從聯盟中獲取最大利益,就必須不遺余力地撮合此事。」

  「說實話,這張床的架子,我已經搭得七七八八,只等佳人就寢了,但呼蘭人語辭含糊,忸怩做態,猶抱琵琶半遮面。察其用心,一方面是企圖藉此機會攫取更多談判籌碼,另一方面,又要顧及該國長期奉行的傳統外交戰略,平衡方方面面的利害關系。」

  「在這種微妙時刻,我們不能袖手旁觀,但也不可魯莽行事,必須以巧制勝,直點要害。所以,」休倫神目閃動,「我需要諸位替我去殺一個人!」

  「千萬不要亂動!」

  凱魯一邊朝一個陷身泥潭的戰士叫道,一邊運起輕功飛過來。

  盤絲沼澤確實是步步陷阱,處處危險,即便那些因武功根基不錯而被特意挑選出來,並學會了如何提氣縱身的戰士們,仍然無法獨自完成逃生任務。戰士們一個接一個地被泥淵或流沙吸住,弄得凱魯像救火隊員一樣,來回穿梭救人。

  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放棄一個戰友!這是猛虎軍團的軍紀要求和傳統作風,更是全軍將士的勇氣和斗志之源泉。完成引燃大火的任務之後,凱魯和二十余名戰士並非分頭散逸,而是一起出逃。周遭二十幾公里都是寸步難行的沼澤,除非擁有凱魯這等超卓水平的武功,否則集體行動,互相協助,生還概率遠大於分頭逃竄。

  幫這個戰士拔足脫身後,凱魯又返回到隊伍的排頭,探尋略為安全一些的道路。

  「啊!」

  身後一聲慘叫!

  凱魯迅即停下腳步,轉頭回望。

  一個戰士捂著滋血的咽喉倒地,而一道黑影也刷地橫掠飛開。

  「史吞拿,有種就來跟我斗,找小兵的晦氣干嘛?!」

  「霍霍,干掉你之前殺兩個邪教徒玩玩,作為正餐前的開胃菜,也挺不賴嘛!」

  史吞拿以一種非常特異的節奏在泥沼中飛跳。他的身體彈性十足,動作似蜻蜓點水,自一個點跳到另一個點,路線詭異莫測,身形飄逸流暢。

  與他那個老謀深算的父親相比,史吞拿的殺人動機就顯得太過簡單,毫無城府,純為私怨而仇殺。不過,若僅從戰術角度考慮,他這趟追殺,卻也自有其道理。

  史吞拿與凱魯兩人的武功水平相差不多,勢均力敵。黑蝙蝠輕功更佳,大狗熊天生神力,如若公平交手,只怕難言勝負。不過,在這種沼澤地接戰,力量型的凱魯就難以發揮全部功力,相當吃虧。此外,凱魯需要分神照料戰友,史吞拿還可以抓住這個弱點大加利用,一來二去,凱魯的處境相當不妙!

  凱魯拔出戰斧,凝神冷視。

  其他戰士們盡量尋一個安全的立足之地,分列兩側掩護。不過,在這樣的地形條件下,他們自顧不暇,根本幫不了什麼忙。

  「嗖!」

  黑蝙蝠畫個曼妙的弧線,颶風般直撲凱魯而去。

  凱魯手握大斧,山峙淵,沉身聚氣,冷靜以待。

  就在黑蝙蝠撲至身前五米的時候,凱魯怒喝一聲,身形暴長,騰空而起,反撲而上!

  就如巨石砸擊,小山位移!

  勁風刮得臉膛生疼,沖勢之威猛雄渾,足以將任何擋道之物碾成肉醬!

  凱魯這一下的疾撲,時機選得相當巧妙。他已經看出來,黑蝙蝠的輕功、招式雖然古怪,卻依舊建立在內力基礎之上。長距離足不沾地的飛掠,除了伊森、休倫那種妖人中的極品,能夠一氣呵成地做到外,其他人都有一個中途換氣催力的過程。就像飛機也有航程限制,需要空中加油機的支援,才能完成遠距離的長途飛行一樣。史吞拿的功力當然比那些前輩差老大一截,招式雖然相仿,完成時卻必須中途催力加以彌補。凱魯選擇的正是對手前勁漸消,後力未繼之時,突然反撲!

  為抵御凱魯狂風暴雨般的攻勢,史吞拿全身驀然縮成一個圓球,把迎擊正面變至最小。與此同時,星月彎刀陡然伸出,一計叼啄,點在戰斧的側緣!

  兩人都是一下劇震,錯身而過!

  史吞拿借這一點之力,身體從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脫出戰圈,斜向疾掠!

  「啊!」

  「啊!」

  飛開時,這個歹毒的惡少順帶還結果掉兩名猛虎戰士的性命!

  泥水四濺,凱魯巨大的身軀如天降隕石,砸入一片泥沼!

  立足地恰是一座泥淵,腳下土層簌簌滑動,要把大狗熊吸入地下!

  戰斧一點,縱身翻躍,凱魯脫離泥淵。不過,他滿身皆是污水泥漿,兩條柱子般的粗腿,更變成名副其實的泥腿子,模樣相當狼狽。

  在他的對面,史吞拿正站立在一叢灌木上,藉著枝杈的搖晃,調勻紊亂的內息。

  在兩人的中間,是一群茫然不知所措的猛虎戰士。

  「弟兄們,你們先走!」凱魯手持大斧,威風凜凜,「我干掉這個異教小兒,就會去找你們!」

  「你們走運,可以再多活一會兒。」史吞拿陰惻惻地說道︰「我殺掉大狗熊後,假如你們還沒有被泥沼吞噬,我會出手把你們一個一個送進地獄。」

  戰士們緩步離去,在危機四伏的沼澤中摸索前進,只剩凱魯與史吞拿兩人怒目相視,遙遙對峙……

  「賽義德雖然損失慘重,退了回去,但他絕不會就此束手就擒。」別亞銳利的目光似乎能穿透沉沉夜幕,「我們不能掉以輕心,一定要在路口堅守兩天以上。」

  「敵人也許會尋找新的生路,」奎爾皺眉道︰「咱們也必須有所防備。」

  「我已經通知各村各鎮,」雷尼笑道︰「在沼澤四周,都有老百姓拿著鐮刀、柴斧守候,小股異教徒即便僥幸逃出沼澤,也會被他們獵殺干淨。」

  「為扼住路口,大家分作三撥,輪流睡覺,輪流值守,不得有片刻松懈。」別亞沉思一會後,下令道︰「民軍未經訓練,經驗不足,所以每一撥里都必須有猛虎戰士參加,指揮官也必須是有經驗的戰將。」

  「我負責第一撥,奎爾負責第二撥,鄧肯負責第三撥,所有人都必須聽從指揮,服從命令,違者,殺無赦!」別亞舉起寶劍,「記住,咱們卡死這兩個路口就可以,千萬不要貪功追擊,以免上當。聽明白了嗎?!」

  「遵令!」

  別亞帶人繼續在路口阻守,其他將領和軍官帶著人馬離去,歇息修整,養精蓄銳。

  為了進一步刺激沼澤內的異教徒,猛虎軍團也學起了史吞拿那招毒計,在外頭燃起一堆堆篝火,支起一口口大鍋,就在外頭煮食軍糧,燒飯做菜。米飯、麥餅、牛肉、羊肉的誘人香味,順著夜風傳得老遠,把沼澤中奮戰整夜,身心疲憊,饑腸轆轆的異教徒們饞得口水滴答。

  負責指揮第二、第三撥人馬的奎爾與鄧肯,此時睡意全無,就坐在火堆旁飲酒聊天。

  「這一仗打得真痛快!」鄧肯興沖沖地跟奎爾踫杯。

  「是啊!瘸子可真夠狠毒的,」久經沙場的奎爾也連聲贊嘆,「賽義德就這樣被活活憋死在沼澤里頭。」

  「要是凱魯在這就好了,」鄧肯笑道︰「他在靈山被史吞拿的饑餓戰術整得夠嗆,如果他知道我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用這一招反過頭來對付異教徒,大狗熊準保會樂得一蹦三丈!」

  「先別高興得太早,等凱魯回來再慶賀吧!」奎爾到底久經風浪,為人沉穩,他不由皺起了眉頭,「這頭大狗熊,怎麼到現在還不平安歸隊呢?萬一他出點事,我可沒辦法跟丹西領主交代了。」

  「放心吧!」鄧肯卻信心十足,「這盤絲沼澤,憑我的功夫,也勉強能夠穿越,凱魯老哥內力深厚,肯定難不倒他的!」

  「但願如此。」奎爾依然有些憂慮。

  「當!當!當!……」

  兵器踫撞聲不絕於耳。

  凱魯與史吞拿在空中接連對了十幾刀!

  兩人換了位置,史吞拿站到了泥水里頭,而凱魯則立在灌木叢上。

  顯然,凱魯的輕功不如對手,身軀也比他重得多,灌木的枝杈被踩踏斷折,變成腳底的殘枝碎葉。

  「大狗熊,你還有信心能逃得出我的手心嗎?!」史吞拿嘴角掛紅,冷笑著說道。

  「呵呵,」凱魯將一口腥甜強咽下去,「黑蝙蝠,你最好多關心關心自個兒的小命!」

  「那好,看看誰會躺在這里喂毒蜘蛛吧!」

  史吞拿一抹嘴,滿口血紅,怪叫著狂撲而上!

  凱魯掄起大斧,毫不示弱地迎頭痛擊!

  污水、淤泥,漫天飛灑。

  一大一小,兩道身影,一斧一刀,兩把利器,在污穢的泥水中翻騰竄躍,在腐臭難聞的沼澤中纏斗不休……

  「每十個一組,抓好手里的繩索,朝指定方向前進!假如發現了可行之路,馬上回來匯報,我會立刻晉升你為我的副將!」

  在沼澤腹地處,為了求得生存,賽義德也在拚命想辦法脫離這種可怕的困境。

  今晚一仗,打得實在窩囊,受敵人和自己人的禍害,竟被活活困死在這座臭氣燻天的沼澤之中!

  一萬五千精銳勇士,僅剩不到七千,饑渴交加,進退不得!

  賽義德首先抽調出五百名身材較小,頭腦靈活的戰士,分成五十個探路小組,去察探是否有其他活路。這些探路兵,每十人一組,手里拎著用樹枝、嵩草編成的繩索,全組人串在一起,當有人落入泥淵流沙時可以將其拉出救起。每一個小組負責探索一個方向,如果發現有適合立足之地,則在上面插一根樹枝標識,並刻上約定的暗記。

  當然,賽義德心里也清楚,五十個探路小組,是否能探出一條道路來,希望相當渺茫。而且,即使能夠找出這麼一條路來,方圓數十公里的大沼澤,他們也要花好幾天時間才走一個來回,恐怕到那時,這幾千將士早已餓得奄奄一息了……

  「其他的將士,分作七隊,每隊千人,給我日夜不停地輪番攻擊路口!」賽義德拔出彎刀,「誰能第一個沖破阻礙,殺開一條血路,賞金幣萬枚,立升將軍高餃!」

  別亞的輪休輪戰策略確實有先見之明。困獸猶斗之下,賽義德只有日夜不停地輪番攻擊,試圖突破這兩個狹小的隘口,殺出生路突圍。

  猛虎戰士們不僅用大車阻道,而且開始用石頭壘起胸牆,一定要把對手困死。

  在路口正面處,由下馬的猛虎騎兵手持長矛死死頂住,絕不放一個異教徒逃脫。只有這些戰士在此駐防,別亞才會放心。他們的作戰技能和斗志士氣絲毫不遜於對手,無論單兵、小隊還是集團作戰,都完全勝任。

  把沒怎麼訓練的民軍放在這種關鍵位置,當然不行,弄不好就會被拚死突圍的聖火狂徒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不過,他們也有他們的用處。大批民軍一字排開,別亞對他們沒什麼過高期望,甚至不要求他們瞄準,就是朝著大致的方向,用箭雨覆蓋。

  兩個不到十米的路口處,從早到晚,從晚到早,一直殺聲不斷,血戰不休。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8 13:14
第二十九集 第八章

  史吞拿抱著左腿,一屁股坐在泥沼里頭,呼蚩呼蚩地喘氣,嘴里還不停地罵罵咧咧。

  在遠處,凱魯的肩胛上插著一把彎刀,踉踉蹌蹌地低頭奔竄。

  結下深仇大恨的兩人,這一回又是誰也沒能干掉誰。

  凱魯的斧頭差點把史吞拿的左腳剁掉,讓戰場上除別亞之外,再增一個跛子將領。而史吞拿則險些把凱魯的右臂整個卸掉,叫他去跟自己的兄弟威達同病相憐。

  史吞拿的小腿被斧刃拉開一個大口子,肉開筋斷,走不動路,只能停下來歇息。凱魯身受重傷,手中失去武器,也無力再戰,只得落荒而逃。

  兩個冤家付出了這麼沉重的代價,除了讓仇怨越積越多外,沒有收到其他任何效果。

  從香濃城、靈山、飛梭城,一直鬧到盤絲沼澤,凱魯和史吞拿的私仇越結越深,愈演愈烈。現在,無論黑蝙蝠還是大狗熊,兩者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養好傷後回來復仇,除此以外,心中再不存其他念頭!

  小小路口,尸積如山,箭鏃、投槍、斷刃、殘肢,比嵩草灌木還要密集。

  為了逃生,為了防範箭雨的澆淋,賽義德也組織部隊笨手笨腳地學起了對手的龜陣戰術,前後左右外加頭頂,都用盾牌罩住,緩緩地向前拱進。

  別亞一方,前排的長矛手狠狠抵住,身側身後輔之以劍手護衛,死戰不退,絕不後撤半步。

  猛虎軍團最大的優勢在於資源豐裕,人手充足。民軍里頭,泥瓦匠、木匠等技術工人很多,一些人在路口後方一段修築圍牆,構建第二層防護網,另一些人則被組織起來,砍樹伐木,建造簡易投石機。

  總之,別亞下了狠心,一定要把對手困死,最後斬盡殺絕!

  由於路口狹小,最多只能進行小隊廝殺,故而在兩個窄窄的接鋒面上,鐵器的撞擊,血肉的飛濺,幾乎二十四小時從無間斷!

  最不可思議的是,兩方的交戰主力其實都是馬上驕子──精銳的輕騎兵。沙漠帝國一方是馬駝客輕騎和羽林軍飛騎的混編部隊,猛虎軍團一方則是赫赫有名的別亞騎隊,可囿於各種條件的限制,大家都變成了步兵,以激昂的斗志和不那麼熟練的技術動作,在路口處殺得天昏地暗。

  「第七龜陣,給我上!」

  在後方的賽義德,看到又一個龜陣被對方頂碎,成為矢石下的犧牲品,硬起心腸,揮動戰旗!

  又一個龜陣邁步向前。

  從前天晚上一直殺到今日上午,又有三千將士喪命沼澤,還是撞不開堵路的敵軍。幸存的戰士們,又累又餓,只能剝樹皮、挖草根、捉蛇鼠充饑,只能擰干汗衫、樹枝或者舀一些不那麼髒的泥水解渴。平日橫行盤絲沼澤的毒蛇蟲蠍,現在遇到了可怕的入侵者──饑腸轆轆的人,  們紛紛逃竄,離這些恐怖的兩足生物越遠越好!

  凱魯當日確實忍饑挨餓了好幾天,最終還是熬了過來,但普通戰士又怎能與那頭內功深厚的大狗熊相比?很多人因為饑餓而無力作戰,甚至在沖鋒的時候跌倒在地,再也無法爬起來。很多人喝了不干淨的污水而上吐下瀉,連武器都舉不動,完全失去了戰斗力。還勉強能夠作戰的將士們,也手臂發軟,腳步浮晃,動作變形嚴重,向路口的沖鋒突破,一次比一次虛弱無力。

  最可恨的是,那些邪教徒們還發起「肉香攻勢」。在沼澤外的草地上支起大鍋燒飯煮肉,飄香四溢,刺激帝國戰士的食欲,加深對饑餓的痛楚!

  那些衣衫花花綠綠的刁民叛眾,不少人手舉羊腿、大塊的牛肉,一邊啃,一邊向帝國部隊揮舞叫囂。

  一些忍受不了刺激的戰士,開始不聽指揮,盲目向敵軍的炊事基地沖鋒。結果自不必提,不是陷入泥潭,就是被箭雨消滅。

  這是最令賽義德頭痛的了,用不了一兩天,部隊就可能失去控制,徹底瓦解,而喪失組織性解體的部隊,只能成為任人宰割的魚腩。

  一般在這種絕境之下,還有一個保命之法,那就是打白旗投降。

  可沙漠帝國在前期的軍事行動中基本不留俘虜,而丹西更公然下令,除半島偽軍可酌情饒恕外,對聖火教徒格殺勿論,把這條道路也完全堵死。何況,在半月之前,本軍將別亞騎隊幾近全殲,只剩這些殘軍突圍沖出,現今形勢倒轉,對方定會以牙還牙,不會有絲毫憐憫!

