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王朝 作者:猛虎 (已完成)

 關閉
ig1974rf 2011-6-29 12:27: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2 80165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8 13:18
第三十集 第三章

  「丹西正在瘋狂造船,查理一直憋在洛瓦港附近訓練水手,如果不抓緊時機利用海上優勢,」奧圖曼道︰「恐怕以後進行海上兵力投送就沒有這麼方便了。」

  「現在的關鍵是,絕大多數瓦爾芹海盜跟著威塞克走了,合適的大規模登陸工具不足。」何賽因道︰「適合登陸的港灣和海口,邪惡聯盟都布置了大量游騎監控。各地還有海防機動騎隊,可以快速反應。要想取得出其不意的勝利,必須選擇預料不到的險惡地段才能收到效果,但普通登陸艇顯然完不成這個任務,只有瓦爾芹海盜駕駛的長船才行。」

  「利用考夫利如何?」奧圖曼建議道。

  「考夫利給對方提供了一些情報,」艾哈邁德皺眉道︰「但看得出來,丹西那個狡猾的家伙,似乎並未完全信任麻臉兒。」

  「那我們就加大刺激。」易卜拉辛道︰「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啊!」

  「唉!這事你們去處理吧!」艾哈邁德擺手道。

  易卜拉辛剛才這句無心話,勾起了老皇帝對愛女的思念。他心中一痛,黯然離去……

  「其實,你父親也不是拋棄了你,就是丹西,他,他的條件太過分,」美芙洛娃一邊做針線活,一邊安慰還在抽搭的伊莎貝拉,遞給她一封信,「這是你爸爸回給丹西的信。」

  艾哈邁德當然不會直接說不同意,更不可能說什麼女兒不值這個價等話語,他在信中告誡丹西,馬上無條件地歸還女兒,否則將把他碎尸萬段!如果丹西敢動伊莎貝拉一根頭發絲,就剁掉他一根手指,看你個邪教小子的手指多,還是伊莎貝拉的頭發多!

  「哼,他還不是不願意贖回親生女兒,」伊莎貝拉雖然不再哭泣,卻依然郁郁不樂,「話變來變去,難聽好聽,只是換個說法,意思還不是一樣?!」

  「你不能就這麼怪罪到你爸爸身上。個人事小,家國事大,他這麼做,也是人之常情。」

  美芙洛娃心道,看來丹西的那些尖刻話,真的把小姑娘的心傷透了、砸碎了。

  美芙洛娃也是在王宮里長大,知道在深牆大院里長大的這種小公主,和外界的交流接觸狹窄,平時又被身邊的親人和僕佣們呵護、寵愛、討好,滿腦子都是對未來的幸福甜蜜幻想,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麼的殘酷無情。像伊莎貝拉這樣,從人人寵愛的高貴公主一下變為敵國的俘虜,置身於一個冷冰冰的陌生環境,肯定無法適應。在這種時候,丹西那個死鬼更毫不留情地把她心中艾哈邁德的慈父形象砸個粉碎,令其連幻想中的安慰都失去了,過去在她那美麗的小腦瓜里存在的世界,完全崩倒坍塌。

  「他對女兒的疼愛都是假的,虛偽的!」伊莎貝拉歇斯底里起來,「什麼人之常情,所有的親情、愛情、溫情,都是假的!要是你被俘虜了,丹西會不顧一切地去救你嗎?!」

  「唔,」這個問題還真不好回答,美芙洛娃手上一停,沉吟半晌,才點點頭,「會的,他會的。」

  「他那個殘忍的魔王,會有這樣的深情?!」伊莎貝拉現在充滿惡意的毀滅一切的欲望,看到美芙洛娃一臉幸福的陶醉,她更加氣惱了,「他和我父親是一丘之貉!都是沒有人性的權欲動物!」

  「我不知道,在丹西心里,是自己的理想重要,還是我更重要。但我知道,他不會不管我的,因為有好幾次,他為了保護虎子豹子,連自己的生命都不顧。」

  美芙洛娃放下手頭的針線,輕輕說道︰「我和丹西,其實都是孤兒。除了彼此,再沒有其他親人,如果不相互憐惜,有誰會憐惜我們?」

  「丹西也不是個天生冷酷的人,是環境把他逼到了這一步,不這樣做,我們就無法生存。」美芙洛娃在燈下歪著頭,一邊替丈夫開脫,一邊塑造老公的完美金身,「其實他不比任何人更壞。只是他說話太過於坦率,坦率得讓人受不了。他的壞、他的尖刻、他的殘酷,表現在明處,表現得直白坦蕩,無所顧忌。其實呢!他也有溫情熱烈的一面……」

  「姐姐,你真的很愛他。」伊莎貝拉幽幽地嘆口氣,簡直有些嫉妒,「一說到他的名字,你的嘴角就含笑,眼神也不同了。一個在別人眼里冷得像塊冰的家伙,在你眼里卻滿身都是優點。」

  「情人眼里出西施嘛!」美芙洛娃臉上漾起兩片羞雲,聲音卻是樂滋滋的,「如果真愛一個人,就要連他的缺點也愛。婚後生活的矛盾要比婚前大得多,如果不能容忍對方的缺點,還是不要結合的好,要不然,今後也只會成為怨偶。」

  「姐姐,你笑起來的樣子可真美。」伊莎貝拉痴痴地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幸福女人,心中滿是艷羨,隨即,她又低下頭,顧影自憐,「像我們這樣的女人,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利,家里想把你嫁給誰,你就只能認命。像姐姐這樣走運的,其實不多。」

  「婚姻更多的是責任,而不是其他,這是我們王室女子天生的命運。我和丹西也是先結婚,後產生愛戀的。」

  「可如果所遇非人,」伊莎貝拉苦惱地說道︰「你就是全心全意去愛他,也沒有用哪!」

  「小妹妹,你難道沒有踫到過心儀的男子嗎?」

  「我其實也是個孤兒,媽媽生下我就過世了,爸爸總是在外頭打仗,回來後也是跟那群妃嬪挨個親熱一番,順便跟我幾個哥哥耍鬧幾下,又帶兵出征了。哼,我現在知道,他對我的疼愛都是假的,我只是他政治交易里一個沒什麼重量的小砝碼,隨時可以犧牲!我根本就沒有父親,我也是孤兒!」

  望著在搖籃里的小丹鳳,美芙洛娃心里發毛。

  丹西顯然和當年的艾哈邁德一樣,在瘋狂進行對外擴張,很少能在家安歇。今後的小丹鳳,可不能讓她再受伊莎貝拉這種痛苦,美芙洛娃暗下決心。

  「跟我一起玩的,除了幾個哥哥,就是史吞拿和一些高門子弟。我教對女子的限制又多,根本沒有接觸外界的機會。」伊莎貝拉的臉也開始變成羞紅,「我記得唯一一個讓我的心跳得厲害的,是十一歲那年,鄰國國王帶著王子過來訪問。他是個有點害羞的男孩子,額頭高高的。」

  「哇,十一歲,」美芙洛娃咋舌道︰「我們那個情竇初開的小妹妹,是勇敢地走過去,還是躲在閨房里抱著洋娃娃做甜蜜的幻想呢?」

  「我只跟他講了兩句話,其他時候,只能在遠處看著。」

  「他現在在哪?」女人對於做媒婆從來都是興趣盎然的,「我跟丹西說說,也許他會有辦法的。」

  「死啦!」伊莎貝拉的頭磕到胸口,又開始抽泣起來,「爸爸滅了他的王國,所有王室成員都……」

  美芙洛娃芳心一縮,繡針扎破手指,痛楚涌上胸口……

  無論在哪里,游戲規則都是一樣的,天無二日,國無二主,亡國總是滅家。如果僥幸存留,不是對方心慈手軟,而是因為力所不及,比如現在的詹魯王國。

  劇烈的大動蕩中,華庭榮耀的王室豪門,轉瞬就可能變成滿院枯骨。少女旖旎的春夢,隨風化作一枕黃粱……

  無力衛國者,更無法護家。如果不是遠嫁自治領,仍居於故國的小美,今日又不知是如何一種淒慘境遇……

  夜色深深。

  「異教──殺啊!」

  「殺啊!」

  黑夜里,一直平靜無事的飛梭城南門,驀然爆發激烈的喊殺聲!

  連日來,城下異教大軍一忽兒遠射佯攻,一忽兒撲近猛打,令人琢磨不清,無從預測。城頭守軍戰戰兢兢,時刻小心,不敢有絲毫怠慢。

  雖然城下守軍也遭到埋伏於軍營四周的民間勇士的騷擾搗亂,但對於訓練有素的帝國正規軍而言,這種破壞活動並無太大的影響。相反,城內民軍的情況就不同了。

  盡管鄧肯將守軍分為五隊,輪流上城防御,輪流回去歇息,但沒日沒夜的鼓噪和吶喊聲,折騰得民軍將士們就是睡覺也睡不踏實。很多人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仍沉浸在戰爭的恐懼、失去親友的悲傷,或者又打退了敵人的興奮和激動等情緒中,久久不能入眠。

  睡不好覺,到上城頭的時候又精神不足,發揮不出正常水平,然後引發更大的情緒波動,如此形成了惡性循環。

  馬赫迪選擇的時機非常巧妙。如果長期這麼下去,可能守城軍民就會漸漸適應,習慣這種生存環境。他在攻城的第六天深夜發動總攻,民軍既尚未適應,前幾天的疲憊又連續累積下來沒有消解,將士們正處於睡神肆虐,極度勞累的臨界點上。

  帝國皇子選擇的突破口也獨具匠心。

  南門作為圍城缺口,一直沒有任何戰事,守衛這一方向的民軍不僅人數較少,而且要松懈許多。趁著夜幕掩護,上千精銳帝國戰士帶著輕便雲梯悄悄行動,在那些睡眼惺忪的  望哨兵的眼皮底下偷偷支起梯子,發起突然襲擊!

  雲梯登城雖然為很多兵家所詬病,但卻是攻城的最常用戰法。其弱點是對士兵的防護力差,但優勢在於可形成多點進攻態勢,有很多個突破口,令對手應接不暇。另外,比之其他辦法,雲梯登城的行動最為迅速。

  作戰方法本無好壞之分,關鍵在於因地制宜,因時制宜,因敵制宜,充分發揮其最大效力。

  馬赫迪根據對手特點,在此時偷襲南門,確實出其不意。聖火勇士在八處登城點獲得成功,大批步兵魚貫上梯,飛速沖上城頭!

  這一千人乃是馬赫迪特地挑選出來的精兵,戰斗力之強,比民軍高出了好幾個檔次。南門守軍人數較少,非常倦怠,又突遭猛烈偷襲,根本立不穩腳,被這些狂熱而凶悍的異教徒殺得抵敵不住。偷襲部隊在不到十分鐘時間里就突破了守軍防線,強行打開南門!

  攻守雙方因作戰素質上的差別,兩者的組織效率亦不可同日而語。

  城內還在擊鼓報警,聚集預備隊前來援救的時候,黑塵暗卷,蹄風如飆!

  早已在南門兩公里外的黑暗處隱蔽待命的帝國騎兵,已風馳電掣般向洞開的城門撲來!

  其他部隊也停止佯攻,蜂擁向南移動,前去協助。

  戰局已不可逆轉……

  「嫁給我?!」丹西瞪大眼楮,「小妹妹,我知道你正處於春心蕩漾的年歲,可這種感情游戲,你是玩不起的。」

  「你老爹當然不是個東西,連你這麼可愛的女兒都不放在心上,」對於艾哈邁德,丹西可不會有什麼好話,「但正因為如此,你這麼做,根本氣不到他。想想看,你的死活他都不顧,還在乎你當誰的老婆嗎?再說了,嫁給我這樣的英雄豪杰,老賊反而會洋洋得意,你要真想故意氣他,就找個乞丐、無賴、下三爛嫁了,包管他氣得胡子翹翹的!」

  「呸!你就是個無賴下三爛!」伊莎貝拉啐他一口。

  「我知道,你現在情緒激動,看見我和小美這樣的神仙眷侶,心兒也比較發癢。」丹西沉吟道︰「只要你不嫁給瑟連,一切都好商量。我手下有無數英豪,比如說我的兄弟威達,玉樹臨風;比如說未來的呼蘭皇帝庫巴,英俊無比……」

  「我知道你想得到我,從那天晚上的眼神就看得出來。」伊莎貝拉到底還是小姑娘,面嫩,說著說著,臉蛋兒就紅起來了。

  「你最好不要動這種非分的念頭……」

  丹西還在那嘰嘰咕咕的時候,伊莎貝拉已經撲進了他的懷里。玉臂緊箍住他的脖子,像小雞啄食一般在丹西臉上亂吻。

  滿鼻子都是伊莎貝拉身上那股誘人的少女體香,丹西還沒從突如其來的艷遇中緩過神來,廳門卻被推開了!

  「小妹……」

  門口的美芙洛娃愣住了,準備送給小公主的衣裙,飄落在地上……

  「我是故意的,」耳邊響起伊莎貝拉惡意的低語,「你這個隨意欺負人的魔王,哈,看你們還做得成神仙眷侶……」

  丹西一把將她推倒在地,追出門去……

  異教大軍洶涌地沖進城內,不論數量還是質量,守軍都無法與之抗衡。

  「凱魯將軍!怎麼辦?!」鄧肯焦灼萬分。

  「不要管城池了,向東突圍!能逃多少算多少!」

  凱魯知道,城肯定守不住了,為防被圍起來屠光殺絕的命運,只有趁著這會兒敵人也處於混亂的時候進行突圍,多保住一些戰士的性命。

  「偉大的勝利!」城外的  望塔上,史吞拿興奮地手指城池。

  「一切榮耀歸於真主。」馬赫迪微笑。

  「我去把大狗熊和他下面的熊崽子們都殺光!」

  「你重傷未愈,不要參戰的好。」馬赫迪搖頭,「再說,奪下城池之後,除了首惡分子,我會大赦叛黨,簽署和約。」

  「為什麼?」

  「飛梭城損耗了我軍萬余兵力,還要留兵駐守,打井鹽市最多只能有五萬兵力可用。」馬赫迪沉聲道︰「井鹽市已做好充分的防御準備,聚集了四萬余叛賊,再度強攻,恐怕兵力不足,需要征集新附軍相助。」

  「我們要充分利用這次勝利,恩威並施,徹底摧垮叛軍的抵抗意志。勝利後給他們做出適度的讓步,能在不損國家威望下,為被裹脅民眾留一條生路,令其心萌退意,不至繼續死戰。」馬赫迪嘴角含笑,「父皇已經授權我在後方自行其是的權利,所以這次我們一定要干得漂亮點,不僅掃平叛黨,還要徹底根絕後患,化洶洶戰地為聖教的樂土、真主的福國。」

  「是啊!我也聽說過,」史吞拿湊到馬赫迪耳邊道︰「曾有人提議,陛下將來歸真之後,由阿里太子鎮守本土,新附國土則作為你的封地。倘若如此,你倒是真的不必在自己家里亂打亂砸。」

  「哦!是嗎?」馬赫迪仰望夜空,半晌不言。

  「放開我!」

  「我發誓,這個惡毒的小妮子故意設局,像一頭發情的母狗一樣主動投懷送抱……」

  「你就半推半就了?!」美芙洛娃清淚無聲地撲落,「你看你臉上的口紅印,就像麻子一樣多!」

  「我怎麼說,你才信呢?」

  「你要自己沒有那種念頭,怎麼會讓她坐到你身上,在那里……」女人終於開始哭出聲來了。

  「只要不是陽萎的男人,都不會坐懷不亂。不不,我當時確實沒有亂,」丹西把妻子摟入懷中,「不不不,這也不是說我陽萎,唉!」

  丹西老兄有些著急,語無倫次。美芙洛娃不依不饒,嘩嘩的眼淚鼻涕,在他的胸膛上傾瀉。

  「奶奶的,這個變態的小女巫,竟敢設局來害我!」丹西越想越來氣,越說越上火,「小娘皮,跟我斗心眼,我會整死你!我要把你賣到娼寮,讓千人睡,萬人奸,始亂終棄,永世為奴!我要把你幽閉玉戶,斬肢截腿,剝皮抽筋,生埋活葬,挫骨揚灰……」

  「別再說了,好不好。」聽得丹西一連串惡毒詛咒,美芙洛娃嚇得渾身哆嗦,連哭聲都被嚇斷了……

  沒想到歪打正著,這招恐嚇式止哭法奏效了,丹西自然是乖乖地閉上了嘴。他摟著老婆輕憐蜜愛,萬般撫慰。

  「其實,她也挺可憐的。從小就沒了媽媽,爸爸很少在身邊,周圍也沒有朋友,初戀情人又死了……」小美到底是個善良的女人,剛才還在大吃其醋,此刻反而同情起伊莎貝拉來了。

  「所以就形成了她的變態性格,」丹西輕輕地替女人擦去淚痕道︰「你呀!就是心太好了,不知道這個人吃人的世界有多麼惡毒。」

  「我的心只裝得下一個你,」小美幽怨道︰「你的心卻太大,什麼都想要,什麼時候也不滿足。」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8 13:19
第三十集 第四章

  「媽的!連一個星期也沒守住!明天我就能出兵相助,今晚卻把城池丟了!」躲在城外樹林里觀戰的別亞,遙望烈火熊熊的飛梭城,一拳狠狠砸在一棵樹上,砸得樹干搖晃,落葉亂飄!

  「飛梭城的弟兄們,估計要遭殃了。」雷尼淒然道。

  「艾哈邁德這頭老狐狸,到底生了幾只小狐狸?」別亞皺著眉頭,喃喃自語,「猛的就殺出一個馬赫迪,竟然輕松奪下兩座城市。如果井鹽市再保不住,我在敵後戰場這番心血可就白費了。」

  瘸子在那里對小狐狸馬赫迪大發牢騷的時候,卻不知道丹西正被另一只狐狸精搞得焦頭爛額,窩火不已。

  「姐姐,對不起。」伊莎貝拉光著腳,躡手躡腳地推開房門。

  「你還好意思過來?!」丹西惱火道︰「知道這是私人睡房嗎?」

  「我又沒找那個凶巴巴的色狼,我來找姐姐,」伊莎貝拉像只小兔子一樣輕盈地竄到美芙洛娃的身邊,「姐姐,有人推得我頭上撞了個大包呢!」

  「哎呀!真是的,」美芙洛娃摸到伊莎貝拉頭上腫起的淤塊,連忙從床頭櫃里拿藥,「對小姑娘下手也這麼狠。幸好在後腦上,要在前額,那就破相了哦!」

  「是她自找的。」丹西氣咻咻地嘟噥。

  「姐姐,你說那個打我的人壞不壞?」

  「壞,」美芙洛娃瞟丹西一眼,「壞透了。」

  「哎,搽完藥趕快出去,」丹西撇嘴道︰「我和你姐姐還有事做。」

  「做什麼事?」

  「夫妻歡好啊!」丹西把小美摟入懷里,朝伊莎貝拉撇嘴道︰「像你這只毛都沒長全的小雛鳥,滿身發青的小澀果,真正的男人是不會有興趣的。」

  「死鬼!」美芙洛娃把丹西推開,「我今晚跟小鳳兒一起睡。」

  「啊!我也去看看小鳳兒。」伊莎貝拉拉著美芙洛娃的衣袖,一起盈盈而去,臨走還朝丹西扮個鬼臉。

  丹西一拳幾乎砸塌大床。翻來覆去地生了一會兒悶氣,睡意全無,他便拎起武器,披上戰甲,出去夜間巡視。

  戰士們大多進入營帳休息,少數人在篝火邊飲酒聊天,彈琴哼歌,巡邏兵和哨兵提著燈籠,按規定路線巡邏。

  在那目不能視的深深夜幕下,也偶有微弱的馬蹄聲傳來,那是全天候作戰的游騎斥候正在察探和警戒。

  看到領主親自夜巡,戰士們都起立敬禮。

  對猛虎軍團的老戰士,很多人的名字丹西都記在腦子里頭,可以一口叫出來。丹西拍拍他們的肩膀,隨意閑聊幾句,開開玩笑,甚至與大家干一碗酒,聆聽一曲悠長纏綿的家鄉民歌。

  時間過得很快,轉完大半個軍營,天邊就露出了魚肚白。

  在一座即將熄滅的篝火旁,丹西席地而坐,聽一個三弦琴手彈唱一首節奏平緩,音調深沉的詹魯小曲,他的眼皮耷拉下來,不知不覺就進入了夢鄉……

  清晨。

  三萬匹戰馬奔騰如海洋,  亮的十字劍高高舉起,原野上豎起白亮亮的森林。

  「弟兄們,告訴大家一個壞消息,」跛子別亞在陣前緩轡而行,「飛梭城昨日失守!」

  「再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我們今天將開始復仇!你們將騎著身下這匹戰馬,踐過異教徒的尸體,去贏取我們的勝利!假如你們戰死,你們將享受馬革裹尸的榮耀!」別亞調轉馬身,「弟兄們,隨我出發!」

  朝陽映耀下,劍光熠熠,馬蹄生風,龐大的騎隊開始啟動,卷起漫天黃塵……

  飛梭城。

  凱魯和鄧肯的突圍行動進行得非常及時,當時的帝國騎兵已全數用於快速奪城行動,故而無法追擊,使得這兩位敵將及五千民軍從相對薄弱的東線殺出,往井鹽市落荒而逃。除此之外,無人逃脫,被全部包了餃子。

  到第二日上午,全城被完全控制住了,連零星的抵抗也都被撲滅。

  帝國部隊將三萬被俘的民軍戰士及其家屬,押到城中心的廣場和幾條主要大道上。馬赫迪站在一座高台上,威視下面黑壓壓的被俘民眾。

  「你們是帝國的子民嗎?」馬赫迪怒聲暴喝。

  「看看你們干的事情!屠殺官吏,偷襲兵士,摧毀聖廟等暴行,我能把這樣的人稱作同胞嗎?!」

  「你們是敵人嗎?看到你們在帝國的領土上生息繁衍,為國家創造財富,為政府提供稅收,為軍隊提供兵員,我又忍心把你們當作敵人,讓你們到永無超生之日的火獄中受刑嗎?!」

  「可憐的愚民哪,無知的蠢貨呀!你們被人利用,被人當槍使,猶自不知!作惡多端的猛虎自治領想踩著你們的尸首建立自己的統治,對你們進行敲骨吸髓的剝削,你們還跟在後邊助紂為虐!當你們趕走了真主的使者、正義的保護神,你們迎來的將是有史以來的最大暴君!」

