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王朝 作者:猛虎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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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g1974rf 2011-6-29 12:27: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2 80180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2:00
第二十五集 第十一章

  荊棘堡會戰是一次典型的正面對攻,兩方都放棄消極防御,積極進取,以攻對攻,以狠打狠,誓將對手徹底打垮!

  荊棘堡會戰也是一次罕見的,非常有層次感的戰役。左中右三處戰場,展示出三種完全不同的作戰方式。

  最先耐不住性子沖出去的,是位居中路的山民義軍。

  有的人需要經過長期訓練才能成為合格的軍人,有的人卻是天生的戰士,在他們身上蘊藏著非常寶貴的潛質。

  指揮官要做的,是把他們的這些潛質發揮出來,而殘酷的實戰,則是令其潛能徹底釋放出來的最佳催化劑。

  在山民義軍中,就有很多這樣的好苗子。長年在峰谷間攀越,在樹林里奔竄,令他們身強體健;打獵伐木,貧苦而艱辛的生活,讓他們耐勞堅毅。

  僅從他們沖鋒的動作就看得出來,山民整體上雖然是一窩蜂沒什麼秩序地朝前猛沖,但細看每人的每一步,動作非常協調,柔韌性和爆發力結合得幾近完美。

  每一腳蹬地,都是那麼的有力,沖鋒的時候,步伐比一般人大,步速也比一般人快,一步接著一步地累積起來,使得他們在同等距離下的沖擊動量遠大於他人。

  當山民義軍與對沖而來的勤王民團部隊正面相撞時,兩方甫一接觸,前兩排的民團士兵大多給這些半蠻半野的山林武士撞得飛了起來!

  「砍!砍!砍!砍!」

  沖在最前方的凱日蘭,運起內力,口中狂呼亂叫的聲音半里之外都聽得見,手里的奔雷刀更如瘋子般高頻率地揮動,親自給大家示範那個最簡單也最實用的戰斗動作──揮刀劈砍。

  雷鳴般的嗚嗚聲中,手臂、肩胛、半邊頭顱等,各種人體零件在狗魚大將的周身飛跳,血漿像噴泉般涌濺!

  這個動作非常易學易懂,跟山民們砍柴動作頗有些類似,而且還有人在前頭做形象教學,即令腦子最愚笨的山民也一看就會。

  「砍!砍!砍!砍!」

  「砍!砍!砍!砍!」

  山民們情不自禁地和著凱日蘭的叫聲,跟著他的動作,一起吼,一起砍!

  幾萬把戰刀被山民們當作柴斧使用,在人肉森林里劈砍,削其枝葉,斷其軀干!

  幾萬個粗野的嗓門同時喊起那個單音節字元,單調的聲音里滲入山民戰士們勃發的血性、野性和凶性,竟然匯成一曲讓人恐怖的死亡大合唱!

  民團部隊的基本功遠不如正規部隊扎實,一見面就讓山民撞得腦子發暈,再加上這可怕的死亡大合唱對心理的震撼作用,令他們腿兒發軟,肝兒發顫,拿著武器的手直發抖,原本就不太嚴整的陣形,開始散亂起來。

  中路堂堂正正的正面對沖,開始演化為一場敵我難分的大混戰。

  凱日蘭要的正是這種效果。

  如果是正式的步兵方陣接鋒,未經訓練的山民肯定要吃虧不小,可變成混戰後,一對一地亂劈亂砍,靠本能作戰,身材更粗壯,臂力更強勁的山民們,卻佔有很大的優勢!

  戰場中部變成一鍋粥般的胡亂混戰時,左翼卻是步兵方陣之間中規中矩的較量。

  威達與蓋亞在此各展其能,進行凶猛而殘酷的大角力。

  游牧國家重視騎射,農業國家則更關注徒步格斗,比如東大陸喜武術,西大陸愛擊劍。詹魯盆地農業發達,自不例外,步兵水平更名揚大陸。

  首都荊棘堡的禁軍又是詹魯步兵中的極品,實力之高,只怕猛虎軍團重步兵都要遜其一籌。不到萬不得已的關鍵時刻,詹魯一般不會輕易動用手里這張衛護首都的王牌。

  上次蓋亞親征,禁軍就謹守京城,未曾隨之入侵中央郡。如今被丹西欺負到老巢,殺到了家門口,蓋亞也豁出去了,把所有的老家底都端出來。就算砸鍋賣鐵,也要打敗丹西,先度過這段生存危機再說!

  詹魯的鎮國之寶,確實有獨到之處。這些人全身重甲,手中鋼矛長達六七米之長,需要扛在肩上才使得動。

  前排一面面巨大的鋼盾,後面的鋼矛一根接一根地架在前面人的肩膀上,連續五排的長矛都可以刺到最前方的盾牌位置,捅刺來犯之敵。

  這種步兵方陣,進攻和防守能力都極其出眾。防守時儼如一只龐大的刺蝟,形成排排相護的多層防御體系,穩如泰山,很難被突開缺口。

  進攻時,整個方陣的人依著鼓點的節奏行進和奔跑,動作協調統一,尤其在沖鋒的時候,一個方陣就如一輛重型攻城錘那樣朝敵人撞來,威力無窮,勢不可擋!

  當然,平心而論,這種戰術也有其缺點,比如受地形的限制較多,在復雜的山地、河川、沼澤、森林等地方就難以發揮其作用。

  但到了今天這種平原上,一路猛推,卻是極其恐怖!

  這股毀滅性的力量,幾乎能把任何擋道者碾成肉泥!

  久聞其名,如雷貫耳,對於如何於平原上招架詹魯禁軍,猛虎軍團在交鋒前也事先做過研究。

  威達此次迎戰蓋亞,雖然指揮的是詹魯降軍,沿用的卻是猛虎軍團的步兵戰術,擺出本方慣常使用的嵌套式方陣體系。每五十人組成一個基本作戰單位──小型方陣,每二十個小型方陣組合成一個中型方陣,每十個中型方陣構成一個萬人大型方陣。

  遠遠望去,一個個小型方陣,就如一塊塊麥田。當幾個大型步兵方陣在戰場上鋪展開來,無數方方正正的小塊麥田嵌合鄰接,仿佛變戲法一般,原本平坦荒蕪的原野上,一下子長出一片無垠的麥浪!