  賽義德兩日未眠,腹內滴水粒米未進,盡管他身負武功,體魄強健,此刻也已經是相當疲倦。望著敵人巍然挺立的陣地,他的心內涌起一陣寒意──難道這片腐臭的沼澤,就是自己的葬身之所?!

  「全軍集合!」

  看著第七個龜陣崩裂破碎,賽義德執著令旗的手都在發抖!

  「史吞拿先生!」

  坐在泥漿里運功療傷的黑蝙蝠,終於被一隊探路兵發現了。

  能餓著肚皮走到該處,堅持到這個時候,這組小隊已經算是相當幸運的了。當然,他們個個面有菜色,全身盡是泥點污穢,恍如廟里脫塑的泥菩薩。

  「嗯。」史吞拿舒口氣,拄著一根枝條站起來。

  「賽義德將軍正到處找您哩!」

  「找我?他把路口奪下來了嗎?」

  「咱們走的時候還在打,我軍損傷慘重,可卻毫無進展。」

  「那他已經自身難保了,還找我干嘛?!」史吞拿拂去臉上的泥污道︰「別管其他的了,你們跟我走!」

  「您是要去?」

  「咱們一起去獵熊!」

  把所有能站得住的全數召集起來,也僅剩一千二百多人,其余的都躺在地上喘氣,坐起身來都困難。

  「弟兄們!坐著是等死,殺出去是送死,左右是個死,上天堂之前也要抓幾個邪教徒墊背!」

  賽義德須發虯張,目瞪如鈴,模樣極其駭人!

  「走!」賽義德從庫巴手里奪來的鎦金劍,  然出鞘,「為真主獻身的時刻到了!」

  千余聖火教徒分作兩隊,狂呼著發起最後的沖鋒!

  連日連夜的輪番鏖戰,現在的指揮官換成了小將鄧肯。

  「投石手、弓箭手,準備!」

  「長矛手、劍盾手、刀斧手,準備!」

  看著敵人飛速撲進,不同顏色的令旗在哨塔上依次掛起。

  將士們迅速進入指定陣地。

  「發射!」

  突圍敵軍剛進入射程範圍,漫天矢石就呼嘯著升空!

  「殺啊!」

  賽義德左手舉起烏鐵盾護身,右手揮動鎦金劍,沖在隊伍的最前頭!

  在他身後,近千勇士的黑袍迎風鼓蕩,在箭雨里飄拂……

  「啊!」

  「凱魯將軍,您沒事吧!」一個用烈酒替他清洗傷口的士兵問道。

  「沒事,沒事,你繼續。」凱魯狠狠飲一口烈酒,望向地上的帶血彎刀,「這是黑蝙蝠送給我的第二把刀了,把它撿起來,包好帶走。總有一天,我會把所有收到的禮物一並還給他!」

  要說凱魯也夠倒霉的,半月前屁股上給人扎了一刀,傷口尚未完全愈合,今天肩胛又深深地挨了一下!

  這一回的損傷更重,右臂不能活動,半邊身子的真氣不能連通。幸好他還算走運,在沼澤中一路淺一腳深一腳地奔竄,找到了先行探路的弟兄們。

  戰士們幫凱魯拔下彎刀,用烈酒清洗傷口,撕下衣條為他包扎。

  休息一會後,一行人繼續啟程。

  與史吞拿一樣,現在凱魯需要戰士們扶著走路了。

  二十余人小心翼翼地在泥水、草叢中摸索前進……

  「匡」一聲,烏鐵盾擋開一柄激射而來的投槍,賽義德像一只黑鷹飛身躍起,跳上阻路的大車。

  十幾根鋼矛斜刺而上!

  「嗨!」

  賽義德暴喝一聲,迎槍而下。就聽「丁鈴鈴」一陣脆響,削鐵如泥的鎦金劍將一排長長的鋼矛盡數變成了小短棒!

  七八名勇毅的親兵也跳上了大車,躍下來幫手。

  長矛手連忙撤退,側後的劍盾手迅即迎上。

  烏鐵盾狂砸,鎦金劍在陽光下劃出一條條燦爛的金線、一片片飛迸的斷刃、一眼眼噴濺的血泉!

  劍盾刀斧與長矛一樣,也是凡鐵所造,無法阻擋鎦金劍雷電般的斫擊。

  親兵們緊跟在後,衛護賽義德的側背。這個可怕的突圍箭頭,開始拚命前沖。

  有幸在箭雨澆淋下生還的聖火教徒們也一個個地爬上大車,蜂擁著撲下來參戰!

  第一道阻擊防線已被推開,前沿戰線形成了敵我糾纏的局面,箭手不敢射擊,被迫朝兩翼和後方撤退,把攻擊目標轉向敵人的後隊。

  在強烈的求生欲望驅動下,聖火教徒的最後一次進攻極其凶猛,突擊非常有力,而賽義德和十幾個親兵所組成的箭頭,更是銳不可擋!

  「騎兵攔截!」

  見形勢危急,鄧肯迅速舉起紅色的令旗。

  在外圍警戒的猛虎騎兵惟令旗所指,立刻行動。他們以小隊為作戰單位,似一條條游龍,呼叫著殺入戰圈。

  「總算看到那片樹林了!」一個戰士興奮地手指遠方道︰「日落之前,我們應該能走出沼澤!」

  「注意隱蔽,盡量靠著灌木叢走!」拄著拐杖的史吞拿側耳傾聽,神色冷峻,「樹林里有埋伏,總共九個。不,有十個人!」

  「會是大狗熊他們嗎?」

  「有這個可能。」史吞拿皺眉道︰「但人數恐怕有些對不上,我記得大狗熊應該有二十來個嘍@!  

  雖然樹林里有人埋伏,但躲在沼澤中只怕更加危險。無奈之下,史吞拿的這支「獵熊隊」,還是只能淌著泥水上路。

  「鐺」一聲,烏鐵盾格開一根鐵矛,鎦金劍陡然反刺,將那名偷襲的騎兵捅落馬下!

  「快走!」

  賽義德翻身上馬,轉頭就跑。

  有兩名悍勇的親兵也各搶得一匹戰馬,一左一右護在身旁。

  賽義德確實是馬術高手,僅憑夾緊馬腹的雙腿就能自如地控制方向。兩個親兵緊護身側,誓死為主分憂。三個騎手形成一個尖銳的錐形,邊砍殺邊馳突,如泥鰍一般在敵叢中鑽來鑽去。

  孤身逃竄到底要比集團突圍容易得多。這支突圍小隊游走如蛇,路線飄忽不定,幾乎無人能截得住他們,即使偶爾有人誤打誤撞地正面擋住,也沒誰是鎦金劍的一合之敵!

  賽義德飛馬狂沖,一直殺入敵陣深處,但身後的突圍部隊卻已跟不上主將的步伐了。

  猛虎輕騎對於截擊戰術非常熟悉。他們不是正面去硬擋那群殺紅了眼的聖火教徒,而是分作一支支小隊,如切香腸一般,不斷朝著拚死突圍的敵軍做斜向側沖。就見一把把快刀「刷刷」地扎入敵群,將他們分割成一小片一小片,然後步騎涌上,圍而殲之,將他們徹底清理干淨。

  沖出路口的帝國部隊,本就只有數百人之多,哪經得住這種切削?幾個來回,他們瘋狂突進的勢頭就被阻住,變成少則幾人,多則數十人的各自為戰,陷入比盤絲沼澤還要可怕的團團包圍之中。

  唯一的例外,就是最前頭那支三人突擊小隊,銳似針尖,滑如游蛇,截不下,擋不住!

  整個路口已形成一片圍殲混戰格局,殺聲震天,敵我難辨,但在哨塔上指揮作戰的鄧肯,卻目光敏銳,手中大弓更鎖定了賽義德那泥鰍般鑽來鑽去的黑色背影。

  弓弦顫動,矢若流星!

  偏偏此時有一個猛虎戰士用拒馬槍捅向賽義德的坐騎!

  賽義德側身揮劍。

  這個突然而來的變化,令原本射向脖頸的利箭,卻扎在了骼膊上!

  對於那個救了自己一命的猛虎戰士,賽義德完全是以仇報恩,一劍削去他半個頭顱。

  三名騎兵接連撞翻兩個步兵,突破散亂的民軍防線,終於沖出包圍圈,朝一片疏林打馬狂奔!

  「快!別讓敵酋逃了!」

  鄧肯見狀心急火燎,如一只大鵬直接躍下十米高的指揮塔,帶著幾十名騎兵就追!

  到夕陽斜下時,獵熊隊終於走出泥沼,踏足在堅實的青草地上。

  果不出史吞拿所料,甫一現身,樹林里就沖出十個大漢,大叫著撲過來!

  定楮一看,不是凱魯小隊,卻是手持鐮刀、柴斧和鋤頭的鄉民!

  為了不讓一個異教徒逃脫,雷尼派人聯絡各村各鎮,在盤絲沼澤周圍各地都有農人村夫在那日夜守候。等那些餓得頭暈眼花,在沼澤里累得手腳發麻,滾得滿身是泥的異教徒爬上岸,就會被鄉民們像逮兔子一樣獵殺干淨。

  賽義德派出的五十支探路小組,僅有五組跑出了沼澤,而除了遇見史吞拿的這個小組之外,其余四組全都變做了糞叉鋤頭下的冤魂。

  此次慘敗之後,賽義德全然忘記了飛梭城下的輝煌,把史吞拿看作一個倒霉的大災星,再不願跟史吞拿合伙共事。不過,對這組探路兵來說,史吞拿確實稱得上他們的大救星。

  沒有他的提醒,十個戰士肯定不會有任何防備,而他們此刻也全都精疲力竭,能走路已屬不易,遑論拿著武器作戰了。雖然腿上受了重傷,但黑蝙蝠的內功根基到底深厚,他一手拄著樹枝,一手握刀劈砍,對付這幫鄉民,依然是綽綽有余,以一敵十。

  帝國士兵們哆哆嗦嗦地拎著刀,護住側翼和背後,黑蝙蝠立於隊伍最前,一瘸一拐地舞動彎刀,鋒銳所指,血濺肉飛!

  三下五除二,八個鄉民就僕尸倒地,剩下兩個見勢不妙,抱頭鼠竄。

  史吞拿走路都困難,帝國士兵也到了體力的極限,故而無法追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逃掉。

  「走!」史吞拿招手下令,「到林子找點吃的!」

  真主確實關照這支獵熊隊。

  在樹林里,一行人找到一口燒鍋,里頭熱湯滾滾,旁邊還擱著幾塊面包和麥餅,正是剛才那伙守株待兔的鄉民留下來的。

  餓了幾天幾夜的聖火教徒,哪會講什麼客氣,也絲毫不顧及里頭是否有真主禁食的穢物,風卷殘雲般把食物和熱湯掃進肚內。

  舔著嘴唇,抱著圓滾滾的肚子,戰士都躺倒在草地上。

  「起來,起來!」史吞拿用手中拐棍把他們打起來,「那兩個逃跑的鄉民會引來大批暴徒,此地危險,咱們得換個地方歇息!」

  士兵們只得咕噥著爬起身,跟著史吞拿繼續行軍……

  「賽義德和史吞拿,都逃掉了?」

  別亞的口氣略有些不快。幾天來白日睡覺,晚上指揮作戰,他體內的生物時鐘完全被攪亂了。

  這次盤絲沼澤之戰,應該說是一場精彩的完勝,除史吞拿的獵熊隊和賽義德帶兩名親兵逃跑外,沙漠帝國的後方機動部隊被悉數全殲,無一人逃脫。別亞還搶得萬余匹優良戰馬,俘虜千余半死不活,完全失去戰斗力的帝國正規軍戰士。唯一可惜的就是兩名敵將都沒有擒住,否則這場大戰就足以稱得上完美了。

  「賽義德奪馬突圍,追之不及。」鄧肯赧顏道︰「史吞拿一直沒有尋到,不知所終。」

  「凱魯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奎爾憂形於色。

  「派一隊精騎去找,叫雷尼聯絡各村各鎮,發動鄉民協助搜索。」別亞沉聲下令,「其他所有將士,立刻集結隊伍,清點人數!」

  「我軍連日廝殺,是否在此歇息一夜?」奎爾建議道。

  「我們雖然大勝,但只獲得了喘息的機會,生存危機並未緩解。異教援軍不日即會抵達,」別亞神情嚴峻,「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必須盡快拿下飛梭城!」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8 13:15
第二十九集 第九章

  飛梭城下,人頭攢動,叫聲鼎沸,十幾萬人把這座中型城市圍個水泄不通。

  當然,這支部隊絕大多數都是未經訓練,毫無作戰經驗的各村各鎮的民軍,以烏合之眾來形容亦不為過。別亞真正可以倚靠的,就是手下那支猛虎騎隊。經盤絲沼澤一場阻擊惡戰之後,又有千余戰士陣亡,幸存的老兵僅有兩千左右。

  別亞並不想強攻城池,雖然他表面上做出這副氣勢洶洶的姿態。

  這個當年死乞白賴加入猛虎軍團的殘疾青年,經過一系列戰火的考驗,遭受勝勝敗敗的無情磨礪,已經與獨臂威達、老友獨眼龍巴維爾並稱為軍中身殘志堅的典範,丹西亦對他青睞有加,優撫厚待。年齡尚不足三十歲的軍中新貴,已隱然成為自治領的第一騎將。

  當然,別亞的速攻戰法和冒險作風,雖然在大多數情況下,能夠出奇制勝,履險境如坦途,但有時也會踫得頭破血流,被殺得慘敗而歸,比如前些日子在飛梭城下兩萬精騎被異教徒剁成肉片,僅有三千人突圍逃出。這一點,使得跛子哥比之呼蘭帝國,比之漢諾大草原上那些游牧名將中的速攻大師,兵法境界尚略遜一籌。

  不過,在一個具有博大胸懷的統帥麾下作戰,最吸引人的一點就在於,他對有能力的人充分信任,放手使用,令部下能盡情施展才華,在爭霸天下的舞台上進行個性十足的表演。

  作為一名騎將,撒漫如風,轉戰千里,自是拿手本領,但素喜飛飆躍進,直搗黃龍的別亞,也不可避免地會遇到攻城局面,因為敵人的老巢,大多是難以攻克的堅城巨堡。在這種局面下,跛子最喜歡的一招就是營造威勢,分化瓦解,以絕對優勢的武力為後盾,施展強有力的心理攻勢,令敵人內部崩潰。曼尼亞是這樣拿下的,黑岩城也是這樣奪回的。

  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擊垮敵人有兩大途徑,一是從肉體上加以消滅,二是從精神上將其摧毀,前者為力取,後者為心攻。雖然兩者的最終效果是一樣的,但比較自身的損失,比較作戰成本,後者自然遠優於前者。當然,兩者亦須臾不可分離,沒有強大的實力支撐,沒有從肉體上將敵人全數滅絕的恐怖手段,在這個紛紛擾擾的叢林社會里,憑一張巧嘴、一條利舌,就想讓人屈服,只能是書生之妄想。

  飛梭城的五千帝國正規軍,不可能守得住四面城牆,只能繼續調用偽軍協防,但上次發生的內奸事件,又令他們心有余悸,不敢放心使用。城內守將的做法是,敵人四面合圍,帝國守軍也只好平均布兵,但負責守將皆為帝國軍官,城門等要害區域也由自己人控制,偽軍間雜其中,作為消耗性的肉墊被推上城牆。

  無論偽軍也好,帝國正規軍也好,望著城下洶涌漫溢的人潮人海,握抓武器的手盡皆顫抖,一些偽軍更是面如死灰,渾身哆嗦。

  兩盟半島以商為本,手工業發達,民間義勇軍中能工巧匠不少,就在城下趕造雲梯、攻城塔、撞槌等各類攻城器械,其他人群群簇簇地站在弓箭射程之外,舉著武器朝城頭吶喊示威,更看得守軍心驚膽寒。

  不過別亞還要進一步加大恐嚇效果,要讓他們的抵抗意志煙消雲散,徹底動搖,徹底崩潰。

  「嘩嘩嘩!」

  密集的人群向兩側讓開,閃出一條通道。

  兩千猛虎騎兵押著成百上千輛馬車駛過通道,沖至陣前。

  車上運載的是這次盤絲沼澤大戰中帝國戰士的尸體,以及擒獲的千余名失去行動能力的俘虜。

  一萬多具尸體圍著城市繞成一個巨大的尸圈,用鎖煉串著的俘虜被驅趕到前方,當場斬首!

  一萬四千具僵硬的尸體擺在眼前,近千名異教俘虜迅即由活人變成死尸,加入尸圈。

  下令斬首的別亞面無表情,動手行刑的猛虎戰士沉默無言,但見大旗一揮,一陣鐵器與骨肉的鈍擊聲,夾雜一些微弱沉悶的慘叫,上千顆人頭,帶著尚冒熱氣的血絲滾落在地!