  「你們以為你們的行為會不受懲罰,你們的暴行會一直繼續下去嗎?你們錯了!真主之劍會放過你們嗎?我明確地告訴你們,絕不會!古土城是明證,飛梭城也將是明證!」

  下面的被俘民眾一陣哆嗦。古土城的大屠殺慘狀,已傳遍了半島各城,令很多人驚若寒蛩。

  看看威嚇取得了效果,馬赫迪話風開始轉向。

  「當然,我知道,你們大多數是被欺詐、被威逼、被強迫、被裹脅而參加叛亂的。國若舟,民如水,你們能載舟亦能覆舟。你們就像那水呀!容易被謠言所迷惑,被邪語所誤導,一有風起,就掀起惡浪。但是,滔天巨浪的破壞,不能怪水,只能怪風。我可以恩赦水的盲動,卻不能放任風的囂張。那些煽陰風,點鬼火,妖言惑眾,挑起叛亂,渾水摸魚的人,將被立刻斬首;其他人,我將向父皇陳情,赦免你們的罪過,給你們改過自新的機會!」

  在絕望中看到生存的希望,下面開始有嗡嗡的議論聲,甚至有人開始禱告。

  「我今天將與飛梭城的市民代表重新簽約,重新和解。這一和約十年內有效,凡是沒有參與叛亂,能夠迷途知返的城市、鄉鎮和村莊,我們將給予他們同樣寬松的自治條件和宗教信仰自由。」

  「當然,那些執迷不悟、頑抗到底的地區,將錯過最後一次改惡從善的絕好良機!真主的懲惡之劍,馬上就將臨頭斬來!」

  「丹西領主,丹西領主!」

  「唔──」丹西揉著惺忪的眼楮眯眼望天,「咦,太陽怎麼從西邊出來了?」

  「呵,已經下午了,」霍夫曼笑道︰「領主夫人、李維將軍等人到處找您,非常著急。我是聽得這里的中隊長頌揚您與大伙同甘共苦的事跡,才尋得您的。」

  同甘共苦,好麼,丹西心里嘀咕,被老婆氣得離家出走,在外野眠,誰想卻成就了這麼一段軍營佳話。當然,換言之,也可以說是軍營假話。

  「走吧!我們回去。」

  丹西拍拍身上灰塵,與霍夫曼及一眾衛兵回指揮總部。

  統帥部的議事大廳里,神聖同盟的各路高級指揮官均已到齊。美芙洛娃和伊莎貝拉也在里頭。

  伴在美芙洛娃身邊,伊莎貝拉不為人注意地跟了進來。衛兵見是領主夫人,以為是她的女伴,亦不敢阻攔。

  看著丹西的憔悴神色,美芙洛娃有些於心不忍,可四周都是焦灼的大將,女人又不敢做什麼強烈的感情流露。而丹西卻好像沒看見她的存在。

  「李維將軍,有什麼急事?」

  「收到別亞緊急情報,飛梭城昨日失守,凱魯將軍與鄧肯將軍生死不明!」

  「哦?這麼快就失陷了?」丹西大踏步走到地圖邊。

  「只剩井鹽市一座城池了,情況非常不利。」李維解釋道︰「對民心士氣的打擊更是嚴重,今後的義勇軍召集將非常困難。」

  「那就放棄城市,」自由軍團軍團長,獨眼龍巴維爾道︰「先予後取,佔領鄉村,孤立城市,分散其兵力,直到把異教徒拖死!」

  「恐怕兩盟半島的情況與中央郡不盡相同哪!」狄龍搖頭。

  眾將紛紛發表意見,各有各的道理。

  「傳令奎爾,堅守城池,與井鹽市共存亡!傳令別亞,搜尋凱魯與鄧肯行蹤,適時發起反擊,振作士氣,重聚民心!」丹西研究一會地圖後,連續下令,「還有,把那個叫馬赫迪的異教徒的所有信息收集起來給我,看看我們這回遇到了一個什麼樣的新對手。」

  「你要想知道我二哥的事,最好來問我哦!」在肅穆的指揮部里,在一片遵命聲中,一個銀鈴般的聲音顯得非常特別。

  「今天誰值班放哨?為什麼把女眷和戰俘都放進來了?」丹西的聲音突然變得非常威嚴,生硬如鐵,沒有半點通融的余地。

  「末將知罪!」負責指揮總部大廳防御的軍官,已跪倒在門口。

  「按規定打二十軍棍!」丹西轉過身道︰「霍夫曼,你暫時接管防衛,先把閑雜人等請出去!」

  「遵命!」

  「搜查騎隊回來了,」巴維爾說道︰「沒有找到卡琳爾和奈絲麗的行蹤。」

  「要不要我加派人手……」李維建議著。

  「唉!算了,隨她們去吧!世間夫妻里,難得見到這樣的患難真情哪!」

  當美芙洛娃和伊莎貝拉灰溜溜地走出門口的時候,聽得丹西做如是說。

  底下眾將一片附和……

  「有多少人?」別亞問道。

  「五百。」斥候答道。

  「正好拿來祭刀。」

  「三萬殺五百?」雷尼訝道︰「是不是太……」

  「我們需要一場立刻的勝利,而這是必勝之局。另外,我的戰士們需要不斷的實戰磨煉,」別亞笑道︰「這種圍獵,對於增長作戰經驗,提高心理素質,從民眾變為戰士,再適合不過了。」

  「對了,」別亞問道︰「城內的情況如何?」

  「太糟糕了,我們的骨干成員大部分被殺,死了近萬人。其他的民眾受馬赫迪蠱惑,都裝作不認識我們,甚至還有不少內奸替異教徒服務,搜捕潛伏下來的秘密抵抗組織成員。」

  「馬赫迪先使用恐怖清洗,然後婊子從良,假惺惺地做出妥協退讓,施恩示好。」別亞冷笑道︰「老百姓先被嚇唬住了,然後再見到一點實惠,也就不敢冒砍頭的危險跟我們一起干了。老套路了,可偏生屢用屢靈。」

  「那怎麼辦?」

  「聯絡骨干分子,要他們向大家揭露,馬赫迪只是暫時妥協,一旦獲得勝利,就會恢復以前的嘴臉。告訴民眾,猛虎自治領的全面自治政策,遠比馬赫迪的虛偽讓步要好得多。凡是仍堅持抗敵的,我們將在戰勝後,在稅收和政治地位上給予更多優惠。」別亞抽出劍,「此外,最重要的就是,連續打幾場勝仗。不在於殺多少異教徒,而在於勝利,連續不斷的勝利!多來幾次,異教徒的威嚇政策就會破產,民眾就會重新燃起斗爭的希望!」

  「給爸爸送個隻果去。」美芙洛娃將一個隻果塞到丹虎手里。

  「小東西,」丹西拍拍丹虎的腦袋,「你倒是勤快。」

  小家伙遞過來的水果,丹西只有接受,順帶也就接受了女人的道歉。

  「爸爸,能帶我們到海上去玩嗎?」丹豹見老爹心情轉好,立刻打蛇上棍。兩個小家伙幾天來,總是無法完成連勝昆達叔叔十盤棋的任務,所以只能另想辦法。

  「爸爸沒時間。爸爸要先打完仗,才能帶你們去。」

  「密爾頓哥哥可以帶我們去呀!」丹虎也湊了過來。

  「他?不行。海上有海怪,專門吃小孩子的。」

  制海權在沙漠帝國手里,丹西怎肯讓兩個小家伙去冒險?

  他張大嘴,齜著牙,伸出舌頭,裝出嚇人的模樣。兩個小孩驚叫著後退。

  「你這個當爹的,嚇唬小孩子干什麼?」女人出面干涉了,像母雞護小雞一樣,把兩個小孩護在了羽翼下。

  「好了,」丹西笑著把小孩抱起來,「打完這仗,爸爸帶你們去!有爸爸在,你們就不用怕海怪了!」

  「喔!出海嘍!」

  「喔!打海怪去嘍!」

  小家伙們又蹦又跳,坐在一條板凳上,把凳子當作船,從屋里一直開到屋外。

  美芙洛娃想轉身,卻被丹西扯過來。

  「你還沒有跟我認錯。」丹西沉著臉道︰「害得我在外頭睡了一天。」

  「剛才不是給你一個隻果做補償了嗎?」女人的手像常春藤一樣纏上丹西的脖子。

  「我需要一個更甜的隻果。」

  丹西體內的欲望正在膨脹……

  「準備迎戰!」

  夕陽下,一支五百人的帝國騎兵護衛著一支運輸隊,朝西而行。看得出來,因為昨天打了大勝仗,今天又押運戰利品回古土城,大家的心情極佳,一路唱著歡快的歌曲,在大道上飛馳。

  驀然,領頭的帝國騎官似乎覺察到了什麼,猛的停住馬步,抽出彎刀。

  帝國騎隊迅速分成兩列,將後勤車隊夾在中間,衛護起來。

  「噢,我的真主啊!」一個騎手不覺驚叫出聲。

  兩翼山巒上,前後道路旁,乍然涌現無數騎兵,足有三四萬人。

  「殺!」別亞揮劍下指。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8 13:19
第三十集 第五章

  「你當眾把我趕走,現在又腆著臉來向我求教。」伊莎貝拉的俏臉拉得老長。

  「不是你找我來的嗎?怎麼這會又要賣關子了呢?」丹西皺眉道︰「昨天下午的事情嘛!按照聖火教的習慣,男人討論大事的時候,女人也應該識趣地回避。」

  「你以為自己是誰,我會把父親、兄弟的事情隨便跟外人說嗎?」伊莎貝拉搽著指甲油,挑釁地望向丹西,「除非那個人是我丈夫。」

  「你不是自稱為孤兒嗎?怎麼現在又這麼維護那個拋棄你的糟老頭子了?」

  「我一直在想,你為什麼不接受我?是因為害怕我影響你跟小美姐姐的幸福生活嗎?也許,會有一點。」伊莎貝拉直瞪著丹西的眼楮,「不過,這遠不是真正的理由。」

  「哦?願聞其詳。」

  「你害怕我的異教徒身分,讓你的臣民對你產生懷疑。你跟父皇沒有和好的可能,你們為了爭奪國土,不惜殺到最後一人。如果娶了我,你就會背上弒殺岳父的壞名聲,」伊莎貝拉突然又跳起來,撲向丹西,「你這個偽君子!」

  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吧!小美。」丹西聲音沉靜,「小公主又約你在這個時候會面嗎?」

  美芙洛娃走進來,看到一副奇異的景象。

  伊莎貝拉像雕塑似的一動不動,身體前傾,兩手抓撲,只有一雙滿是怒火的大眼楮,在忽閃忽閃地眨動。

  「喏,你看,上次就是這種情形,她像野獸一樣撲過來。」丹西仿佛在做慢動作分解,十指彈拂,伊莎貝拉就撲進了他的懷里。

  「你這個……」伊莎貝拉剛想抓打,張牙舞爪的身體又被定住了。

  「緊接著,她又亂撲亂吻,就像現在這個動作。」丹西笑著把她的穴道解開,「我想,誤會應該消除了。」

  「你呀!又把人家弄哭了不是。」

  女人嗔了丹西一眼,上前安慰趴在椅子上抽泣的小公主。雖然,她的嘴角掛著笑容。

  「還有,小丫頭,你費盡心思來琢磨我的想法,可惜牛頭不對馬嘴,全部搞錯了。」丹西說道︰「我丹西從不怕打破舊規陋俗,更不在乎什麼飛流短長。你逢場作戲,我根本不會睬你;要真想侍寢共枕,就先征得你小美姐姐的同意,千萬勿動其他的鬼心思。」

  言罷,丹西仿佛打了大勝仗一樣,哼著小曲離開了。

  他心里頗為得意──小毛丫頭,跟我耍心眼!

  「五百顆杵在木棍上的人頭,趁夜繞城插在地上。」史吞拿環指城下,「這是明顯的挑釁。」

  「瘸子終於忍不住了,代替大狗熊跳到了前台,看得出,他急需重整軍心。」馬赫迪面無表情,「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各支部隊,今後要小心叛匪襲擾,萬勿放松警惕。」

  「是!」

  「傳令兵!」

  「在!」

  「命令輕騎部隊馬上集合!」

  「是!」

  「馬赫迪是個精明好手,」山頭上,望著從城內飛涌出來的沙漠輕騎,別亞笑道︰「可他既不知道我軍的真實力量,也更不會想到,我竟然會用三萬人去殺區區的五百敵騎。」

  「敵人是在四處搜捕嗎?」雷尼問道。

  「對,深夜才偷偷插完人頭,自然跑不了太遠。以敵我兩軍在騎術上的差距,帝國輕騎當然也追得上我們,」別亞點頭道︰「另外,他只折損了五百騎手,馬赫迪以為我軍也僅有兩三千騎左右,所以敢撒網搜尋,四面追殺。」

  「可惜,他不知道我們在哪個方位,更不知道我手里有如此雄厚的兵力。除非萬騎以上的部隊集結而來,」別亞冷狠道︰「否則,我還要送給這位二皇子更多的人頭!」

  「異教徒往我們這邊搜來了。」雷尼有些緊張。

  「沒事,等會再走也來得及。」別亞是見慣風浪的主,對於戰陣兵鋒自是異常熟悉,自然不怎麼在乎。

  直到確定帝國輕騎確實分作四個方向同時追襲,並未使詐後,親自出來察探虛實的別亞,才帶著雷尼和幾名親兵匆匆打馬離去……

  井鹽市坐落在一座平緩的小山──鹽山之上,是兩盟半島的一座內陸礦業城市。

  雖然在瀕海的半島地區,海鹽的產量頗大,但井鹽市不僅蘊藏著豐富的儲量,開采成本較低,而且井鹽的結晶粒大,純淨潔白,味道比之海鹽更加鮮美,雖然市場售價更高,卻不愁沒有銷量。

  圍繞著山上的一座座礦井,人們在有溪水和山泉的地方聚結集群,安居樂業,慢慢形成了井鹽交易市場,並最終建立起城市,達到目前的規模。

  叛亂地區的三大基地,古土城和飛梭城都迅速失陷,只剩井鹽市這最後一座中心城市。奎爾負責駐守,凱魯和鄧肯帶軍趁夜突圍後,也趕來這里協助防守。

  馬赫迪剛柔並濟,雙管齊下,對於叛亂地區的民心影響確實很大。

  在古土城的大屠殺,讓人明白了沙漠帝國會毫不留情鏟除叛亂的決心,更認識到繼續抵抗存在的巨大風險。在飛梭城宣布的懷柔讓步措施,也具有很大的蠱惑力,讓老百姓知道,事情尚有挽回的余地,只要不再繼續參與抵抗,他們不僅能保住性命,還能獲得現實的好處。

  猛虎自治領提供的條件當然更加誘人,給予的權利更大,但對於擅長經商、慣於算計的半島地區老百姓來說,做出何等選擇,除了收益之外,尚要認真考慮風險。

  猛虎自治領只有一支小規模軍隊在敵後活動,要獲得他們承諾的好處,就必須拿出性命去爭取和拚搏,風險極大。而帝國兵力雄厚,又連戰連捷,風頭正健,投降比較穩妥。況且,投降後,他們並非一無所得,政治地位和生活條件能獲得相當程度的改善。

  對於商業民族來說,有兩種完全不同經營策略,一是比較穩妥地贏取有限利潤,二是冒大險賺暴利。



  兩種想法的,都不乏其人,故而民眾內部也在分化瓦解之中。很多逃避戰亂的民眾返回家園,接受馬赫迪提出的和解條件,與民間義勇軍劃清界線,不再參與叛亂活動,甚至還有人受征召加入偽軍,替馬赫迪效勞。當然,站在猛虎自治領一方的堅定分子也有不少,他們保持自己的立場,絕不妥協。

  奎爾本來召集了四萬民軍戰士守城,但連日來,已經有一萬五千人離開。跟隨凱魯突圍的五千民軍,也有兩千散去,只剩下三千人跟隨他倆進入井鹽市參加守城。人各有志,強扭的瓜不甜,幾位戰將倒也不加阻攔,不過這井鹽市的守城兵馬就只剩下兩萬八千人,僅為飛梭城守軍的半數。當然,由於井鹽市最早開始備戰,而馬赫迪又最後才來進攻,奎爾有充裕的時間加周城牆,組織民軍進行基本功訓練和仿真演習,故而城防的堅固程度和兵員的戰斗力水平,較飛梭城有了一定程度的提高。

  井鹽市周圍進行了堅壁清野,城外二十余公里不見人蹤,民戶悉數被疏散遷離,茅屋瓦舍被拆爛焚毀,能下毒的水井全都下毒,不給敵人留下一粒米糧、一滴清水、一寸絲縷。

  城內經過了一個多月的布置,防御事宜已經基本安排停當,雖然兵力居劣,素質不高,但仍可一戰。奎爾等人最擔心的,其實並不是即將從飛梭城殺來的強敵,而是井鹽市中潛伏的內奸。

  兩盟半島各城的統治格局,素來就是豪商集團把持政局。他們憑藉巨大的財富收買議員,控制議會,又以政權威懾和金錢支持兩手控制黑道幫會,再通過這些打手,巧取豪奪,強買強賣,侵吞和壟斷賺錢的行業,集聚起更多的財富。

  井鹽市也不例外,幾大豪商家族主要依靠當地最大的黑道組織──鹽幫,壟斷了全城絕大部分礦井,從而攫取滾滾不盡的超額利潤。

  暴力最強者說了算,暴力斗爭的勝利者擁有予殺予生的終極權利,故而也有權決定一切規則秩序,這是社會秩序的本原。

  猛虎騎隊和民間義勇軍進駐城市後,自然換了另一套統治辦法。他們以中間階層為核心骨干組建反抗隊伍,毫不留情地剝奪豪商階層的一切家產財富,並借花獻佛,將這些錢財用於取悅下層民眾和軍費需要。

  佔領井鹽市後,奎爾立刻出手,將幾大豪商家族和鹽幫成員全數消滅,家產充公,所有礦井重新拍賣給城內支持猛虎自治領的商人。

  這種做法當然獲得了大部分人的贊同,事情做得也完全符合猛虎軍團的一貫作風。

  沒有中庸之道,而是把事情做絕,假如觸犯了哪個人、哪群人、哪個階層的利益,那麼就要從肉體上將其消滅,或者把他們的全部財產剝奪。

  猛虎自治領之所以如此行事,是基於這樣一條政治原理︰剝奪一個人的全部財產和剝奪他的一半財產,收獲到的仇恨其實差不了多少,但前者再無什麼資源可以利用,已掀不起多大風浪,而後者卻很有可能將剩余的一半財產用於復仇和反抗,形成一股頗大的勢力。由於豪商階層和黑道集團的人數佔比例極小,即便人人跟你拚命,也就數百上千人規模,與中間階層和底層無產者相比,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我們可以看到,猛虎自治領雖然與很多國家交惡,但在社會層面上卻總是把矛頭指向一個狹小的範圍──該國的核心統治層。自治領會從他們手中明爭暗奪,以接管該國的統治權,但卻會小心地不會去觸犯其他社會階層和勢力集團的既得利益,有時甚至還要對他們做出適當的讓步。

  當然,令人膽寒的是,如果自治領把某個階層、集團視作了敵人,那就會是典型的斬盡殺絕,不會給對手留下任何翻身的機會。

  不過,兔子急了還咬人,被侵犯階層雖再也無力進行大規模正面對抗,但也會負隅頑斗,垂死掙扎,暗中進行破壞活動。井鹽市中,鹽幫等黑道大佬全都被捉拿斬首,小頭目和嘍@不  舊媳徊蹲礁刪唬  渲幸廊徊幻食嵊新┤   恪  

  不同於別的地方,作為一個礦業城市,井鹽市有在掘礦井和廢棄礦井上百座。這些礦井深入地下,秘道岔路縱橫,是否有通往城外的地道,奎爾等人心中沒譜。豪商巨賈是礦井原來的主人,鹽幫是原來的看守和打手,他們對於地下礦井和通道的布局自是了然於胸。此外,他們畢竟是地頭蛇,在此根深蒂固,不少市民與之有千絲萬縷的關系,肯定會有潛伏下來的幫眾或者這些人的同情者。

  最令人憂慮的是,馬赫迪即將率軍征討這個最後的叛軍據點,強大的外部威脅臨頭而至,內奸分子必然蠢蠢欲動。如果敵軍大舉圍城之時,這些幫凶與異教徒勾結,積極協助,里應外合,帶敵人走地道偷襲城市,局面將非常可怕!