  這種方陣體系的特點是靈活性高,適應性強,可密可疏,可攻可守,在大多數地形條件下都能夠使用。

  大中小型的各種方陣,既可獨立作戰,亦可聯合對敵。更有利的是,各方陣能自由地排列組合,構造形狀各異,變化多端的隊行陣列。

  與詹魯禁軍這種變態的鋼鐵怪獸交手,丹西和威達也特地做了一些調整。

  方陣體系布置得比較疏散,各基本作戰單位──小型方陣間的橫排豎列,留出較多的空間,增強柔韌度和彈性。

  每個小型方陣的最後排戰士一律多攜帶兩枝投槍或手斧,當前排戰友與這些鋼鐵巨獸對沖互撞的時候,就以這些對裝甲的破壞力更強的短程投射武器,給敵人以嘗嘗滋味。

  詹魯禁軍對普通弓箭的免疫力很強,為此,丹西把所有長弓箭手全部集中到左翼。因為只有穿透力和射程出眾的布魯斯長弓,才能形成足夠的打擊力,給予對手以殺傷。

  緊密的詹魯禁軍方陣與威達的步兵集團在河岸邊撞在了一起,鋼盔鐵甲、長矛利刃,發出鏗鏗的撞擊聲,淬出星星點點的火花。

  兩方雖然都是詹魯人,但地方部隊素來因各種問題與中央禁軍不合,齟齬摩擦不少,加上甘斯特等人的挑撥離間,更是火上澆油。

  雙方都同出一源,交起手來自是熟門熟路,有章有法。兩軍斗起來,就如兩頭蠻牛在打架,頭頂頭,角抵角,試圖把對手推倒在地,然後一撩脖子將其頂死!

  這一側,禁軍的實力更強,裝備更好,人數也多達兩倍,兩邊角力了一陣後,威達的前鋒部隊漸漸不支,開始沿著邊側的通道向後潰退,到後方重新整隊集結,第二線方陣則向前挺進,繼續抵擋。

  當然詹魯人雖然獲得勝利,繼續向前沖鋒,卻也付出了不輕的代價,投槍、手斧和布魯斯長弓,如冰雹一般在他們的頭頂上流瀉,造成的傷亡遠超過預計。

  蓋亞這回是背城借一,破釜沉舟,再大的損傷也要擊潰丹西的左翼,從而實現左旋刺插,以奪取戰役的勝利!

  詹魯禁軍訓練有素,戰斗力很高,意志也非常頑強,盡管傷亡不小,他們依然有條不紊地前進著,一個接一個地擊潰面前的降軍方陣,一寸寸地把寶貴的戰場空間搶佔到手……

  中央是胡亂混戰,左翼是循規蹈矩的步兵方陣對頂,而右翼則是典型的步騎決戰。

  在這里,丹西親自率領三萬猛虎騎兵對陣蓋蘭親王率領的三萬五千詹魯正規步兵。

  右翼一路,雙方是各展其長,以強對強。猛虎騎兵乃丹西突擊沖陣的法寶,而詹魯步兵則素稱精銳頑強。

  與詹魯步兵正面接鋒,對騎兵來說可不是一件輕松的活兒。不具備很高的戰斗技巧和無畏的犧牲精神,很難撼動他們那堅實的軍陣,即便如此,自身也會遭受相當嚴重的損傷。

  這一次,丹西親自率領最精銳最可靠的親衛縱隊來接手這項艱巨的任務。

  與此同時,索司帶一萬騎兵向右鋪展,繞擊蓋蘭的側翼,力圖從敵軍的肋部劈開間隙,打開缺口。

  霍夫曼則帶一萬騎兵在後邊引而不發,既作為戰役預備隊,又保護本軍右肋,防範突發事件,尤其是狄龍的部隊。

  一旦那個狡猾而貪婪的聖瓦爾尼名將撕毀協定,與蓋亞合擊自己,那麼丹西尚有余力招架,不至於一觸即潰。

  親衛縱隊的騎術和戰斗力確實沒的說,在丹西親自領頭沖陣的鼓舞下,他們就如一把無堅不摧的寶刃,朝著近乎鐵板一塊的詹魯方陣插去!

  詹魯步兵無愧其盛名,技術非常規範,動作非常到位,全陣凝成一個堅實無匹的整體。

  即令親衛縱隊的騎兵勇士,也有不少戰馬被他們的長矛挑得前蹄高豎,哀鳴躺倒,將身上的戰士甩落在地!

  更有一些人被挑得飛起來,直接撲進了刺蝟般的長矛叢中,像肉串一樣掛在矛尖上!

  不過,這些勇士們的犧牲也並非毫無價值。騎隊一往無前的沖鋒,令整齊劃一的步兵方陣前沿出現了一時的運轉失靈,人和馬用血肉之軀撞開了一個個細微的豁口。

  親衛騎兵們身經百戰,勇毅頑強,身旁身後的戰友們,抓住勇士們以生命為代價所創造出來稍縱即逝的機會,用鐵蹄、長矛和戰刀開路,朝著缺口處狂突猛進,狠狠地楔入敵陣!

  丹西親自擔綱箭頭,他豎砸橫掃,往往一棒下去,就能在這片鋼鐵叢林中劈出一個數米寬的大口子。身後的勇士們,跟著他催馬狂進,把已有的缺口加深拓寬。

  這把最銳利的匕首,刺破表皮,切開血管,捅穿層層肌肉縴維,似一股灼熱狂飆,直朝著敵陣的雲深處席卷而去!

  索司的萬騎隊則是學習了曾多次與猛虎騎兵交戰的游牧民族戰法,自側面斜插側捅。

  一排排戰士手持投矛朝步兵方陣擲去,給予敵軍遠端打擊,即將近身,又突然勒馬轉回。身後的一排戰士隨之而進,沖刺,投矛,轉馬回身……

  這麼來來回回,一波接一波地輪番上陣,不斷有人被釘死在地上,即便是頑強的詹魯步兵也不免出現了躲避、畏縮等現象。

  一旦發現機會,早已手癢的敢死隊勇士們立刻發起沖鋒,從殘破的缺口處,一隊隊殺向敵陣中心。

  在正面和側翼聯合猛烈沖擊下,原本如一塊鋼磚的詹魯方陣,也開始出現了道道裂痕,猛虎騎兵似水銀瀉地,若利刃穿心,無孔不入地沿著裂痕而進,把一大塊鋼磚捅成很多小塊、碎片、碎屑,甚至是粉末。

  而身後涌來的騎兵戰友們則像漫溢的洪水,將這些小塊進一步砸碎、搗爛,將足夠小的碎屑和粉末淹沒、吞噬……

  夾在兩軍之間的那條又窄又淺的小河,成為荊棘堡之役中爭奪最激烈的戰場。

  猛虎騎兵、詹魯降軍、荊棘堡禁軍、山民義軍和勤王民團,在這里進進退退。

  馬掌、人腿,在這里來回踐踏。

  火把、箭矢、標槍、投斧,也在這里密集地砸落。

  不斷有人和馬慘叫著跌落河中,濺起濁水、泥漿和血液的混合物,但身後的戰友依然前赴後繼,不斷地開向這條死亡之河……

  應該說,這條小河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戰略意義,其得失對戰局的影響也相當有限。不過,在兩方猛力對攻,殺紅了眼的情況下,對戰士們的心理影響卻不可忽視!