  這個冷酷的場面,遠比城下那些烏合之眾的咆哮暴叫更讓人心葉震顫,脊骨發寒。

  一面面戰旗左右搖動,強令身後的民間義勇軍噤聲,停止歡呼喝采。

  別亞在一片沉寂中緩馬駛出,運足內力喊話。

  「假如你們認為自己比賽義德手下的馬駝客和羽林軍更厲害,盡管守城,我會讓你們享受同樣的待遇!假如你們不想死,在正午之前把城門打開,我會饒你們一命!」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假如在正午之前沒人開門,城內所有人,不管是異教徒還是偽軍,一律斬首,整個飛梭城,雞犬不留!」別亞舉起了劍,「記住,不是我們想殺你,是那些堅持不開城門的異教徒,把你們害死的!」

  「投石機!」

  一輛輛投石機開始轟鳴。

  它們擲出的不是石塊,而是一個個大瓦甕,里頭塞滿限期投降通牒。這是猛虎軍團的傳統宣傳攻勢,瓦甕在城頭、房頂迸裂,宣傳文告隨風飄散,全城各處都是白花花的紙張在飛舞,仿佛喪禮上拋撒的冥紙。

  別亞心里很清楚,聖火狂徒是不可能投降的,看到戰友在城下被殺,他們只有更加堅定誓死守城的信念。對於這些狂熱分子,別亞根本不抱什麼希望,他的攻心目標集中在偽軍和市民身上。他們平素在異教軍隊的屠刀威脅下屈服,是因為貪生怕死,此刻,擺明了守不住城池,他們絕不會願意跟異教徒共同毀滅。另外,上次準備獻城的偽軍頭目雖然被殺,但在偽軍中仍潛伏有一些作祟的內鬼,準備與攻城部隊里應外合。

  別亞轉馬後退,命令猛虎騎隊環城警戒,民間義勇軍立刻做好殺入城池的一切準備工作。

  不出所料,城內開始出現了混亂的跡象。

  緣由很簡單,偽軍和市民們爭相拾撿傳單,而守將嚴令禁止這種行為。在勸阻無效的情況下,一些聖火教徒開始習慣性地用刀劍說話。

  對於已成炸藥桶的飛梭城而言,這不啻於引燃了一根導火索……

  「什麼時候能到飛梭城哪?」

  凱魯躺在擔架上,臉上罩一片椰葉遮陽。四個戰士一人扛一個角,二十名戰士分為五組,輪流抬著他在田埂上行路。

  附近村鎮的壯男全都被召集去圍攻飛梭城,馬車、挽具等運輸工具也都被征為軍用,身負重傷的凱魯只能由手下抬在擔架上前進。

  「按這速度,恐怕要明天才能到。」一個軍士答道。

  「史吞拿呀史吞拿,希望上帝保佑,你不會爛在沼澤地里!」凱魯嘀咕道︰「不然,這兩刀之恩、餓腹之情,我就無以回報了!」

  聽凱魯自言自語,戰士們盡皆抿嘴偷笑。

  「凱魯將軍,您整天念叨那個史吞拿,」一個兵士打趣道︰「就好像把他當作了情人心肝一樣哩!」

  「哈,那只黑蝙蝠又不是小白臉,我可沒興趣。」凱魯咧嘴笑道︰「你要是看上了,我抓到他後送給你。」

  尚在偷笑的將士們,爆發出一陣大笑。

  凱魯是一個很隨和的人,沒什麼官架子,普通士兵都可以跟他開開玩笑。

  沙場交鋒,事關全軍之生死,斗爭的激烈和殘酷遠非人間的其他任何東西可比,故而在軍隊這個特殊的系統里,自有一套不同於其他地方的特殊規矩。被丹西授予軍職,不等於已經被全軍認可,還需要全體兵將的批準。這是一種無聲無言、無形無狀的批準,一種心照不宣的授餃儀式。

  盛氣凌人,擺譜端架者,只能獲得表面上的尊敬。這僅僅是出於禮儀的需要,別人所尊重的只是你頭上的官帽徽章,而不是你這個人。那種人的個人威望非常低,在戰士們心中只被視作尸位素餐、無所事事的閑人,甚至連軍職所應有的指揮權和發言權都是不完全的。他的命令不會受到重視,下面的官兵們或陽奉陰違,或不理不睬,或自行其是,根本沒有人會認真地貫徹執行。或許在和平時期,這樣的將領軍官還可以糊弄著對付過去,可一到關鍵時刻,軍隊的離心離德往往就成為一個無法克服的致命痼疾,導致傾師覆軍的可怕敗亡。

  相反,只有與部下同呼吸、共命運,平素愛惜部下,打仗在戰場上一刀一槍地搏殺,關鍵時刻敢於帶頭沖鋒陷陣,浴血奮戰者,才能得到將士們發自內心的尊重與愛戴。這種尊重,不是那種誠惶誠恐,畢恭畢敬,而是真正把你看作自己人,看作會帶領他們在戰場上贏取勝利的榮耀,帶領他們在艱苦困境中生存,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拋棄他們的頭兒。一些小小的玩笑,並不意味著輕視或怠慢,而是官兵親密無間,同生共死的情誼之體現。

  有時候,軍中這種公認的領袖人物並不一定受朝廷賞識,軍職得不到提升。但他們在軍中卻享有比表面職位高得多的發言權和指揮權,到了臨陣交鋒等關鍵時刻,他們就成為事實上的長官,將士們都聽他們的指揮,而不大去理會那個名義上的將領如何發號施令。

  幸運的是,凱魯武技出眾,勇冠三軍,是猛虎軍團公認的神力王,平素與部下嬉鬧談笑,無隔無間,打起仗來摧鋒折銳,神勇無敵,顯然是後一種的代表人物,在軍隊中一呼百應。那把巨大的戰斧就是他的認旗,只要凱魯舉斧一吼,麾下官兵就會效死相隨,不管前頭有多少敵軍,陣勢有多麼嚴密,都會義無反顧地發起沖鋒。

  更幸運的是,丹西在制度上對這個問題亦做了長遠考慮。

  作為開國之君,上面提到的問題其實在猛虎軍團中並不嚴重,因為部隊里的戰將校尉等骨干成員,基本上都是提拔立有戰功者為官任將,丹西一般不會空降某個文官擔任軍職,更不會派出所謂的監軍去掣肘、監視主帥。

  已經存在的優勢,如果不能維持確保,細心呵護,就會逐漸喪失,如歷史上那一支支赫赫有名的雄師勁旅,全盛時期幾乎戰無不勝,後來卻迅速腐化墮落,直至不堪一擊。

  知道自己贏在何處,與懂得自己輸在哪里,同樣重要。制度是對已有優勢的固化,是對勝利公式的提煉,是將一個個鮮活的輝煌勝利,凝結為保佑本軍長勝不敗、長榮不衰的無形資產。這種無形資產,這種優良傳統,往往比眼前的軍事實力更為重要。

  猛虎軍團自一開始就不是把勝算寄托在領導人的天才、統帥的奇思巧計上,而是著眼於制度創新,提高整體的組織運作效率,令全軍的無形資產不斷增值。這種無形資產,是這個特殊武士集團的靈魂,也是他們角逐天下的核心競爭力之所在,更與本國的特殊政治結構息息相關。柯庫里能可以借鑒其仿真演練的訓練技術,其他政治勢力也許會來竊取其他的內容,但能夠把這些內容有機地組織起來,完整地契合一體,並在實踐中發揮出最大效果的,卻獨此一家,別無分號。因為無論是哪方政治勢力,都不可能完全照搬模仿猛虎自治領的政治結構、經濟體系、軍事制度和文化傳統,把如許多的珠寶串成一根項煉。在一種更具活力的制度出現之前,也有無數不信邪的軍事天才對猛虎軍團發起挑戰,甚至一次次將其打敗,但最後發現,被消滅的卻總是他們自己。

  具體到軍官擢拔、軍內關系問題,丹西規定,不論出身如何,晉升校尉層軍官必須擔任普通戰士兩年以上,升任將官層必須擔任校尉軍官五年以上,這一點從根本上杜絕了文人掌帥印,外行指揮內行的可能。另外,猛虎軍團的軍紀規定,見死不救與叛國罪等同,不到萬不得已,也不允許戰友們的尸體遭敵人凌辱和褻瀆,從法律和制度層面,以極其嚴厲的條款來強化戰友之間的同袍情誼。

  以上是相關的直接制度,而從根本上保證這些規定落實的,在於中央郡半軍事化的自由民制度。猛虎軍團的士官集團,被丹西全數安家於中央郡各自由民行政區,這兩種火暴凶烈勢力的合股匯流,雜交催生出一個特殊的軍事利益集團,繼承了對皇室的忠誠,又保持奔放不羈的活力。

  由於這個軍事利益集團的存在,文官集團很難插手軍隊事務,他們只聽從皇室的調遣,甚至可以拒絕宰相的命令。權臣如果沒有軍隊撐腰,左右政局,擺布君主的能力就會大受限制。同樣,文官集團無法染指軍事,軍隊抗拒腐蝕的能力大增,能在一段比較長的時間里保持自身的純潔。

  這個軍事利益集團內部又實行比較特殊的自由制度,除了帝王,自由民行政區內的所有人具有平等地位,一切權力歸於自由民公會,元帥、將軍、校尉、士兵都有同樣的發言權。在這種制度下,就算升任了全國兵馬大元帥的最高軍職,亦不可能把軍隊私人化,武將擅權,甚至廢主自立的可能性,被降至最低。

  這是一種相當巧妙的制度安排,把內部制衡與對外擴張結合得幾近完美。圖克拉祖正是因為發現了其可怕之處,這位素來愛好和平的宿老名臣,才會提出要將中央郡自由民徹底滅絕的殘忍方針。

  圖克拉祖是第一個發覺個中奧秘者,而呼蘭則將成為第一位破解這道難題的嘗試者……

  「停!」

  凱魯突然從擔架上坐起身來。

  一行人在即將進入一片樹林前停住腳步。

  「怎麼了?」

  「我們得繞開這片樹林走。」凱魯望著前方,濃眉大皺。

  「可如果不穿越這片樹林,就要繞很遠的路哩!」

  「我預感到史吞拿在這片樹林設下了陷阱,他身上有股死亡的味道。」凱魯使勁地翕動大獅子鼻,尚能活動的左手搔著後腦勺,「黑蝙蝠受傷比我輕,復原比我快,但他只有一個人,有你們幫手,他不敢動我。所以他要……他要……那話怎麼說的來著?」

  「削其枝葉,鏟除羽翼。」一個模樣文靜的兵士接口道。

  「哈,難怪別人給你起個秀才的外號。」凱魯猛拍大腿,「對,秀才說的對,他就是想先設伏干掉你們,然後再尋我的晦氣!」

  「走!」凱魯揮手道︰「咱們走大路,不穿捷徑,黑蝙蝠想堂堂正正干架,咱等他!想耍陰謀詭計,沒門!」

  凱魯以為林中只有史吞拿一人,卻沒想到他也有十個聖火教幫手。不過,凱魯一方人數更多,戰士們都有些武功底子,聖火教一方整體實力不及,史吞拿只能暗里伏擊,不敢公然攔截。

  看著凱魯脫鉤離去,史吞拿氣得牙根癢癢,卻沒有辦法。

  他使勁朝自己身上的黑袍嗅嗅,大概是久而不覺其味的緣故,也沒聞出什麼異樣來。

  「現在怎麼辦?」一個帝國戰士問道。

  「去洗澡!」史吞拿氣咻咻地說道。

  「凱魯將軍,這里已經是咱們的地盤了,黑蝙蝠還敢亂來嗎?」

  「哈,你們是軍人,打仗和暗殺可不是一回事。」凱魯來了談興,「對刺客來說,敵境算什麼,王府皇宮他們都敢去哩!」

  凱魯一眾人邊聊邊走,漸行漸遠……

  「在阿里皇太子的全力支持下,馬赫迪王子率六百艘三桅戰艦,運載三十萬步騎抵達鯊魚島,伊莎貝拉公主殿下也隨軍同行。」奧圖曼躬身道。

  「嗯,好好準備迎接事宜。」想起自己的小女兒,老皇帝露出了慈愛的微笑,「伊莎貝拉喜歡鮮花,到花商手里多買一些,她來的時候,我要讓聖杰西城繁花似錦,一片絢爛!」

  「對了!」艾哈邁德又想起了什麼,「伊莎貝拉愛吃椰棗和駝乳,幾個月海上航程,估計她很難吃得上,咱們也要多準備一些。」

  「遵命,陛下。」

  奧圖曼特地先匯報好消息,看到艾哈邁德心情極佳,他方才把剛接到的失利戰報遞上。

  「賽義德在盤絲沼澤全軍覆沒,飛梭城也於三日前被跛子攻佔。暴民賊眾聲勢浩大,我國後方部隊分散於半島南部各地駐防,只能據城而守,無力出兵平息叛亂。今天已接到古土、井鹽等七座城市的告急戰報。」

  沉浸在喜悅中的艾哈邁德,驀然遭到這盆涼水澆頭,也有些反應不及,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半晌,艾哈邁德方才緩過神來,從一個慈祥的父親,變回一位征殺伐討的帝王。

  「把地圖拿上來。」

  「瘸子每到一處,先屠戮忠誠侍奉真主的善良軍民,然後通過暴力裹脅、許諾欺騙等手段,詐取民眾信任,建立叛亂政權。」奧圖曼在地圖上畫一個紅圈,「現在,暴亂範圍越來越大,叛匪人數越來越多,如果不迅速制止這股狂潮逆流,待鯊魚島援軍抵達時,我國後方半數領土都將成為匪窠。」

  「別亞手下真正有戰斗力的部隊,只有兩千邪教騎兵,其他的都是烏合之眾。」奧圖曼道︰「故而我建議,從聖杰西城抽調一支萬人輕騎部隊,直接掏心,消滅掉跛子。假如您不放心,我願親自領軍去對付他!」

  「賽義德就是這麼干的,最後不還是失敗了?關鍵是,跛子成功的把那些地方變成了叛匪巢穴,你冒然殺入,還不變成了目不視物的瞎子,重蹈覆轍?」艾哈邁德皺眉道︰「這伙妖人,搞顛覆運動怎麼這麼拿手呢?」

  「陛下,我還是懇請您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奧圖曼堅持道︰「您忘了,當年我就曾這麼做過。」

  「你的戰功,我當然記得。」艾哈邁德拍拍他的肩膀道︰「但我估計,丹西早就準備好中途截擊了。」

  「你看,」艾哈邁德指著城防圖道︰「邪惡聯盟圍三闕一,這幾天也在不斷做內部調動,而從昨天開始,狄龍就未曾露面,沒再堅持每天視察陣地的習慣。我估計,丹西應該已經知道這個消息,故意不動聲色,卻悄悄地派狄龍引軍出外設伏。跛子還好對付一點,狄龍可不能掉以輕心哪!」

  「狄龍又算……」

  「緊急情報,」奧圖曼尚未說完,何賽因飛著沖進來,「呼蘭皇妃遇刺身亡!」

  奧圖曼錯愕。

  艾哈邁德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8 13:15
第二十九集 第十章

  「呼蘭皇妃遇刺身亡,此事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不僅呼蘭國內,就是國際關系也可能引發巨大的政治動蕩。」白衣派新教宗查瑪說道︰「有人說是我們猛虎自治領干的,領主大人,這是不是?」

  「我殺那個臭婊子干什麼?」丹西聳肩道︰「我跟她無冤無仇,殺了她,也得不到任何好處。」

  「但外界認為嫌疑最大的兩個幕後策劃者,就是我們和沙漠帝國。另外,我們白衣教派、庫巴的復闢黨、呼蘭土著分子、西教會、摩里王國和庫姆奇王室旁支,都在被懷疑之列。」

  「憑什麼把我國扯進去呢?」丹西相當惱火,「干這種辣手摧花的勾當,我還沒有無恥到這個份上。」

  「其實,我們大家都忽略了呼蘭皇妃,連呼蘭自身都有些沒怎麼在意,等她一死,其重要性方才顯示出來。她是庫姆奇老國王的獨女,又是篤信東教會的虔誠基督徒,她斃命之後,能獲取最大利益的,就屬我國和沙漠帝國了。」

  「庫姆奇國王老朽,活不了多久了,瑟連娶了他的獨女後,可以名正言順地把庫姆奇並入呼蘭。可這個女人未產子嗣,她這一死,瑟連就失去了繼承權,得由庫姆奇王室旁支接位。可以說,這樣一來,呼蘭以和平方式進入中央走廊的計劃,一下子泡湯了。想想看,誰一直在敵視呼蘭帝國,想盡力阻止他們進軍走廊的腳步呢?」

  「那是有人在免費幫我,」丹西咧嘴笑道︰「我卻之不恭哪!」

  「還有一點對我們非常不利。那位刺客武藝極高,來去無蹤,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但呼蘭的大內總管、全國各地的名捕,都匯聚京師,共同會審,還是找出了一些蛛絲馬跡。第一,皇妃在胸口處遭利器刺死,從刃口推斷,是專產於黑岩城的一種特制武器,或者我說得更清楚更直白一些,是我國死士的一種專用兵刃──冰稜錐。」