  「馬赫迪可能很快就將引兵抵達,我估計除留一萬步兵駐守飛梭城外,他尚可抽調帝國正規軍五萬,其中馬駝客騎兵一萬、正規步兵四萬余人。」軍議室內,小將鄧肯介紹道︰「另外,馬赫迪軟硬兼施,重新召集偽軍,在周邊地區糾合了五萬投靠沙漠帝國的刁民,準備組成一支超過十萬的部隊前來攻城。盡管別亞將軍會繼續率部在城外策應協助,但形勢並不樂觀。」

  「嗯。除了城防設施和士兵訓練之外,更要提防內部。」奎爾點頭道︰「堡壘最易從內部攻破,馬赫迪又是超乎尋常的狡猾,不會不利用這一點。」

  「我已下令,全城所有礦井重新造冊登記,並派專人探索井道,防御井口。另外,我也發布了懸賞通緝令,」鄧肯解釋道︰「全城搜捕鹽幫等黑道殘余分子。」

  「我負責城防,鄧肯協助我並進行新兵的繼續訓練。」奎爾尋思一會後下令,「凱魯,你的武功最高,江湖上的事就由你負責處理。內部問題,解決得越快越好。」

  「老哥放心,」凱魯咧嘴笑道︰「這伙幫會宵小,就交給我吧!」

  入夜了,山巒上燃起點點星火。

  一支兩千來人的半島騎隊,就在飛梭城與井鹽市之間的這座小山上安營宿寨。

  而在他們北面兩公里處,一支三千人的帝國輕騎追擊部隊正在悄悄潛行南下,緩馬接近。

  「叛匪大概有兩到三千人左右,」一名老練的斥候匯報道︰「周遭五公里未發現其他敵蹤。」

  「好,」帝國騎官拔出彎刀,「聖戰勇士們,殺敵人一個片甲不留!」

  騎隊從長蛇縱隊化作為兩條橫隊,將士們輕扯韁繩,以小步跑的方式迅速而隱蔽地前進。

  兩路分隊就如飛鳥展開的兩道羽翅,朝民軍宿營地扇來。

  鱈魚海溝。

  黑夜沉沉,海風輕拂,浪濤低聲咆哮,暗流悄然涌動。

  鱈魚海溝是半島東南一條狹長海溝,兩側都是暗礁,航道很窄,中間僅容兩艘戰艦並肩行進。小巧的瓦爾芹長船可以在暗礁群中潛伏下來,靈便地穿梭來往,但巨大的三桅戰艦在這些地方卻根本無法通行,只能順著海溝直線前行。

  威塞克的長船艦隊早已勘察了地形,熟悉各簇明暗礁石群的位置,並提前進駐埋伏。

  不僅地形,時間也經過了精心的選擇。考夫利麾下的搜偵艇自然對敵艦視而不見,向易卜拉辛傳回假消息,而且作為開路先鋒,瓦爾芹海盜還蓄意拖延行程,使得帝國水師不得不在月蝕之夜,在能見度很低的情況下穿越鱈魚海溝。

  「來了!」一個負責了望的老海盜手指南面。

  帝國水師艦隊的夜航照明燈籠,就像一連串的紅點,在海濤聲中緩緩駛近,沿鱈魚海溝北進。

  「先不要急著動手,等考夫利的信號。」威塞克冷聲傳令。

  丹西命令查理龜縮在洛瓦港造船和訓練,故而神聖同盟僅剩威塞克長船艦隊這一支海上力量。雖則如此,瓦爾芹人來無蹤去無影,進退裕如的海狼戰術還是沉重地打擊了沙漠帝國的海上運輸線,給易卜拉辛的海軍造成了極大的麻煩。

  另外,考夫利已經連續五次發回準確無誤的情報信息,威塞克的長船艦隊連續五次偷襲沙漠帝國的護航運輸艦隊成功,繳獲了豐厚的戰利品。這在進一步擴大海上戰果的同時,也令神聖同盟對於麻臉海盜頭子的戒心逐漸消失,信任度大增。

  今趟,考夫利第六次傳來密信,帝國水軍主力艦隊將穿越鱈魚海溝北上,試圖從海上打擊神聖同盟側翼。雙方約定在此設伏,一舉將龐大的帝國海軍加以殲滅。為了完成這次輝煌的海戰,威塞克將三百余艘長船都帶出來截擊,準備放手大干一場。

  正常情況,他這支艦隊根本不是擁有近兩百艘三桅帆艦和五十艘長船的易卜拉辛艦隊之對手。不過,天時、地利盡在掌握,敵方又有考夫利做內應,於鱈魚海溝進行夜間偷襲,卻大有成功的希望。

  海溝兩側礁石群的間隙里,三百余艘長船不點夜燈,悄悄下錨泊定,如一群凶惡的海狼,靜候獵物進入伏擊區。

  火龍緩緩前進,成「1」字型縱隊的帝國水師艦隊已全數開進了海溝。

  領頭的「多麗莎號」龍船上,艦首航燈滅了又亮,如是三次。

  「點亮航燈,起錨進攻!」

  得到考夫利的暗號,威塞克斷然發令。

  刷的一下,如變戲法一般,鱈魚海溝兩側的暗礁群里,三百多只大燈籠一下燃火,升上前桅桅頂!

  三百多條海狼暗夜現身,躍海出擊。

  北翼分艦隊的五十余艘長船撲向海溝北口,他們將協同考夫利的長船艦隊卡住鱈魚海溝的北部出口。

  南翼分艦隊的一百艘長船向南兜底,沖向海溝南口。

  其余一百五十多艘長船,由威塞克親自帶隊,從暗礁群撲出,沿礁間水道飛進,側擊敵軍艦隊。

  前有封堵,後有包繞,腰腹還要遭受重擊,進入鱈魚海溝的帝國艦隊,已成甕中之鱉!

  易卜拉辛的艦隊雖然實力非常強大,但困於窄窄航道之中,就像一個立足於丁寸狹地上打架的巨漢,幾無施展拳腳之舞台,平常的戰力將發揮不出兩成!

  暗夜的曠野上,血和火在大面積撒播。

  本欲一舉擊滅叛匪賊眾的帝國追擊騎隊,卻陷入了數萬敵騎汪洋大海般的包圍圈,如一葉小舟般在怒濤下掙扎求生。

  馬駝客確屬猛銳輕騎,騎射劈砍,技術熟練,形勢如此不利,亦悍勇應戰,絕無驚慌。不過,面對著十倍敵軍的圍攻,他們已無回天之力,只能多殺一個算一個了。

  義勇軍騎隊雖然經過了訓練,在馬隊操演時也做得像模像樣,但到了真正的對敵接鋒時,他們的不足和缺陷方才明顯地表露出來。

  有的騎隊聽錯了號令,搞錯了自己位置。

  有的騎隊沖鋒過早,在途中消耗了過多的馬力,到正式接手時反顯得後勁不足。

  巨大的包圍圈就像一張手藝不精的新廚子烙出的大餅,厚薄不一,有的地方幾支部隊擠在一起,過於密集,互相影響;有的地方卻比較薄弱,兵力不足,留下了隱患。

  別亞立在山頭,俯瞰下面的戰場,不斷下達命令。

  傳令騎手來回奔竄,向各支部隊送去矯正信息。

  馬駝客輕騎手雖然負隅頑抗,拚死戰至最後一人,但還是不可能對付得了這麼多敵人,大騎陣碎裂成小片,遭受著四面圍殺,陷入各自為戰的死局……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8 13:20
第三十集 第六章

  浪花在船首飛濺,蠻勇的喊殺聲在迷i暮C嬪匣叵歟 詘狄溝男強障錄矗  

  瓦爾芹海盜早已熟悉了海溝兩側的暗礁分布情況,靈活快捷的長船似一把把鋼刀鑽出,捅向帝國艦隊的腹部!

  威塞克一馬當先,領頭從暗礁群中殺進鱈魚海溝。

  然而,映入眼簾的一切讓他大吃一驚!

  在海溝中魚次行進的,不是三桅帆艦,而是一艘艘破舊的貨船!

  沉沉的黑夜,遮蓋了伏擊的長船艦隊的行蹤,卻也同樣掩飾帝國誘敵船隊的身影。到得此時,威塞克方才發覺上當。

  兩面三刀的考夫利,假意投降,騙過了丹西和狄龍主持的統帥部,反把神聖同盟唯一一支海軍艦隊誘入了死亡陷阱!

  看得威塞克上當,貨船上的水手們點燃一艘艘縱火小艇,直朝掩身於礁石群里的長船艦隊推來。

  與此同時,南北兩邊的側翼戰場上,一直熄燈滅火、潛進隨行的帝國三桅帆艦,此刻也已點亮航燈,露出猙獰的面目!

  脆而小的長船,在開闊水面上,根本不是這些海上巨無霸們的對手,被殺得幾無還手之力。

  龐大的三桅帆艦戰斗群,成扇面狀從身後的黑幕里沖出,就像巨鯨吞噬魚群,將海盜船隊咬得遍體鱗傷,恍如山岳碾壓土塊,小巧的長船被撞得七零八落,粉身碎骨!

  「撤退!撤退!」

  威塞克知道事不可為,馬上傳令撤退。

  海盜頭子的旗艦上,表示進攻的紅色燈籠被降下,一盞用綠色彩紙糊成的綠色燈籠,急遽地升上桅頂。

  「竟然會讓百余騎突圍逃生,這幫新兵蛋子!」身後一個猛虎老騎手不免低聲嘀咕。

  將近三萬人合圍兩千敵騎,仍有百余馬駝客輕騎能夠突圍逃掉,對於猛虎騎兵來說,確實有點不可思議。

  「他們做得已經不錯了,」別亞笑道︰「此戰之後,雖不能說技術會有多大提高,但至少在心理上,他們將不再懼怕戰陣沖殺。」

  「雷尼!」

  「在!」

  「咱們再給馬赫迪送一份人頭賀禮!」

  「遵命!」

  雷尼興奮地應允。

  起火燃焚的大小船只,高懸的夜航大燈籠,把整個鱈魚海溝一帶水域照得亮如白晝。

  石彈和箭矢在夜空中呼嘯,火花和木屑在戰船上飛濺,殺伐和慘叫聲,隨著海風飄散四方。

  隆隆的戰鼓聲中,帝國水師中的三桅帆艦封鎖水面,圍殲落入包圍圈里的海盜,而考夫利率其長船艦隊則游弋於外圍,搜捕漏網的海盜船,餃尾窮追,獵殺突圍逃逸者。

  威塞克已經無法掌控全局,只能帶著一支小艦隊沖出重圍逃生。

  「小麻臉兒,我要把你千刀萬剮!剁碎了喂魚!」

  瓦爾芹海盜頭子的重拳,幾乎將船頭的甲板擊穿!

  望著城下一排環城木樁上杵插的人頭,馬赫迪面色非常難看。

  「殿下恩威並施,雖把飛梭城刁民完全鎮住了,但數日來兩次發生這種事件,對正處於低潮時期的叛黨分子鼓勵極大,」史吞拿道︰「民間議論紛紛,一些不安分的家伙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其他各路騎隊回來了嗎?」

  「除了被殲的南路,余者都安全回返。」

  「瘸子呢?」

  「他們在飛梭城與井鹽市之間的大道上公開扎營,總計有近三萬騎兵,似乎在炫耀武力。」

  「到底是叛匪,連續作戰能力差,打兩仗後就必須修整。」馬赫迪驀然冷笑起來,「異教大陸確有人才,我竟然讓瘸子給擺了一道。好,既然你敢公開擋道,我就來會會你!」

  「傳令全軍,」馬赫迪銳目南眺,「明日啟程南下,進軍井鹽市!」

  幾匹騰蹄飛奔的矯健戰馬,在別亞騎隊的軍營警戒區前倏然停步。

  領頭的兩人雖然是聖火教徒裝扮,但卻跨騎寶駒,腰別名貴長劍,直闖大營而來。

  尤令在站崗的哨兵吃驚的是,摘下蓋頭,除去大黑披袍後,竟然是兩位英姿颯爽、玉面含威的女子!

  「我們是猛虎軍團特使!」一名女子將信物和牒文遞給哨兵,「馬上把跛子給我叫出來!」

  這兩個娘們好大來頭!哨兵心中暗道,不僅手持來自巨木堡的最高諭令,還對名震天下的大將、敵後戰區總指揮官別亞沒有絲毫的敬意,竟然直呼其綽號。

  衛兵怎敢耽擱,連忙飛馬回營報訊。

  不用問,這正是千里尋夫而來的奈絲麗和卡琳爾。

  悍婦與狼女把未滿周歲的孩子托付給美芙洛娃之後,在幾名死士和一個熟悉半島地形的向導衛護下,走小路悄悄穿越敵軍防線,日夜不停地打馬飛奔,終於找到了別亞的騎營宿地。

  守營崗哨剛才已為見識到兩位女特使的派頭和排場而震驚,可很快,他們就看到了更讓人震驚的一幕。

  別亞親自跑出來迎接,一位美貌的女特使竟然舉鞭就打!

  而他們平素威風八面的統帥大人,卻絲毫不以為忤,手忙腳亂地躲過鞭抽,還得陪著笑臉把兩位特使恭迎入內!

  「就你跛子一個人出來迎接,凱魯呢?」卡琳爾左顧右盼,焦灼現於形色。

  「凱魯將軍在井鹽市協助守城,」別亞笑道︰「幸好你們今天到了。馬赫迪率五萬大軍很快將抵達這里,我軍夜間就要拔營撤離,再晚一陣子,估計你們就不一定找得到我了。」

  「難怪你盡打敗仗,」奈絲麗撇嘴道︰「異教徒來了,你們就嚇成這樣子,簡直是望風而逃。」

  「要我手里的這三萬人馬是猛虎騎兵,攔路跟馬赫迪干一架倒也無妨,」別亞聳肩道︰「可你老公命苦哇,只能帶著一伙新兵蛋子上陣。」

  「就知道對我吐苦水!」奈絲麗狠狠擰別亞一把,痛得他齜牙咧嘴,當著這麼多部下又不敢聲張,臉上的表情古怪之極,「為什麼不去向丹西訴苦!帶一點點人馬深入敵後,招一幫新兵蛋子,還老打敗仗,叫我在後方怕得要死,擔心得要死!」

  「奈絲麗姐姐,你就別埋怨跛子哥了。」知道凱魯無恙,卡琳爾心里一塊石頭落地,插嘴說道︰「咱家那大狗熊還不是一樣,這麼堅實的飛梭城,連一個星期都守不住。」

  「唉!現在不單是一個守城的問題了。」別亞嘆氣道︰「我們不僅要在城牆下阻住馬赫迪的攻勢,還要盡可能地在民間聚合義勇軍戰士,為大反攻做準備。可如今,受馬赫迪的威逼和蠱惑,造反的收益降低,風險卻在加大。因馬赫迪假惺惺地做出姿態,提高統治的寬松度,願意跟我們浴血搏命者不斷減少,很多人打起了退堂鼓。」

  「民眾不會這麼沒有骨氣吧?」奈絲麗道。

  「這一次不同於中央郡之戰了,這不是抵抗侵略的衛國戰爭,概因半島南部對於敵我而言都是新拓疆土。老百姓同樣可劃分為多個趨利避害的利益集團,」別亞說道︰「當馬赫迪做出適當讓步,抬高收益劃分線,輔之以大屠殺的方式進行恐怖威嚇時,我們所能提供的政治和經濟利益的誘惑力降低,相當部分的人改變立場,大部分人保持觀望,只有中堅骨干力量仍然堅定不移地站在我們一邊。大反攻能否順利完成,前景堪憂啊!」

  「民眾貪生怕死、見利忘義、一盤散沙的特性,又不是什麼稀罕玩意。你們猛虎軍團爭霸走廊也有年頭了,難道連這點都沒看明白嗎?」卡琳爾冷笑著譏諷道︰「民眾這東西,誰狠就跟誰走!只要你比敵人更殘酷,展示出比馬赫迪更強大更狠毒的力量,比如把不順從者一律殺掉,他們就會乖乖聽命!」

  「卡琳爾,我們現在面臨的戰爭與草原民族主導的入侵戰爭完全不同,那種大軍過處、雞犬不留,那種把富庶城鄉化作不毛之地的戰略,不僅與我國現階段的戰略方針不符,也會損害我國愛民如子的傳統聲譽,對今後的霸業拓展極為不利。」別亞連連搖頭,「草原民族那種做法,也許處於野蠻蒙昧狀態,以奴隸制為基礎的游牧部落認為無所謂,反正他們可以砸爛一切文明成果重新來過,可對於我們而言,這無異於飲鴆止渴,殺雞取卵。軍事手段必須服從政治目標,這一點沒的商量!」

  「哼,」卡琳爾柳眉倒豎,「別人野蠻,你倒是文明。我看你這是婦人之仁,如何能打贏這場戰爭?!」

  「馬赫迪的介入,把局勢弄得復雜化了,這將是一場有諸多限制條件的特殊戰爭。」別亞長舒一口氣,「即便如此,我們也不是沒有制敵之招。那種毀滅一切的殘忍手法,只能作為萬不得已情況下的最後選擇。」

  「好了,死瘸子,別在這里自賣自夸了!」奈絲麗打斷他道︰「快帶我們去歇息。接連跑了好幾天的路,人家都快累死了!」

  「艦隊三天後就將抵達香濃城,」考夫利鞠躬道︰「咱們是否應該在哪里跌倒,就從哪里爬起來呢?」

  「考夫利,你真是個人才,猜的一點都沒錯。」易卜拉辛訝道︰「此行的第一站,正是香濃城。」

  「那我們很快就能用香水洗澡嘍?」身旁的大副笑道。

  「只怕沒那麼容易,據眼線回報,香濃城有四千詹魯兵和六千民軍將士駐守,」負責情報搜偵工作的考夫利說道︰「負責城防的又是詹魯大將亞農。攻城戰素來不好打,咱們又是水軍,更難在短期內下城。唯一可以放心的是,既然這是陛下的旨意,他自然會有妙策相對。」

  「丹西和狄龍都在大量召集民軍,組建本土防衛部隊,這一點實在讓人討厭。不過,考夫利又說對了,要把進攻目標選定為香濃城,我們可不是隨意亂動。」易卜拉辛笑道︰「明日我們將大搖大擺地從香濃城門口經過,繼續北上,然後再悄悄返回,突然攻城。」

  「好主意!」考夫利拍手道︰「城內守軍見此,必然向後方匯報,警惕性也會大大降低。不過,您又準備怎麼攻城呢?」

  「亞農守城很有一套,不可能就這麼被我們擊敗。但我們也早有計劃,香濃城是一座瀕海城市,」易卜拉辛嘴角含笑,「考夫利,你見過水軍直接從海上破城的戰例嗎?」

  「這還真是罕見。」考夫利沉吟道︰「用艦隊直接進攻陸地堡壘,素來是兵家之大忌呢!」

  「我就打過這種仗,你也很快就會見到的。」易卜拉辛嘴角抽搐,「亞農那只土撥鼠,曾與凱魯大狗熊一起壞了我軍大事,迫使陛下不得不在瀕海曠野與敵決戰。這一回,我要親手殺掉土撥鼠,為死去的教友們報仇雪恨!」

  洛瓦港附近海域。

  六十幾艘三桅帆艦和三艘鐵甲艦一字排開,進行水上訓練。

  查理乘坐小艇,在各船之間穿梭來往,視察訓練效果,對將士們的戰斗技巧進行指點。

  「兩分二十五秒!這可不行,兩分鐘之內才算合格!」訓練帆纜手的軍官邊掐表計時,邊高聲暴喝,「你們三個,重新來一遍!」

  負責風帆升降起落、纜索拉系等工作的水手,順著軟梯爬到高高的桅頂,然後又抱著粗纜滑落回甲板,必須在規定時間內完成才算合格。蛟龍軍團的標準非常嚴苛,合格線與其他各國海軍的優秀線相同。

  「你們兩個,沒吃飯還是怎麼,有氣無力的!」負責訓練槳手的軍官在底艙大喊大叫,「以後要加強力量訓練!」

  「還有你,今天吃了什麼藥,頻率這麼快!全艦是一個整體,光一個人劃得快是沒用的,要跟從鼓點的節奏!記住,只有全體槳手以同一個節奏劃槳,戰船才會直線行駛,才不會繞曲線,走彎路!」

  「預備──放!」

  「哇!打中嘍!」

  「十發六中,有什麼可得意的!‘聖龍號’的弟兄可以做到八九不離十,你們還差得遠呢!再來一次!」

  在海面上設置了許多小浮標,上面插有代表異教海軍的星月戰旗。投石手們必須在規定時間內連發十顆石彈,定點靶的命中率低於百分之六十,移動靶的命中率低於百分之三十,或者未能在規定時間內打完,都不能算是合格。

  登船甲士是這個時代海戰的主力,訓練要求更加嚴格。為了適應疾風惡浪的作戰環境,戰士們不是在平穩的帆艦甲板上訓練,而是跳上一塊塊大舢板。舢板的兩端系上繩索,由水手們拉動,人為造出搖搖晃晃、顛簸不停的情狀。

  甲士們在這種情況下,不僅要保持好身體平衡,還得揮劍舞盾,與戰友們進行仿真拚斗。各塊舢板兩兩相對,互相攻守,哪塊舢板上的戰士能把對方全數逼落海水,則獲得勝利,並記錄在冊。如聯賽般打一個循環輪次後,按勝負情況統計總成績,作為獎賞和晉升的重要依據。

  輪舵手等技術兵種的戰士們,在觀看老水手的示範表演……

  負責鑿沉敵艦的鑿斧手等特殊兵種的戰士們,在進行閉氣潛水訓練……

  海戰時,戰艦發生破損是常有的事,是否具有快速搶修的能力,是戰艦持續作戰的保證。木匠、鐵匠等艦載工匠們也被組織起來,進行排水、緊急修補戰船等演習……

  「我對三桅帆艦做了一下改良,船體模仿馬鮫魚的形狀,改為流線型,速度比敵船更快。船底做了特殊防腐處理,戰艦隊使用壽命更長。」小艇上,尤勒得意地介紹道︰「除長槳外,還設置了飛輪,提高在無風情況的行動力,而且適水性更強,能在更淺的水域行駛。仿效遠東樓船,底艙設置了八個水密艙,大大提高抗沉性。」

  「另外,首尾的船頭堡和船尾堡也做了改造,箭孔得更加緊湊密集,女牆更加堅固,攻防能力有所提升。風帆和纜索都在防火油中浸泡數日,才用來造船。甲板也做了特殊處理,重要設施都罩了一層薄鐵皮,提高防護力,抵御火攻。」

  「尤勒先生確實殫精竭慮,對帆艦的改造也非常巧妙,不過呢!越先進的戰艦,對水手的素質要求越高。」查理點頭道︰「除了原蛟龍軍團的老兄弟外,這一次我們還征募了很多水手和漁民入伍,海戰能力不太齊整,還需要多下一番功夫進行訓練。也許,再訓練一段時間,進行幾次大型演習後,就該輪到咱們出海逞威了!」

  「我聽說,」尤勒皺眉道︰「威塞克在鱈魚海溝大敗,是真的嗎?」

  「是啊!威塞克正率殘余長船前來與我們匯合。」查理嘆口氣,「如果海防形勢不妙,沿岸告急,為避免整個戰局的被動,估計我們很快就不得不出動。所以更得抓緊時間造船,抓緊訓練哪!」

  「領主贈給我們五十頃良田、一百畝的水塘,」奈絲麗道︰「今後我們,還有我們的小寶寶,就都是中央郡的自由民啦!」

  「嗯。」跛子在燈下端詳地圖,隨口敷衍女人的絮叨。

  馬赫迪已於今天下午率十萬大軍離開飛梭城,沿商業大道浩浩蕩蕩地南下,直撲井鹽市而去。

  瘸子帶領三萬騎兵於昨晚拔營而去,從大路上撤走,在交通線兩側隱伏起來。異教大軍的行進井然有序,無機可趁。別亞手下的騎兵雖然經過一定程度的考驗,卻遠不足以與之正面抗衡,也不敢進行公然的側襲。

  馬赫迪帶著部隊趾高氣揚地行軍,別亞只能躲在暗處窺探監視,卻無計可施。馬赫迪不是驕傲輕敵之人,做這種舉動有其特殊的政治目的,因為這一狀況向半島民眾清晰地表明,目前到底誰佔有絕對優勢,誰又才是這片土地的主人。別亞對此憂心不已。

  「還有五萬金幣的賞賜,」奈絲麗還在念叨,「不過,不允許在中央郡買地,只能在別的地方購置產業。」

  「這是出於長遠考慮做出的決定,咱們遵守這項政策不就得了。」別亞頭也不抬,繼續研究戰局形勢。

  「我覺得兩盟半島挺不錯的,剛打完仗,地價也非常便宜,你說是嗎?」

  「咳,佣兵出身的女人,眼楮里都是錢。」別亞苦笑道︰「一直都是你當家嘛!你做決定好啦!」

  「怎麼?剛跟老婆見面幾天,你就煩成這樣啦!」奈絲麗噘起嘴。

  「我煩的不是你,是戰局。」別亞皺眉搖頭道︰「馬赫迪這異教小賊,真給我出了一道難題呢!」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8 13:21
第三十集 第七章