  這是戰前兩軍營壘的分界線,是戰場的重心所在,更是勝利的一個重要標志,能大大激發士氣斗志,故而令交戰雙方極為看重。

  未及片刻,河水盡赤,尸積淤道的慘烈場景,就展示在大家眼前。

  右翼丹西稱雄,左路蓋亞逞強,中央則擠成一團混戰,山民義軍雖然佔優,但優勢並不明顯,不能馬上將對手消滅或者擊潰。

  戰局僵持著,平衡的總體形勢仍然無法打破。

  經過近兩個小時的廝殺後,寬達五公里,原本呈「一」字形的戰線,開始逆時針旋轉。

  丹西和蓋亞各自率領本方右翼部隊跨過了小河,搶佔這條重要的心理線,令敵軍中陣側翼暴露在本軍主力部隊的刀鋒之下。

  兩人並不知足,繼續奮力挺進,意欲進一步擴大戰果,徹底打垮對方的左翼,實現左旋側插的作戰意圖!

  威達和蓋蘭都感覺到了極大的壓力,他倆頑強抵抗,死死頂住,雖然形勢不妙,卻緊緊咬住對手,不給對手騰出手來旋擊中路的機會。

  兩方的左翼指揮官都非常清楚,如果本軍潰敗,那麼全盤戰局就已輸定,噩夢般的可怕場景就會在荊棘堡平原上演!

  無論付出多大的犧牲,都必須阻止這種慘劇的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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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西和蓋亞的右拳都已經推開對方左掌的攔截,但卻被纏住,無法鉤向敵人的頭顱。兩人都有取勝的機會,但卻不能迅速打破僵局,化局部優勢為全面勝勢。

  各支參戰部隊都進入到物我兩忘的境界之中。包括丹西和蓋亞在內,所有參戰人員都打得有些過分投入了。他們的眼楮里只有敵人驚惶的面孔,心里只想著趕快打破膠著戰局,贏得勝利女神的迷人微笑,卻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霍夫曼率領後備萬騎隊焦躁不安地看著眼前紛亂的戰場,卻限於丹西的死命令而不敢違逆,不能去為同袍戰友分擔重任。

  猛的,這支預備騎隊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歡呼!

  緊接著,歡呼聲擴展到整個戰場!

  「請轉告柯庫里能將軍,傳播聖教,廣布福音,本就是真主委任我的神聖職責。」休倫合掌施禮道︰「如若瑟連陛下肯予賜見,我定當親自前往什罕布爾。」

  「也請轉告大將軍閣下,邪教徒們已經聯合起來,形成一股龐大的惡毒勢力。我們一切反邪教的正義人士,也應該這麼做。」

  艾哈邁德緩聲說道︰「無論貴國能否接受聖教,邪教一日不根除,我們就永遠是盟友。」

  「我一定如實回稟。」

  卡拉曼恭敬地行禮後,大踏步轉身離去。

  「詹魯的形勢,國師做何看法?」

  「柯庫里能驅使丹西與狄龍互斗,一般情況下確屬妙計。不過,狄龍可絕非善類。」休倫沉吟道︰「邪教徒們為了利益,當然什麼都敢於出賣,但他們出賣的首選,卻是類似我們這樣的正義之士。因為他們能借助崇高的上帝之旗號,為自己的一切暴虐丑行遮羞掩飾。」

  「你的意思,柯庫里能只怕對狄龍會看走了眼?」

  「人的心思,很難揣測,這也只是我的猜想而已。」休倫慈顏而笑︰「柯庫里能智勇超卓,也不會派人去做無用功的。即使此計不成,他至少能做到,在丹西與狄龍之間深深地嵌入一顆楔子。」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2:00
第二十五集 第十二章

  在荊棘堡的城頭,詹魯的神牛旗幟被一面面砍倒,跌落到護城河的濁水之中。

    重新豎起的,是神聖聯盟的十字架軍旗和聖瓦爾尼的飛鳳戰旗!

    疲憊不堪的猛虎戰士、山民義軍和詹魯降軍們一下子精神大振,斗志如狂,而同樣疲憊不堪的對手,卻恍如墜入冰窖,士氣像戳破了的皮球那樣泄個精光。

    一直擔心狄龍使詐而不敢妄動的霍夫曼,抓住機會,帶領最後的預備隊——一萬猛虎騎兵發起總攻,已掌控全城的狄龍,也派出利祖率三千驍騎出城協助作戰,堅如磐石的詹魯軍陣,也開始松動……

    誠如休倫所料,狄龍最後選擇了與丹西而不是軻庫里能合作。

    軻庫里能的條件確實誘人,建議也確實可行,但狄龍心里明白,那位東大陸戰神,實在比丹西還要可怕得多。

    他看似處處替自己著想,提出的條件之優越,勾畫的前景之美妙,任誰都不免心動。可狄龍知道,老家伙為了呼蘭帝國的利益,一定要把走廊里的隱患清除個干干淨淨,消滅了丹西之後,下一個肯定把屠刀對準自己。

    丹西手里好歹有六七十萬大軍,打不過,尚能抵擋一陣子,自己的聖瓦爾尼和不里埃總計才二十來萬人馬,已經接近征兵之極限。一旦與猛虎自治領交戰,還要損失不少寶貴的兵力,此時再面對呼蘭帝國的百萬雄師,幾乎不堪一戰。

    對狄龍來說,把丹西推上台面跟軻庫里能對壘,遠好過自己暴露在呼蘭戰神的刀鋒之下。

    與軻庫里能交戰,可別指望依靠什麼巧思奇策就能獲勝,能打成一場曠日持久的消耗戰就要謝天謝地了,很有可能還要接連失利,屢敗屢戰。如若自己跑上前台,僅憑目前的實力,根本不是對手,沒有任何勝機。