  「第二,現場發現一根絲線,從織理、顏色、條紋等分析,這種絲線僅產於巨木堡一家專為本地豪門貴室服務的作坊,流傳範圍很窄,市面上根本買不到。」

  「第三……」

  「行了,這種老套的栽贓陷害手法,呼蘭人會相信嗎?」

  「現場只有這些毫末之物,沒有其他,又能懷疑誰呢?即使是栽贓陷害,也得承認,對方做得相當巧妙。」

  「要算到我頭上,就隨他們去好了。」丹西撇撇嘴,「那個刺客,只要能找得到,我還想賞他一筆錢呢!」

  「也有一種說法,說是沙漠帝國干的。呼蘭失去和平接管庫姆奇的機會後,軍事進攻將迅速提上議事日程,與我們的決裂將更快到來。皇妃為基督徒,她的過世,令瑟連在接受聖火教上少了很多顧忌,這些都對沙漠帝國有利。」

  「對,」丹西點頭道︰「休倫就在什罕布爾,只有他具有這等魔功。」

  「無論是誰,至少可以排除休倫親自動手的可能,因為案發時他正與圖克拉祖下棋對弈。」查瑪解釋道︰「不過,白衣派在帝國軍隊中安插的臥底傳訊,我倒聽說了一則更令人震驚的消息。」

  「哦?」

  「敵方援軍已抵達了鯊魚島,一個月之內就能到達前線。艾哈邁德尚待字閨中的女兒伊莎貝拉也隨軍同行。」

  「這有什麼奇怪的,女人嘛!就喜歡湊熱鬧。」丹西苦笑道︰「美芙洛娃、奈絲麗、卡琳爾,不僅自己來,還把娃兒都抱來了。想必這會兒,她們也快到索南關了吧!」

  「問題並不出在這里。」查瑪搖頭道︰「我懷疑,艾哈邁德和休倫早就布好了局,要把伊莎貝拉嫁給瑟連,然後……」

  「對呀!」丹西一激靈,「呼蘭宣布聖火教為國教,兩大帝國聯姻,從南部和東部兩個方向夾擊!」

  「這是一樁非常復雜的政治交易,短期內不一定能夠談妥。」查瑪寬慰丹西道︰「艾哈邁德能向呼蘭人做多大的讓步,可能取決於我軍在兩盟半島的軍事進展。當然,反過頭來,呼蘭帝國很難放棄他們的傳統利益,這些錯綜復雜的問題交織在一起,只怕……」

  「只有一種可能。」丹西猛的抬起頭來,目光如炬,「如果我們繼續跟異教徒在半島這麼消耗下去,艾哈邁德當然不肯松口,呼蘭人也樂得看二虎相爭,兩敗俱傷。倘若我軍取得勢如破竹的進展,當兩個邪惡國度都感到了巨大威脅時,他們就會迅速走向聯合!」

  「那個伊莎貝拉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領主?」對丹西驀地冒出的這個突兀問題,查瑪不覺一愣。

  「我需要了解有關的一切信息。」丹西一笑,「咱們必須破壞掉這樁可恥可憎的婚事,叫艾哈邁德賠了女兒又折兵。」

  塞爾王國厚土郡總督府。

  「普內爾總督閣下,別來無恙。」

  「哦!卡拉曼將軍。有事嗎?」

  「大將軍要我給閣下傳話。」

  「說吧!」

  「局勢撲朔迷離,已難以掌控。大戰也許非常遙遠,也許就近在咫尺。習博卡二世與吉卡斯兩人顧忌些壇壇罐罐,放不開手腳,令大將軍非常失望。」卡拉曼壓低聲音,「大將軍要我告知閣下,倘有必要,我會通知總督大人,利用手中權限,迅速與猛虎自治領挑起邊界沖突,事情鬧得越大越好。成功之後,大將軍必有厚報。」

  「可這?」普內爾深吸一口涼氣。

  「家主要我提醒您,別忘了您的左腕是被誰斬斷的。」

  「公和私,還是應該分開來的好。」普內爾揚眉道︰「想必柯庫里能大將軍也有同感吧!」

  「您最好先考慮幾天再答覆我。」卡拉曼將一封密信遞給普內爾,「這是家主給您的親筆書信,所有條件都在里頭詳細列明。」

  普內爾接過密信,看著卡拉曼的背影消失在假山之後,半晌無言……

  「當年在萬聖山上,為了爭奪教權神杖,四大教派斗得不亦樂乎,背叛收買、暗殺鴆毒,所有卑鄙手段都派上了用場。最惡毒的,不是狂妄的紅衣派或殘忍的黑衣派,而是藍衣派。該派又稱刺客派或者暗殺派,創始人為獅巢血老,行事不擇手段,酷愛使用匕首,更把暗殺發展成一種藝術。」

  「獅巢血老在狂信者中挑選青年,把他們培養成敢死隊員,成為他進行報復、謀殺、恫嚇與訛詐的利器。他仿照《聖訓》里描寫天堂的樣子,建造一座巧奪天工的花園,花園里到處是鮮花美果,正中央是座壯麗豪華、金壁輝煌的宮殿。花園里有一口噴泉,分四個管子,一個流出的是酒,一個流出的是奶,一個流出的是蜜,最後一個流出的是清水。有美若天仙的少女在彈奏樂器,如天使般歌唱。」

  「在行刺前,獅巢血老先把敢死隊員用麻劑弄昏迷,然後送入這座‘天堂’,盡情享受,數日後再下藥麻醉,不知不覺地送出來。待其清醒後,獅巢血老就讓這些天真青年相信,他們經歷的是一場夢幻,但卻是真主命令他們進入天堂的預兆,需要他們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故而每次謀刺,敢死隊員都奮不顧身,甚至渴望死亡,如果逃生,他們甚至會後悔不迭,因為錯失了迅速進入天堂的機會。」

  「藍衣派倚仗這些可怕殺手,進行一系列令人發指的神秘恐怖謀殺,總共有七位主祭、六十多名教派長老、十二個國王、超過五十名宰相,相繼喪身於敢死隊員手中。最後,這種過分行為引發公憤,黑白紅三派聯手,剿殺藍衣派,摧毀其廟堂,找出了這座‘天堂’,揭露其欺詐行徑,藍衣派也因此逐漸消亡……」

  「查瑪教宗,雖然您的故事非常吸引人,」丹西含笑道︰「但您今天該不是來跟我講述聖火教各派歷史的吧!」

  「當然,當然,」查瑪連聲道︰「我想說的是,藍衣派雖然名聲腥臭,式微消亡,但暗地里,仍在極小範圍內偷偷傳播,每一代都有傳人,精致入微的死亡藝術亦得以傳承和延續下來。他們不知痛苦為何物,可以忍受任何酷刑而不吭一聲,他們身上的每一根骨骼、每一塊肌肉,都為刺殺而生,其殺人手法更是千變萬化,匪夷所思。」

  「你找到這樣的人了?」丹西說話從來單刀猛進,直點要害。

  政治交易從來都是赤裸裸無遮無蓋的。對於丹西而言,這就如商業合約一樣,條款越明晰,內容越清楚,交易也就越容易達成。事後,無論因對方守約而照章付款,還是因對方違約而按價索賠,都不會產生任何歧義。詩人騷客的含蓄風流、官樣文章的矯揉造作,在他的談判桌上沒有任何市場,如果對方玩弄這種文字游戲,丹西會用清晰明了的語句翻譯復述一遍,然後等他首肯、否決或者補充。如果對方繼續使用這種可笑的手法,丹西不會再有耐心跟他磨蹭,因為這樣的人,不值得作為一個合適的交易對手而受到應有的尊重,多半只是一個有文化的江湖騙子而已。

  「有,」查瑪正越來越熟悉丹西的風格,「他就在門外等候接見。」

  「門外?」除非一流高手,否則人到了門外,丹西不會不察覺。

  「是的。」

  「請他進來吧!」

  一個頂著蓋頭,身披藍袍的人走了進來。袍子的式樣與黑、白、紅三派相似,也印有聖火圖樣,但丹西心下估計,此人的大袍襟下,定然隱藏了不知道多少把武器。

  來人取下蓋頭,露出一張慘白的長臉。不用問,這是因為常年離群索居,總是在黑暗中行動,極少受陽光照射所造成的。

  「我是丹西,您是?」

  「獅巢血老。」

  「所有藍衣派首領都沿用開宗立派者的尊號。」見丹西疑惑,查瑪連忙解釋。

  眼前這個不知第幾代的獅巢血老,顯然是一只世所罕見的珍稀動物、一台精密無比的殺人機器,是真主恩賜人間的恐怖主義杰作。

  他就坐在丹西身前兩米處,神光內斂,面色平和,模樣、身材、相貌、神態、氣勢,無論從哪個方面觀察,都一點也不起眼,讓人絲毫感覺不到他對自己會有任何威脅。就連丹西這樣的武功好手,即使查瑪有言在先,依然無法從此人身上嗅出半絲危險氣息。

  倘若此人真是能隨心所欲地收束淵深似海的氣勁內息,那他顯然已是與伊森、休倫等同一級數的絕頂高手。當然,一個毫無內力的人,也會造成同樣的效果,而丹西考慮問題謹嚴周全,需要窮盡一切可能性,從不會盲目輕信。欲了解敵軍虛實,要派前哨部隊試陣嘗敵;欲考察對手武功,要出手試探。

  「請用茶。」

  丹西手一拂,桌上一盞茶盅緩緩向獅巢血老飛去。

  扔茶杯是容易的,普通人都能做到,但要像丹西這樣,四平八穩,滴水不漏,以恆定速率緩緩在空中飄動,沒有極強內功,絕難做到。

  「領主好身手。」血老眉間一動,「但藍衣派取予自有分寸。無功不受祿,便是滴水之酬,亦須在立有寸功之後。」

  血老的手上腳上沒有任何動作,但那盞香茗卻突然轉向,仿佛進入一個異度空間,沿一條弧線飛回桌面,就在啟動前的原位停落,無半點水絲濺出。丹西雖然知道血老是在遙發氣勁,但對方如何出招變力,換位轉角,一點也覺察不出。而且血老的分寸拿捏得十分妥當,雖推回杯盞,但整個過程不對丹西構成任何威脅,也令兩者間的敵意降至最低。

  丹西以為這是獅巢血老的職業習慣,不飲食任何未經安全檢驗之物。

  查瑪則附在他耳邊介紹緣由︰與任何流傳範圍很小的秘密組織一樣,藍衣派是一個極端保守封閉的團體,對外部勢力具有天然而強烈的警意戒心。對外交往時,他們不隨便施予,除非別人對其有所貢獻,也不隨便接納,除非自認為有十足的權利,屬應得之份。

  不施無功之酬,不邀非分之賞︰…丹西心內嘀咕,一個控制不了的刺客殺手,對自己和敵人具有同樣大的威脅,這種人物,比一個公開的敵人還要危險。

  「血老若想重建‘天堂’,我可以提供一切便利,土地資金全由自治領支付,管理權歸於藍衣派。唯一的條件便是,我國死士跟隨你們的敢死隊員一同接受訓練。」丹西布下香餌,準備釣魚──欲控制和尚,先得給他修座廟。

  「我萬里迢迢趕來,可不是來當什麼教頭的。」血老沒有上鉤。

  「那您對貴我雙方的合作方式,有什麼別的建議嗎?」



  「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可以稱得上是兄弟,因為我們有共同的敵人。白衣派奔赴海外,紅衣派落足荒野,惟黑衣派獨霸萬聖山。」血老說道︰「神聖大陸只剩我們與黑衣派,我需要領主的幫助,讓藍衣派主掌萬聖山。」

  丹西心下道,若讓你們這種恐怖組織控制聖火教總壇,只怕比休倫或伊森當權還要糟糕。這四派里頭,只有相對比較和平仁善的白衣派最令自己屬意,會得到自治領的全力扶助。

  當然,他臉上不會暴露半點心思︰「據我所知,藍衣派成員非常稀少,憑什麼跟擁有無數教眾信徒的黑衣派對抗?如果說沿用休倫故伎,由我們發兵攻打萬聖山,本國尚無遠征黑大陸的打算。」

  「沙漠帝國將絕大部分兵力投入遙遠的戰場,休倫也把教中骨干盡數調遣到兩盟半島,故而您我的目標是一致的。在兩盟半島消滅帝國主力與黑衣派骨干後,他們必將元氣大傷,實力大損。」血老緩聲道︰「領主當然會開疆拓土,擴張勢力,而神聖大陸的事情,我自有辦法,不須貴國協助。如此,是雙贏共勝之局。」

  「那當然,這個建議合情合理。」丹西沉吟起來,「但藍衣派控制聖教總壇後,與其他各派間的關系?」

  「掌握聖地,可與真主直接交流,聆聽主命,自然具有最高地位。」血老瞟了查瑪一眼,「但我會同意,白衣派具有獨立教權,總壇無權插手其內部事務。」

  「但你們仍不是平等地位呀!」

  「看來領主受許多傳言迷惑,對藍衣派充滿不信任感。這是對我派宗旨的污蔑和曲解。」血老解釋道︰「紅衣派執迷於經書,僅從字面理解教義,妄求神權高於一切;黑衣派巴結權勢階層,甘當豪門貴族之走狗,憑借這些人提供的暴力強權,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白衣派天性軟弱,自不量力地想搞什麼宗派、階層和解,只會和稀泥,卻忘了這個世界要靠實力說話,而不是比較誰的德行高尚。」

  「我們藍衣派,是下層民眾的代言人,秉承真主開天闢地以來人類就遵循的善德,主張教眾平等,均分土地和一切財產,除真主外,不承認任何人間偽權威。我們的主張,為真主之本意,但卻觸動既得利益階層的根本利益,遭到他們的合力圍獵剿殺。如果說我們有什麼極端行為的話,那也是這些邪宗異派逼出來的!」

  「最可恨的是,他們不僅在肉體上消滅我們,還掌握了話語霸權,編造無數謊話,妖言惑眾,把我們的名聲搞臭,令我派在民間的威信大損。多少年來,我派只能在縫隙中掙扎求存!」

  丹西看著漸漸有些激動的血老,心中盤算,藍衣派顯然提倡原始主義的平等與民主思想,但其手段也帶有濃烈的原始血腥味道。這種理想主義思潮,在當今世界顯然已不合時宜。當然,這也更堅定了丹西選擇白衣派而不是其他各派合作的決心,對他來說,最不喜歡的就是宗教團體懷揣政治訴求,會影響今後的帝王施政。凡是有這種苗頭的宗教派系,都得不到他的長期支持。

  「血老,咱們還是來討論一下具體合作計劃吧!」丹西微笑著沖淡房內的憤懣氣氛。

  「願聽指教。」血老迅速恢復了鎮定平和,從一個激昂的宗教領袖變回一名冷靜如冰的刺客頭子。

  「這個世界上,我想殺的人實在太多了。」丹西嘆道︰「可偏生這些家伙個個都不是善主,不是武功蓋世,就是重兵環身,即便血老親自出馬,也很難成功得手。」

  「我只按協議行事,貴國與其他政治勢力的糾紛,藍衣派是謝絕介入的。」血老的立場十分堅定,不會輕易墜入圈套,「休倫和伊森武功不凡,艾哈邁德有近百星月使護衛,刺殺雖不是不可能,但很費周折,更需真主恩賜良機。」

  「所以,我特地尋了一個容易點的目標,一個嬌嫩的女孩。」丹西展顏一笑,「最好生擒,當然,死的也行。」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8 13:16
第二十九集 第十一章

  「凱魯!」別亞驚喜道。

  「哈,跛子老弟,難怪你被稱作全世界跑得最快的瘸子。」凱魯在擔架上坐起身,「我從飛梭城追到古土城,又從古土城追到井鹽市,到這會兒才把你逮住。」

  「呵呵,狗熊大哥,」鄧肯笑道︰「要不是敵人援軍三天內就會到達井鹽,咱跛子哥會跑得更快!」

  「是啊!馬赫迪水陸並進,即將抵達井鹽市。」奎爾嘆道︰「要沒有這支可惡的援軍,假以時日,咱們的跛子老弟恐怕能把艾哈邁德的整個後方全部掏空!」

  「哈,不管他,有仗打就行。」凱魯走下擔架,「跛子,準備怎麼動手?」

  「你還是好好休息吧!」別亞笑道︰「先是肚皮,然後是屁股,現今又是胳膊,下一回,小心讓人剁掉命根子。」

  「你個死跛子,下面那條腿跛了,當心我把你中間那條腿也打成瘸腿兒!」

  「我看你倆都得找陀比恩大師,」鄧肯打趣道︰「像修巨木堡一樣給你們各罩一條鐵褲衩。」

  「好了,既然大狗熊回來了,」奎爾笑道︰「咱們還是進屋談正事吧!」

  「會來多少異教狂徒?」凱魯站在大沙盤前問道。

  「易卜拉辛走水路運送二十萬部隊,馬赫迪率十萬人沿陸路行進,總計三十萬大軍,其中水軍七萬,陸軍二十三萬。」奎爾介紹局勢道︰「不過,估計我方援軍業已抵達洛瓦城,不日南下,這些人不可能都來對付咱們,必須北上支援。到底會有多少人加入後方戰場,殊難預料,估計在三五萬到十萬之間。」