  香濃城。

  這座瀕海城市的東面城牆沿岸佇立,除「U」字型海灣之外,兩側也豎了幾公里城牆,既可做防海堤使用,又能抵御來自海面的進攻。

  亞農立在城樓上,遙望雲陣般大搖大擺從城池前駛過的帝國艦隊。

  眼見敵軍的駭人威勢,守城的將士們,包括身經百戰的詹魯老兵在內,都面有懼色,握著兵器的手也在發抖。

  「立刻向統帥部、向洛瓦城傳訊,敵方艦隊駛過香濃城北上!」

  「是!」傳令兵允諾而去。

  「傳令全城軍民,全城進入最高戒備狀態。整固城防,加派兵民上城值守,日夜警惕,謹防敵軍來襲!」

  「敵人已經離去,」香濃城議長道︰「似乎並無……」



  「易卜拉辛如此招搖,難保有什麼不良居心,我們要提防他殺個回馬槍。」亞農面色嚴峻,「寧可累一點,也不要麻痹大意,最後連命都失掉!」

  神聖同盟統帥總部軍議室,氣氛嚴肅。

  「事實證明,鱈魚海溝之戰是考夫利設下圈套,故意等我們去鑽,」狄龍介紹道︰「威塞克率三百多艘長船出擊,僅有七十來艘返回,余者不是葬身大海,就是被敵人生擒活捉。」

  「我們在海上再無可以牽制敵人的力量,敵軍艦隊可以暢通無阻,」李維道︰「我們要想取勝,就只有在陸地上想辦法了。」

  「關鍵是後方,各沿海城市隨時會遭受打擊。」丹西沉吟道︰「可如果要鞏固海防,前線的兵力又會更顯薄弱。」

  「在正面戰場上,我們已經數次派使者前去邀戰,但異教徒不同意會戰要求。他們深溝高壘,依  聖杰西城守御,人數還多於我軍,就此攻堅,只怕會得不償失。」狄龍搖頭,「還是得從海上想辦法。丹西領主,你在洛瓦港屯扎的那支海軍,也該出外作戰了。」

  「艦只太少,訓練不足,」丹西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也不少了,據我所知,光三桅帆艦就超過了五十艘,原蛟龍軍團的數萬水兵也已在半月前抵達。」狄龍冷笑道︰「丹西領主,如此洶洶危局,可不是保存實力的時候!」

  「大將軍的消息可真靈,對蛟龍軍團的家底比我還清楚呢!」丹西聳肩道︰「我可不是保存實力。查理麾下的蛟龍軍團水師,目前規模僅為異教海軍的四分之一,取勝機會渺茫,貿然開出作戰,實屬不智哪!」

  「麻臉考夫利是你發展的眼線,損失的卻是我的長船艦隊。」狄龍早就窩了一肚子火,「如今這種局面,你可得負起責任!」

  「神聖同盟是一個整體,大將軍最好不要說這等見外的話。」丹西冷哼一聲,「蛟龍軍團何時出海作戰,我自有安排……」

  「各位,午餐時間到了!」

  丹西尚未說完,美芙洛娃推門進來了。

  三個男人都愣了一下,旋即就卸下了臉上的怒氣和冷笑等表情,換上了輕松愉悅的微笑面具。

  「軍務再繁忙,也不能誤了吃飯。」美芙洛娃似乎一點也沒有注意到幾人眼中的詫異神色,「各位,可以在飯後再商議嗎?」

  「我太太是整個國家中唯一敢挑戰我權威的人,」丹西笑起來,「大家還是遵從的好。」

  狄龍和李維都禮貌地鞠禮離去。

  兩人的背影消失在門後,丹西臉上的笑容,也隨之消失了。

  「軍議密室,以後記住不要隨便亂闖,」丹西沉下臉,「這不是女人來的地方。」

  「哼,根據協議,用餐時間,什麼地方都歸我管。」小美撫摸著丈夫的臉龐道︰「你這一向,心情似乎一直都很抑郁。」

  「陸地和海面,連打敗仗,心情怎麼能好?!」丹西嘆氣道。

  「上帝會保佑他的信徒的。」美芙洛娃安慰道︰「想點愉快的事吧!我今天中午做了你最喜歡的油煎牛排。」

  「哦!又是牛排。」丹西故意撇撇嘴,「可我今天偏偏想吃清蒸魚。」

  「別來這一套了,你才不會喜歡清蒸魚呢!」女人嬌嗔道︰「好了,好了,再給加點佐料,吃飯的時候,我會在你耳邊說些甜言蜜語。」

  「唉!真拿你沒辦法。」

  丹西無奈地搖著頭,跟著妻子走向餐桌……

  自從沙漠帝國本土援軍抵達後,本來一片大好的形勢被扭轉了過來。無論敵後還是海面戰場,神聖同盟連戰連敗,別亞一方的偶爾小勝根本起不到多大作用,而且正面戰場也打不開局面,弄得丹西連吃飯都沒什麼胃口,只能在妻子溫柔的勸慰下勉強咽些酒菜。

  不過,他的痛苦遠沒有結束。

  漆黑的夜晚,星月無光,大雨傾盆。

  潮汐也在此時涌起,加上天上的雨水,水位開始大幅上漲。香濃城東側沿海十幾米高的城牆,有一半浸泡在了海水中。

  當然,兩盟半島的工程建築技術達到了相當高的水平。建築工人將瀕海地面的沙層移走,夯土加實地基,外豎預制擋板,縫隙填以當地特有的灰泥粘土,形成一道防洪堤。在這道堤壩上,再用青磚加砌,築成現今的城牆。

  為保護堤壩和城牆,市民們每年還要進行修繕補救,防止潰爛決堤,故而其狀態保持得頗為不錯,完全可以抵擋住洪汛潮汐等各種復雜水情。

  溫潤的海浪拍擊著堤壩與城牆,呼吸清新的海風,聆聽潮起潮落,觀賞瀕海美景,本是香濃城的一大旅游景觀,是市民們休閑娛樂的好去處。可在目前這種戰雲密布的情況下,海濱一帶卻成了香濃城防御的心腹大患。

  亞農守城很有經驗,並未被易卜拉辛的示偽行動所迷惑。

  為防敵方艦隊突襲港口,亞農把投石機和弩炮等遠程武器主要布置於「U」字型港口兩側,以陸制海,形成夾擊火力。

  其他各處的沿海城牆,派有弓弩和甲士部隊防御。在城牆下的常水位處,亞農設下很多阻擊大木和大鐵叉架,阻止艦船通行和靠近牆頭。

  為防敵人趁夜登陸,自陸地進攻城市,亞農在不靠海的三面城牆處,也有不少守軍防御。

  應該說,亞農布置的這個城防體系,符合兵法常規,而且相當嚴密,如若易卜拉辛硬攻,將付出慘痛的代價。不過這一回,中部大陸的守城名將卻將見識到一種全新的,來自異教大陸的獨特攻城戰法。而易卜拉辛籌算已久,對作戰時機進行過精心選擇,此刻,天公作美,目前的氣候與水位,也非常適合這種戰法的施展。

  「目前水位還在上漲,帆艦可以近城二十米左右!漲潮還將持續約兩個小時,我們必須抓緊時間進攻!」親自帶小艇出外測量水深的考夫利,像一只落湯雞,帶著遍身水珠,闖進易卜拉辛的指揮艙。

  「嗯。」已穿戴齊整的易卜拉辛,罩上雨披,抄起戰刀,「派出傳令小艇,傳諭所有戰艦,即刻出發,拿下香濃城!」

  瀕海城頭上,守軍戰士們披著簑衣斗笠,用帆布罩住燈籠,在那里站崗放哨,在那里遠望聆聽。

  惡劣的天氣條件下,能見度很低,風雨又蓋住了其他聲音,再加上易卜拉辛禁止點燃航燈,命令熟悉海戰的帝國水兵們悄悄駕船靠近,守軍除了黑幕和雨簾外,什麼也看不見,除了風聲和雨點外,什麼也聽不著。

  普通戰士的警惕性,顯然也沒有指揮官那麼高。

  「有什麼東西在移動哩?」

  「沒有吧!難道是海妖,抑或海怪?」

  「別嚇我,你仔細聽聽,好像有動靜。該不是異教徒來了吧?」

  「異教徒?別疑神疑鬼的,他們昨天就走了,找北邊弟兄們的麻煩去嘍!」

  「哈哈……」

  值夜的哨兵們尚未笑完,就轉變為齊聲的驚叫!

  數十上百艘大若島嶼,狀如巨獸的三桅帆艦,劃開夜幕,沖破雨簾,出現在了城牆旁邊!

  亞農在港口處布下重重陷阱,可易卜拉辛卻偏不讓他遂願。帝國艦隊避開港口,而向兩側的瀕海城牆發起進攻。

  艦隊去而復返,加上黑夜和大雨的掩護,保證了攻擊的突然性。暴升的水位,令阻木和鐵叉架都失去了阻敵作用。

  當然,由於三桅帆艦非常巨大,吃水太深,仍不可直抵城下,離城牆還有一定距離。不過,這卻難不倒早有準備的易卜拉辛。

  一般情況下,自水面攻城,主要是通過架設浮橋、懸梯或者空中吊橋,建立從甲板到城頭的通道,然後沖上去肉搏。這種戰法損耗兵力較大,且連通設施易於遭到守軍的破壞,故而從水上攻城一般只能作為地面攻城的輔助手段,目的是增多攻擊點,而不會成為主攻方向。然而這一次,情況卻有所不同。

  從三桅戰艦上伸出的不是連通懸橋,而是一根又一根長長的橫桿,高高懸於城牆之上,這是易卜拉辛特地為破城準備的利器──拍砸吊錘。

  這種大吊錘仿自汲水桔槔,巧用杠桿原理,立柱豎裝於船頭,一條長長的橫桿與之成直角,以軸轤和纜索固定,橫桿的一端裝有一塊巨大而沉重的墜石。靠近城牆時,松動軸轤,重達數百斤的墜石便依靠勢能轟然砸落!

  扯起,砸落,扯起,砸落,循環往復。

  上百艘巨艦臨城,仿佛雨夜中從海底浮起的一群地獄巨獸!

  兩百多架吊錘,仿佛惡魔伸出一支支又粗又長的巨臂!

  每條骼膊上都系著一個大錘子,不停地來回拍砸!

  「轟!」

  「轟!!」

  「轟!!!」

  城牆堤壩,嘩啦啦地崩塌!

  堞垛、箭塔、城樓,各種堅固的城防設施,竟然都應聲而碎!

  「別亞送來急報,形勢殊不樂觀,」丹西將密信遞給帕巴特道︰「馬赫迪小賊頗有一套辦法,敵後戰場相當棘手。」

  帕巴特對軍事並不在行,但涉及到內政問題,丹西卻必須誠心請教。

  「兩盟半島不同於中央郡,我們與沙漠帝國同屬外來勢力,民眾並無抵御外侮、抗擊侵略的天然傾向。說白了,有很多人確實就是有奶就是娘,誰給的好處多,誰手里的刀子狠,他們就順服誰。」帕巴特沉吟道︰「我們能給他們更多的利益,但馬赫迪卻能帶來更大的威脅,而且他做出了有限的讓步,並未突破軍民關系的底線。如此一來,我們就有些不大好辦了。」

  「這我知道,」丹西點頭,「我需要的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有句俗話說得好,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想必領主也應該聽過。」帕巴特捋須一笑,「為什麼這樣?除了老鼠給大家帶來危害和損失之外,恐怕更在於老鼠的體型微小,很容易打吧?」

  「試想,如果過街的是一只瘋狗,只怕喊打的人就不多了。而如果是一頭過街的老虎呢?我看,不僅沒人喊打,大家還會一哄而散,逃之夭夭。咱猛虎軍團,有時候也得抖出點老虎的威風才行哩!」



  「您的意思我明白,適當的恐怖政策還是需要的。我們也要兩手並用,對於那些首鼠兩端者,須施以雷霆手段,讓那些家伙明白,本次戰爭,非友即敵,沒有任何中間路線可走!」丹西點頭道︰「但我擔心其後遺癥,所以才要向您來請教。」

  「暴力最強者具有最終決定權,自古皆然,概莫能外。打贏仗才是硬道理,勝利者是不受譴責的。」帕巴特解釋道︰「當然,不可一味濫殺,要把對象限定在狹窄的範圍內,但下手一定要狠,須有足夠的震懾力。這是一場全方位的抗衡,得罪異教徒,會遭到無情的屠戮;反對我們,下場會更加悲慘。風險相同的情況下,人們就會選擇收益更高的項目了。敵人既然裹脅大批偽軍參戰,我們也必須增多一些手段,不能僅僅是激勵骨干分子起來斗爭。」

  「這局棋既然已經下成這樣,那就照著新規矩一起玩吧!」帕巴特臉上也露出了殺氣,「勢利而精於算計的商業民族,容易忘恩負義,卻也不難忘掉仇恨,只要我們把戰後殘局收拾好,血腥味再濃,也有可能在短期內沖刷洗淨。」

  「那我可能需要拜  您在戰後坐鎮半島了。」丹西笑道︰「對了,還有一件事,血老那伙藍衣派殺手,您怎麼看?」

  「這種刺客組織,都是些陰謀集團,跟他們合作,就像在身邊養了一條蛇,一定要小心對付。」帕巴特道︰「他們隨時可以背叛任何人,但其行事仍有規則可循,那就是,他們絕不可能背叛自己……」

  「報告!」

  「什麼事?!」

  這段時間,霍夫曼簡直成了噩耗的使者,每次緊急傳遞來的,都是不利的戰報,弄得丹西那麼堅強的神經都有點過敏了。

  「香濃城失守!」

  果然,又是一場敗績……

  碩大的浴缸升起一根水柱,高近屋梁,就如鯨魚在大海里吐氣一般。

  丹西濕漉漉的腦袋鑽出水面,呼哧呼哧地喘息一陣後,又一頭浸入了大浴缸中。

  局面的日益復雜化,令丹西也生出千頭萬緒,無法下手,掣肘太多,動彈不得之感。在這種情況下,一個人靜靜沉思,非常重要。

  丹西做事看似不循常理,時有突破性創意,實則這些問題,都是建立在周全思慮,謹嚴推算的基礎之上。

  梳理線索,打通難題,最後編織成一個龐大、細密而又獨具匠心的計劃,其難度比之微雕技術亦不遑多讓。

  丹西喜歡屏住呼吸,在水下靜思,因為這樣不僅可以練功,而且心神一片清明,可以排除一切雜念。故而與很多喜好鴛鴦浴、鮮花浴、乳奶浴的君主不同,丹西是一個人悄然沉浸,在水里憋上半小時左右,然後鯨魚噴水般換一道氣,如是循環往復,每天琢磨一兩個問題,直到把思路打通為止。

  今晚,丹西想把整個兩盟半島這盤棋整理出一個明晰的計劃。不過,連換三道氣,依然未能達到效果。

  在兩盟半島上對峙的雙方,分為敵後戰場、我後戰場和以聖杰西為中心的陸地正面主戰場。敵我交織纏結,進進退退,來回周旋,耗盡心力,雖有第一階段的勝利,卻並不足以讓人滿意。何況,要是把兩盟半島放在整個大棋局中考慮,又會牽扯出更多考慮因素,行棋布子,更需慎之又慎。

  最讓人心焦的是,主戰場敵人擁兵自守,無法形成決戰,敵後、我後兩個次要戰場上,傳來的卻是一連串的失利。

  敵後戰場上,馬赫迪連下古土、飛梭兩城,開始殺向義軍最後一個據點──井鹽市。半島民軍形勢不妙,人心動蕩,無論在軍事上還是在政治上,都處於危急險惡的困境中。別亞騎隊雖小有成果,卻根本無法改變戰局。

  海面戰場上,遭到考夫利假降暗算,威塞克的長船艦隊損失了七成戰船,不僅無法從正面抵御帝國水軍,因實力大損,連側後騷擾都難以做到了,不得不向洛瓦港方向逃竄。

  更有甚者,易卜拉辛依靠巨艦和大吊錘砸破城牆,水淹守軍,盡管亞農將軍率領將士們逐街逐屋地拚死抵抗,但香濃城仍在一夜之內被攻陷。

  威塞克戰敗後,敵方水師可以肆意妄為。龐大的艦隊加上這種可怕的吊錘,足以把神聖同盟的每一個沿海城市都砸成瓦礫場!

  當然,艦載吊錘並不可怕,因為任何武器都不可能是無敵的。不過,敵人這次是有備而來,帝國水軍不僅人多勢眾,而且驍勇善戰。香濃城一失,半島東側的瀕海大道就被截斷。敵人除了繼續沿岸奪佔一個個瀕海城市外,還可以順著商路深入內陸,威脅本軍主力部隊的補給線。

  雖然神聖同盟在沿海地區留下了相當多的守備部隊,但失去制海權後,海岸線漫長,腹地廣闊,敵方艦隊可以隨時集結兵力打擊本方之任何一點,後方守軍將應接不暇,防不勝防。

  每一個次要戰場也許都不能完全改變形勢,但兩個戰場加在一起,其份量卻重得驚人,甚至足以扭轉戰局。繼續這麼敗下去,只要艾哈邁德不出大錯,守得住正面防線,能牽制住神聖同盟主力,丹西和狄龍將無力回天!

  「必須想個辦法出來。」

  丹西喃喃地念叨著,第四次潛入大浴缸中,閉目靜思。

  如果要對丹西行刺,這種時候恐怕是最佳時機。

  此刻,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在復雜的內外關系問題上,心無外物,內息完全收束回斂,仿佛一只冬眠的動物,除了思維活動,其他一切活動,包括呼吸在內都差不多停止了。

  但在精神世界里,思慮卻是活潑躍動,泉涌奔流。

  丹西恍若回復為一個天真的孩童,撲在地上做著拼盤游戲。

  成百上千個影響因素,宛如一塊塊大小各異、形狀不同的碎片兒,雜亂攤在平坦的大地上。

  丹西將這塊推前,將那片移後,把這個因素擺在某個位置,把那個因素擱在另一處地方,不斷嘗試,不斷探索,試圖將這些無序雜陳的碎片拼合成一個嚴絲縫合的整體,一幅形狀獨特的完美圖案。

  不知道過了多久時候,當丹西全神貫注於這種游戲,沉醉在靜寂、復雜、精密而充滿挑戰趣味的世界時,平坦的地面突然晃動起來,像水波一樣蕩漾,當然,已完成一小半的拼圖也被一下破壞掉,費了很多心神做出的努力,付之東流。

  當丹西一個鯨魚噴水,惱怒地探出頭來的時候,見到的是一個曼妙身影。

  「一個澡洗了整個晚上的時間,」小美俯身在浴缸邊笑道︰「我還以為你在干啥呢!原來在練習造人工噴泉。」

  看著老婆誘人的身軀,丹西的怒火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把女人抱入浴缸,激起一陣水浪。

  驀然,丹西定住了。

  酥胸、藕臂、玉腿,似乎都沒有誘惑力了……

  丹西望著晃蕩不定的水面,呆呆地出神……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8 13:21
第三十集 第八章

  「馬赫迪的部隊兩日後就將抵達井鹽市。」鄧肯介紹道︰「別亞將軍來信,無法在進軍途中阻擊攔截,只能另想辦法。」

  「城內情況如何?」

  「民眾情緒處於兩個極端,有人趁著死神尚未蒞臨前縱情狂歡,今朝有酒今朝醉;有人一直保持沉寂,默默等待戰事來臨。不過,除了極少數潛伏下來的內奸外,願意留下來守城的,都是鐵了心跟我們一起作戰的堅定分子。」

  「古土、飛梭,已經兩城連續敗績,這井鹽市可不能再失守了,」老將奎爾慨嘆道︰「若不然,我們就會變成不折不扣的流寇了……」

  「報告!」正商議間,一名傳令兵急匆匆闖入指揮所。

  「什麼事?」奎爾抬起頭道。

  「猛虎軍團特使,卡琳爾女士求見!」

  「快!快快有……」

  奎爾的話音未落,一襲紅艷艷勁裝的狼女已經直闖了進來。

  「夫人。」

  「嫂子。」

  奎爾和鄧肯鞠躬行禮。

  「都別來什麼假客套了,大狗熊在哪兒?!」尋夫心切的卡琳爾顧不得什麼禮儀,焦急地打斷兩人的話道。

  怡翠院,井鹽市最大的一家妓館。

  信奉聖火教的沙漠帝國進入兩盟半島之後,立馬關閉了絕大多數娛樂場所、青樓妓院這些傷風敗俗之地,但管轄權一回到猛虎自治領手里,所有這些行業又死灰復燃,重新營業。

  主張管天管地也不要管人家命根子事的丹西,在這個問題上素來開放。有需求就會有供給,這種交易是無法杜絕的,消滅了明面上的公妓,只會導致暗娼盛行,不僅問題更加嚴重,而且國家也無法分享這項高附加值產業所帶來的稅收好處。故而,只要你照章繳納花捐,不干違法勾當,自治領政府對此就不加阻撓。

  果然是繁榮娼盛,閉門歇業一年多的怡翠院重新開張,立刻招來大批狂蜂浪蝶,即便是在這種兵荒馬亂、朝不保夕的時候,生意同樣很興隆,開張的頭幾天,欲進門一親芳澤居然還要排老長的隊。

  月上梢頭,淺飲低酌,輕歌曼舞。此刻,正是風月場所經營賺錢的黃金時段。

  「大頭蛙在哪里?」怡翠樓對面的一間黑屋子里,凱魯揪著一個鹽幫幫眾的衣領,悶聲問道。

  「七,七,歐,不,不,」那個幫眾被凱魯勒得有些透不過氣來,「大頭蛙、鑽地龍,都,都在小狐仙屋里。」

  大頭蛙是原井鹽市最大黑幫──鹽幫的七當家,鑽地龍則是另一股黑勢力──土鎬會的分舵舵主,都屬於在猛虎軍團鏟除井鹽市豪商階層和黑道勢力的行動中僥幸逃脫的小頭目。凱魯這次原本專對著大頭蛙而來,沒想到順帶還能逮住鑽地龍,自然覺得不虛此行。

  「咱們走!」

  凱魯一把將這個幫眾扔至牆角,帶著二十幾名精壯漢子走出小屋,直朝對面那座燈紅酒綠的妓館走去。

  這些都是從民間義勇軍中挑選出來的棒小伙,跟隨凱魯從事鋤奸行動。本次鏟奸除惡,把黑幫殘余勢力連根拔掉,一切都照江湖規矩行事,故而大家都未穿軍服,一色的平民著裝。

  「竹籬雅舍?這座嗎?」凱魯壓低聲音。

  龜奴戰戰兢兢地點頭。

  小狐仙是怡翠樓屈指可數的王牌紅姑,是妓院日進斗金的搖錢樹,故而在內院有一座單獨廂院。

  凱魯無聲無息地一擺手,二十幾名隨從貓腰潛進,悄悄佔據各處要點,將竹籬雅舍團團圍住,不讓里頭的人有任何脫逃機會。

  右臂仍然受傷未愈,凱魯只有用左手執斧,真打起來,只能發揮出平常的六七成功力。不過,對付大頭蛙、鑽地龍這等江湖鼠輩,他自信滿滿。

  「蓬!」

  也不敲門,戰斧一揮,精致的雕花房門就被劈裂!