    相反,要是把丹西當作屏障,他顧忌軻庫里能,做事必然受到束縛,自己可以騰出手來擴張發展,增強實力,待羽翼豐滿之時,再與呼蘭和猛虎軍團的勝者對壘,亦不為遲。

    如今的戰略格局下,以丹西作防護盾牌,尚有發展的機會,如果打碎這面盾牌,那麼就連生存都是問題了。

    仔細分析,軻庫里能可並沒有安什麼好心。

    聖瓦爾尼五萬部隊正在猛虎自治領駐扎,一旦開戰,很可能會被丹西消滅,本方的實力將進一步削弱。

    蓋亞的部隊加上狄龍手頭這一萬人,也僅為丹西圍攻荊棘堡的四分之一左右,能否撐過三個月,也是一個未知數。雖然狄龍對自己的能力很自信,但也畢竟存在城破人亡,被丹西擒殺的風險。

    當然,這或許是軻庫里能最樂意見到的,丹西干掉自己,然後他再消滅丹西,一了百了,整個中央走廊被輕松搞定。說不定,到時候機心深厚的軻庫里能又會派人轉頭幫助丹西,促成此事發生。畢竟,這是在詹魯的國土上打仗,絕大部分又都是蓋亞的軍隊,狄龍對其戰斗力、忠誠度根本沒譜。

    狄龍將內里的厲害關系算得非常清楚,只有丹西與軻庫里能僵持膠著,兩敗俱傷,而自己置身事外,迅猛發展,壯大實力,才能有統一走廊的可能,否則連生存的機會都沒有。

    當然,繼續與丹西結盟,並不意味著不給猛虎軍團使壞。把軻庫里能抬出來壓丹西,迫其接受苛刻的條款,又是狄龍借力打力一手妙棋。

    狄龍僅派了一萬人馬,夾在兩方中間一仗未打,獲得的好處卻非常巨大。

    這筆竹杠敲得極狠,丹西的心在滴血,卻也不得不接受。

    第一,河源郡名義上仍歸猛虎自治領所有,但劃為非軍事區,撤走除一千治安隊外的所有駐軍,稅收由自治領、聖瓦爾尼和所拉密三國分享。丹西借聖瓦爾尼和所拉密內戰之機打入奔流河西岸的楔子,實際上被拔除了。

    第二,援助聖瓦爾尼五百萬金幣的巨額資金。有了這筆錢,進行軍備,發展內政,狄龍都有足夠的財政能力支付。

    第三,重新瓜分兩盟半島版圖,雙方對半分成。

    第四,聖瓦爾尼在奔流河以西有行動自由,猛虎自治領有在奔流河以東的行動自由,對方不得干涉。

    第五,丹西可將詹魯劃入其勢力範圍,狄龍承認並協助萊德登上王位。但為了牽制猛虎自治領的擴張,遲滯其對詹魯的整合速度,狄龍規定,猛虎自治領永遠不得與詹魯合並,該國大主教也應由狄龍推薦,丹西和萊德必須首肯。

    第六,雙方進一步加強軍事同盟,當對方與呼蘭帝國、沙漠帝國等異教國家開戰時,須派兵援助。狄龍準備在瓜分半島後進攻聖火國,猛虎自治領須同意提供五萬人馬協助。

    目前的形勢下,丹西和狄龍之間仍然是合則兩利,斗則兩亡。中部大陸也還有足夠的空間讓他倆各自擴張發展,獵物還很多,不至於發展到兩強必須互相撕咬的程度。在此情況下,無論丹西心里痛快與否,理性的利益計算總會壓過情感上的愛憎,合作仍然是兩國邦交的主基調。

    當然,丹西也由此充分領略到了對手精明與冷酷,所有的條件幾乎都要觸及丹西的忍讓底線,卻又小心地不予逾越,要價高得離譜,卻又讓你不能不接受。

    也許最讓人揪心的是,狄龍兩頭許諾,卻一直不肯透露自己的底牌,讓丹西的一萬騎兵不敢投入戰場,時刻提防著這個可怕的盟友。直到最後一刻,他才把自己的選擇公之於眾,而此時,丹西已在艱苦的會戰中折損了大批人馬。

    晌午時分。

    數萬步騎仍在平原上追擊潰敵,而丹西則帶著一批剛剛經歷殘酷血戰的勇士們,從北城門開進荊棘堡。

    他的身後有一輛敞蓬馬車,上面放著一塊巨大的銀盤,盤子里盛著蓋亞、蓋蘭的頭顱。這兩人顯然剛剛被梟首,滴灑在銀盤上的血尚未冷卻,還在冒著絲絲熱氣。

    狄龍滿臉笑容地在城門口迎接友軍。

    「領主大人,讓我來介紹一下,」狄龍手指身旁一位高瘦挺拔的詹魯將領道,「這位是詹魯禁軍副將,荊棘堡城防總指揮亞農。」

    「難怪大將軍那麼的信心十足,兵不血刃地拿下了荊棘堡,」丹西瞟了亞農一眼,「原來手里有這樣的王牌啊。」

    「比起領主大人那麼多的內應,我可差遠了,在詹魯的牌也就那麼一兩張,」狄龍躍上馬與丹西並轡而行,「過早亮出來,這一局只怕咱們沒法贏得這麼輕松。」

    「你倒是輕松,幾乎沒什麼損失,」丹西的話語里帶些怨氣,「今天這一戰,我可損失了將近三萬人馬。」

    狄龍開出的天價條款,丹西本就不忿。今日一戰,猛虎軍團跟對手打得死去活來,傷亡頗重,狄龍雖然幫助本軍戰勝蓋亞,卻幾乎沒有遭受什麼損失。狄龍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妙招,反令丹西心里更不平衡。

    「這麼大一片富庶的盆地,三萬人,代價實在不能說高吧?」

    「這是萊德的王國,我只需要借道而行。」

    「如果只是臨時通行費,那確實有點高了,可您得到的是永久通行權哪。」狄龍湊過來,附在丹西耳邊道,「亞農將軍立下如此巨功,您看?」

    「我不會虧待有功之臣的,兩盟半島戰況緊迫艱苦,」丹西低聲道,「我正需要英勇的將領隨軍同去,衛聖立功。」

    亞農作為狄龍的人,自然得不到丹西的信任,然而立下大功,無論如何也必須有所表示。詹魯軍部頭目,丹西心中早有人選,以確保軍權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中。對亞農也只有明升暗降,帶在身邊。