  「我倒希望他們多來點人,既減輕前線壓力,」別亞笑道︰「咱們的堅壁清野戰略也能取得更好的效果。」

  「咱們手頭有二三十萬義勇軍,」凱魯估算道︰「這麼多人,淹也把他們淹死了!」

  「凱魯老哥,你一直在猛虎軍團作戰,沒見過民軍作戰的場面。我在中央郡打過仗,」別亞苦笑道︰「民軍沒有十倍人數優勢,人海戰術很難奏效。兩三倍兵力優勢,根本不管用。中央郡民眾的初始素質還算不錯的,換成軟弱安逸許多的半島民眾,情況只怕更糟。」

  「敵人還有一個優勢,就是海陸協同,運輸方便。現今,洛瓦城的新水師尚未造好,我們主要靠威塞克的長船艦隊進行游襲剽掠,面對偽軍水師還可以這麼打,當帝國正規水師來到後,海上形勢又將逆轉。」別亞指點沙盤道︰「這又限制了我們的活動空間,戰爭將主要在內陸地區展開。沿海城鎮咱們一律不踫,讓威塞克放手去搶掠。」

  「你有什麼計劃呢?」凱魯的濃眉縮成一個大團。

  「飛梭、古土、井鹽三城,我們必須能守住一個。民軍作戰,憑的就是一口氣,聚集起來容易,散逃也很容易。兩盟半島本非我國領土,我們在此毫無根基,新政權剛剛建立,半島民眾也不如中央郡民眾堅毅。如果所有大城全部失守,我們威信大損,敵軍氣焰囂張,民眾也會心生恐懼而離散,我們等若重新開始。」

  「如果能守住一座城,這里就是民心斗志的支柱,是勇氣的象征和源泉,勝利的希望就維系得住。另外,以一座城市吸引住敵人的兵力,也是我們實行襲擾和反擊的關鍵。我已經從義勇軍中挑選出三萬名素質不錯的戰士,準備組建一支機動騎兵部隊。訓練完成後,一旦敵人兵屯城下,糧道後路將被徹底斷絕。」

  「只要能堅持到那個時候,我將下達總集結令,號召各地城鎮民軍前來參戰,包圍合擊,將沙漠帝國後方駐守部隊徹底抹去。如果做到這一點,艾哈邁德的末日可期,他在兩盟半島也再無翻盤的機會!」

  「嗯,想得是不錯,」奎爾皺眉道︰「但可行性如何?能否講得更具體一點?」

  「首先,義勇軍主力將化整為零,朝後方分散。敵人將從南進犯,而我們將把南部佔領區變成一片焦土,令其無法就地食糧,必須從後方運送。」

  「其次,我帶領三萬騎兵隱蔽起來,一面訓練,一面進行小規模襲擾,鍛煉作戰能力,增加實戰經驗,待時出擊。」

  「最後,有人帶領三四萬左右的民軍守城。這是最關鍵,也最艱苦的任務。我們手頭的任何一座城市都沒法跟巨木堡相比,城防設施不如,守軍素質更差了一大截。記住萬斯在黑岩城的教訓,民軍的天然弱點,敵人不可能不加以利用。」

  「這是一項非常危險的任務,有誰自願承擔?」別亞的眼楮掃過三人,面色嚴峻。

  「我!」

  三人異口同聲,同時請戰。

  這確實不好取舍。奎爾沉穩老練,熟悉半島情況;鄧肯年輕氣盛,而且掛職半島軍團副軍團長,丹西準備將他和諾豪培養為駐守半島的大將;凱魯作戰經驗豐富,有很強的個人魅力,對民軍這種勇氣勝於技術的隊伍而言,號召力和威信更足。

  「抓鬮吧!」別亞最後說道。

  「井鹽市?」

  馬赫迪是一個年僅三十的男子,一副典型的黑大陸人長相,長頭、窄臉、鷹鼻,後頭骨高高隆起,身材矮小結實,黑色披巾下,落腮長須隨風飄動。

  「假如瘸子真準備守城的話,」史吞拿興奮道︰「正好可以包圍城市,把他們一網打盡。」

  「恐怕這又是一個陷阱。」自大敗而歸後,賽義德正眼也不瞧史吞拿一眼,「敵人在井鹽城周圍搶收糧食,焚燒房屋,堅壁清野,擺明了設套讓我們去鑽。」

  「什麼圈套不圈套的,數十萬聖教大軍一圍,還不是甕中之鱉,手到擒來?」史吞拿這幾天也發現了賽義德的敵意,但他可不會在乎一個普通戰將的臉色。在他看來,盤絲沼澤大敗,完全是賽義德指揮失誤,卻把氣撒到自己頭上。

  「父皇前線有難,必須迅速北上支援。我負責平定後方,手頭總計只有七萬步兵、一萬騎兵可以調遣。」馬赫迪笑道︰「所謂宴無好宴,跛子擺下的這席酒,肯定不懷好意。但不赴宴也不行,這幾座城市卡住交通要道,不拿下來,我們的運輸線就不能連結一體。另外,城市有很強的輻射作用,如果在城頭公然反叛的人都沒法懲治,又如何能鎮得住廣闊的鄉村市集?!」

  「可我總覺得,」賽義德皺眉道︰「別亞這個跛子,只怕準備了些我們意想不到的毒招詭計。」

  「你大概被瘸腿兒殺怕了吧?」史吞拿譏諷道︰「二皇子征戰多年,諳熟兵法,其雄韜偉略,豈是你所能及的?」

  賽義德臉都快氣綠了,礙於皇子在座,不然就要當場發作!

  「老兄還是和少年時一樣的脾氣,就是喜歡開玩笑。」馬赫迪咧嘴笑道,沖淡席間氣氛。

  艾哈邁德與休倫合作無間,其兒女在童年時也經常一起耍鬧,相互間非常熟識。

  史吞拿在得意,賽義德在氣惱,其實兩人都沒聽出馬赫迪話里對史吞拿的委婉諷刺,把他比作一個長不大的小孩子。

  「皇子殿下可有破敵妙計?」賽義德知道跟史吞拿較勁,自己尚不夠斤兩,但這句話里,還是隱隱透出不服氣的味道。

  「瘸子擺酒,咱們赴宴,這沒的選擇。但到底從第幾杯開始,我們卻可以自由抉擇。」

  「哦!」賽義德頓時反應過來,「好辦法!」

  「井鹽最靠南,離我軍最近,對方也做好充分的準備,老將奎爾在此駐守。」看史吞拿尚未明白,馬赫迪以盤子和茶盞示意,邊擺放邊解釋道︰「古土由鄧肯駐守,飛梭城由凱魯掌軍,別亞則在外圍游蕩,伺機而動。」

  「井鹽附近幾成焦土,糧草絕無,但古土和飛梭城卻因前方民眾後撤,麋集了大量糧草軍資。大批叛匪也被解散回鄉,修整待機。」馬赫迪先拈起一盅茶盞,再抽調一個果碟,「我繞道而擊,先下古土城,再佔飛梭城。」

  「糧草豐盈,士氣高漲,最後以連勝之師合圍井鹽,」馬赫迪將最後一盤羊肉撥拉到自己的碟內,「平定叛黨指日可待。」

  「確是好計,」史吞拿總算明白過來了,旋即問道︰「可為什麼不先打飛梭城?」

  「來不及嘍!我的一萬輕騎幾日前潛行飛奔,想必此刻已經抵達了古土城下。」馬赫迪聳肩道︰「此時想改變計劃,已經晚了。」

  賽義德心中一凜。

  這個二皇子,以前雖聽過他的一些戰績,但在艾哈邁德以及身邊大將煌煌巨功的陰影下,還不覺有甚出奇。賽義德過去也未曾在其麾下效過力,更沒有多少直觀感受。今日甫一接觸,才頓覺此人用兵不凡。輕描淡寫間,已完成兵力調度,顯示他提前預測出別亞的兵力布置,早想出了全盤計劃,並不動聲色地付諸實施。

  這次奔襲,他連自己人都瞞過了,跛子更不可能會察覺。只怕鄧肯還未上任,古土城就已經易手!

  「老兄為什麼要先打飛梭城呢?」馬赫迪的聲音,把賽義德從沉思中拉回。

  「那還用問!」史吞拿的回答讓人忍俊不禁,「飛梭城里有頭大狗熊哪!」

  「什麼大狗熊哇?史吞拿大哥。」

  賽義德本想藉此機會諷刺史吞拿兩句,孰料在廳堂門口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轉目一看,不由得痴了。

  「領主大人撥來了充足的資金和人手,」尤勒興奮地說道︰「打仗抓到的俘虜,全都送到我的船廠當苦役。以前我們每月只能造八艘三桅帆艦,現在可以造十五艘。」

  「現在已造出三十艘戰艦,凱魯在香濃城又搶了十艘,總計有四十艘戰艦。」查理接過話茬匯報道︰「但領主下了死命令,不聚集百艘以上不許出戰,故而恐怕要到年底,我蛟龍軍團才會再度出發,滌蕩妖教,掃平海面!」

  「夫人這次帶來的數萬水兵,對查理的幫助可不小啊!」負責船廠守衛的吳平笑道︰「這小子天天跟我訴苦,說缺乏熟練水手,到時候有船無人,可就不好辦了。」

  「有船無人,這正是異教徒的困境寫照。」查理道︰「為了適應遠洋航行需要,他們必須造大量的巨型船只。可是本國水兵不夠,最後很多只能做運輸之用,兵船其實不多。只要聚集百艘之數,我們就能把所有敵船干掉,控制整個海域!」

  底下人興沖沖地給領主夫人匯報,描繪光輝的未來,但美芙洛娃提不起一點興趣。可皇室王族成員,激發士氣,安撫民心,本就是他們的職責所在,美芙洛娃亦必須演好自己的角色。她作意興盎然狀,聽取匯報,時不時還贊許地點頭,或者問些伙食如何、住宿如何等小問題以示關心。

  丹西對於老婆自作主張,拖兒帶女南下省親,還把狼女、悍婦及其小娃娃招惹同行,搞出一個高層家屬慰問團來,頗為惱火,卻又不能有脾氣。最後他只能寫信折衷,向她布置了安定民心、撫慰當地駐軍和外派官員等任務,如若不然,女權至上的夫妻協議就有遭丹西撕毀之危險。

  猛虎自治領素以剛烈強硬著稱,但亦須女性的溫柔嫵媚來調和沖淡這種形象。除了崇尚聖火教的國家之外,大多數國家都選擇以女性形象作為本國標志,比如把祖國比作母親。這既承襲了上古時期的生殖崇拜傳統,更是因為統治的需要。一個仁慈、善良、溫和的政權,更能爭取到民心,更能實現長治久安。雖然大多數國家的形象與本質迥異,但作為一種傳統,作為一塊招牌,卻得以一直沿襲下來。

  自治領成立不久,征戰連年,丹西尚沒有時間搞這些形而上的玩意兒,但既然有帕巴特陪同美芙洛娃同行,他自然要充分利用。帕巴特搞內政問題確屬頂尖好手,在這個老狐狸的策劃下,美芙洛娃等若替老公巡視一圈新國土,而她懷抱嬰兒的美麗形象,更是深入人心,贏得民眾的喝采。沿途向教堂捐贈,給窮人布施,每到一個城市,都要舉行儀式,由市政官員將象征城市統治權的鑰匙獻給美麗善良的夫人。不知不覺中,自治領在老百姓心中的印象分增加了很多,貪婪強橫的霸主形象漸漸淡出,被美麗可親的新形象所替代。

  當然,這也把美芙洛娃搞得相當疲累,每天晚上就寢前,她都要惡狠狠地對著牆壁罵老公幾句︰「丹西,你太過分了,看到時候我怎麼整治你!」

  這是一個不到十七歲的清秀女孩,有一種純淨端麗的美質。修長的身材、烏絲般的黑發、飽受陽光的深色健康膚色、黑瑪瑙般閃亮的眼楮,寬大的聖火袍遮住了曼妙的線條卻蓋不住渾身的青春朝氣,調皮的眼神中,又略帶聖火女子所特有的傳統的嬌怯和羞慚。

  老奸巨猾的艾哈邁德竟然有這樣一個年輕俏麗的女兒,難怪賽義德都不免一呆。幸好他記得自己的身分,記得聖教禮儀,連忙低下了頭。

  「大狗熊就是一個叫凱魯的邪教徒,長得跟狗熊一樣,毛茸茸的,我估計,大冬天他都不需要穿衣服。」史吞拿卻沒有什麼顧忌,他和皇室家族的人是老相識了。

  「呀!真有這樣的人呢!」

  賽義德雖不敢抬頭,聽著這天使般的聲音也覺得是一種享受。

  「你關心這些事干什麼?」果然,馬赫迪出面干涉,「為什麼不帶蓋頭和面紗?」

  「史吞拿哥哥又不是外人。」

  「是啊!是啊!」史吞拿笑道︰「真主在你臉上蓋了美麗的印記,人們看到這個印記,就更能認識真主對他們的恩典,何必要遮起來呢?」

  馬赫迪聽得大皺眉頭,神色明顯不悅。史吞拿引用的話,是黑大陸一位著名蕩婦的名言,是違規逾矩者經常采用的借口。

  「兩位比我來得早,也跟瘸子交過手,對於瘸子煽起的叛亂,你們有什麼看法呢?」不好直接責備史吞拿,馬赫迪只得引開話題。

  在美貌公主面前,年輕男子自然有強烈的表現欲,史吞拿道︰「叛亂嘛!就是殺一儆百,一個不行就兩個,兩個不行就三個,總之,殺到某個時候,叛匪們總會屈服的。」

  「我在想,瘸子把我們的後方搗成了一鍋粥,我們何不如法炮制,」賽義德道︰「由我帶一支部隊到敵後進行破壞。」

  「嗯,賽義德將軍的建議很有意思,但可行性不足。」馬赫迪沉吟道︰「瘸腿兒可以在我們這里掀起叛亂,我們到了敵境卻只能蹂躪破壞,很難有人跟從。這說明,我們前期的困境,不是軍事上的戰敗,而是因為政治上失分。」

  「父皇與教宗在兩盟半島實施的政治制度,當然是正確的,是符合真主意旨的合理秩序,是我們必須堅持的。但是,由於前期軍事進展太快,所以在實行過程中一步到位,沒有過渡。這在我國擁有絕對軍事優勢時,當然不會出現什麼問題,可是,當另一股強大的邪惡力量也殺入半島時,這就成為了我們的弱點。」

  「對方擁有後發優勢,能在政治上對半島民眾做更多的讓步,比如︰保持其自治權利等。」馬赫迪深有憂色,「如果不改變這種狀況的話,即使我們打贏戰爭,瘸腿兒種下的禍根,到一定時候就會死灰復燃,兩盟半島也永無寧日哪!」

  「二哥,你總是坐在那里苦思,整天想來想去的。」伊莎貝拉對這些問題自然也沒有任何興趣,「爸爸和休倫叔叔肯定會有辦法對付那個叫丹西的邪教徒的。你就不要操那麼多心了,說點有趣的好嗎?聽說那個丹西騎一頭大老虎打仗,是真的嗎?」

  「是的……」賽義德剛想給公主介紹,就被馬赫迪嚴厲的眼神壓下了頭。

  「父皇和教尊自然可以對付任何狂風惡浪,但有時候,也需要有人直諫提醒。」馬赫迪說道︰「明天我將率主力部隊向古土進發,另外還有兩萬人馬護送伊莎貝拉前往父皇那里。史吞拿,你跟我一起去獵捕大狗熊;賽義德,你負責公主的安全。」

  在座兩人苦樂不均,史吞拿有些掩飾不住失望,賽義德表面上恭敬允命,心里卻在偷笑。

  「我也要去捕熊。」對於這種好玩的事,伊莎貝拉當然有興趣。

  「對呀!大狗熊可有意思啦……」史吞拿馬上接口,卻被馬赫迪打斷。

  「這是父皇的意思,我不希望有人違抗聖旨。」馬赫迪攤手道︰「當然,假如有人敢這麼做,我也會有辦法對付。」

  伊莎貝拉噘著嘴,很不樂意。

第二十九集 第十二章

  「竟然在前天就攻下了古土城?!」凱魯訝道。

  「異教徒輕騎來得極迅猛,就像突然從地下冒出來一般,守軍根本來不及反應,他們就沖進了城門,城內一萬民軍根本不是對手,只兩個小時,古土城就失陷了。」鄧肯面部肌肉顫動,「異教徒全城搜捕所謂叛黨分子,總共割下八萬顆人頭環城擺列,以泄飛梭城之恨。」