  衣冠不整,幾近半裸的妖嬈小狐仙驚聲尖叫。長有一對魚泡眼的大頭蛙、身瘦如竿的鑽地龍,也驚惶失措。

  不過,屋里還有一人,全身黑袍,端坐在竹椅上,冷眼而對,沒半點慌張之色。他的拇指上戴著一枚金戒指,在紅燭照耀下,發出黃燦燦的光暈。

  「我道是誰?原來大名鼎鼎的凱魯將軍,竟然也看上了這小狐仙,爭風呷醋,以致急得要破門而入!」

  「哈哈,金指環祭司,休倫老兒禁絕淫樂,」凱魯卓立豪笑,一副吃定了對方的樣子,「卻不曾想他的門徒高足,卻跟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是一路貨色,都喜歡這調調兒!」

  「凱魯將軍深夜造訪妓院,又如此猴急,」金指環祭司油然道︰「想必是欲火焚身,情難自禁了。要不要我給你開劑解藥嘗嘗?」

  「你那兩個師弟,銀指環、銅指環都已梟首就戮,你要不識時務,下場也是一樣,」凱魯舉起戰斧,「當然,你要是就此跪地投降,棄邪歸正,我也可以饒你不死,還包管讓你夜夜笙歌,晚晚歡合。」

  「凱魯將軍好大的氣量!如此,我們就拿此女比試比試,哥倆同樂一夜如何?」正說話,金指環祭司抄起小狐仙的小蠻腰,揮袖間,紅牌妓女似一顆炮彈飛向凱魯!

  「小心有毒!」

  凱魯怒聲暴喝,提斧而上!

  魔教中人,功夫確實是陰詭毒辣,行事更不可以常理揣度,嬌滴滴的名妓美姬,竟被金指環祭司狠心變成一顆毒彈,而且還是子母霰彈!他手上運勁,紅牌妓女竟被活活分解成幾塊,血肉橫濺,直朝凱魯飛來!

  戰斧似水磨風車般卷動,憑空掀起一道氣勁渦流,將帶有劇毒的膿血碎肉盡數攔截下來!

  與此同時,凱魯側身急進,劈向屋內。

  「轟!」

  又是一聲爆響,閨房里的一張梳妝台被金指環祭司推出!

  氣勁對撞,梳妝台化作漫天木屑,迎面激射而來!

  勁氣、血雨、肉塊加上木屑,在噴濺狂飆,恍如炎炎沙漠里飛沙走石,整個空間都似乎灼熱沸騰起來!

  凱魯也沒有想到,金指環祭司的武功有如此厲害,重傷未愈的他,此刻亦不敢正面擢其鋒芒。身在半空的他,一腳虛踢,就像馬戲團里的大狗熊表演雜耍一般,凌空倒翻一個跟頭,堪堪避過劫難。

  好一陣子,這股人造沙塵暴方才停歇下來。

  待到凱魯雙腳落地,揮袖拂開塵屑,帶領一眾隨從殺進竹籬雅舍時,房內原有的三人卻不見了蹤影!

  「古怪!」凱魯一頭霧水。

  三個大活人就像變戲法般蒸發了,既沒有看到他們奪命突圍,房內也再見不到他們的身影。

  「給我搜!」

  大家開始翻箱倒櫃,搜尋每一寸地方。

  凱魯更親自上陣,鑽到床下去察探有無秘道機關。

  「該死的大狗熊!」

  「嗷!」就在凱魯左摸右探的時候,屁股上突然挨了狠狠一腳,「啊喲喲!哪個混蛋……嗷!」

  凱魯捂著曾被史吞拿用刀刺傷的屁股蹦起來,腦門又恰好撞到床沿上!

  眼前出現了一朵充滿野性美的草原之花,暴跳如雷的凱魯立刻蔫巴下來,後半截罵人的粗話也被生生地咽回肚子里。

  「喝,咱們的大英雄!我還以為你是在前線浴血奮戰,誰曉得你竟然跑到妓女的床底下公干!」

  真是禍不單行,臀部和腦門接連遭打的凱魯,臉上又挨了狠狠一個耳光!

  鄧肯和奎爾只能強忍著,悶在肚子內偷笑。

  「喏!這就是我今晚來找的妓女,你滿意了吧?!」凱魯惱火地指著地上被大卸八塊,血肉模糊的小狐仙尸首。

  「嫂子,您錯怪大哥了。」由於年輕而經驗不足,扛不住卡琳爾威嚇而供出了凱魯去向,心中有愧的鄧肯,忙出來打圓場,「大哥可不是尋花問柳的花心大蘿卜,他是來這擒捕內奸賊人。」

  「夫人剛才太過急躁,不等我們說完就急馬趕來。」奎爾也陪著笑臉道︰「這只是一場誤會,現在應該冰釋煙消了。」

  卡琳爾臉色已經平和了許多,但仍噘著嘴不吭聲。

  「找到了!」

  這邊廂正尷尬時,那一頭傳來了士兵們興奮的叫聲。

  一名戰士不小心觸動了牆角一塊青磚,卻找出了秘道的機關,房屋的一角,露出來一個黑忽忽的洞口。

  沒人再有心思吵嘴,大家燃起火把,小心地沿著石階而下。

  凱魯故作夸張地捂著肥臀,一瘸一拐地走路。

  一只柔荑伸出,攙住了他粗壯的骼膊。

  「哈,你也知道認錯了。」凱魯咧嘴笑起來。

  「死狗熊,你踏足這種污穢地方,就活該挨打!」女人白他一眼,卻把他的骼膊纏得更緊了。

  「就是這里?!」奎爾訝道。

  怡翠院里的這條秘道並不長,也沒有其他岔路,通至妓館外一座無人居住的小院里,就到達了盡頭。

  金指環祭司和兩個黑幫頭目顯然早已經逃跑,眾人搜遍全院各處,再也查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看起來,確實到此為止了。」鄧肯說道︰「顯然,這只是一條逃生的短道。」

  「這可不是好兆頭。連怡翠院這種妓院里頭竟然也存在有秘道,說明城內的地底下潛伏著很多漏洞,而我們卻像瞎子一樣,根本摸不清楚頭緒。」奎爾濃眉緊皺,憂慮明顯地寫在臉上,「更有甚者,金指環祭司的出現,說明大頭蛙、鑽地龍等黑幫分子,已經跟異教徒勾結上了。」

  「看來,不徹底消滅黑幫團伙,干掉這群地頭蛇,」凱魯也一臉的嚴肅,「只怕將來會永無寧日!」

  「把所有井口守住,不就行了嗎?」卡琳爾建議道。

  「不僅僅是井口的問題。井鹽市里頭,礦井眾多,秘道縱橫,」奎爾解釋道︰「是否存在我們不知情的礦井,已發現的礦井里頭是否另有岔路秘道直接與城內的宅院相接,也不好判斷。倘若異教徒經這些地方入城,里應外合,同時發力,只怕守城之戰會非常危險。」

  「這伙江湖蝦蟹,別看不怎麼起眼,破壞力卻不可小視呢!」鄧肯喃喃道。

  「我們的城池,不容黑道勢力染指!幫會小雜碎想興風作浪,」凱魯狠聲道︰「先問問我的斧頭答應不答應!」

  「行了,你既然受了傷,就該好好臥床歇息,別整天閑不住,一門心思找個藉口去亂逛妓院、窯子那些齷齪地方!」卡琳爾撇嘴道︰「這件事,還是交給我來處理吧!」

  「你?」凱魯張大嘴巴,連連搖頭,「不行,不行。」

  「好了,我看這樣,既然弟妹願意幫忙,」奎爾插話道︰「你們兩口子就一齊對付城內黑幫的殘余分子吧!」

  「是啊!是啊!有大嫂陪著,大哥的清白聲譽自然是不會讓人懷疑。」鄧肯也連聲附和道︰「而且有大哥大嫂同時出馬,幫派鼠輩再狡猾,也定然無處藏身。」

  熹微的晨光照耀著洛瓦城港口。

  負責傳遞絕密信件的金雕夫婦,飄落在水軍統帥查理的肩膀上。

  「這一天來得真快啊!」查理看完後,將手里的調遣令遞給尤勒,「易卜拉辛攻佔了香濃城,艦隊還在繼續北上。丹西領主下令,我軍必須出海迎戰。」

  「可我們手里只有六十艘三桅戰艦。真可惜,再兩個多月的時間,我們就能湊齊一百艘之數。」尤勒嘆道,旋即又為老伙伴鼓勁道︰「不過,我們的艦只雖少,卻有一流的水手。」

  「偽軍雖然不行,但帝國水兵可不是好惹的主,何況其人數和艦只都為我軍三倍。」查理皺眉道︰「不過,我們有威塞克的長船艦隊協助,非是不可一戰。」

  「哦?那個海盜頭子什麼時候到?」

  「明天雪地海盜就會抵達洛瓦港。到時候,我們將匯兵一處,攜手迎敵。」

  「戰場選定了嗎?」

  「敵軍北上,我軍南下,會在哪里踫面,很難預料。」查理的目光投向粼粼的海面,「我估計,那會是一場激烈的遭遇戰。」

  風和日麗。

  立於帆艦艦首的易卜拉辛,一面呼吸著清新的海風,一面欣賞沿途風光。

  依偎在亞熱帶海洋身旁的兩盟半島,滿目皆是青山、碧水、藍天、白雲,景色可謂極美。山巒疊翠,流水潺潺,柑桔樹和橄欖樹漫山遍野,綠瓦白牆的農舍點綴其間,再加上日夜沐著海風的吹拂,浸潤出一派獨特田園風情。如若沒有戰火燎卷各地,稱為人間天堂亦不為過。

  「據眼線回報,蛟龍軍團已經竊取了三桅帆艦的制造技術,一直在洛瓦港建造戰船,訓練水手。」麻臉考夫利道︰「看這樣子,邪教海軍顯然在準備卷土重來。」

  「在兩盟半島作戰,僅有陸軍,只是一個獨臂殘廢;海陸協同,才算雙臂齊全。丹西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更不會甘心挨打。」易卜拉辛冷笑道︰「陛下早已洞悉敵奸,咱們這次之所以浩浩蕩蕩地溯流北上,沿岸一路攻城奪地,為的就是把敵人引出來加以殲滅。」

  「我方艦只和人數都超過敵人的三倍,」考夫利皺眉道︰「邪教聯盟真敢直接派艦隊出來挑戰我們嗎?我反倒覺得,他們可能還會繼續縮在洛瓦港里造船,等湊足了力量才會出海作戰呢!」

  「整體形勢不利,容不得丹西的海軍繼續龜縮,」易卜拉辛胸有成竹,「除非他願意眼睜睜地看著所有的沿海城市變成聖教之樂土。為著整個戰局著想,查理也不得不自老巢出動。」

  「異教徒的戰損補充能力相當驚人,幾月前才被我們在香濃港斬斷一臂,幾個月後卻又繼續造船,很快再生一條。」易卜拉辛繼續道︰「既然避免不了一戰,晚打不如早打。趁著敵方海軍尚未完備,先把蛟龍軍團誘出來殲滅,否則,等他們那條海軍的骼膊長得粗壯起來,只怕就不好對付了。」

  「敵人也不是毫無倚恃啊!我方的艦只和人數雖多,但有三成是由新附軍擔綱,整體而言,水手素質不及對方。」考夫利提醒道︰「這些剛接受聖教的新附軍,等若假肢,非是正規水兵那種健全的骼膊。假肢可以用來嚇唬人,但用來打人可就不怎麼好使了。」

  上一輪瀕海曠野大決戰中,半島偽軍不戰而潰的糟糕表現,令沙漠帝國高層指揮官們心有余悸。這支部隊可以用於充當炮灰肉墊,用於勝利後撿便宜,用於打掃戰場,但與猛虎軍團、蛟龍軍團這等勇悍老練的軍隊堂堂正正交手,帝國的核心決策層不再抱什麼不切實際的期望。

  「這我知道。」易卜拉辛頷首道︰「為了扭轉目前的被動局面,查理必然傾師南下。所幸我方正規水軍也比對手多出六七成,只要不出大漏子,此戰的勝算還是相當大的。」

  「既然敵人的造船工藝水平高,具有很強的戰損補充能力,」考夫利仍有些不解,「我們斬斷一條,他們又再生一條,如此打下去,海波豈不永無平息之日?」

  「放心吧!陛下早有全盤計劃。查理的水軍如果龜縮港口,我們尚難攻取,可南下參戰,卻只要加以擊敗,敵人至少半年無法恢復元氣。更重要的是,我們可以掃清水面障礙,自海上直取洛瓦城!」

  「哦?」聽得易卜拉辛的真正作戰意圖,考夫利也不由眼中一動。

  「尤勒的戰船廠就在洛瓦港,鏟除掉這座軍艦生產基地,敵人還有什麼再生能力?」易卜拉辛遙望海面,信心滿懷,「更重要的是,洛瓦城是半島的東北部門戶,是邪教聯盟兵力和物資的主要中轉站,拿下了這里,就截斷了邪教遠征軍與其本土的聯系紐帶。到時候,丹西除了冒險強攻要塞撞撞運氣之外,再無其他翻身的機會!」

  考夫利心下暗嘆,自己選擇站在沙漠帝國一方,看來是賭對了。艾哈邁德和易卜拉辛的北上進攻,蘊藏著巨大的禍心,絕非簡單的報復性騷擾,而是深思熟慮後使出的一記致命狠招!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8 13:22
第三十集 第九章

  「黑鼠?」凱魯望著眼前這個獐頭鼠目的鹽幫幫眾,嘴角輕哼。

  「是的,這正是小人的諢名。」

  「你知道大頭蛙和鑽地龍在哪嗎?」卡琳爾問道。

  「回稟夫人,我是大頭蛙的跟班小弟,平素當然是知道的。可是,如今猛虎軍團滿城追捕道上的朋友,他們躲在哪里藏身,就實非小人所知了。」

  「那,這兩個家伙,」卡琳爾繼續問道︰「有些什麼愛好?」

  「還能有什麼?男人嘛!不外嫖和賭嘍!大頭蛙和鑽地龍都是個中好手,雖分屬不同幫派,卻因此成為了狐朋狗友。」

  卡琳爾輕蔑地哼一聲,似笑非笑望向凱魯。

  「他奶奶的,你個小痞子!」凱魯惱火地說道︰「自個兒喜歡嫖妓賭博,可別把天下的男人全都捎帶在內!」

  「那是,那是,」江湖上混日子的黑鼠,自然懂得察言觀色,「爺是何等英雄人物,怎麼可能跟咱一般見識呢?」

  「行了,別貧嘴了,」卡琳爾插話道︰「井鹽市的地下賭場,你都熟悉嗎?」

  「別的不說,這些地頭,我比自個家里還熟。」

  「最後一個問題,」卡琳爾冷笑道︰「我們能信任一個出賣自己跟隨多年的大哥的人嗎?」

  「小的既不想被剁掉腦袋,也不想在牢里待一輩子。有法子出去,當然要抓住機會嘍!」

  凱魯夫婦相視點頭,然後轉身離開。

  「你看,」凱魯甕聲問道︰「這小子的話可信嗎?」

  「沒別的著,只能相信他了。」

  「那好,今晚我就帶他到地下賭場去逛一圈。」

  「你?不行。」卡琳爾搖頭,「得我出馬。」

  「你?」

  「那當然。你這副塊頭,到哪兒都會被人一眼認出來。」卡琳爾說道︰「可這井鹽市里,除了你和奎爾、鄧肯,沒人知道我卡琳爾的真實身份。」

  「可這危險……」

  「哼,別看不起你老婆!」卡琳爾一甩長發,「我在草原上打狼的時候,你還窩在角斗學院的黑屋子里發呆呢!」

  井鹽市的城下,戰鼓咚咚,旌旗飄動。馬赫迪率十萬大軍終於抵達,準備大舉攻城,拿下這最後一個叛軍據點。

  奎爾和鄧肯在城頭觀望敵陣,緊張地做著最後的準備。而他們的對手馬赫迪,卻並未在城下露面,而是在營帳里招待兩位貴客。

  「確實有一條秘道,」鼓著一對魚泡眼,大頭蛙唾沫飛濺地在井鹽市城防地圖上指指點點,「從城外的隱秘地點,直接通往城內的一座廢棄大貨倉。」

  「有沒有被敵人察覺?」馬赫迪問道。

  「殿下有所不知,這條秘道極其隱蔽,有多達十余處關口,還設有機關保護,」鑽地龍接口道︰「需要特殊手法才能打開。除了咱弟兄兩個,其他人根本不可能知曉。」

  「殿下如若不信,」大頭蛙道︰「我倆可以馬上帶路,殺進城內!」

  「呵,不要著急,我絕對信任你們。」馬赫迪展顏一笑,「不過,一座大貨倉,藏不下太多人馬,貿然殺進城內,只怕作用不大。要等攻城一段日子,守軍變得疲憊松懈之後再入城奪門,才會起到真正的效果。」

  「在動手之前,要委屈兩位待在軍營里邊,切勿外出。」馬赫迪站起身來,「破城之後,我必有厚賞重謝。」

  火光熊熊,馬嘶人叫,別亞騎隊輕松佔領了一個在戰亂中保持中立的市鎮。

  「這幾個人,丈夫在偽軍中做官,替馬赫迪雇佣幫凶。」別亞長劍一指,「殺無赦!」

  騎兵戰士手起刀落,無辜家屬的頭顱落地。

  「這一些人,」別亞的劍指向另一群家眷,嚇得他們直哆嗦,「也有親屬在偽軍里當差。」

  「我給你們一次機會,」別亞惡狠狠地說道︰「寫信告訴你們的丈夫或者兒子,馬上給我回家來,如此,我既往不咎!一個月後,我會回來復查的,如果他們一個月內不歸家,剛才這幾個人就是你們的下場!」

  鎮上的權力自然落入了親猛虎自治領一派民眾的手中。

  老公干威脅恐嚇的事兒,奈絲麗把幾個堅定支持猛虎自治領的人帶到一邊,交代事項,給他們鼓勁。

  「盡可能多地召集願意作戰的勇士,儲備和收藏好糧食和武器。倘若有大隊的異教徒或者偽軍殺來,不要硬拚,保存好實力。在盤絲沼澤我們設有秘密基地,你們可以過來躲避風頭。」

  「平時守衛好市鎮,鍛煉作戰技巧,抵御盜匪,保持治安。」奈絲麗道︰「一旦時機成熟,我們將發布召集令,大家將在半島軍團的海豚戰旗下集結起來。海豚雖小,依靠群體的力量,也能驅走惡鯊!」

  「放心吧!夫人!」面對美貌的女人,誰都希望表現得有男子氣魄,民軍首領們也不例外。

  別亞開始在民間挑起第二輪事端,不僅繼續打擊異教徒和偽軍,重樹權威,還開始抓偽軍家屬下手,以瓦解敵方軍心。馬赫迪也指令各地的帝國部隊和偽軍掃蕩鄉間,剿殺叛亂分子。

  兩邊的軍隊來來往往,可就苦了這一帶地區的民眾,來回改旗換幟,有時候甚至頻繁到一天要換兩次旗。

  帝國治安掃蕩部隊上午到,大家掛星月旗,猛虎騎隊黃昏至,大家掛猛虎戰旗。還要負責軍隊的糧秣,老百姓真是苦不堪言,民間經濟也受到非常大的影響。

  不過相對而言,別亞騎隊的人數多,且速度快,行動迅捷,能施加更大面積和更深程度的恐怖,效果也因之更好。

  馬赫迪鑒於兵力原因,暫時無法顧及後方,必須先集中力量攻佔井鹽市,搗毀叛軍的最後據點,才能騰出手來對付流寇般亂竄的別亞。

  半島戰爭因此日益走向殘酷……

  「藍衫子?」丹西神色一動。

  眼前這個清秀雅麗的少女,怎麼看怎麼不像是一個辣手無情的奪命刺客。

  「是的,師父要我傳口信給您,因伊莎貝拉遭俘,談判陷入僵局。呼蘭正在與其他國家談論婚事,休倫只得到立寺傳教的權利,訂立了一份詞句含糊的秘密軍事同盟。目前,邪派教宗正飛速趕回半島。」

  「哦?」丹西目光如刀,「這等絕密消息,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我們有自己的信息渠道。」

  「血老呢?」

  「師父有事外出,他回來前,由我負責聯絡。」

  「他該不會去半道截擊休倫吧?」

  「師父的行蹤,不會向我們說的。您盡可以隨意猜測。」

  「小姑娘,不知道有人跟你說過沒有,」丹西露出一個充滿魅力的微笑,「你長得真美。」

  「謝謝夸贊。」藍衫子平靜如水,盈盈施禮後離去。

  丹西目不轉楮地凝望她的腳步,直至其倩影消失在夜幕之中。

  「領主最好不要打藍衣派這‘五藍’的主意,」查瑪表情嚴肅,「這種頂級刺客,只能利用,無法控制。」

  「哦?為什麼?」

  「每代血老都會找五男五女,共十個孤兒進行培養,傾囊傳授全副行刺本領。與一般門派不同,男女弟子們懂事之後,血老鼓勵他們之間發展師兄妹戀情。」

  「血老還蠻人性化的嘛!」

  「人性?刺客要消滅的正是人性。意志如鋼,心硬如鐵,無論可愛的小孩也好,德高望重的聖賢也好,都該殺就殺!」查瑪冷哼一聲︰「知道為什麼只剩五藍了嗎?待他們出師之日,所有的情侶都必須要捉相對殺,生者晉入五藍,死者葬身黃土。經過最後這一道考驗之後,情欲滅絕,心如死灰,成為無念無求的不折不扣的殺人機器。」

  「難道不會有例外嗎?」

  「領主最好勿做這等幻想。五藍只會利用他人的情欲行刺,自己卻不可能被情欲所控制。」

  「五藍中只有藍衫子一個女刺客嗎?」

  「這個,」查瑪搖頭道︰「我也不太清楚。」

  「注意看指揮官的令旗,聽軍號行事!」

  「不要慌,等敵人進入射程範圍再放箭!」

  「沒有我的命令,不要擅自出擊!」

  「節省石彈,不要亂發,瞄準了再投!」

  「按規定路線走,一律靠右邊,別擠作一堆!」

  「哎!小心點,別撞翻那口油鍋!」

  ……

  抵達井鹽市的第二天,馬赫迪就開始率軍攻城。

  一到正式動手的時候,民間義勇軍就顯示出他們在基本作戰素質上的差距。城下敵軍按部就班,井然有序地行動,城頭守軍卻是鬧哄哄地亂成一團。

  奎爾、鄧肯等人幾乎喊破嗓子,並在一些有戰斗經驗的佣兵團殘兵、受過一定訓練的投降偽軍頭目、城內議員、周圍鄉鎮的首領等人的協助下,方才勉強控制住局面。

  城池攻防的技術性要比野戰更強,如果不是將領、老兵和民間領袖等人的努力,恐怕井鹽市會未戰先亂,敵人尚未撲上來,內部就自行崩潰。

  保家衛國的民間義勇軍戰士,其作戰意志不輸於對手,狂熱精神甚至比聖火教徒還高,可一旦臨陣交鋒,因為兩方在組織效率、作戰技術和基本素質上的巨大差異,守城方本來擁有的巨大優勢卻無法發揮出來,傷亡比例竟然是一種與正常情況完全顛倒的異態!