    「也好。哦,對了,詹魯大主教一職的人選,我也想好了。」狄龍笑道,「我看康坦諾夫與領主配合默契,我想向教皇陛下推薦他出任詹魯大主教神職,怎麼樣?」

    「哦,」丹西有些遲疑,半晌才點頭道,「就如君願。」

    康坦諾夫在東教廷很有威望,被認為是繼承費文神杖的有力競爭者,丹西也刻意結交,自然也希冀今後能收獲碩果,控制中部大陸的精神支柱。

    丹西玩的一套把戲,狄龍同樣耍得溜熟。他推薦康坦諾夫,看似賣給丹西一個大人情,實則是將這位親猛虎派紅衣主教從欽斯尼亞支走,斷絕其繼承東教廷皇位寶座的可能。

    剩下那些有實力、有威望的紅衣主教里頭,親聖爾瓦尼的一派將更加佔據上風,拮取寶杖,披上教宗法袍的可能性大增。

    一則有約在先,不好回絕,二則也確實想盡快控制詹魯,丹西權衡半天,最終還是答應了狄龍的要求。

    九月末,曾掀起軒然大波的詹魯政變,終於塵埃落定。

    丹西與狄龍合作消滅了蓋亞和蓋蘭,將詹魯王室幾乎屠滅,只剩一個殘疾的萊德,由丹西親自為其加冕,正式就任王位。

    神聖的宗教戰爭還未開打,基督徒自身之間首先內訌,確是一大諷刺。然則萊德具有無可爭議的繼承權,又得到東教廷的承認,加上走廊各國境內的教會勢力為促成聖戰大軍進入半島參戰,對此也廣泛叫好,獲得了民間輿論的支持和同情,塞爾等國雖繼續抗議,面對這既成事實卻也無計可施。

    宗教戰爭總是由虔誠的信仰和狂熱的情感所引發,在別有用心者力竭所能的歪曲與夸張下,一般人總認為戰爭是由於邪惡壓倒了正義,故而揮動上帝賜予的懲罰之劍刺穿魔鬼的心髒,才是唯一的徹底的解決方式。

    然而,這場死亡游戲產生的真正內在動力,依然是利益,促成和參與游戲的主角們,絕不可能僅僅因為宗教理想和救世悲願就大動干戈。他們的帳算得非常清楚,如果有需要,會毫不猶豫地把血污涂抹在身上那層聖潔的宗教罩衣上,當宗教理想與現實發生出入和對立時,他們毫無例外地站在後者一邊,戰爭的本原面目也就彰然顯露。

    設若是在某處荒涼貧瘠的地方,而不是在東西大陸商貿樞紐的兩盟半島出現聖火狂徒,很難想像丹西和狄龍會作出如此強烈的反應,把本國幾乎全部的機動部隊調去衛聖護教。同樣,在詹魯事件中,直接介入的丹西、蓋亞、狄龍,以及插手其間的東教廷、塞爾、呼蘭、沙漠帝國等各方外部勢力,所采取的立場、手段,無一不是利益至上,致使這次神聖戰爭的序章演變成一場諷刺鬧劇,淪為一個殘酷的玩笑。

    詹魯政變已經結束,最後清算總帳,盤點收益和損失,直接參戰的三方得失很不均衡。

    錯誤估計形勢的蓋亞,成為這次神聖戰爭中的第一個犧牲品,喪失了包括生命在內的一切,以叛徒之名被送上祭台。

    狄龍以最小的代價獲取了最多的利益,成為政變中最大的贏家。

    丹西則是大進大出,得到了整合與控制詹魯的機會,卻也付出了高昂的代價,今後能否將這片土地經營妥當,連本帶利地撈回前期投入,尚要打一個大大的問號。

    ※※※

    當丹西和狄龍為如何瓜分蓋亞的遺產討價還價,當詹魯各階層、各勢力的代表們齊聚荊棘堡王宮大殿,就權力結構、軍事體制、財政政策等問題,爭執、妥協、交易的時候,大家似乎都忘了,這次聖戰的真正目的地,應該是南方的兩盟半島。

    在那里,李維正使出渾身解數應付艾哈邁德和休倫咄咄逼人的攻勢,各支佣兵殘部和新組建的民軍正與狂熱的聖火教徒浴血廝殺,戰區的民眾正承受著火與劍的蹂躪,淪陷區的老百姓正處於殘酷的社會轉型時期,品嘗著聖教新秩序帶來的痛苦滋味。

    「目前沙漠帝國在兩盟半島海域有三桅帆船大約一千一百余艘,與其相配合的瓦爾芹長船也有上千艘,在各淪陷城市繳獲的其他各類兵艦商船更是數不勝數,其海軍實力之強大,是我們望塵莫及的,如若硬拼,只怕根本不是對手啊。」

    諾豪憂心忡忡地分析著形勢道。

    「或許有一個辦法,學習當年的神威大帝,不理睬敵人的海軍,派陸軍攻佔敵人的港扣,摧毀敵艦的補給基地,然後迫其投降。」

    鄧肯建議道。

    「古今情況不可任意比附。三桅帆船有巨大的運載量,可以很長時間不靠岸航行,經得起長期消耗戰的考驗。」查理笑道,「另外,神威大帝可不是人人學得來的,率陸軍以一勝十,又談何容易?!」

    「艾哈邁德帶來了五十余萬被宗教信仰灌輸得不畏犧牲的聖火狂徒,還在半島淪陷區征募了三十來萬偽軍,陸軍實力也非常強大。我方呢?丹西領主正在為打穿交通線而奮戰,主力部隊盡皆陷身於詹魯盆地,即使能夠在取勝後及時趕來,為了控制詹魯的廣闊領土,也必須在那里駐扎相當數量的人馬。」查理繼續分析形勢道,「商都聯盟已經丟失了一半領土,各佣兵團的正規軍不足四萬,加上新募的民軍,總共也就十萬左右。想在陸地上戰勝沙漠帝國,只怕不比海上容易哪。」

    「查理說的不錯。如今的戰爭,海陸部隊必須協同配合,為了共同的戰略目標而奮斗,切不可只抓一頭,有所偏廢。」李維點頭道,「但艾哈邁德也不是沒有弱點,鯨吞了大片領土後,為鞏固統治,他的兵力也在越來越分散,而我軍頑強抵抗,拒絕決戰,以蘑菇消耗戰法與其對壘,也令他感到了兵力的不足。」

    「艾哈邁德試圖從兩個方面解決這個問題。第一,他強逼半島居民加入聖火邪教,然後在這里頭招募偽軍,維持半島南部治安,將戰斗力強的異教正規軍解放出來,派往北部前線參戰。第二,時值秋天,季風已然轉向,據我們的情報,沙漠帝國派了四百艘三桅帆船,運載搶掠到的巨額財富返航黑大陸。我估計,他們再次從黑大陸揚帆啟程時,還會載來大批聖火狂徒前來參戰。」