  「你已跑了幾天幾夜,先下去休息吧!解了乏,我們一起商議守城事宜。」

  「凱魯將軍,敵人既然能迅速拿下古土城,也會對飛梭城依法施為,咱們還是早作準備的好。」鄧肯說道︰「還有,民軍的戰斗力堪憂,需要事先有所防範。」

  「嗯,我知道。」

  凱魯讓人將滿身血跡的鄧肯扶下去療傷歇息後,派人叫來了元布鎮的雷尼。

  「第一,聯絡周圍各村各鎮民軍,願意跟異教徒決一死戰的,馬上到飛梭城集中。其他人,請馬上撤離,躲往安全地區避難。」

  「第二,征集盡可能多的糧草入城,實在帶不走的,一律燒掉。」

  「第三,找一些膽子大,心眼活的小伙子,在城外各處潛伏,監視敵人的一舉一動。發現有什麼情況,按約定暗號向城內守軍和別亞將軍的騎隊傳送。」

  雷尼會意而去。

  「傳令兵!」

  「在!」

  「馬上召集市議員們開會!」

  「瘸子搞的,其實是一種無賴戰術。」馬赫迪站在古土城頭上,看著城頭下堆積如山的死尸,咬牙切齒,「他們在中央郡成功,又想搬到兩盟半島來繼續。這些人憑藉手中武器,以暴力手段裹脅民眾,以邪教教義迷惑民眾,強迫他們拒絕真主,偏離正道。最可惡的是,他們是以大量平民的傷亡來換取我軍的傷亡,再進而利用由此產生的仇恨擴大自己的武裝力量和控制區域,以此達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看,還不是我說的辦法,」史吞拿聳肩道︰「殺一儆百,殺一個儆不了,就殺兩個,兩個不行就三個,最後實在沒辦法了,就殺百儆百,全部殺光。」

  「這正是這種戰爭的可悲和丑惡之處!我軍無法分清哪些是叛黨,哪些是良民,由於得不到準確的信息,無法把兩者標識和區分開來,只好加以平均化,見之即殺,殺到叛亂平息為止。」

  「我們在古土取走了八萬條生命,但到底能否起到震撼效果,能否讓他們放下武器,尚很難斷定。弄不好,反而激起殘存者更深的仇恨、更大的反抗意志,甚至一些原本中立的民眾,也會改變立場,反對我們。」

  「當然,一直殺下去,叛亂總會平息的,但叛匪停止抵抗的臨界點在哪兒?眼前的八萬?十萬?二十萬?五十萬?一百萬?我不知道,我只有繼續殺下去,不斷試探!」

  馬赫迪手指城下,「不是我們,而是跛子,要為這些死去的人負責!」

  「我感覺,跛子似乎在某個角落窺探著咱們。」史吞拿覺得背上發涼。

  「那是肯定的。」馬赫迪慢慢恢復了鎮定,「但這只瘸腿惡狼,在我們還很健壯的時候,是不敢下嘴來咬的。」

  「得把他找出來,消滅掉!老是他在暗,我們在明可不好,叫人心里發怵。」

  「賽義德就是這麼失敗的,跛子非常奸猾,最好別跟著他的節奏,要按我們自己的節奏跳舞。」馬赫迪冷笑道︰「這事,可急不得呀!把所有城市拿下,把大狗熊等人逮住,跛子自己就會跳出來的。」

  「丹西領主,我認為別亞在敵後的行動,將帶來巨大的無辜傷亡。無論最後誰獲勝,這將是一場贏者贏得很慘,輸者徹底毀滅的戰爭。」神聖同盟內部,狄龍提出了抗議。

  「戰爭是政治的極端延伸,是最高形式的暴力,不是我們毀滅艾哈邁德,就是他毀滅我們。」

  「可別亞在我的勢力範圍內大肆活動,帶來巨大民眾傷亡,對當地經濟造成巨大損害。古土屬於我的城市,但卻有八萬人被屠殺。」

  「對不起,我不會下令別亞停手,因為這事不是瘸子干的,而是異教徒的暴行。瘸子是在保護民眾撤退和免遭傷害,是在進攻異教徒。」丹西抬頭望著狄龍道︰「我還要提醒你,在徹底擊敗沙漠帝國之前,沒有哪座城市是你的或者我的,它們都屬於艾哈邁德。」

  「早知道別亞會這樣干,我就不會同意這次側後奔襲計劃。他的行動只能招致越來越大的屠殺,導致半島南部地區變成一片墳場!」

  「是啊!這是一種很奇怪的言論,是反抗異教暴政的民眾招來了屠殺,所以是他們,而不是行刑的異教徒,要為大規模傷亡負責。一些屈膝投降的軟骨動物的自我開脫之辭,反而迷惑了不少天真者的思想。」丹西尖刻地說道︰「這種可笑言論之所以可笑,在於它割裂了前因後果。沒有異教徒的入侵,沒有沙漠帝國的暴政,民眾怎麼可能起來反抗?反抗會招來屠殺,所以我們就應該投降,應該接受被奴役的命運?由於反抗者的反抗,導致願意當個安穩奴隸的人也有可能被屠殺,侵犯了他的被奴役權利。哈哈,我要大笑!」

  「您在笑我天真?」

  「不,我覺得您一點也不天真,您非常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丹西收回了諷刺的笑容,神情嚴肅起來,「當民眾大量和主動地卷入戰爭之後,他們在軍事上的貢獻,導致在政治上也必然會具有更大的發言權。中央郡的民眾由此贏得了他們的特殊地位,半島民眾假如能夠獲勝,我也將適度讓步,保留他們在很多方面的自治自決權利。當然,貴國的地盤,由貴國自主決定,聖瓦爾尼和布里埃對半島資源的渴求程度高於我國,故而讓步的幅度不一定能達到我國的水平。也許,這正是你我分歧的關鍵。」

  「假如他們失敗了呢?」

  「那就證明,他們太容易屈服了,因而也不配享有高度的自由權利!」丹西的聲音冷得讓人心葉發顫,「這樣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也許我們該商量一個共同的標準、一個統一的管理尺度,如果發生惡性競爭,互相拆台,對貴我兩國都不利。」

  「對,這才是商量問題的態度嘛!」丹西笑道︰「不過我覺得,還是先討論一下援軍到達後的形勢。假如正面戰場輸了,即使敵後戰場獲勝,形勢也絕不樂觀。正面戰場至少要頂住敵人,敵後戰場的意義才能顯示出來。」

  夕陽下,賽義德率領兩萬帝國部隊繞開叛亂區,朝聖杰西城進發。

  在隊伍的正中間,是公主伊莎貝拉的寬敞馬車。周圍有近百名精銳騎手團團保護,不讓這朵嬌滴滴的花兒遭到任何傷害。

  道旁的樹林,枝枝杈杈間閃動著兩雙銳利的眼楮。

  「藍帽子,情況如何?」

  「回稟血老,藍衫子、藍褲子、藍襪子、藍靴子都已準備就緒。」

  不要笑,藍衣派這「五藍」可是派內的頂級刺客。他們再加上血老,可見藍衣派對在新大陸第一票生意的重視。包括血老在內,該派所有遠征成員都混雜在龐大的帝國部隊中跟隨而來,以各種身分潛伏臥底。

  「這是我們第一次開業,活兒最好干得漂亮點,別讓丹西看癟了!」

  「丹西要這小百靈干嘛?當泄欲工具嗎?」

  「那個年輕魔王,可不是美色能打動的。」血老嘀咕一聲,目光冷峻,「你們最好打起精神來,衛兵里頭潛藏著五名星月使。」

  夜色降臨。

  大軍宿營扎寨。

  暗夜下,兩個黑點在晃動。

  「九個一模一樣的粉紅色帳篷。」

  「左邊第三個。哼,這點伎倆能難倒老夫?!」血老冷哼道︰「我已經知道她身上那股特殊的香味,只要在百米之內,她的方位就暴露無疑。」

  「開始行動!」

  血老打個手勢。

  只見六道陰影一晃,然後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公主殿下!」

  清晨時,一名隨侍丫頭的驚叫,把整座大軍營嚇得發抖。

  伊莎貝拉的寢帳里,躺著一個身穿公主睡袍的假人。

  見此情景,賽義德失魂落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在無聲無息,沒有形成任何驚擾的情況下,突破衛兵和星月使的防護,玩一個以假換真的掉包計,把偌大一個活人弄出兩萬部隊把守的大營,真是匪夷所思!

  飛梭城,一座多災多難的城市,兩個月之內已經打了三仗,但痛苦似乎永遠沒有盡頭,死者血跡未干,尸骨未寒,第四仗又鳴鑼開場!

  留下一萬人駐守古土後,馬赫迪皇子率一萬騎兵和六萬步兵,總計七萬人馬抵達了飛梭城下。

  攻城可以四面封閉式合圍,亦可圍三闕一,三面包圍,留出一個逃跑的口子。

  神聖同盟是如此包圍聖杰西,馬赫迪此次攻城也是如此,但兩者的性質又完全不同。丹西因為兵力不足,十字軍團作戰素質不佳,被迫收縮戰線,而馬赫迪則是蓄意為之。

  守城部隊全都是未經訓練、未經戰陣的民軍,沒有活路時會困獸猶斗,有一條生路留給他們,卻會大大削弱守軍的斗志和毅力。當然,當他們真正逃跑的時候,帝國部隊會輕松地將他們全數收拾掉。

  鑒於古土城的教訓,凱魯對飛梭城和周圍鄉鎮做了清場處理。老弱婦孺和其他非戰斗成員全部撤離,逃往相對安全的他處。糧草、馬匹全運進城內,所有帶不走的東西一律燒毀。

  留守城池的,都是飛梭城及其周圍鄉鎮的壯男,並宣誓與飛梭城共存亡,總計有五萬人左右。此外,城內還有一些死活不肯離開家園的老人,一些守城戰士的家人執意要與丈夫或者父親同生共死。

  馬赫迪在古土城的大屠殺還是有效果的。在飛梭城里留下的,都是意志堅定的叛黨分子,全數屠光,估計也不會有多少冤死鬼。另外,城內的非戰斗人數少,故而糧食非常充裕,但能給予守軍的後勤協助也就相對較小。

  得到古土城噩耗後,凱魯與鄧肯帶領民軍將士和市民們連日修整加固城防,制造守城器械,基本上滿足了守御需要,除了兵員素質外,其余的都稱得上可堪一戰。也正因為如此,凱魯和鄧肯才決定在此堅守,而不是棄城而逃。

  馬赫迪在北西東三面建立營壘,在南路留下一個活口。步兵安營扎寨,修建攻城器械,騎兵則四處警戒,衛護營地,察探四周。一切工作按序進行,有條不紊,在沉默寂靜中,不斷給對手施加壓力。

  五萬民軍與七萬帝國正規軍相比,雖戰斗力遠遠不及,但若拼起命來,馬赫迪就算獲勝也得付出慘重的代價。曾在國內參加過平叛戰爭的沙漠帝國二皇子心中清楚,對於這樣的敵人,心理平衡遠較物理平衡容易打破,只要令他們心理失衡,因恐懼或盲目而做出非理性的舉動,帝國攻城部隊就能抓住機會,輕松獲勝。

  「留出一個缺口,如果大狗熊逃跑了,怎麼辦?」史吞拿問道。

  「那就更好呀!」馬赫迪沒好氣地回答道︰「把他趕進井鹽市,然後將所有的敵將一舉擒殺。」

  這兩天,因妹妹被人劫持而生死未卜之事,馬赫迪心情很糟糕,史吞拿也不敢去惹他發火。當然,黑蝙蝠心中竊喜,幸好自己走運,沒去當這趟護花使者。那個該死的賽義德,以為撈上了一樁可大獻殷勤的艷差,卻沒想到會捅出這種天大的漏子!

  伊莎貝拉可是艾哈邁德的心肝寶貝,是他最寵愛的女兒。賽義德鬧出這種麻煩,小命能否保住都是大問題,估計他誣陷自己謊報軍情一事,再沒人會去注意。

  「你好像挺高興的?」

  「哦!哦!」史吞拿連忙把眉宇間的喜色收斂起來,「我想到很快就能捉到大狗熊,心里就感到痛快無比。」

  「是麼?」馬赫迪瞟他一眼,「這座城可不那麼容易攻佔呢!」

  「古土不也輕松拿下了嗎?飛梭城,我看也就多守個三五日罷了。」

  「古土城是突襲快打,攻其不備,利用民軍的疏忽,尚未來得及組織起防御體系就遭受進擊,到處應接不暇,故而一舉而下。飛梭城已經吸取了教訓,用具修造完成,人手分工停當,兵士心理也有了準備,就不那麼好打了。當然,對付這種部隊,有一個屢試不爽的辦法。」

  「什麼辦法?」

  「比試基本功。」馬赫迪冷笑道︰「你去把軍隊分為十個分部,輪番佯攻,輪番休息。我倒要看看這些沒上過戰場的愣頭青,在不間斷的戰鼓和吶喊聲中,能不能吃得好睡得香,能不能保持現今這副神氣模樣?」

  樹林里,跛子別亞也在仔細觀察城池攻守態勢。

  兩千老戰士正在幾個隱秘基地里訓練騎手。挑選出來的三萬小伙子,雖然騎術功底不佳,但身體條件不錯,求戰欲望強烈,假以時日,定能成為一支出色的騎隊。當然,跛子沒有那麼多時間,只要完成基本階段的訓練後,他就會帶他們出來作戰,讓殘酷的戰爭將他們迅速催生成熟。這樣做,帶來的損失當然比按部就班的訓練要大得多,但成長速度也要快得多。

  作為敵後戰場的總指揮官,別亞對前線放心不下,帶著兩個親兵,在雷尼的引領下,親赴戰場視察。

  當日就是從這片森林沖出,接過兩萬弟兄幾近全部喪身,一個多月後重返故地,而且是第四次在飛梭城下觀戰,瘸腿騎將亦是感慨良多。

  兩個月之內四戰飛梭城,無論最終勝負如何,這座城市足以有資格在猛虎軍團的戰史上書寫濃墨重彩的一頁!

  「城外民眾和城內非戰斗成員都撤走了嗎?」

  茲波林曾驅趕民眾填壕,攻克了堅固的黑岩城;馬赫迪在古土城濫殺無辜,招致八萬人死亡。為防這些慘劇繼續上演,猛虎軍團不得不事先采取預防措施。當然,這些措施雖然是為守住城池,爭取最後勝利而做出的,但客觀上對於減少平民傷亡起到了積極作用。

  「該走的都走了,留下的都是願意死戰到最後一息的勇士,」雷尼介紹道︰「異教徒將在城牆下踫得頭破血流!」

  「如果光憑勇氣就能獲勝,世界版圖就不會是這副模樣了。」別亞皺眉道︰「守城戰比的是忍耐與毅力,必須時刻保持謹慎。這將是一個非常嚴峻的考驗,不能出任何紕漏。」

  「敵人可能會采用各種卑鄙手段攻城,咱們也要給他們使使壞。」別亞問道︰「在城外埋伏的人怎麼樣了?」

  「都安排好哩!」雷尼咧嘴笑道︰「他們將監視敵軍的一舉一動,在水里下毒,在營房點火,在半夜鬼叫,總之,要叫異教徒一夜數驚,不得安生!」

  「嗯,攻城戰要麼迅速拿下,要麼就會拖很長時間。如果凱魯能先頂住一個星期,形勢就會越來越有利。」別亞說道︰「一周之後,我的騎兵部隊將出外作戰,減輕城防壓力。從城內城外兩個方向殺傷敵軍,襲擾敵軍,疲憊敵軍,馬赫迪的日子只會越來越難過,而我們也就有望在飛梭城而不是井鹽市結束這場戰爭!」

  「哇,騎兵部隊這麼快訓練完畢啦?」

  「沒這麼快,兩周時間,只能讓他們學會一些最基本的作戰技能,剩下的內容,讓戰爭這個最好的老師來訓練吧!」別亞仰望碧空,炯炯目光似乎能穿越時空,「凡是能夠在這場殘酷戰爭中生存下來的勇士,就是兩盟半島未來的守護神!」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8 13:17
第三十集 第一章

  來自沙漠帝國本土的援軍十五萬人,水陸並進,先行到達聖杰西城,徹底解除正面戰場的險情。

  緊接著,差了不到半日光景,神聖聯盟的九萬陸地援軍,其中自由軍團五萬,聖瓦爾尼騎兵兩萬,胡瑪騎兵一萬,熊族武士一萬,也抵達了前線。

  兩方的援軍相繼趕至,標志著發生於兩盟半島的宗教戰爭進入到第二階段。

  在第一階段的戰爭中,盡管分出了勝負,但參戰雙方,無論神聖聯盟還是沙漠帝國,都遭受到巨大的損耗,故而當援軍加入後,雙方在正面戰場上投入的兵力反而不及第一階段那麼龐大。