  帝國攻城部隊的投石機、巨弩車等大型遠程武器射得又狠又準,弓弩部隊在發射頻率與準確性這兩項指標上遠高於對手,而且他們的戰士很懂得如何利用器械、借助地形掩護自己,降低傷亡。僅憑本能作戰的城頭義勇軍戰士,水平和能力與之不可同日而語。

  呼嘯的石塊群在城頭密集地砸落,碎屑塵埃掀起一丈高的迷霧,把全城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

  嗖嗖的箭雨,尖叫著斜刺而下,就如一群群餓得發慌的小鳥,撲向城頭啄食。這群饑不擇食的惡鳥,啄的不是米粒和麥子,而是血肉和生命!

  高高的攻城塔,如一座座巍峨的小山,朝城牆緩緩推進。

  大型擋箭車以集群方式相連組建,一齊前移。大型的擋板和牛皮護篷抵住了矢石的攻擊,形成大片大片的安全地面區域。在它們的羽翼庇護下,成千上萬的聖火教步兵密如蟻群,跟隨在後,怪叫著撲進。

  當可怕的戰爭真正來臨的時候,人的心境就會完全不同。

  看到身前身後的戰友,看到街坊鄰居,看到鄉親父老,一個個倒在血泊之中,喪命於矢石之下……

  聽到城下隆隆的戰鼓聲、異教徒渴血的吶喊、身旁淒厲的慘叫,尤其是投石、弩槍、箭矢似乎永遠也不會停歇的尖銳嘯叫……

  戰前的激昂興奮開始被不祥的情緒所替代。

  挫折感、失敗感、恐懼感、無助感、絕望感,一股又一股消極不安的情緒從內心深處涌出,在胸中震蕩,直沖腦門!

  這個時候,未經訓練,沒有經驗的民間義勇軍戰士,才實實在在地體會到沙場的殘酷無情,見識到戰爭機器的恐怖威力。

  每一個個體,在大集團作戰中,顯得是那麼的渺小,那麼的無助,隨時可能被死神攫走生命,隨時可能像身旁的傷員一樣哀嚎打滾!

  從普通百姓成長為一名真正的戰士,不僅在於平時的戰術訓練,更在於實際的戰爭經驗。就如競技體育中的訓練和比賽完全不同一樣,練兵與實戰也是兩個不同層面的東西,新兵即使經過長期訓練,也可能發生怯場,完全發揮不出平日的水平,甚至未戰先亂。而久經沙場的老兵們對戰爭的殘酷程度有足夠心理準備,能忍受惡劣而凶險的環境,能以冷靜的心態看待周遭的血腥場面,在任何時候都會堅守自己的職責。

  訓練只能讓一個老百姓在技術層面成長為一名戰士,實戰卻能讓他在精神層面變為真正的勇士!

  後一種成長比前一種成長重要得多,可以稱作平民與士兵的分界線,是成為一名戰士的真正標志!

  當完成了這種飛躍和蛻變之後,即使在技術和戰術上不如敵人,他們也會盡忠職守,無畏死戰,一息尚存,拚殺不止。他們可以被殺死,卻不會被征服,他們的肉體可以被消滅,但精神卻將永存不朽!

  中央郡的老百姓在衛國大戰中完成了這種蛻變。他們具有暴烈不羈的移民傳統,經過了長期艱苦的游擊襲擾鍛煉了作戰意志,培養出了一批骨干力量,巴維爾也對他們進行了一定時期的短訓。當最後所有的條件成熟時,才一舉跨越了兵民臨界點,在腥風血雨中完成了偉大的靈魂洗禮,實現了全民戰斗精神的鍛造與重塑!

  兩盟半島的局勢更加不利。民眾的成分更加復雜,生活更加富庶,初始素質更低。他們雖然經歷兩盟內戰、異教入侵和跛子發動的大反叛等連續不斷的戰亂,但大家所掌握的更多的是逃難經驗,而不是奮起反抗的經驗,中堅骨干力量缺乏,時間非常緊迫,連短訓都沒有來得及組織。而在敵手方面,沙漠帝國異教徒的戰斗力也比走廊聯軍更強。

  當然,他們也有自己的優勢。

  正面戰場上的形勢更好,主力部隊無論數量還是質量都完全可與對手匹敵,沙漠帝國能抽調平叛的軍隊數量有限。奎爾依托城池防御,而不是出外野戰,不至於出現一觸即潰、一沖就垮的場面,即便第一梯隊被打敗也可以退後再度集結,有利於潰兵重整和連續作戰。

  在這種全新的形勢下,民間義勇軍能否擋住敵人的進攻?能否經受住嚴峻的考驗?

  兵民轉化的心理臨界點在哪里?起義的民眾,在什麼時候能夠達到並超逾這一分界線,浴火重生,變成真正的戰士,成為精神上永遠的勝利者?

  抑或是無法完成自己的歷史使命,無法通過馬赫迪這把星月戰刀的檢驗,只能繼續在暴政的枷煉下苟延殘喘,即便丹西最後獲勝,也不會給予他們多高的政治地位和權利?

  所有這些問題,只有當塵煙散盡後,才能得到解答……

  凱魯、奎爾和鄧肯以前一直在猛虎軍團正規軍作戰,對於民軍的了解遠不如巴維爾、別亞等人,他們前一段時間在古土城、飛梭城連續慘敗,方才對於民軍的作戰素質有了直觀的感受和更深刻的認識。

  這些人在勝利的時候蜂擁蟻聚而來,失敗的時候作鳥獸散,艱苦的時候無法頂住,在經受住真正的考驗之前,對他們不可抱以過高厚望,必須時刻繃緊了弦。

  奎爾負責城防總指揮,鄧肯在身邊協助,他們手擎長劍,與一些議員、鄉紳站在後方督戰,阻止那些被敵人的猛烈攻勢沖垮了心理防線,神經被恐懼壓碎了的民兵從城頭逃跑。與此同時,當他們發現哪里出現漏洞或者危急形勢時,馬上揮旗指派預備隊加入城頭支持戰友,以人數優勢壓倒那些撲上城頭的異教徒。

  帶領民軍守御城池時,光在後面防堵潰兵,填補漏洞可不行,還需要有人在前方示範引導,樹立英雄形象,激勵前線將士奮勇作戰。扮演這種英雄角色,確非凱魯老哥莫屬。

  「守住城頭防線,留在自己的崗位上,不許後退!」

  凱魯又習慣性地走上城頭第一線參戰。右臂還纏著繃帶的他,威風凜凜地站在城頭,咬著牙,用未受傷的左手擎起一塊塊大石頭,不斷往城下猛砸。

  「砸死你個狗日的!」

  「砸爛你個烏龜殼!」

  「砸癟你個大死豬!」

  幾乎小半個城池都聽得見大狗熊暴烈的嗷叫。

  神力王不僅力氣大得駭人,而且非常有準頭。馬赫迪六座攻城塔讓他報銷了三座,外加兩個攻城錘和十幾輛擋箭車。

  在凱魯的影響下,一些城內的年輕議員和鄉鎮首領也沖在城頭防區的第一線作戰,推倒雲梯、潑下沸油、投擲火把、發射箭矢、扔砸石塊,與沖上城頭的異教徒生死肉搏。而這些人的無畏奮戰,帶動了更多的民軍戰士英勇殺敵。

  兩盟半島的民眾雖不悍勇,但卻以心靈手巧著稱於世,工藝非常發達。為了守衛城市,城內的工匠們制造了很多金瓜大錘,系在長長的鐵鏈上,一端栓在城頭,覷準機會就推下去。這些金瓜大錘相當有效,砸得沖車癱瘓散架,砸得敵兵腦漿迸濺!

  兩盟半島布料充裕,守軍當然也加以利用。市民們將一匹匹布料用長叉掛起,上面灑有火油,引燃後往下扔,形成幅面燃燒。一張火毯撲下去,往往能將幾個、十幾個敵兵變成亂舞亂滾的火人!

  井鹽市的城牆就如一堵搖搖欲墜的防洪堤,一直與黑色潮水對抗,雖然險情不斷,經常出現漏洞缺口,但憑藉充足的後備兵員和一些嶄露頭角的勇士們的努力,還是保住了城牆,沒有導致決堤失守……

  六十艘巨型三桅帆艦、三艘鐵甲艦、七十艘瓦爾芹長船,還有近百艘商船改裝的輔助戰艦,魚貫駛出狹窄的洛瓦港水道,奔向廣闊無垠的大海。

  所有艦只都載兵滿員,戰具和物資一應俱全。雖然僅有對方的三分之一不到,但此等規模的軍事集結,在蛟龍軍團的戰史上,也是不多見的。

  威塞克親領先鋒艦隊前去搜偵敵情,查理則坐鎮中央,隨後而行。出於對聖龍號的深深眷戀,查理仍以這艘鐵甲艦為旗艦。

  此時已是七月出頭,正是兩盟半島最熱的季節,頭上陽光毒辣,腳下水氣蒸發,鐵皮曬得滾燙,若不是有海風吹拂,整艘鐵甲艦就會完全變成一座大蒸籠。

  和船上的水兵一樣,查理未穿甲冑,短衣勁裝,赤膊光腳,在甲板上吹風。

  「我們在逆風行船。」大副在身旁嘀咕道。

  「夏季吹的是南風,這無法改變。」查理滿不在乎地微微一笑。

  「風向不利,最好能選擇在復雜水域開戰。」

  「切勿做此幻想。麻臉考夫利親自領船打頭陣,勘察水情,搜蹤探跡,」查理緩緩搖頭,「故而易卜拉辛會小心地避開礁石、海溝、峽道、海岬等地方,選擇適於艦隊展開隊形的開闊海域作戰。」

  「那我們只有硬拚一途了?」

  「是得要做好打硬仗的心理準備。」查理不置可否,不做正面回答,「對了,那些秘密武器都準備好了嗎?」

  「全部收藏妥當了。」大副點頭道。

  「很好,在這驕陽似火的夏季,」查理呵呵一笑,「我們要送給易卜拉辛元帥一份驚喜。」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8 13:23

第三十集 第十章

  井鹽城下,戰鼓頻仍,吶喊陣陣,矢石激飛。

  馬赫迪仍舊采用圍三闕一的辦法,網開南面,攻打其他三面。大軍一會兒猛攻狂打,一會兒佯攻騷擾,日夜不停。

  吸取古土和飛梭兩城的教訓,井鹽市在老將奎爾和鄧肯的組織下,嚴防死守,任何地方,任何時間都不許有半點松懈。

  為避免飛梭城的悲劇重演,城內民軍早已進行過特殊的訓練,軍營里總有人在吹號敲鼓,使戰士們能夠在嘈雜環境下睡覺休息。一個多星期,大家養成了躺倒就打呼嚕的好習慣。

  一方似乎在故伎重演,另一方似乎在變化應對,但其實,兩方都在暗地里做著另外的準備。

  奎爾和鄧肯無論晝夜都堅守在城防指揮的第一線,凱魯白天參戰,晚上不再值守,而卡琳爾為掩飾身份,則根本不在守城戰役中露面,除了幾名守城主將,誰都不知道狼女已悄然駕臨井鹽市……

  一間地下賭坊里,人頭攢動。

  「哈哈!」卡琳爾把牌一翻,「我又贏了!」

  賭客們罵罵咧咧,不甘心地把籌碼推向這位貌美如花的莊家。

  「哎,我說黑鼠啊!」賭場老板把黑鼠拉到一邊,「你的這位大姐,可比大頭蛙狠多了。」

  「那是,」黑鼠牛哄哄地說道︰「這位毒玫瑰大姐,刀子利索,手面闊綽,人又漂亮,豈是大頭蛙能比的?」

  沒幾天時間,草原之花卡琳爾就在井鹽市的各地下賭場里闖出了名頭,大家都知道新來了一位嫵媚漂亮,腰纏萬貫,賭技頗高的豪客。

  「可黑鼠啊!你換門過檔,人家大頭蛙會怎麼想?」

  「我還想問你呢!有沒有看到大頭蛙?」黑鼠不動聲色地接茬,「撂下弟兄們不管,一個人不知跑哪躲起來了。沒辦法,咱得找碗飯吃呀!你說是不?」

  「我也覺得奇怪,一直沒看到大頭蛙和鑽地龍的身影。」賭場老板搖頭道︰「按理說,一天不賭,這兩人的手就會癢得脫皮嘛!」

  「操!幾天沒喝酒,」鑽地龍嘟噥道︰「嘴巴里都淡出鳥來了!」

  「沒人會賭錢,沒人會泡妞,整個軍營里頭,」大頭蛙苦著臉,「全都是一群苦行僧。太他媽沒意思了!」

  「他奶奶的聖火教徒,」鑽地龍忍不住罵出聲,「我要他們給咱倆找幾個女人來,他們卻送來幾個牛屎臉的村姑。我都要吐了!」

  「要不,咱倆偷偷回城,反正有秘道。」大頭蛙道︰「先去青樓嘗嘗千嬌百媚的小浪蹄子,再到賭場過把癮?」

  「嘿嘿,好是好,」鑽地龍垂涎欲滴,「可這?」

  「沒事,咱們就玩一晚上,然後趁夜返回。」大頭蛙站起身,「這幾個監視的聖火教徒,給他們下點藥,讓他們睡一夜不就結了。」

  「倒是個好主意哩!」

  「那咱們先合計合計,今晚就動身。」

  「領主有何吩咐?」藍衫子摘去頭罩,露出飄逸的秀發和嬌美的容顏。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嗎?」丹西微笑著反問道。

  「領主辛辛苦苦把小衫兒召喚來,不會只是為了談天說地,解頤開懷吧?」

  「不好嗎?愉快的心情有助於活躍思維,從而更有可能做出正確的決斷。」

  丹西嘴角掛笑,目光卻盡力在女刺客俏麗而安詳的臉上逡巡,試圖探察出更多信息。可惜,經過特殊訓練的藍衫子遠非普通少女可比,丹西略施小計就能搞定伊莎貝拉,可此時費盡心機,卻一無所獲。

  眼前這個女刺客,既不是冷面的冰美人,也不是笑語嫣然,眉目含春的少女,而完全就是一個端莊嫻雅的良家閨秀。她的周身似乎裹著一層無形無狀的防護罩,無論丹西的目光多麼銳利,也看不穿她隱藏於內的情感世界。最可怕的是,與血老一樣,丹西明明知道她是個頂級刺客,卻依舊連一絲危險的氣息都嗅不出來。

  血老座下的這位女殺手,顯然是藍衣派精心培育的杰作,是一件精通各種死亡藝術的珍品。每當想到這個老怪物及其手下的一群小怪物,丹西心里就不免有些發毛。

  「假如能讓領主大人心神愉悅,小衫兒在這陪著您聊天就是了。」

  藍衫子的語調恬淡平和,彬彬有禮,聲音里卻不含半點情感在內。

  這小妮子說話的口氣跟伊森老妖露出真面目之前一個樣,都是這麼個不慍不惱、不溫不火、不咸不淡的腔調。聖火教各派,在這方面倒真有相通之處呢!丹西心下嘀咕著。

  「這就對了嘛!何必總是壓抑個性,拒人千里之外呢?」丹西端起酒杯,「按照自己的意願生活,你就會知道,世上還是有很多美好的事物,有很多東西值得去欣賞和發現。」

  「多謝領主的教誨和指點。」

  聽著這淡然若水的聲音,丹西知道自己的一番話就像拳頭砸進空氣里,絲毫未能奏效。嘆口氣後,丹西不再有心情跟這個危險的女刺客玩挑逗游戲。

  今趟,他以特殊暗號專程把小妮子叫來,可是確有要事相商。

  「我們的所有刺殺目標,身旁都有高手陪護,衛士如雲,加上伊莎貝拉被劫之後,他們的防範更加嚴密。你們一時半會找不到下手的機會,我也能夠理解。」丹西語氣立變,轉入正題,「不過,為了貴我雙方共同的正義事業,我也需要給你們創造一些機會。」

  藍衫子不動聲色,靜靜聆聽……

  「嘩!七當家的,哪陣風把您吹來了?」

  「舵主,可見著您了。」

  ……

  賭場的熟客們熱情地跟大頭蛙和鑽地龍打著招呼,偷偷從秘道進城來逍遙的兩人,也得意洋洋地跟大家抱拳示意。

  「七當家,」一個原鹽幫幫眾湊上前來,「您知道黑鼠那事了嗎?」

  「黑鼠?」大頭蛙一愣,「這小廝也躲過了病貓軍團的搜捕嗎?」

  「人家跟上了一個有錢的大姐,可比你還神氣哩!」旁邊有人插話道。

  「可不止有錢,毒玫瑰刀快手狠,偏生還貌若天仙。黑鼠這小子,可飽了艷福啦!」

  「究竟是怎麼回事?」大頭蛙越聽,臉色越不對勁,揪著那個鹽幫幫眾的衣領問道。

  「黑鼠過檔換主,在一個叫毒玫瑰的娘們手下跟班,招搖過市,橫掃城內賭坊。」幫眾哆嗦道︰「這小子仗勢欺人,六親不認,還打傷了咱好幾個老弟兄。」

  「奶奶的!他和那娘們在哪兒?」

  「有人從小神通賭館過來,在那見到過他倆。」

  「走!」

  氣咻咻的大頭蛙帶著鑽地龍和那個幫眾,趁著黑夜,熟練地穿街過巷,來到一座毫不起眼的宅院前。

  按老暗號敲開門後,三人順著小路走進了後院。

  小神通賭館在一間隔音的大廳里頭,四周都用厚幔遮住,不漏一點燈光。

  自小門走入後,豁然開朗,廳內人頭攢動,賭客頗為不少。按理,猛虎軍團雖允許妓院存在,卻不準公開聚賭,但為了特殊的搜捕目的,井鹽市睜一眼閉一眼,隨便各家黑道賭坊開業,不加限制。

  一一排開眾人,大頭蛙和鑽地龍大踏步走向大廳的一張賭台。

  毒玫瑰確實稱得上明艷絕倫,大頭蛙兩人逛遍全城青樓,也未曾見過這等驚人美貌的娘們。

  當然,這個女人孤身闖蕩江湖,夜夜在賭場里大出大進,肯定也是個扎手貨,非等閑角色。

  毒玫瑰大馬金刀坐在賭台的莊家主位,身前一堆籌碼,在那里吆三喝四。

  黑鼠侍立一旁,點頭哈腰地幫她收錢點數。

  「黑鼠!」大頭蛙和鑽地龍大搖大擺地走過去。

  周圍賭客見狀,都識趣地離開,賭台一下子空出一片地來。

  「嘿嘿,七當家、舵主,小的……」

  「怎麼,都不玩了,輸不起嗎?」毒玫瑰柳眉一挑,一副不把人看在眼里的樣子,「老規矩,離桌就算認輸。黑鼠,把桌上的籌碼給我收起來!」

  「是,是。」黑鼠連聲答應,腳下卻似粘住了,不敢動。

  「誰說不賭了,」大頭蛙一屁股在閑家的位子上坐下,「我接著來。」

  「我說黑鼠,你混得不錯嘛!」鑽地龍也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形成兩人夾擊之勢,「有了新歡,忘了舊主啊!」

  「你們算是新插進來的,桌上的錢卻是我的。」毒玫瑰寸步不讓,「黑鼠,收錢!」

  「咱不僅要插進這一局,還得插插……」

  大頭蛙的穢語尚未說完,毒玫瑰已經彎刀在手!

  「轟!」

  賭場的大門被劈成碎片!