    「只就水軍而言,在一千多艘三桅帆船中,只有易卜拉辛統帥的一百余艘原本就是軍用戰艦,艦上水員悉數為聖火狂徒。這是沙漠帝國的正規海軍,也是異教徒恃以稱霸海洋的主力。」

    「其余的三桅帆船雖然可以改裝成軍用戰艦,目前薩格爾等港口也在加緊修建,但他們卻沒有足夠數量的,熟悉三桅帆船操作規程的水兵來駕馭。除了艦長、大副以及一些關鍵崗位外,其余槳手和船員,皆為強征的苦役或者投靠的偽軍。倘若我軍與之進行海戰,這些艦只並不足懼。考慮到忠誠度和缺乏訓練,艾哈邁德也禁止這些艦船輕易出海作戰,而主要讓它們承擔運兵任務。」

    「蛟龍軍團進入半島海域後,艾哈邁德急匆匆地把易卜拉辛的百余艘正規戰艦從各處調來集結。下令除這支艦隊外,半島東北海域嚴禁其他船只涉足。從這就看得出來,他對其余那些帆艦並無信心。」

    「現在海軍方面要做的主要是兩點。首先,趕快破解三桅帆船的奧秘,把刺探到的情報送給尤勒先生參考。弄清敵艦虛實,知己知彼的同時,也加快我們改進設計,造出更好的三桅帆艦的步伐。」

    「我已經派了很多間諜前去半島南部,打入造船廠內部,搜集相關信息。」鄧肯插言道,「不過艾哈邁德老奸巨猾,對造船廠實施嚴密的封鎖隔離,除沙漠帝國皇帝的羽林軍親自把守外,尚有不少聖火教高手參與布防,禁絕內外聯絡。我們進去了不少人,卻無法把消息傳遞出來。有兩個武功不錯的間諜曾試圖強行越牆而出,卻死在聖火教邪派高人的手上。」

    「把情況告訴丹西領主,要他加派武功好手前去刺探。」李維神色冷峻,「再困難,咱們也必須把這個謎團給破解了!」

    「即便搞到手,我看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查理說道,「搞到了構造圖,尤勒要改良設計,下水試驗,然後才能批量修建。三桅帆船的制造需要花相當長的時間,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建起一支艦隊的。我估計,沒有一年半載,別想收到什麼成效。」

    「另外,像我們的鐵甲海艦造一艘需要花三萬金幣。三桅帆船這麼大體積,沒有兩三萬金幣也造不起一艘來。」查理苦笑道,「蛟龍軍團這五十艘海艦,花了一百五十萬金幣,已經被領主和財長古爾丹稱為用金幣堆起來的艦隊。到時候,能撥出多少款項,三桅帆艦能造多少,實難預料啊。」

    確實,一艘海軍戰艦就是一部吞錢機器,沒有巨大的財力,不可能建立強大的海軍。自古至今,凡海上強國都必須同時是經濟強國和科技強國,否則不可能支撐得起這種消耗。當然,控制了海洋,扼住了海上貿易線,其好處也自不必提。凡沿海國家,有機會定然會加強本國海軍,也正是看中了海面上漂浮著的厚厚油水。

    「查理所言,正好涉及我想說的第二點。破解三桅帆艦的奧秘,是著眼於今後的激烈海上競爭,是為了我國的長遠利益考慮,但無法見到短期效果。就目前而言,最關鍵的在於,從沙漠帝國手里奪回制海權。」李維點頭道,「我剛才說過,易卜拉辛的那百余艘大海艦,乃是沙漠帝國海軍中真正的精銳,假如能夠將其打垮,其余的就好對付了。目前蛟龍軍團的任務,就是如何在明年夏季之前將其徹底摧毀。滅掉他們,至少一半的制海權就落到了咱們手里。如果拖到第二撥異教狂徒從黑大陸趕來,進一步加強水軍實力,咱們在海上估計就沒什麼戲可唱了。」

    「也不好打呀。三桅帆艦比我們的鐵甲艦大了一倍不止,人數多出一半。我軍總共五十艘海艦,兵員兩萬,而易卜拉辛的一百二十艘三桅帆艦就有七萬二千水軍。考夫利和威塞克的艦隊也會幫忙助戰。瓦爾芹海盜差點擊敗布魯斯王國主力艦隊,實力不可小覷。」查理嘆口氣,「尤其是這兩種艦只的互補性強,三桅巨艦成為長船的有力依托,長船則增強了三桅帆艦的靈活性。」

    「易卜拉辛和威塞克正在南部海域集結兵力,組成了一支擁有一百二十艘正規三桅帆艦,四百條瓦爾芹長船,水手多達十萬二千余人的龐大的混編艦隊。我方呢?五十艘鐵甲艦,兩萬蛟龍軍團勇士,是我們在半島地區唯一的海上力量。」查理邊說,邊把一張足有半個屋子大小的兩盟半島海域詳圖鋪陳在指揮台上,「選擇什麼樣的時機,什麼樣的戰場,以什麼樣的方式擊敗他們,一定要慎重研究啊。」

    所有的人都低頭凝視海圖,細細察看每一座島嶼,每一個港口,每一條海溝,每一道海峽,每一角海岬,每一簇礁石群……

    在海圖上,代表蛟龍軍團鐵甲艦隊的紅色圓圈團團圍住洛瓦港口,護衛這條海上生命線,而代表沙漠帝國混編艦隊的粗大黑箭頭,正從南向北,氣勢洶洶地朝他們撲過來……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2:00
第二十六集 第一章

  受狄龍的制約,丹西的夢想──詹魯和猛虎自治領兩國直接實現合並,完全落空。

  費盡心機,到頭來雖然把蓋亞掀下了王座,但坐上去的卻不是自己,只能把殘疾人萊德先拎上去,以堵住世人之口。蓋亞、蓋蘭已經梟首就戮,其他的王室直系除萊德之外,也被丹西斬盡殺絕,但有狄龍的掣肘,又考慮到國內的穩定,王室旁支仍無法盡除。

  名不正則言不順,這無疑增加了控制詹魯的難度。雖則如此,既然把這塊盆地劃歸本方的勢力範圍,整合詹魯的主導權還是落入丹西手中,他自然也要把應得的權力行使到極致。

  兩個不同的政治實體合並,有侵佔強奪、自願聯盟兩種形式。限於特殊的國內國際形勢,丹西只能選擇後者。

  以聯盟形式實現合並,而且沒有合法的名分,確實是一大挑戰。丹西為此也絞盡腦汁,想盡辦法。

  他的計劃是,在撈足實權的前提下,先行打好基礎,搭起框架,徹底架空萊德,等待直接合並的最佳時機。名分不可忽視,但實權的控制更為重要。掌握住實權,當條件成熟的時候,一切都將水到渠成,實至名歸。