  神聖聯盟一方缺乏制海權,需要調派部隊鎮守後方,隨著陸戰的獲勝,收復大片土地,更使得後方的海岸線變得綿長而脆弱,十萬正規軍和大批新募半島民軍被分派到沿海各地駐防。正面戰場上,因西山爭奪戰和奧圖曼的城下突襲又損失了數萬人馬,故而雖有九萬本土陸軍補充加入,但兵力僅增長到二十三萬左右。

  沙漠帝國一方也有自己的麻煩。水師抽調走了七萬將士,受別亞的牽制,後方的馬赫迪也需要帶領八萬部隊鎮壓叛亂,故而雖然有三十萬援軍到達,但在聖杰西一線的正面兵力也只增加到二十四萬。

  總體而言,在陸地的正面戰場上,兩邊的力量大致差不多,如要細究,艾哈邁德一方略佔極微弱的優勢。

  兩支生力軍的加盟,使得主力正面戰場上恢復了平衡態勢。面對嶄新的形勢,丹西和狄龍撤除了對聖杰西城的三面合圍,將城市東西兩側的營壘悉數焚毀,延長並加固北線的營壘。

  敵退我進,沙漠帝國當然趁勢而進,把戰線拉直,形成一條平行對峙線。

  只有西山仍控制在神聖聯盟手中,丹西舍不得放棄這一戰略要地,故而在此形成一道折角,一個特殊的戰場凸出部,如一顆楔子釘入敵方陣地

  ※ ※ ※

  如果從戰爭全局分析,發生於兩盟半島的宗教戰爭進入第二階段之後,作戰規模看似有所縮減,但戰場形勢卻越趨復雜。

  在戰爭的第一階段,兩方是海陸協同,進行主力部隊之間的正面硬撼。那時,陣線分明,脈絡清晰,但戰爭損耗巨大,即便贏者一方也承受不起這種光榮的慘勝。

  進入到第二階段,丹西和艾哈邁德都不得不轉變策略,從正面抵住對手,把希望寄托於攻擊敵人的後方和側翼,企冀以盡量小的代價奪取勝利。別亞騎隊和易卜拉辛艦隊,兩支部隊雖一在海面一在陸地,究其實質,任務卻非常相似,目的都在於旁敲側擊,也都是兩方有可能打破正面僵局的重要砝碼。

  如此一來,從地理位置上說,兩盟半島同時形成了正面、敵後、我後三個各自獨立的戰場,陣線犬牙交錯,局勢亂成一鍋粥。

  正面戰場當然是最具決定意義的主戰場,丹西、狄龍與艾哈邁德同場競技,如果在這里決出勝負,則整個半島局勢也就明朗了。可偏生在此處,兩方在兵力和指揮才能上都是半斤八兩,誰也打不開局面,再加上巨大的傷亡率,誰都不願輕佻兵釁,故而雖重兵屯集,戰場上卻是一片冷峻肅殺的僵持。

  敵後戰場上,別亞從一開始吃了大虧到盡殲賽義德騎隊,形勢一片大好,隨即二皇子馬赫迪乍然出現,帶領大批帝國本土正規軍加入沙場,打出一連串組合攻勢,形勢立變撲朔迷離

  海上戰場,七萬帝國正規水兵的加入,易卜拉辛的優勢得到進一步加強,開始向神聖聯盟沿海各地轄區挺進。蛟龍軍團繼續悶在洛瓦港里造船練兵,沒有絕對把握之前,拒絕出戰。威塞克率瓦爾芹海盜們利用長船的小快靈優勢,不斷襲擾搗亂,破壞敵軍後方航線。沙漠帝國掌握住了絕大部分的制海權,但對手仍能對其構成威脅,並非毫無還手之力

  整個兩盟半島,到處硝煙彌漫,簡直稱得上是體無完膚。唯一算是安定一些的地方,是沙漠帝國的沿海地區和神聖聯盟的內陸地區。

  沙漠帝國擁有制海權,連跛子別亞也不敢輕易殺入南部半島沿海,以免成為敵方強大海軍坫板上的魚肉。

  為防範敵人水師騷擾後方,神聖聯盟不僅正面聚兵抵住敵軍主力,而且在半島北部的沿海地區布下大批人馬駐防,沙漠帝國想滲透進敵方轄區的內陸地區,也頗為困難。

  敵後和我後兩個分戰場雖在地位上不及正面戰場,但同樣極其重要,哪一處發生了變局,都可能會影響到整場戰爭的勝負

  ※ ※ ※

  無論戰場形勢多麼復雜,援軍的加入都是一件值得慶幸的好事。

  在神聖聯盟的軍營里,舉行了盛大的迎接儀式。狄龍和李維以駐軍總代表的身份安置援軍歇宿,並擺酒接風宴請諸位將領。狄龍和雅辛斯克,李維與巴維爾、穆斯塔法、古格等來援將領一一擁抱。

  丹西則有自己的任務,負責接待老婆、孩子、家屬慰問團以及隨軍同行的老臣帕巴特。

  「怎麼多出來兩個小寶寶?到底哪個是我的親閨女?」

  丹虎、丹豹尖叫著撲上來騎到肩膀上,兩手更一下子從美芙洛娃手中接過三個哇哇啼哭的小嬰兒,丹西手忙腳亂,神色疑惑不已。

  「左手這個是我們的丹鳳小公主,」美芙洛娃被長途旅行和不斷的公關活動弄得非常疲倦,但與日思夜想的老公重逢,加上一群可愛的孩子們,她的臉上仍泛起了甜絲絲的微笑,「中間的是狼女生的狼崽,右邊的則是悍婦生的猛孩。」

  「那狼女和悍婦呢?」丹西不由皺起眉頭,轉脖左右掃顧。

  「她們中途打聽到凱魯與別亞不在軍中,知道從你手里討要不到自己的老公,幾天前就把小寶寶扔給我,棄隊南下,結伴尋夫去了」

  「胡鬧!」丹西一聽就有些急了,「敵後戰場非常危險,這兩個小孩沒滿周歲的娘們去戰場上湊什麼熱鬧!你為什麼不制止她們?!」

  「我是勸過她們,可她們不聽」

  「都是你帶的好頭!狼女和悍婦自然有樣學樣!」丹西越想就越來火,「凱魯和別亞身負重任,你還偏偏把兩個女魔頭也惹來,這不是給我添亂嘛!」

  千里迢迢趕來與丈夫相會,下車伊始,不但沒有得到意想中的溫柔的撫慰,反倒挨了一頓劈頭蓋臉的臭罵,小美委屈得眼淚都快要流下來了。

  「丹西領主,」帕巴特一見氣氛不對,連忙從丹西身上接過丹虎、丹豹兩個調皮蛋,並適時插話道,「有什麼話,咱們還是回營再說吧。」

  「呵呵,帕巴特先生,女人和小兒糾纏不休,怠慢先生了。」

  對這名德高望重的老臣,丹西可不敢不恭敬。

  「男人和女士,作風有別,我們都崇尚理性,習慣了思定而後動,」帕巴特酹須一笑,「女人卻大多都是典型的情感主義者和行動派。」

  「呵呵,先生高論,」丹西打個哈哈掩飾,親自給老臣領路,「來,這邊請。」

  ※ ※ ※

  「還沒有伊莎貝拉的消息麼?」艾哈邁德神色憔悴。

  「沒有任何線索,」何賽因道,「沒有任何人宣稱對此負責,也沒人找我們談條件。」

  「會不會是丹西派人下的手?」奧圖曼問道,「黑道綁匪,不至於有這麼大膽子,敢到千軍萬馬中劫人索財。」

  「那他應該派使臣過來談判,讓我們知道公主的下落也好。」何賽因道,「就這麼懸在半空,只能叫人更加擔心。」

  「也許伊莎貝拉尚未抵達丹西的軍營,為防我們中途截擊,丹西故意不動聲色。」艾哈邁德嘆口氣道,「唉,這個邪教魔頭,不到關鍵時刻,是不會動用手中王牌的。」

  長長吁口氣,甩甩頭,艾哈邁德把思緒從兒女私情中收回來,轉向更為緊迫的軍政問題。

  「馬赫迪的信,你們也都讀了吧,」由於老搭檔休倫遠赴呼蘭談判,老皇帝也只有找兩位陸軍元帥商議重大政治問題,「他提出的建議,你們如何看?」

  「刑在法先,如果不能使民畏懼,叛意必然孳生。」何賽因道,「即便需要安撫,也必須在將叛亂根除之後。如果叛亂一起就立刻讓步,只會令叛黨的氣焰更加囂張,得寸進尺。陛下還記得那則旅行者與駱駝的故事吧?」

  旅行者與駱駝的故事是黑大陸沙漠中流傳甚廣的一則著名寓言故事。

  主人騎駱駝旅行,夜幕降臨時支起帳篷睡覺。駱駝把頭伸進來,對於座畜的這個行為,旅行者沒有在意。駱駝接著把脖子、前蹄伸進來,旅行者亦沒有管他。就這樣一點一點地擠壓旅行者的生存空間,最後,駱駝把整個身子都擠進了帳篷,而可憐的主人卻被得寸進尺的駱駝一腳踹了出去。

  「嗯,」艾哈邁德總算露出一絲難得的微笑,「奧圖曼,你說呢?」

  「我倒是覺得馬赫迪殿下說得有些道理。半島地區為新征服之國土,以前從未被真主的聖光所照耀,乍然一下轉為聖教新制度,沒有中間過渡步驟,只怕異教徒心中暗有微詞。在較長時間里當然可以潛移默化,讓他們接受真主,轉行正道,但半島新附未久,邪教大軍即已臨近。」奧圖曼悠然開口,思索著措辭道,「我國前方在軍事上沒有取得決定性勝利,後方又有瘸子煽動、欺詐、威嚇與裹脅,暴民們自然會生出非分之念,掀起強烈反彈,形成叛流洶洶之勢。」

  「當此之時,馬赫迪殿下的以退為進,暫時忍讓,清剿妖孽後再逐步改變現狀的策略還是可行的。我們與新附區民眾各讓一步,大多數人應該還是願意妥協,叛黨的滋生土壤被絕斷,必成無本之木。」奧圖曼繼續道,「當然,何賽因元帥的建議也有其道理。平叛應恩威並舉,先威後恩。我建議,在攻下飛梭城屠盡該城叛黨後再頒布聖命,市恩天下,一硬一軟,一剿一撫,雙管齊下,叛亂可平。」

  聽完部下的意見,艾哈邁德沉吟不語

  ※ ※ ※

  「緩步!」

  「小步跑!」

  「沖刺!」

  「劈砍!」

  「轉向!」



  訓練場上,軍官們的大嗓門在咆哮。

  騎兵戰士們在呼喝著縱馬馳騁,進行技戰術訓練。

  有的部隊在進行馬術隊列運動,縱隊、橫隊、方陣、錐形,分別演示,互相轉化。

  有的部隊在進行騎射訓練,飛馬馳過一排箭靶,騎手靠雙腿夾住馬腹,身子略略後坐,以立姿連續抽箭、射擊、抽箭、射擊。

  有的部隊在進行劈砍訓練。在開闊地上,數百米的距離內豎著高低不同很多個木頭假人,成縱列排布,上面頂著一個大西瓜當人頭。戰士們策馬襲步而來,在疾速奔馳中,從刀鞘中掣出馬刀舉過頭頂,騎手身體傾向馬體右側,右臂揮刀砍下。瞬間,紅汁四濺,「人頭」滾落塵埃。一列列的騎手在馬上左傾右斜,忽劈忽刺,高高低低的假人之「人頭」接踵落地,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最精彩的當屬猛虎騎兵老戰士進行表演,並給一些素質不錯、訓練刻苦、技能飛速提高的新兵加小灶。

  有的老兵鐙里藏身,離開馬鞍,單腳踩鐙蜷伏隱身於馬的左側,從右面根本看不到人影存在。與此同時,他們還把馬背當作掩護碟垛,彎弓搭箭,從左向右射擊,彈無虛發。

  有的老兵馬上站立、馬上倒立、馬上撿拾物品,隨心所欲,在馬背上坦如平地。

  有的老兵乘馬跨越高高低低的障礙,乘馬鑽過一個又一個的火圈,奔馳如電,瀟灑自如。

  有的老兵表演與馬兒的關系,真比情人還要親密無間。要馬兒臥倒就臥倒,要它起立就起立,要進就進,要退就退,要它繞個大圈然後回到原地也照做不誤。別看這些內容似乎比較花哨,其實很有實用價值,在小股騎兵的隱蔽伏擊、騷擾偷襲、迷惑誘敵等戰斗中,有心心相印的馬兒幫忙,助益極大。

  看著這些猛虎騎兵老戰士們的技戰術精彩表演,半島小伙子們采聲震天,掌聲如雷。

  別亞看著熱火朝天的訓練場面,暗自點頭。

  凱魯和鄧肯在飛梭城已經守衛了五天時間,馬赫迪的大軍滯於城下,無法破門而入。一般而言,城池攻防戰要麼速戰速決,要麼曠日持久,只需撐過頭一個星期,就很有可能演變成長期圍攻。出現這種局面,將對半島民軍非常有利。兩天過後,別亞就將率領這支騎兵部隊出發,破壞交通路線,截斷馬赫迪糧道,打擊小股敵兵,騷擾圍城部隊,從側後配合半島民軍守城,保證戰爭按照預定軌道進行下去。

  當然,別亞一出動,對方肯定也會派出精銳的沙漠輕騎迎戰。那支水平不遜於猛虎騎兵的異教騎隊,將是這支半島新騎兵的成長道路上的重大考驗。除了人數上的三倍優勢之外,別亞的指揮能力,也將成為勝負的關鍵因素

  ※ ※ ※

  飛梭城。

  凱魯又習慣性地走上城頭,在火熱的戰爭第一線帶領民軍將士們作戰。他的右臂還纏著繃帶,卻依然咬著牙,用未受傷的左手擎起一塊塊大石頭,不斷往城下猛砸。在他的激勵下,守軍戰士們投石射箭,英勇抗擊來犯的帝國大軍。

  實際的城防總指揮官變成了小將鄧肯,他握控全局,不斷揮動旗幟,調度守軍奔向各處吃緊的戰場。

  城下,馬赫迪指揮七萬帝國正規部隊加緊圍攻城池。

  這些人可就遠比守城的義軍將士們有經驗得多了,在戰術素養上更高出對手不止一個檔次。無論射箭投石的準確性,肉搏拚殺的有效性,還是行動秩序的組織效率,都遠優於對手,盡管是在進行不利條件下的攻城,他們的傷亡竟然小於守城的民軍!

  更有甚者,馬赫迪將圍城大軍分為數支,各支部隊輪番上陣,輪番休息,連續不斷地發起一波一波的進攻,即便深夜也不停止。

  「城頭那只大狗熊就是凱魯!」看見了死對頭,史吞拿惡狠狠地手指前方大叫,「快,砸死他,射死他!」

  「慢!」

  馬赫迪揮手制止史吞拿的瞎指揮。

  「為什麼?!」

  「為什麼?大狗熊不能殺,必須抓活的!」馬赫迪冷聲道,「我妹妹很有可能被丹西綁架了,如果逮住大狗熊,我們手里就有交換的人質!」

  「你就有把握一定能活捉大狗熊?!」

  「活捉大狗熊或許沒有把握,但飛梭城,明晚必然被拿下!」

  ※ ※ ※

  好容易把所有人安頓下來,又到軍營的接風筵席上勸了一圈酒,黑夜沉沉之時,丹西方能返回統帥總部的住所歇息。

  坐在臥室一角暗垂香淚的小美,被丹西摟入了懷中。

  「你答應過的,無論干什麼都得把我帶在身邊,」美芙洛娃一邊吸著鼻子,一邊點著丹西的額頭埋怨道,「可今天不僅毀約,還對我發脾氣!」

  「那還不是顧念你和小寶貝們的健康和安全嘛。」溫玉在懷,丹西的態度早就軟化了,「我向你投降,好不好?」

  「哼,你對部下那麼好,對老婆卻凶霸霸的。」美芙洛娃撅起嘴,「今天這筆帳要記下來。」

  「你看看你,老和狼女、悍婦那些娘們混在一起,」望著那張誘人的小嘴,丹西忍不住狠狠親了一口,「別的沒學會,潑辣性格卻學了個十成十。」

  「死鬼!」

  美芙洛娃手上掐著,嘴上罵著,身體卻開始燥熱,玉腿把丹西纏得更緊。

  丹西心蕩神馳,抱著心愛的女人走向大床。

  「咚咚咚!」

  傳來急遽的敲門聲。

  「什麼事?!」

  丹西相當惱火。

  好不容易把一切閑雜人等支開,偏偏就有人這麼不識趣,在這種節骨眼時候找茬!