  凱魯手持大斧,威風凜凜地站在門口。

  「拿人!」凱魯一揮斧頭,「一個也別放過!」

  鋤奸隊的戰士們蜂擁而入……

  等賭場安靜下來,諸位賭客縮脖抱頭蹲在地上,凱魯走進房內,卡琳爾已經把兩個江湖小頭目制服了。

  「哼!搞這麼大排場,」卡琳爾不悅地說道︰「不信任你老婆呀!」

  「哪里,」凱魯陪著笑臉,「我是擔心你嘛!」

  「都押回去審訊!」凱魯轉個身,就恢復了大將的懾人氣勢。

  「丹西連續發函邀戰,並日日派人在營外挑釁,」何賽因把一大沓戰書扔到桌上,「看起來,邪教聯盟開始有些受不了這種對峙,急欲尋求主力決戰。」

  「隨他們去折騰吧!」奧圖曼笑道︰「待馬赫迪殿下解決掉搗亂的跛子,率勝利之師前來增援,易卜拉辛元帥控制沿海各城,把敵後捅成篩子的時候,邪教徒就只有強攻壁壘一途。到那時,我們穩守還是出兵決戰,盡可以從容定奪。」

  開闢次要戰場的目的,是要形成主戰場的有利作戰態勢,為最終殲滅敵軍主力,克竟全功做準備。對於這條作戰原則,沙漠帝國統帥部可謂熟通其理,深諳其道。

  在兩軍都深溝高壘的條件下,防御具有更高的殺傷效率,是一種更強的作戰手段。於次要戰場上取得勝利,抑制敵核心功能區發揮作用,盡管對方的正面主力並未受到多大損傷,但卻會導致敵我兩方在資源和潛力方面出現重大差異。為彌補這一劣勢,不甘失敗的敵對方往往被迫孤注一擲,硬攻本軍戒備森嚴的營壘。神聖同盟與沙漠帝國在正面戰場上的實力半斤八兩,在大量消耗敵人兵力之後,再率大部隊進行強有力的反突擊,打垮並殲滅敵軍主力可期。

  這種以己之不敗,待敵之可敗的戰法,與後世西大陸著名軍事家所言「戰勝之道,無外乎先建立一個謹慎而強固的防御,再繼之以一個大膽而迅猛的進攻」殊途同歸,完全吻合。

  事實上,在兩盟半島交鋒的兩方都意識到了這一點。即便在第一階段艱難取勝的丹西,也因承受不起正面戰場的巨大消耗,被迫轉變策略,派別亞進襲敵後。不過從成效上講,目前沙漠帝國一方顯然更為佔優,兩處次要戰場上都接連獲勝,繼續這麼發展下去,形勢將非常有利。

  「也不可高興得太早,易卜拉辛和馬赫迪尚未取得最終勝利,我們還須冷靜以待。在兩處次要戰場上,敵人非是沒有反擊之力。」自愛女被人中途綁架之後,艾哈邁德一直心情不佳,神色沉郁,「對了,賽義德提議讓他立功贖罪,仿效跛子所為,自帶一支騎隊深入敵後作戰。你們認為如何?」

  「賽義德雖然犯下大錯,但行軍作戰還是頗有能力,值得培養。多加歷練後,未來也許可堪大用。」何賽因沉吟道︰「不過,他想學跛子那一套戰法,只怕在政治上,條件尚不允許。」

  「在軍事上,條件也不成熟。」奧圖曼接過話頭,「丹西和狄龍兩個邪教魔王心計縝密,素來重視鞏固後方統治,猛虎自治領和聖瓦爾尼兩方也互不信任,故而都在半島北部的後方各城駐下了大批留守部隊,鎮戍轄區,鏟除聖教,恢復邪教統治秩序。」

  「大量敵軍在後方維持,這雖然分散了前方兵力,加大了正面戰場的不利,卻也無形中增強了邪惡聯盟對抗戰略迂回的能力。賽義德一軍孤懸敵後,又無法得到邪教徒的支持,有可能遭到各處敵援的反包圍。這種非正統戰術,在目前的政治軍事條件下,只怕難以奏效。故此,我同意何賽因元帥的看法,還是按預定方針行事更為穩妥。」

  「報告!敵軍射來書信!」

  「丹西又來約期決戰了?」何賽因笑道︰「每天都會收到邪教徒的這種充斥著謾罵的邀戰文函。」

  「不是。」瀏覽書信的奧圖曼,神情變得異常古怪,「魔王請求議和。」

  「大頭蛙?鑽地龍?」凱魯冷笑道︰「倒是蠻形象的綽號嘛!說,有沒有秘道通往城外?!」

  「……」

  「奶奶的,啞巴了?!」

  鑽地龍和大頭蛙在黑道闖了很多年,無論如何威逼利誘,絕不開口,一句話也不答。凱魯幾次忍不住想動手,卻因老婆有懿旨在先,只能不斷嚇唬,不敢違令施加刑罰。

  「匡!」

  獄門被打開,卡琳爾款款走了進來。

  「還沒審完哪?」

  「這兩個混蛋就是不出聲。」

  「行了,明天再說吧!」女人拉著凱魯的骼膊,「該睡覺了。」

  「你呀!喂不飽的小騷貨。」

  夫妻倆打情罵俏著關上門離開了。

  大頭蛙和鑽地龍默默相視一眼,然後都猛呸一口濃痰。

  自小偷雞摸狗的兩個混混兒,對於溜門撬鎖極其在行。雖然被用幾道鐵鏈鎖在柱子上,但他們身處刑室,凱魯為嚇唬他們,叮叮當當的滿地都是刑具,藉著幾顆小鐵釘子,他們很快就從枷鎖里脫身出來。

  捅開牢門,獄卒們都在那打著迷糊。兩個家伙輕功頗佳,很快就偷偷逃出了監獄。

  「兩個發情的騷狗!」大頭蛙不由得又低低啐了一口。

  「不會這麼容易吧?」鑽地龍低聲道。

  「是啊!咱們要保持小心。」大頭蛙點點頭,「我們在城里兜一圈,走不同的路線回去。」

  「還有,」鑽地龍補充道︰「脫光衣服,先泡個澡再下秘道。」

  「嗯,好。」

  兩人在監獄後的林子里脫得光不哧溜,又找口井洗了身子,發現仍無人跟蹤,才趁夜分路遁逃。

  他們倆是從小在井鹽市長大的地頭蛇,對街巷非常熟悉,閉著眼楮都能找到路。又故意在城內繞來繞去,確實沒人跟蹤,才放心地從原路返回。

  待這兩人偷偷出城,無聲無息地偷越營牆,返回臥室的時候,天才剛剛發亮。幾個中了迷藥的聖火教衛兵,還在那呼呼大睡,一點也沒有察覺。

  大頭蛙和鑽地龍心中大叫僥幸,連忙鑽進被窩。

  當然,他們只會裝沒事人一樣,可不跟馬赫迪老實交代這段生死系於一發的夜間冒險。

  「你個大狗熊,竟敢罵我是騷貨!」

  啪的一聲,凱魯臉上又挨了一巴掌。

  「這不是你要我演的戲嘛!」凱魯捂著臉,非常委屈。

  「演戲也不許罵我!」

  「好,看在你立了大功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計較。」凱魯只好忍氣吞聲,「對了,你那藥到底靈不靈?你要是出了事,我可得把這個耳光打回來。」

  「我給涂的藥,人聞不到,狗的鼻子卻能嗅得出來,而且洗也洗不掉,一天之內都會留下氣味。」卡琳爾抖動手里的套狗索,「在草原上,我們經常這麼打獵,追著氣味找到動物巢穴,或者捕到整群整群的獵物。」

  「嘿,咱們兵法里也有,叫什麼來著?」凱魯搔著腦門道︰「對了,對了,欲擒故縱。」

  「哼!就你們文明,滿口成語。」卡琳爾白了他一眼,「快去牽狗!」

  鋤奸隊的戰士們並未跟著兩個江湖混混兒瞎跑,而是牽著幾十只嗅覺靈敏的獵犬,開始沿路搜索追蹤……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8 13:23
第三十集 第十一章

  兩盟半島東北沿海。

  多麗莎號龍船劈開碧浪,順著海岸線疾馳。

  北上探察到查理艦隊的行蹤之後,考夫利掉頭南下,準備與主力艦隊匯合,向易卜拉辛匯報敵情。

  威塞克投敵之後,搜偵敵情的重任就全都落到了麻臉考夫利的肩上,而他也不負眾望,取得了出色的成績,受到全軍贊賞,更被易卜拉辛譽為「艦隊的眼楮」。

  這個稱號絕非過譽。瓦爾芹海盜長船速度極快,靈活機動,沒有麻臉兒出外堪探戰場,測量水情,偵察敵軍動向,收集各方面的情報資料,易卜拉辛龐大但笨重的艦隊,就會變得像瞎子一樣摸不清形勢。

  最關鍵的是,威塞克投奔了狄龍的懷抱,造成了瓦爾芹海盜的大分裂。神聖聯盟很少有聖火教那樣的清規戒律,金錢、美女、醇酒、賭博、沒有任何禁忌的佳肴,在吃喝嫖賭各方面都能盡力滿足海盜們的需要,遠比沙漠帝國單方面的金錢刺激要有吸引力得多。若不是有考夫利這個強勢的領導者在,以軟硬兼施的手段控制住他們,保證他們為帝國效力,估計瓦爾芹海盜們早就土崩瓦解,要麼投靠威塞克,要麼散伙離去。

  「咦?兩點鐘方向好像有個落水者!」

  桅桿上的了望水手高聲叫喊。

  考夫利瞟一眼一海里外的一個在海波上浮浮沉沉小黑點,並不搭話。

  海盜可沒有搭救落水遇難者的義務。

  「呀!還是個女人哩!」

  了望水手的聲音變為異樣的興奮。

  滿船海盜亦隨之激動起來,全都湊往右舷瞻望海面。

  常年呆在海上,本來就很少有機會能  女人。以前還能打劫商船後奸淫女眷,或者返回基地後逛窯子喝花酒。現在可好,跟神聖聯盟的海軍作戰,那些水兵都是一色舞刀弄槍的大老爺們,返回沙漠帝國後方海港,所有的妓院青樓都被可惡的聖火教徒們掃蕩一空,把雪地海盜們最後一點兒樂趣也剝奪掉了。若不是懾於考夫利的權威,大家早撒丫子跑路,投奔北部半島那花花世界去了。

  今天運氣真好,罕見地  到了落海遇難者,還是個娘們!你說,海盜們能不興奮?

  隨著海浪的涌動,那個抱著一塊木板的女人越漂越近,目力好的海盜都能看得見她烏黑散亂的長發,甚至是蒼白憔悴卻不失嬌美秀麗的面龐。

  「老大!」

  大副被推出來當代表。

  「嗯,」考夫利掃一眼滿船弟兄的神色,也不好太過忤逆手下人的興頭,「撈上來吧。」

  「昨天,剿匪特遣軍收復了兩個市鎮,但又收到四個集鎮、七個村莊的失陷消息,」史吞拿念著後方傳來的戰報,「跛子別亞將我們的支持者盡數吊死。叛軍的鐵蹄到處,幾乎所有道旁的大樹上,都掛有尸體,就像邪教徒的聖誕樹那樣,成為一種特殊裝飾品。」

  「真主有雲,」金指環祭司道,「殘暴者不會有好下場的。」

  「對於真主訓示,不能機械理解。竊鉤者誅,竊國者侯。小暴小霸自然沒有好下場,可只要你力量足,心夠狠,殘暴就可以奪國闢土。」史吞拿冷笑一聲,隨即繼續介紹道,「最令人憂慮的是,半島新附軍的家屬受到威脅,被迫向前線將士投送信件,要求他們立刻返家。目前,軍營中已經出現不穩的跡象。」

  「所以我們必須盡快攻佔井鹽市!」馬赫迪一拳砸在指揮台上,「拿下井鹽市,不僅能沉重打擊叛匪的囂張氣焰,也能叫別亞匪幫失去最後一個基地。沒有根據地的流寇,避免不了失敗的宿命。他們最多只能損害和騷擾後方,卻再無動搖我國統治根基的可能!」

  「把那兩個黑幫混混兒叫來!」馬赫迪朝身後的親兵擺手,隨即轉過頭去,「金指環祭司,這次偷襲城門行動,就由您來負責。」

  「謹遵殿下之命。」

  全身被海水浸泡得濕透的女人,在甲板上又嗆又吐。

  她的衣衫早已凌亂不堪,滿是破洞和裂縫,濕漉漉地貼在身上。雪白的肌膚,大面積裸露在外,渾圓的玉臀,飽滿的椒乳,若隱若現。

  雪地海盜圍成一圈,望著眼前的女人,咕嘟咕嘟地直咽口水。

  「你是誰?」

  麻臉考夫利和他那群手下相比,就如一堆巨漢中的一個小孩。

  「你的喪命星!」

  水珠飄散,寒光閃動,血花潑濺!

  一個海盜腰間的長劍,轉眼就落到了女人的手里。

  更要命的是,一蓬細如牛毛小針撲面而來!

  剛才還是個嬌小羸弱的女人,驀然就成了一個女煞星,任誰都有些反應不及。

  擠在最前面圍觀的那些海盜,為自己的好色之心付出了最高代價,呼啦啦地僕倒一大片!

  考夫利是刺客的目標,故而絕大部分武器都照著他而去。

  這個落難女子竟然是個刺客,考夫利確實沒有想到。把她抬上甲板,就躺在自己身前兩三米的地方,素以靈敏著稱的麻臉大盜,也未曾覺察到半點危險氣息,更沒有感測到這個嬌小的女人竟然身懷極高的武功。可就在一瞬間,女人突然發難!

  麻臉兒個子雖矮,但數十年追風逐浪的海盜生涯,練出的一身武功卻相當高,輕功尤其出眾。突遭此劫,考夫利雖也有些猝不及防,躲閃動作卻非常敏捷,如猿猴般騰躍而起。

  「鐺!鐺!鐺!……」

  一陣綿延不絕的兵器脆響。

  刺客與考夫利在空中連過了七八招,方才各自落回甲板。

  踏足戰船,考夫利方覺不妙。

  兩腳一陣酥麻,隱隱發痛,竟然有些站立不穩!

  考夫利心里明白,肯定是剛才不小心中了她的細針暗器。細細的牛毛針扎上了腿腳,在激烈的打斗中幾乎無法察覺,可一旦血液循環加速,毒性逐漸發作,才會出現此刻的情狀。

  最令人頭痛的是,刺客手中的長劍如毒蛇一般緊纏著考夫利,根本不給他騰出手點穴解毒的機會。

  周圍的海盜上前協助,但卻無人是這個可怕刺客的一合之敵。

  就見這個女刺客在一群鐵塔似的瓦爾芹巨漢中,如蝴蝶似的穿梭來往。

  血光如瀑,一座座鐵塔轟轟倒地!

  沾滿血跡的長劍,如一條紅紅的舌頭,神出鬼沒地吞吐著,又像配上了自動制導裝置,總是緊追著考夫利倉惶逃竄的背影不放!

  剛才對了幾招之後,考夫利心里就估算出來,此女的武功還在自己之上,身中奇毒之下,更不敢上前硬拼,急著想鑽進船艙!

  上頭的異動引來了艙底的瓦爾芹武士,甲板上的其他海盜也緩過神來,朝女煞星撲去。

  毒發攻心,腳步越來越沉重的考夫利,趁機一矮身,隱沒在人群之中。

  「兩位,在軍營里待得很膩味吧。」馬赫迪勉強陪著笑道。

  「不不不,您照顧有加。」

  「哪里哪里,我們已經習慣了。」

  大頭蛙和鑽地龍怎敢透露昨晚的事,連連表示自己喜歡軍營生活,甚至流連忘返。

  「攻城已經一周,守軍相當疲憊。我們將很快發動總攻,將叛匪撕成碎片!」馬赫迪怎料到內里玄虛,還以為他們在搞些假客套,「到那時,兩位就能恢復昔日的逍遙生活了。」

  「不過在過這種神仙日子之前,還得拜托兩位幫個忙,」馬赫迪嘴角含笑,「明天晚上,把我的敢死隊領進城內潛伏,準備奪佔城門!」

  群戰不同於獨斗。組織得當,威力倍增,胡拼濫打,反而自亂陣腳。

  女刺客的武功再高,其實也不可能與上百名悍勇海盜相對抗。剛才利用對方疏忽大意,突然發難,加上無聲無息的牛毛針暗器,故能亂而取之,殺得十分順手。此刻,雪地海盜們重新組織起來,再度圍上。他們如臨大敵,攻守合度,有章有法,立刻把剛才的不利局面扭轉過來。

  考夫利跌跌撞撞地奔向船艙。

  四周的瓦爾芹巨漢如銅牆鐵壁般推過來,陷身重圍的女刺客頓感壓力倍增。

  女人嬌叱一聲,揪住一根風帆垂纜,雲燕一般騰身飛起!

  考夫利大半個身子已經沒入艙內……

  麻臉兒尚在那高興的時候,腦後突然一麻,從梯子上滾落底艙。

  幾根小毒針,透入了後腦勺!

  待底艙的海盜跑過來救治時,一張麻臉已經變成了青紫色。

  伸手探去,早沒了鼻息。

  女人嬌笑一聲,反手再撒一把毒針,逼退撲上來的海盜。

  「嘩!」

  海水飛濺,一朵美妙的浪花過後,這個神秘的女人重新沒入大海……

  「艾哈邁德拒絕了和談建議,所有的求戰文函也石沉大海,杳無回音,異教徒龜縮於城池和營地,等待最佳作戰時機。」狄龍道。

  「易卜拉辛連下八座沿海城市,我軍後方一片驚惶。」李維瞟了身旁的狄龍一眼,「不過,查理已經率主力艦隊與威塞克匯合,正南下迎敵。」

  「井鹽市遭受數倍敵軍圍攻,形勢不容樂觀。」巴維爾接茬道,「別亞將軍夫婦率騎隊不斷在敵後破壞,跟從者雖然增加了不少,但兵力尚不足以撼動馬赫迪的異教正規軍。民間義軍,沒有超逾十倍的人數,很難與異教徒這樣的大敵抗衡。」

  ……

  手下人的分析全都不利於本方,丹西默默聆聽,並不回答,但嘴角卻含著冷笑的細微弧度。

  「我總覺得這場戰爭打得太亂,」狄龍總結道,「我們不斷地開闢戰場,卻不斷地失利,連串的敗績累積起來,恐怕打下去對我們會越來越不利。」

  「各分戰場看似獨立,沒有太大關系,其實卻是一個有機聯系的整體。」丹西終於開口道,「關鍵在於,找到一個執行任務的突破口,把這些分部連成一個環環相扣的作戰計劃。」

  狄龍充滿戒心地望了丹西一眼,隨即把目光投向他處。

  狄龍心內嘀咕,丹西看樣子胸有成竹,但他肯定有什麼秘密武器在瞞著自己……

  香濃城是典型的瀕海城池攻防戰,井鹽市則為典型的山城爭奪戰。已經在香濃城及一批沿海城市連戰連敗的神聖聯盟,再也經不起城池失守的厄運了。

  今日,異教大軍的攻城勢頭非常凶猛,城頭城下,激戰不休。立於城樓上指揮的幾位猛虎軍團戰將,一邊掃望戰局進展,一邊商量討論。

  「兩盟半島是以商業城市為主導的經濟體系,而非中央走廊那樣以農莊經濟為主體。」奎爾沉聲道,「井鹽市作為我軍最後一座基地,意義極其重大,絕不可再被攻陷。倘若失去此城,敵後戰場的勝利希望就非常渺茫了。」

  「我倒沒有這麼悲觀,經過這段時間的作戰,大家越來越熟悉守城戰術,」鄧肯咧嘴笑道,「馬赫迪這麼緊一陣松一陣地攻城,等若替我們訓練部隊。再過半月,異教徒只能望牆興嘆,絕無破城之可能。」

  「呵,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反攻啊?」凱魯笑得更加豪爽,「我可手癢得緊呢!」

  「你們兩口子,專心負責內防,別操心城頭守御之事。」奎爾若有所思,「反攻之事,我會安排好的。」

  「是啊,凱魯大哥,你先把傷養好再說。」鄧肯道,「到出城作戰的時候,肯定少不了你的!」

  太陽落山,夜幕降臨。

  井鹽市攻防戰不因天色變黑而稍停,雙方都在懸燈夜戰。

  在城外山腳一處隱蔽的荊棘灌木叢旁,大頭蛙和鑽地龍搬開一塊大石頭,露出秘道的入口。

  兩人領頭進入秘道。

  金指環祭司隨之,小心地注視一切。

  一隊隊黑袍戰士彎腰鞠臀,一個接一個跟在後頭。

  這些馬赫迪特地挑選出來的精銳勇士們,腳步迅捷,身手矯健,整支部隊的行動快速而沒有聲息。

  乍一看去,恍如無數鬼魂正嗖嗖地鑽入墳墓地穴!

  如此場景,直令人不寒而栗!

  樹林、灌木、攻城器械等各種遮蔽物,擋住了城內守軍的視線,而城下部隊的牽制性進攻,也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令城頭了望手根本無暇掃一眼這個幽暗而安靜的小角落。

  兩個黑道小頭目帶著聖火教精兵穿越彎彎曲曲的秘道,很快就抵達了那座廢棄的大貨倉之下。

  這個貨倉靠近井鹽市西城門,原本是一座油料倉庫,有數十間大型庫房,足以埋伏下大批人馬。

  由於戰事來臨,井鹽市內的許多商人和市民離城逃難,房舍和財產皆被棄置,故而城內騰出了許多房屋,足以應付守城軍民的駐扎需要。雖然這個倉庫很大,亦無人居住和利用,依然處於廢棄狀態。這對於突襲隊的潛藏隱伏非常有利。

  悄悄地扳動機關,地板露出一個小出口。

  瘦削的鑽地龍最先鑽出去,四下了望一番,向後悄悄打個手勢。

  大頭蛙和金指環祭司接著出來,隨後,突襲隊的勇士們也魚貫而出。

  前哨部隊環繞貨倉一圈,搜遍所有庫房,未曾發覺任何異樣。各隊甲士躡手躡腳地行進,井然有序地走入貨倉的各庫房里隱伏下來。

  馬赫迪這次派出了總計五千人之多的精英勇士,以保證突襲行動絕對成功,不容任何閃失!

  倉庫的空間雖大,也容不下這麼多人,故而有三千人分頭進入各間庫房,人挨著人坐下來隱伏,其他的兩千人則繼續待在秘道中歇息,等待命令,準備增援先頭部隊。

  按預定計劃,突襲隊將在子夜時分,趁著守城部隊疲憊不堪,哨兵和巡邏隊睡意最濃的時候動手。數千勇士將在夜幕的掩護下,由兩名對井鹽市了如指掌的黑幫小頭目帶路,穿過兩街一巷,一舉奪佔西門。城外部隊也將及時發起突擊,里應外合,將井鹽市一舉拿下!

  貨倉里寂寂無聲,數千黑袍戰士手掣武器,靜靜地坐在地上。恍如一大群幽靈,蟄伏於黑暗的地牢,等待著戰機的來臨。

  外頭的吶喊聲漸漸平息,猛攻整整一晝的聖火教徒終於退去。

  井鹽市的城頭守軍也傷亡慘重,疲憊不堪的幸存勇士們陸陸續續返回軍營歇息,把清理戰場和守衛城牆的任務交給接替部隊。

  時光嘀嘀噠噠地流逝,離子夜越來越近……

  大頭蛙、鑽地龍和金指環輕輕推開緊閉的大門,帶著突襲隊員們悄悄走出倉庫,進入前院。

  「刷」地一聲,院牆上、樹冠上、周圍的房頂上,閃起一片又一片的火光!

  數千民軍戰士陡然現身,把倉庫包圍得水泄不通!

  「三位老朋友,咱們又見面了!」

  凱魯和卡琳爾手持火炬,並肩立於牆頭。

  「不好!快……」

  「嗖嗖嗖!」

  金指環的話音未落,凱魯的戰斧已然前揮,漫天火箭,臨頭而下!

  根據遺留下的氣味,依靠獵犬們靈敏的鼻子,凱魯夫婦找到了秘道的入口,並做好了各項準備工作。在這座廢棄的油料倉庫里,民軍戰士們早已悄悄撒下了燃油、火粉等各種易燃物。

  當火矢親吻地面和房頂的時候,烈焰騰地躍起,整座倉庫瞬即淹沒在熊熊火海之中!