  兩國合並的手段,無外軍事統合、政治聯合、經濟聚合、文化融合,從各個方面促使兩國的一體化。

  軍事和政治是兩國合並的前提。暴力是建立秩序的基礎,政權是秩序的主要實施機構。世界是很現實的,不掌握軍權和政權,說話就沒有份量。才華再出眾,手段再高明,你也得不到施展的機會。

  但經濟和文化才是根本。武力逼迫和高壓政治可以帶來屈從,卻不能讓人心悅誠服,樂意追隨。能否實現真正的長治久安,取決於經濟聯系的緊密度和文化意識的心理認同度。

  付出極大代價換取到合法掌控詹魯大權的機會,丹西自然是煞費苦心,要把巨額的預付款撈回來。

  丹西撇開萊德,自行頒布大赦令。除了保王黨中的一些頑固的首惡分子外,余者皆得以免罪,獄中的囚犯也都得到了減刑和赦免,以贏取詹魯人心。

  猛虎自治領和詹魯王國簽訂永久同盟協議,在軍事、政治、經濟、文化等諸方面同進共退,相依相靠,連為一體。

  詹魯的政權體系做了很大調整。

  詹魯王國的宰相設為虛職,由國內幾大有權勢的貴族輪流擔任,每隔半年更換一位,享有尊貴的頭餃,卻無行政實權。

  猛虎自治領高參貝葉,原閃南郡總督、名臣帕巴特,被延請為詹魯王國的國是顧問。兩人名義上是輔佐國王和宰相,實際上真正把握該國政權。帕巴特繼續干自己最擅長的工作,負責詹魯的經濟復甦與內政開發事宜,貝葉則操持其他方面的大權。

  因從河源郡撤軍,席爾瓦接替帕巴特出任閃南郡總督。紅發左相專門負責西線,對付來自狄龍本土的威脅,故而他還兼管整個閃特、河源郡、奔流河沿岸的所有軍事布防事宜。

  詹魯境內各郡、市的地方政府進行大換血,所有官吏重新擢拔和任命,並同時向丹西和新王萊德宣誓效忠。

  猛虎自治領和詹魯達成協議,實行有計劃的官吏互換交流。每年兩國都抽調一定比例的地方官到異國異地就職,以增進官僚層對兩國政治體系和制度的了解,進一步加強對詹魯地方政權的控制和滲透。

  詹魯軍隊進行整編重組,並同時向丹西和新王萊德宣誓效忠。

  在足額支付蓋亞遺留的欠餉後,原詹魯境內的非精銳部隊遭到裁撤,返鄉加入恢復經濟的行列。剩下的二十萬精銳正規軍組建詹魯軍團,以甘斯特為軍團長。此外,甘斯特還兼任軍部大臣這一重要職位。

  十萬山地民軍組建為山地軍團,由丹西的心腹威達任軍團長。

  與政府機構的做法相同,詹魯軍團、山地軍團的軍官,每年也實行一定比例的互換交流,和猛虎軍團、中央軍團、閃特軍團、北風軍團的中基層軍官置換,增進軍官層的友好關系和戰斗情誼。

  詹魯將士的軍薪按自治領同等標準支付,收入水平較原詹魯王國有相當大的提高。而武器制式、操練守則、獎懲規定等各項制度,亦照搬猛虎軍團的一套執行。

  軍隊駐地也實行了輪換。本次出征兩盟半島,約有包括亞農麾下禁軍降部在內的十萬詹魯步兵跟隨增援大軍同行。與此同時,十萬猛虎軍團的步兵接管了他們的防區。這些猛虎步兵也歸威達指揮,扼控各戰略要地。

  如此一來,詹魯境內的實際駐軍結構就發生了變化,三十萬國防部隊中,詹魯軍團、山地軍團、猛虎軍團各佔三分之一,丹西的心腹兄弟威達控制了二十萬,降將甘斯特控制十萬,軍權完全掌握在了丹西手中。

  財政方面,丹西取消蓋亞多如牛毛的苛捐雜稅,詹魯境內的稅率統一核定為百分之十五。

  商貿方面,取消兩國間商品出入境的關稅。

  對全境交通網絡進行全面梳理,整修和拓寬道路,連通險阻,鼓勵兩國間的商貿往來。

  曾因戰爭和賠款問題一度停滯的各內政工程項目,在帕巴特的主持下全面啟動,興修水利,築堤建壩,引水灌溉,采礦鑄鐵,伐木織布,同時振興農業和手工業。

  貨幣、度量衡、法律制度等,兩國統一按猛虎自治領的標準執行。

  康坦諾夫出任詹魯大牧區主教一職,接管境內各教堂,掌握任命和管理所有神職人員的大權。

  鼓勵無地、少地的農戶遷居大荒原,參加淘金及其他開發活動。

  鼓勵兩國民間的婚姻嫁娶,政府和教會給予一定的賀禮。

  鼓勵兩國文化交流,互相選送大批年輕人前往異國的院校學習。

  ……

  或許最為關鍵的是如何處理萊德國王,這也是丹西和狄龍爭議不休的問題。

  萊德這塊招牌既要豎起來以抵擋各方面的攻擊,緩和矛盾,又必須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丹西的建議是,萊德的身體狀況不適合主政,要送他去巨木堡醫病,等康復後再回詹魯。在巨木堡有更加優越的醫療條件,有各地請來的名醫為其治療殘疾。

  狄龍當然不願如此。萊德雖是傀儡,但作為一國之君,影響力非同小可,也是制約丹西的一張王牌。如果這張王牌被丹西收起來鎖進匣子里,詹魯的牽制作用就將蕩然無存,丹西將更加為所欲為。他的建議是,送他去奧利維拉治病,那里可是大陸聞名的醫藥之都。

  兩人商議來商議去,最後也只有各讓一步,互相妥協。萊德不留在荊棘堡王宮,把國璽留下,全權委托貝葉和帕巴特處理國政。在偏僻的詹魯山區建一所行宮,猛虎自治領和聖瓦爾尼各派五百軍士「護衛」,醫護人員也兩國各出一半,為其治病療養。