  「血老有要事求見。」

  霍夫曼在門邊壓低聲音道。

第三十集 第二章

  「一定將此信交到艾哈邁德手里。」廳房中,丹西把信遞給使者,「告訴老賊,把聖杰西城交出來換人,否則,他是怎樣對付我兄弟昆達的,我也會怎樣對付她的寶貝女兒!」

  使者躬身而去。

  「血老出手不凡,您的功績,我感念於心,無以為報。」丹西將十萬金幣的銀票遞過去,「此絕非酬勞,而是我個人對貴派活動經費的捐獻,懇請笑納。」

  「有事隨時聯系。」

  獅巢血老對該得的東西絕不含糊,看也不看地把銀票塞進懷中,轉身離去。他的身體似乎沒有重量,踩在地上不出半點聲響,未濺起一絲塵埃。

  對於這樣一個人物,丹西從來都不敢放松警惕。直到其身影完全消失,他才松了一口氣。

  「好了,尊貴的公主殿下,歡迎您到猛虎軍團做客。您如果有什麼需要,隨時提出來,我們會盡力滿足。」待其他人都離開後,丹西才轉頭仔細打量眼前那個美麗的異教女孩。

  「我要爸爸……」

  血老為防伊莎貝拉出聲,用藥物令其一直昏迷。迷迷糊糊中,仿佛做了個噩夢,從人人呵護的公主一下子變成敵人的階下囚,伊莎貝拉眼圈發紅,無法適應。

  「哦!對不起,恕難從命。」丹西聳肩道︰「你老爹想殺我,我也想殺你老爹,除非我把他活捉,否則你們父女,此生再無相見的機會。」

  「你不是說,他如果割讓聖杰西城,就會放我回去嗎?」

  「我敢打賭,你在艾哈邁德老賊心里,遠沒有聖杰西城重要。」丹西搖著頭,語帶惡意,「別做夢了,你根本就不值這個價。」

  「可要是,」伊莎貝拉總算抑制住在眼眶里打轉,幾乎就要流出的淚水,勇敢地抬起頭正視丹西,「父皇願意進行交換呢?」

  「正常情況下,不會有人做這種賠本買賣,尤其是像你父親這種人物,否則,他也不會有如今這等成就。可如果他真的答應了這個條件?」丹西盯望對方那雙烏亮水靈的眼楮,「我下面的話殘酷了點,公主如果不願聽,就請事先直言。」

  「你說吧!」伊莎貝拉深吸一口氣,「我不怕。」

  「如果他答應,就說明你是他最大的弱點,是他的命門。像你老爹這樣的人物,弱點是不多的。假如讓人逮住一個,不僅是我,換成任何一個雄豪,都不僅不會松手,還會揪住這個弱點往死里打。」丹西冷笑,「兩國兵爭,可不容許什麼浪漫主義的玩意兒存在。即使他交出聖杰西城,我也不可能放你回去,要讓你成為我手中的一件致命武器。所以公主殿下,你還是認清現實,死了這條心……」

  「你這個無恥的惡魔!」

  伊莎貝拉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從一只被捕獲的惴惴不安的小母鹿,變成了一頭暴怒的母獅子。她抓起桌上尖尖的燭台就朝丹西撲過來!

  燭台轉眼間就到了丹西手里,而伊莎貝拉的兩只玉手都被丹西一只大手捏個牢實,無法動彈。可異教公主仍在掙扎,身體扭動,腿腳踹踢,嘴里尖叫,銀貝似的牙齒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當然,女孩的進攻被丹西輕易制服了。

  小丫頭發怒的樣子可真美,看著在自己懷里嬌喘的伊莎貝拉,丹西心中一動。

  剛才正想跟老婆親熱,卻被血老硬生生打斷,丹西就強行憋下了一股邪火。此刻,伊莎貝拉雖然手腳被制住穴道,但玉體卻在不安分地扭來扭去,蹭得丹西胸內的那股壓抑下去的邪火,呼地一下又冒了起來!

  「這麼漂亮的手,為什麼喜歡打人?」丹西摩挲著女人縴細的手指,「你們的教義不是說,羞怯沉靜為女人之美德,為什麼堂堂公主卻如此凶巴巴的樣子?」

  女人的心思總是非常敏感的。當看到丹西一直冷酷如冰的眼楮里突然冒出噴涌的欲火,伊莎貝拉就覺得不妙!

  「你,你想干什麼?」咆哮的母獅又回復為驚恐的小鹿。

  丹西把她的嬌嫩身軀擁入懷中,青春火熱的身軀直令人血脈賁張。可隨即,丹西又將她迅速推開。

  當然,那句幾乎脫口而出的淫辭穢語,也在嗓子眼被硬生生卡了下去。

  輕盈的腳步聲在門前停住,睡眼惺忪的美芙洛娃疑惑地推開廳門,「這麼晚了,這里怎麼又叫又鬧的?!」

  丹西已經恢復了正常,「你丈夫剛才差點被人謀殺了。」

  丹西推開伊莎貝拉,一把抱起老婆,大踏步就朝自己的房間走去。今晚連續兩次被人打斷,丹西到此刻幾乎是欲火焚身,難以自持。

  「謀……」

  女人還沒明白過來,丹西已經用大嘴餃住了她的兩片紅唇。

  伊莎貝拉縮在大廳一角,低低地抽泣……

  「咚咚咚!」

  「殺啊!」

  「上帝保佑!」

  「真主至大!」

  深夜里,飛梭城下依然是火光晃動,戰鼓和吶喊之聲不絕。

  「幾天來,從早到晚,一直這樣,不停地攻城,」鄧肯皺眉道︰「一會兒遠射,一會兒佯攻,一會兒又是真刀實槍地猛打。」

  「也沒啥,不就一車輪戰嘛!」凱魯晃動他的大腦袋,「馬赫迪搞疲勞戰術,咱們也做好準備。你去把將士們分成五批,輪流休息,輪流守衛。」

  「好的,我馬上辦。」鄧肯急速離去。

  凱魯舒展著他發酸的左臂,看了一陣戰場形勢後,向幾名義軍副將交代一番,然後也回去歇息。

  「啊──」

  身下的女人吐氣如蘭,發出滿足而又勞累的嘆息。

  丹西依然激情難抑,欲雄赳赳地沖鋒陷陣。

  看見美芙洛娃眼中的淚花,他只好減緩了節奏,一個悠長而深沉的長槍刺捅,俯在女人的雙乳之間,暫時停止了動作。

  雖然丹西體魄素來強健,但今晚仍顯得有些過於亢奮,豪情長盛不衰,到現在仍堅挺灼熱,「性」致勃勃。

  香汗淋灕的女人翻個身,雖然累得有些無法動彈,卻仍像八爪魚一樣纏在丹西身上,不肯與丈夫有片刻的分離。

  她趴在厚實的胸脯上,享受著這種令人心醉的疲憊。

  「你呀!還罵我為什麼要來,」女人嗔怨地耳語,「你看你今天晚上,就像野獸一樣,到現在都沒個饜足。」

  「我是野獸,」丹西愛憐地摩挲著女人嬌軟無力的美軀,「那你就像一頭吐著舌頭喘氣的小狗兒。」

  「你這個死鬼!」美芙洛娃實在很累,連掐人的動作都變形了,變成了撫摸。

  丹西嘿嘿傻笑,親吻著女人的臉龐、耳垂、眼楮、鼻子和小嘴。

  小美的汗都似乎有股香味呢!

  丹西舔動舌頭,心下嘀咕。

  「哎,我問你,今晚那個小妮子是誰,為什麼要殺你?」

  來啦!丹西心道,小美的心思太細了,什麼都逃不過她的鳳眼,「那是沙漠帝國的公主,艾哈邁德的女兒,叫伊莎貝拉,她榮幸地成為了我國的俘虜,是我對付異教徒的一張王牌。」

  丹西不由得仔細研究起老婆的眼楮來,在兩道美目上都輕輕地吻一口,再吹口氣。好像這麼做,女人的眼楮就不會有那麼敏感,那麼厲害了。

  「是嗎?愛與恨只一紙之隔呢!今天這麼興奮,是不是那個小妮子挑起的?」

  「能讓我興奮的,除了你,還有誰?」丹西的法術顯然不靈,他咧嘴笑道,怕心跳出賣自己,把女人支起來,「再說了,差點讓人殺掉,激動激動總行吧?」

  「嘻,我不準。」

  女人嚶嚀一聲,又撲倒在丹西懷里……

  清晨,派出去的使者就帶回了艾哈邁德的回信。

  「你父親沒有讓我失望,不愧是我遇到的最厲害的對手。」丹西臉上是平日那種冷靜而深邃的表情,嘴角微翹,根據說話對象的不同,可以隨時轉變成迷人的微笑,或者刻薄的冷笑,「顯然,我高估了你的身價。但我們不會放棄,會繼續試探,直到弄清楚,在艾哈邁德老賊心中,他的親骨肉到底值幾個銅板。」

  伊莎貝拉雙手遮面,暗自抽泣,默然不答。

  「在這里,你可以享受到最高級戰俘的一切待遇,你需要什麼,只要我們能提供,都會予以滿足。」丹西繼續道︰「你如果在故國有情人,我們能夠布置幽會場所。如果你想嘗嘗異國男人的風味,我們甚至也可以提供年輕英俊的軍官。」

  丹西話帶嘲諷,但卻嘴角一歪,齜牙吸氣。

  他被身旁的老婆狠狠跺了一腳。

  幸好,伊莎貝拉還在掩面而泣,未曾注意到他的窘相。

  「請記住,逃跑絲毫沒有必要的。除了有人二十四小時陪護保衛之外,你的自由不受任何限制。」丹西站起身來,「但我事先要警告你,如果逃跑一次,一切權利就被剝奪,你也會被送進陰暗潮濕的地牢。」

  「你呀!真是天生殘忍,」走出廳房後,美芙洛娃抱怨道︰「人家才多大的小姑娘,你把她的心都傷碎了。」

  「我的好老婆,你一會兒懷疑我對她太好了,」丹西聳肩道︰「現在又怪我太殘酷,傷透了她的心。不應該怪我不放人,應該怪她老爹太摳門才對吧?」

  「話就不能說得和善一點,委婉一點?」美芙洛娃擰了丹西一下,「人家可才十七歲呢!」

  「你嫁給我的時候,不也是這麼大?」丹西搖頭道︰「我這樣是對她好,幫她去掉不切實際的幻想。世界是非常現實的,女人如果總沉浸在虛妄的夢中,那她永遠也長不大。這是公主的宿命,生下來就注定了要遠嫁異國他鄉,除非像你這麼走運,能遇到我這樣好的……哎喲!」

  不用問,丹西又遭遇一次掐肉酷刑。

  「我現在就轉身,進房去這麼安慰她,」丹西摟住老婆的縴腰,貼在她耳邊道︰「親愛的小妹妹,別傷心,你老爹拋棄了你,還有我丹西嘛……嗷!」

  「去!」女人一面施加酷刑,一面嬌嗔地將他推開,「你這個鐵石心腸的家伙,什麼時候會這麼體貼待人過?」

  「那好哦!我馬上就去體貼體貼她。」

  「嗨!別鬧了,」女人揪著丹西耳朵把他扯回來,「帕巴特先生等著你呢!」

  「密爾頓哥哥,你真的在大海上坐過船嗎?」丹虎羨慕地問道。

  「那是當然,我還參加過海戰呢!」密爾頓像演戲般站起來,手舞足蹈,「我迎風站在船頭,揮旗指揮,就聽得匡啷匡啷,我們的鐵甲艦把敵船撞得稀里嘩啦!」

  密爾頓顯然是在吹牛。海戰那會兒,他正抱著桌腿兒哇哇地嘔吐。可丹虎、丹豹哪聽得出這里頭的玄機,一個個饞得直流口水。

  「哇,」丹豹道︰「你帶我去好不好?」

  「喂,小家伙們,下棋時走什麼神哪?」昆達說道︰「虎子,該你走了。」

  密爾頓和昆達是老搭檔,可丹虎、丹豹也是經安多里爾和貝葉訓練出來的小棋迷。大家水平相當,斗得不亦樂乎,難分難解。

  有三個小鬼陪著玩,聊天下棋,昆達的心情舒暢了很多。當然,他這麼做,也把丹西夫婦解脫了出來,有更多的時間單獨相處。

  「昆達叔叔,你面子大,你跟爸爸去說好不好?」丹豹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說說倒沒什麼問題,」昆達笑道︰「你們如果有本事連贏十盤,我就出面當這個說客。」

  「十盤?!」丹虎顯然繼承了丹西的討價還價傳統,「三盤怎麼樣?」

  「男子漢,斤斤計較什麼?!」昆達搖頭,「沒本事就算了,有本事的就連贏十盤,然後暢游大海。」

  「哼!來就來!」

  雖然沒有連勝十盤的實力,但兩個小家伙也被激發了斗志,摟起小袖子,甩開小膀子,準備大戰十場!

  「關於土地問題的建議,我覺得很有價值,正好可以與我們在兩盟半島實施的新國土開發計劃結合起來,形成一套綜合性的通盤解決方案。」聽完帕巴特的陳述,丹西連連點頭。

  「至於閹宦制度,我覺得沒有什麼必要。食色性也,管天管地,也甭去管人家命根子的事。我個人覺得,性問題、婚姻問題,都開明一些好。一夫一妻、一夫多妻、一妻多夫、群夫群妻,大陸各國歷史上都出現過,只要別人願意,家里頭擺得平,政府何必勞神費力地去干涉呢?」

  「清官也難斷家務事,感情的問題,說不清道不明,官府根本沒有必要介入。」丹西擺手道︰「從根本上說,家庭問題主要就是一個財產問題,只要我們從法律上把家庭財產權界定清楚了,其他的糾紛,其實並不多。」

  「領主的思路倒也真是獨特,」帕巴特笑道︰「看似很怪異,仔細考慮,還頗有道理。」

  「他呀!滿嘴都是些歪理邪說。」美芙洛娃不樂意地插嘴道。

  「能得到帕巴特先生同意的歪理,那也是歪打正著之理。」丹西笑道︰「至於聖瓦爾尼與布里埃的問題,相信我,會妥善處置的。目前我國與聖瓦爾尼的利益交纏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雖然同床異夢,但還不到分手的時候。」

  「外交問題,本就是見仁見智。遠交近攻,有其應用範圍和特定的時代背景,而我們和聖瓦爾尼結成的這個背靠背同盟,亦有自身的特殊背景和時間範圍。」

  「如果位於邊角地區,偏居一隅,自然可以遠交近攻,也必須遠交近攻。這是邊緣勢力的天然優勢,他們只有一個進攻方向,誰離我近,就干掉誰,不干掉他,我在這個方向上就打不開局面,就被限制住了手腳,恰如被困在了鐵屋子里頭,無法擴張。」

  「我們國家坐落於中腹天元,有很多個進攻方向,也有很多個受攻方向,每一次都只能有一個主要進攻方向,不能四面出擊,所以不可以把身旁所有國家都得罪,至少要有一個比較可靠一點的長期盟友。狄龍主政的聖瓦爾尼,自第一次為國大戰起就一直與我們結盟,故而也成為了我們的唯一選擇。」

  「帕巴特先生,恕我直言,外交問題非您所長,由我和安多里爾等人來處理好了。」丹西做誠懇狀,「您我君臣投契,我也實話實說,得罪處,懇請見諒。」

  「哪里,哪里,領主此言,老臣慚愧。」

  「哼,你和狄龍,好得就像上了床的夫妻。」美芙洛娃俏臉冷寒,聲音淒涼,「我想回故鄉一趟,都……」

  「狄龍的問題,我會處理的,但現在絕不能輕舉妄動。對於此事,其實他和我都心知肚明。」丹西見老婆嘴角抽動,帶有哭腔,連忙抓住她的玉手道︰「你放心,總有一天,我會和狄龍清算總帳,有恩報恩,有仇報仇,該還的絕不虧欠他半分,該收的也絕不放過他一厘。」

  「可不可以這麼說,我們和聖瓦爾尼正在進行一場心照不宣的競賽。」帕巴特沉吟道︰「誰能更快地安定下來,在主要進攻方向上獲得突破性進展,那麼,對誰就最為有利。因為他可以馬上轉過身來,調轉矛頭,返身殺入對方後背。而另一方,則面臨著腹背受敵的危險。」

  「您所言極是,我預計在兩盟半島戰爭結束後,這種局面就會明晰起來。」丹西點頭道︰「在兩盟半島,是我和他的共同利益所在,故而暫時必須堅持合作的主基調,出現分歧也需要以大局為重,盡力化解。」

  「對了,帕巴特先生,既然您來到半島,」丹西想起了什麼,「是否請您巡視各城的手工業情況,考察一下海陸貿易環境,然後提出一些建議呢?我忙於和異教徒周旋,軍事壓力大,內政問題也就往往被擱置一邊,沒有多少時間思索。」

  「老臣盡力而為。」

  「有勞先生了。」

  帕巴特離開後,丹西輕輕地把噙著淚珠的女人摟入懷里。

  美芙洛娃眼含淚花,安靜地伏在丹西寬闊的肩膀上,就像一只柔順的小花貓,一動也不動……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 7

    主題

  • 461

    回文

  • 2

    粉絲

200 字節以內
不支持自定義 Discuz! 代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