  此時,只有先頭部隊的極少數戰士沖出了庫房大門,絕大部分突襲隊員尚未來得及沖出庫房,就已經遍身燃著!

  數以千計的火人,在熊熊聖火中舞蹈!

  含蓄內斂的聖火教徒,此刻比之現代搖滾歌手還要瘋狂,撲騰跳躍,滿地打滾,快節奏地胡亂扭動,盡情釋放壓抑已久的勃發野性!

  不成調的高音、低音、尖叫、號哭,間雜著房頂坍塌、支柱崩裂等轟轟隆隆的雜音,場面之火爆熱烈,遠遠超過任何重金屬樂隊的大型演出。

  秘道外是一片火海,秘道內的突襲隊員也不好受。這些負責增援的第二梯隊戰士,還沒來得及搞清外頭發生了什麼事,燻鼻嗆人的濃煙就已從出口卷入秘道。後面的人往前擠,想盡快脫離這種讓人窒息的困境,但望著頭頂上的火海,感受著灼熱的氣流,前頭的人更在拼命向後靠。

  除了隊伍尾段的增援戰士可以向後撤退,從入口逃脫外,整條秘道里亂成一團。

  「轟!」

  「轟!!」

  泥沙土塊,劈頭蓋臉,覆頂而下!

  躲在秘道旁邊礦井里的守軍將士們從上方和旁側打穿秘道,造成人為塌方!

  城內可怕的戰況,西門外負責配合接應的攻城部隊尚不知曉。

  步兵趁夜匍匐前進,悄悄抵近城門。騎兵在不遠處悄然集結,勒馬待發。

  城內沖天而起的火光、撕心裂肺的吶喊與慘嚎,在他們看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了。這與事先的預計完全相符,說明突襲隊的戰友們已經跟敵人交手,正在殺開血路,奔向西門。

  似乎在印證他們的這種想法,不半刻,井鹽市西城門的城頭上就晃動著無數火把,吶喊聲和兵器  撞聲亦同時響起。更叫人興奮的是,幾分鐘後,西門轟然洞開!

  「殺啊!」

  「真主永在!」

  城外的策應部隊蜂擁著朝西門撲來!

  進攻井鹽市的聖火教徒,闖進了精心設計的陷阱。沒有快感,只有痛楚,意欲蹂躪城池,卻反遭閹割厄運!

  城外部隊剛沖入兩千步兵,重達千鈞的城門轟地一下又砸落在地,將其後路徹底堵死。剛才僕倒在地的死人又「活」了過來,剛才還在來回廝殺的人,停止演習,攜手對外。

  沖進城內的聖火教徒,被數倍民軍圍攻,成為四面夾擊火力中的活靶子。

  馬駝客騎手的馬術確實精湛,風馳電掣般飆飛而至,卻能在城門口及時勒住馬韁,避免撞牆的慘劇。不過,無窮無盡的箭矢石塊卻無法躲過,人和馬哀鳴著滾落塵埃。

  前排的騎兵收住了馬步,但後排的人看不起前頭情況,還在奮力疾沖,結果自相  撞,頸斷骨折。加上密集如雨的矢石攻擊,城下亂成一團……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8 13:24
第三十集 第十二章

  井鹽市西側城牆上,萬弩齊發。

  箭似隼翼,火點如星,畫出無數道弧線,又疾又準地落入偷襲西門的沙漠戰士陣中。

  在城外策應配合的帝國部隊,無論步兵還是騎隊,為了迅速猛烈地突襲,並未如往常披掛甲具,全都輕裝上陣,通過降低防護力來增強機動性。在守軍蓄意設下的陷阱里,遭受著四面八方的夾擊火力打擊,將士們像刈草般成片成片倒下。

  從秘道後段僥幸逃生的突襲隊員,也一個個灰頭土臉,面無人色。在黑暗如墳墓的地道里等待多時,孰料卻陡遭火攻和塌方,即便是身經百戰的精銳戰士,也以為對方有鬼怪幽靈相助,驚惶之態形於顏色。

  「停止進攻!撤退!」

  望著眼前的戰況,馬赫迪臉色鐵青,睚眥欲裂!

  攻城已近十日,但圍城部隊主要派偽軍上場墊尸,重點地段才派帝國正規軍出動,故而損傷不大,正規軍總計傷亡不足四千。而今晚這趟突襲,馬赫迪盡遣精銳上陣,卻遭到敵軍的迎頭痛擊,一夜之間損失近萬!

  異教徒夜襲失利,終於退卻。

  月亮從烏雲中露出慘白的臉龐,如同一個疲憊至極的戰士,倦怠地斜倚天邊。

  清輝灑落下來,城頭瓦礫遍地,青磚上涂抹著斑駁的血跡,箭擊斧劈的痕跡處處皆是,宛如一道道深深淺淺的傷痕。將近三成的角樓哨塔都已塌陷,低垂著腦袋,再也抬不起頭來。

  奎爾等守將登城臨望,指點議論。

  城外的營火,點點灑開,炫人眼目,顯示異教大軍雖遭沉痛打擊,實力卻仍然遠在守軍之上。

  「嘿,這一仗打得痛快。」凱魯興奮地舉起斧頭,「再來幾次,馬赫迪就會輸得褲頭都不剩!」

  「聖火教徒好像不穿內褲,」打了勝仗,奎爾心情極佳,也開起了玩笑,「知道他們為什麼穿大袍子嗎?據說,他們只要把大袍子一展,身子一蹲,什麼樣的緊迫問題,都能就地解決嘍!」

  眾將都怪笑起來,唯有女將卡琳爾紅著臉,狠狠啐了一口。

  「奎爾將軍,」鄧肯手撫城頭,笑得尤其酣暢,「我們已經完成了一條通往城外的地道。過沒幾日,還會有更多的地道竣工。」

  井鹽城內眾多的礦井和坑道,雖然給了敵軍破城而入的機會,但城內守軍同樣也可反其道而行之,借助地道發動偷襲反擊。已經存在的縱橫交織的地下通道,也省卻了很多的土方工程量。

  「先不著急,一條地道不夠,需要更多一些的進攻點。」奎爾點頭,「我們要不斷地從各個方向騷擾敵軍,讓異教徒也嘗嘗被偷襲的美妙滋味!」

  「原野尸積如山,街道血流成河,寡婦的淚水溢滿城市,黑色的老鴰遍布天空,只有棺材鋪和武器鋪的生意紅紅火火,叮叮當當地敲個不停……」

  當時的一首歌謠,揭示出兩盟半島戰爭期間的民生之艱難。

  從北部到南端,從內陸至沿海,幾乎每一寸土地都經歷了三道戰火的反覆炙烤。兩盟內戰、沙漠帝國入侵和神聖同盟反攻,三場大戰接踵而至,無休無止,尤以最後一次大戰,神聖同盟與沙漠帝國進行全面混戰的時期最為殘酷。

  無論主力還是非主力部隊,無論正面戰場還是次要戰場,兵鋒相向的前沿自然是血戰連天,但兩軍的後方同樣也不能幸免。前方流出的是戰士們的鮮血,而在後方,受苦的卻大多是老百姓。

  這個時期,唯一安定一點的樂土,大概就只有神聖同盟控制的北部內陸地區和沙漠帝國控制的南部沿海地區。握有制海權的沙漠帝國可以有效地保護本國海域,並進攻敵方沿海。而注意夯實新國土的猛虎自治領和聖瓦爾尼,紛紛建立起強有力的基層政權,並派駐相當多的兵力留守後方,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住沙漠帝國來自海上的戰略迂回。

  相較之下,神聖同盟的沿海地區和沙漠帝國的內陸地區最為悲慘。易卜拉辛和別亞都突入敵方控制區,易卜拉辛艦隊與神聖同盟的海岸守備部隊,別亞騎隊與帝國治安掃蕩部隊,進進退退,來來回回,交替佔據各座城鎮村莊,反覆爭奪這些地區的主導控制權。

  真所謂城頭變幻大王旗,騎隊步兵、水師陸軍,一撥接一撥地趕來作客,吃糧歇宿,剿殺異己分子,扶植親本方政權。改旗易幟,輪流坐莊,幾乎時刻不停地在廣闊的後方地區上演。人口稠密,富饒發達的半島,幾乎有一半地區變成了戰場,在絕望的深淵里掙扎。

  從個人感情和宗教認同上說,半島民眾更傾向於神聖同盟一方,可在做具體選擇時,依然必須遵循實力至上原則。在這個冷漠鐵面的世界里,每個人都在同時扮演著獵手和獵物的雙重角色,而角色的變換則取決於實力之消長。

  戰爭打到這個份上,面對的又是世故圓滑的商業民族、一群隨時準備倒向的牆頭草,別亞也撕下了偽裝,露出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真面目,以極其殘暴的手段屠殺異己,迫使民眾加入叛亂的一方,每天都有不少人被吊死在街道和商路兩旁的大樹上,以示警戒。

  馬赫迪接管後方防衛之後,一方面加緊進攻井鹽市,另一方面也派出治安掃蕩部隊主動出擊,與敵人針鋒相對地爭奪城市之間廣大的鄉鎮地區,阻止叛亂的擴大。

  他的作戰意圖是,先拔出井鹽市這顆釘子,令叛軍再無永久性據點可以依托。隨後大軍返頭,連同各地守備部隊一起進攻別亞騎隊,通過擠壓逼迫戰略將這支令人撓頭的騎隊趕往瀕海地區,利用本方的海上優勢壓倒對手騎兵的機動性,水陸協同,將叛亂徹底平息。

  雖然帝國治安掃蕩部隊的目的不是消滅敵人,而是延緩暴亂的擴大,但在執行任務時采取的手段更為殘忍。別亞是針對某一特定階層下手,屠殺範圍相對較窄,而治安掃蕩部隊往往血洗整個叛亂村鎮,凡是同情敵方的民眾,無論是否有確鑿的證據,一律斬首示眾。

  處在兩方大軍隊夾縫中的民眾,生存日益艱難,紛紛逃離家園。大多數人都是中立派,他們奔向比較安寧的沿海地區逃難。也有部分支持神聖同盟的堅定分子躲往山林、沼澤棲息,建立秘密基地,而盤絲沼澤則是其中規模最大的一個。

  這座別亞曾在此復仇雪恥的沼澤基地,地形復雜,環境險惡,易守難攻,一直都掌握在神聖同盟的手中。別亞騎隊繳獲的糧草物資很多都被運至此處貯藏起來,而一些遭到治安掃蕩部隊攻擊的村莊市鎮,民軍戰士們也不再死扛硬守,而是保存實力,逃來這里躲避。幾個月來,來此避難的民軍將士及其家屬絡繹不絕,基地規模不斷擴大,人數增加到兩三萬有余。

  今天,別亞夫婦又率領騎隊返回了此處,隨軍還帶來大批搜刮來的糧草輜重。

  騎隊與基地民軍聯歡慶賀,別亞夫婦則找到負責鎮守此處基地的民軍首領雷尼,一起商議今後的戰略。

  「井鹽市已經死守了一個多月時間,馬赫迪屯兵堅城,久攻不下,損失頗大。當然,城內守軍也已相當疲憊。」別亞肅然道︰「決戰的時機逐漸成熟,但在此之前,我需要盤點一下各基地的兵力情況。」

  「盤絲沼澤基地里除了隨軍家屬之外,大概有一萬五千多名青壯年戰士,」雷尼介紹道︰「其他十幾處基地里尚有五六萬義勇軍戰士。加上在我們控制的鄉村集鎮征募人員,總兵力可以湊到十二三萬之多。」

  「還要加上我們的騎隊,」奈絲麗補充道︰「雖然因連續作戰有所損耗,騎兵只剩兩萬左右,但戰斗素質有了相當程度的提高。」

  「井鹽市城下的異教大軍,由於連續損兵折將,僅剩七萬不到。其中還有一半多屬於偽軍,被馬赫迪強行扣在軍營,充當攻城填壕的肉墊,怨氣頗大,軍心不穩。」雷尼興奮道︰「我們已經有能力發起反攻了!」

  「由於在戰斗力上的差距,兩倍兵力優勢並不能保證獲勝。奎爾他們也守得非常艱苦,目前城內的守軍傷亡近半,僅有一萬五千人左右,只能堪堪守住城牆,騰不出多少力量配合反擊。」別亞沒有兩人那麼樂觀。

  「不過,如果井鹽市丟了,我們等於被馬赫迪剝光了衣衫,徹底成為流浪漢,所以,目前局勢下,必須很快組織大反攻。」頓了一下後,別亞沉沉地點頭,「我軍先在這里修整一周。一周之後,大軍南下,沿途征召人馬,擴展隊伍,與馬赫迪決一死戰!」

  「還沒有考夫利的消息?」燈下的船艙里,易卜拉辛來回踱步,眉宇間流露出焦灼之色。

  「末將已派五艘長船出去接應,卻都無功而返,未曾見到多麗莎號的蹤影。」

  「那就再多派船出去!」

  「遵命!」

  「麻臉考夫利,可從未出現過這種不守時的現象,」手下人離去後,易卜拉辛不由得喃喃自語起來,「北上計劃,難道會被他拖延嗎?」

  來回踱步間,突然涌起的一股不祥之感,開始慢慢地攫住他的心神……

  查理統率的蛟龍軍團艦隊緩緩南下,與打探完消息返身北上的威塞克的長船艦隊匯合。

  盡管大筆造船經費是從費文手里半騙半搶地搞到手,丹西面對東教會卻並不敢把事情做絕。他遵守合作協議,所有新造三桅帆艦皆以教皇或紅衣主教命名,並在名義上歸屬教廷和自治領共同所有,當然,實際的指揮權和調遣權肯定牢牢地抓在他自己的手中。

  不過,查理不吃這一套。他仍以聖龍號鐵甲艦作為旗艦,這既是因為他顧念舊情,更向海軍將士及各方勢力表明自己的立場。艦隊名義上的所有權與實際的管轄指揮權是割裂的,蛟龍艦隊尊重教廷,卻聽命於自治領。

  威塞克大踏步走上聖龍號。

  曾經殺個你死我活的查理和威塞克,如今卻成了並肩迎敵的戰友,在一起討論形勢,讓人不由得感嘆造化弄人。

  世界就是如此,利益不斷交換,力量亦隨之重新組合。

  「易卜拉辛艦隊停泊了整整五天未動,今天下午方才起錨出發。但啟航後的情況古怪,」威塞克匯報道︰「不僅一直順著海岸線行駛,而且速度也很慢。」

  「嗯,好現象啊!」查理露出了微笑,「看來,丹西領主完成他的許諾。」

  「哦?」威塞克一頭霧水。

  「你跟臥底的弟兄們聯系一下,看麻臉兒是否一直沒有回來。」

  「您是說?」

  「考夫利八成已經完蛋了,所以易卜拉辛才如此謹慎小心。」查理遙望海面,「我們終於可以放心大膽地開始實施作戰計劃了。」

  「藍襪小妹不辱使命,考夫利已然就戮。」

  「很好,藍衫兒。」丹西不動聲色地點點頭,「下一次該輪到你建功立業了,好好下去準備吧!」

  「遵命。」美貌的藍衫女刺客盈盈施禮,款款離去。

  大門關緊後,燈下只剩丹西、帕巴特和李維三人相對而坐。

  「領主猜的與老臣相同。血老並無刺殺休倫的把握,趁著黑衣派好手盡皆奔赴海外之機,他應該是偷偷潛回黑大陸萬聖山,而把幾個徒兒留在這里給我們幫忙,拖住黑衣派高手,不讓這些人脫身返回。」帕巴特說道︰「這個時候返回萬聖山奪權,對藍衣派來說,確是一步好棋。」

  「血老其實最應該刺殺的,不是那些祭司僧侶,而是皇太子阿里。阿里一死,艾哈邁德就得引軍返鄉,我們也能不戰而勝。」丹西搖頭道︰「可是血老與我們的想法不同。只有我們在此把帝國主力消滅殆盡,他才有在黑大陸復起的機會。」

  「這也正是我所憂慮的。」帕巴特沉吟道︰「與沙漠帝國議和,自然可以避免更大的人員傷亡,更好地保存實力,但這一來,咱們也會跟藍衣派翻臉,招致這些詭秘刺客的報復。」

  「艾哈邁德顯然認為他處於絕對優勢,不肯跟我們談和。」李維接口道︰「我已派人撒網設局,對五藍布控監視,一旦有必要,立刻收網捕殺。不過看眼前的形勢,似乎暫時還用不上。」

  「有所準備總比沒有準備要強。」丹西道︰「以免事到臨頭,倉促而動,導致計劃失敗。」

  「丹西領主、李維老弟,」帕巴特皺眉道︰「你倆似乎已經勝券在握,可我怎麼覺得,海上和敵後兩處分戰場上我軍都處於不利的劣勢呢?」

  「帕巴特老哥,你並沒有錯,形勢確實如此。」李維笑著解釋,「不過,考夫利之死和井鹽市挫敗馬赫迪掏襠戰術,已經令這兩處戰場上出現了改變戰爭運行軌跡的拐點。這兩處拐點的轉角很細微,並不引人注意,或許由艾哈邁德親自指揮,否則,易卜拉辛和馬赫迪都不一定能覺察得到。」

  「可我還是不明白。」帕巴特越聽越糊涂。

  「這兩個拐點可以合而為一,形成一個聯動型的大拐點,最終成為改變戰場形勢的大轉折。但先陸地後海洋,這個作戰次序絕不能顛倒,否則就起不到應有的作用。」丹西繼續解釋道︰「好了,帕巴特先生,您還是多操心一下兩盟半島今後的政治經濟問題,戰爭的事就交給我和李維來處理吧!」

  率騎隊在盤絲沼澤修整期間,別亞以敵後戰場總指揮官名義發布勇士征召令,並向四面八方派出細作,聯絡各地支持本方的義軍將士。一周的時間很快過去,別亞夫婦終於啟軍南下。

  部隊自盤絲沼澤基地出發,初始隊伍並不算太龐大,計有騎兵兩萬余,各地義軍將士一萬五千左右,還有兩三萬隨軍家屬。

  別亞此次進軍,不再是分散隊伍越林跨河地走小路穿插迂回,而是打出半島義軍的海豚旗號,順著半島中部的主要商道大搖大擺地行軍,前去救援被圍的井鹽市。

  俗話說救兵如救火,可這支救援部隊的行進速度不僅不快,而且稱得上是龜步蛇行,仿佛在向敵人示威一般,一路乍乍呼呼,招搖過市,沿半島內陸幾條主要大道進行武裝大游行。

  原本一直與義軍將士爭奪後方轄土控制權,散落各地的沙漠帝國守備部隊、剿匪特遣軍和偽軍治安隊等,見到敵人突然化零為整,集中兵力行進,因人數相差懸殊,都不敢出面阻截,只能謹守城鎮,眼睜睜地目送對方從牆外通過。當然,別亞也沒有帶領民軍去啃下這些強固據點的興趣。

  雙方高度戒備,卻又相安無事。

  隨著義勇軍部隊大模大樣地南下,來自另外幾處大型秘密基地,來自半島民軍控制區,來自避難荒山水澤的親猛虎自治領民眾,聞訊紛紛前來投靠。有上千人的大型義軍分隊,有數百的潛伏民軍,更多的則是幾個數十個的小股人馬,如涓涓細流不斷匯入,令海豚旗幟下的援軍隊伍日益浩蕩,啟程後方才五天,戰士人數就從三萬五千人增至五萬有余。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趨勢還在加劇,沿途不斷有民間勇士加入進來。每經過一座村莊、一個集鎮,跛子麾下的隊伍就壯大一分,擴張一分。

  大軍浩浩蕩蕩,綿延數里,親猛虎自治領的民眾簞食壺漿,夾道歡呼,更增威勢。支持者們更加堅定自己的立場,騎牆分子們開始轉而相投……

  「別亞離我軍只有五日行程,不過按他們目前的行軍速度,叛匪十天後才能抵達井鹽市。」金指環祭司躬身匯報,「跛子在光天化日下大舉進軍,賊眾歡欣鼓舞,良民驚若寒蛩,叛亂余燼未冷,又有大規模復燃之勢。」

  「相比之下,我軍連日攻城,損耗頗重,總兵力僅六萬人,其中正規軍三萬、新附軍三萬。」史吞拿深吸一口涼氣。

  「敵軍目前已增至五六萬人,而且還在加速擴張,欲南下與井鹽市叛匪合擊城下我軍,決戰意圖十分明顯。」金指環祭司道︰「故而我建議,放棄圍攻井鹽市,立刻北上迎敵,趁敵人羽翼未成之時,迅速給其以毀滅性打擊。」

  「不妥,不妥,」馬赫迪手指輕敲桌面,連連搖頭,「只要我們一撤軍,跛子就兵不血刃地解了井鹽市之圍。想想看,別亞向來以速攻聞名,此戰卻小步蹣跚有若孕婦行路,里頭肯定有鬼。我看他八成是學了他主子的那一招,瞎詐唬。丹西靠此招無恥手法,篡取了瀕海大戰的勝利,瘸子也有樣學樣,想把咱們誘出戰場,或者干脆嚇走,從而一戰不打就完成了解圍的戰略目標。」

  「那咱們要在城下和叛匪正面接鋒了?」史吞拿問道。

  「不錯。」馬赫迪點頭,「你們不要被敵人嚇住了。叛匪看似囂張,聲勢駭人,其實除了兩萬騎兵外,其余都是一些未經任何訓練的老百姓。比之以自耕農為主體的中央郡義軍,半島民軍以工匠、手藝人和買賣人居多,初始作戰素質也有相當大的差距。另外,從數目上推測,願意拿生命來賭博的刁民,在十天內可以趕到戰場的,最多不過十萬人,故而將與我軍交手的叛軍數量也可以估算出來,最多不過十五六萬人左右。」

  馬赫迪的推算相當精準,很快就勘破疑雲,把未來戰場上的敵我態勢估計個八九不離十。

  「叛匪雖然是烏合之眾,」金指環祭司提醒道︰「但人數卻仍為我軍三倍……」

  「不錯,三倍烏合之眾對付我軍,是別亞可戰,我方亦可一戰的態勢。」馬赫迪胸有成竹,「但如果我軍增加到十萬,正規軍五萬、新附軍五萬,那誰的勝算會多一些呢?後方的叛亂是不是可以一舉平息呢?」

  「哦?四萬援軍?」

  「我都安排好了,」馬赫迪冷笑道︰「那只跛腿惡狼,我已給他造好一具棺材,就等他入甕!」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 7

    主題

  • 461

    回文

  • 2

    粉絲

200 字節以內
不支持自定義 Discuz! 代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