  萊德不待在首都礙手礙腳,丹西施政阻力大減,可以滿意。牽制丹西的這張牌並未作廢,狄龍也無不可。

  丹西在荊棘堡其間,新政策一項項頒布,新官吏一個個接過委任狀奔赴各方,新部隊一支支組建並向新王宣誓效忠,新秩序也在詹魯各處逐漸建立起來……

  從十月份開始,丹西和狄龍一直待在荊棘堡處理政變後的有關事務,相互討價還價,頒布各項政策,接見新任將領、官吏和各方代表,進行演講演說,做各種不能見光的幕後交易,忙得不可開交。尤其是丹西,為建立詹魯王國新秩序竭心盡力,嘔心瀝血,忙到幾乎連上廁所的時間都要捧一卷公文翻閱。

  兩位聖徒在荊棘堡一待就是一個多月,直到十一月中旬方才把各項大事議定辦妥。

  狄龍和凱魯先行率軍出發,前往半島參戰。

  本支從陸上開往兩盟半島的基督教神聖同盟援軍共計四十八萬人︰猛虎軍團三十萬,其中步兵十萬,騎兵二十萬;詹魯軍團十萬,悉數為步兵;聖瓦爾尼正規軍六萬,其中步騎各半;十字軍團兩萬。

  指揮體系仍尊重各國舊制,狄龍率聖瓦爾尼軍和十字軍團八萬人為前鋒,凱魯率猛虎軍團和詹魯軍團的四十萬主力部隊跟隨在後……

  丹西拖至十二月初才正式動身。

  詹魯的實權確實被他牢牢抓在手里,但是,名分問題卻一直是他心里一塊放不下的石頭。保王黨的勢力是被壓制下去了,但與自治領離心離德,潛伏下來伺機而動者,肯定存在。外部勢力也會趁機勾結,從中尋覓盟友,他們如果想挑起爭端,介入詹魯事務,可以輕易地找到借口。因實權在握,如若猛虎軍團作戰順利,自治領繼續穩步發展,自然不懼,可如若出現困難的局面,詹魯人會做何選擇,這塊盆地能否免除動蕩,可就難說了。

  於今之際,只有不斷加深兩國民間的經濟依存度、文化認同度,才能從根本上保證軍事和政治上的特殊同盟關系,為將來的合並掃清障礙。而想要做到這一點,絕非易事。

  貝葉、威達在荊棘堡駐留不走,康坦諾夫和帕巴特等人也陸續抵達,詹魯的各項新秩序開始還算順暢運行,直到此時,丹西的心才能略略放下,帶領衛隊去追趕前頭的大部隊。

  ※※※

  詹魯政變時期,沙漠帝國方面也沒有閑著。

  艾哈邁德征集的大批偽軍組建成型,他們深入半島各城各地,替換沙漠帝國正規部隊,接管各佔領區。

  這樣一來,二十余萬正規部隊得以從半島南部各地脫身出來。他們騎馬乘船,奔赴戰線日益拉長的北方戰場。

  經過一段時間的兵力調度後,這些帝國精銳部隊陸續抵達了前線。二十余萬修整數月的狂熱好戰分子,一到戰場就會同前鋒友軍發起猛攻。李維苦心孤詣,想盡辦法,但在這壓倒性的兵力優勢面前,在艾哈邁德排山倒海般的攻勢面前,也無計可施,只能繼續退縮。

  已經喪失一半領土的商都聯盟,又有數十座城市和大片沃野慘遭異教徒蹂躪,全境被擠壓成一條東西向的狹長地帶,在李維的帶領下繼續頑抗。

  整個兩盟半島,就如一塊富得流油的肥肉,沙漠帝國這只恐龍已將其吞下了幾近九成。剩下的那一小片,也已餃入嘴中,即將被撕咬,嚼碎,吞咽……

  易卜拉辛率領龐大的混編艦隊,也逆風北上,緩緩逼近洛瓦港。

  恍如冰山漂移,地圖錯位,海面上變魔術般出現了一座群島,島上矗立著一個接一個的巍峨堡壘!

  又似地獄之門轟然裂開,無數海底巨獸浮出水面,露出脊背,對著洛瓦港張開大嘴,齜出銳齒!

  在它們面前,強大的蛟龍軍團似乎縮成了一條小蛇,繞在洛瓦港周圍,一圈圈地盤起身子,蛇頭豎起,警惕地看著緩緩涌來的敵人……

  加緊軍事擴張,不斷拓展新國土的同時,在艾哈邁德和休倫的主持下,於後方建立聖教新秩序的各項工作,也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如果說,丹西對於詹魯的並吞仍主要倚仗於政治、經濟和文化手段,而將軍事手段放在從屬和輔助地位的話,那麼,沙漠帝國對佔領區的重建新秩序,就是赤裸裸、血淋淋的軍刀政策,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了。

  這場興起於海洋,席卷整個半島的可怕風暴,把繁華的半島各城摧折得體無完膚。

  屠殺、搶劫、奸淫、強征,這些常見的戰爭暴行在各淪陷區普遍上演,而宗教戰爭的特點又使得這些暴行更加殘酷,更加肆無忌憚。

  殺死邪教徒,不需要在良心上擔負任何責任,反而能升入天國,那麼,為真主效忠的最好方式,就是將他們斬盡殺絕,一個不留。當然,邪教徒的財產是真主賜予的禮物,自然是收之無愧,他們的女人供自己享用,也是天經地義。有這些堂皇的理由為自己開脫,道德的束縛力幾乎不復存在了,戰爭的破壞力也在以倍增的方式加劇。

  艾哈邁德之所以用征集來的偽軍替代沙漠帝國正規軍掌管後方治安,佔領區越來越大,戰線越拉越長,兵力集中不易,而龐大的敵軍正在開向半島,必須要加強前線實力,這些自然是主要原因。但顧念到今後長期發展的需要,避免濫殺行為對復甦經濟的破壞作用,也是做此決策的一個重要考量因素。

  對於信仰堅定的異教分子,除了屠殺滅絕之外,沙漠帝國還有另一種經濟上更劃算的處理方式──奴役。

  很多人被套上鐐銬,充當苦役,從事內政工程、物資運輸、武器制造等各種繁重的體力勞動。

  集中苦役人數最多的,當屬薩格爾港旁邊的造船廠,超過五萬人被看管著在此制造、修理和改裝艦船。

  冬季時節,苦役們衣衫單薄,赤著腳丫,坐在碼頭邊等待中午開飯。飯菜很差,稀粥加幾片爛菜葉子,還要由一個老頭從桶里舀出來,依次倒入苦役們的碗內。

  塔科低下腦袋,散亂的長發遮住額頭,雙眼卻從發際的縫隙里四下掃望。

  為了獲取三桅帆艦的奧秘,自治領派出了數十名間諜人員刺探情報,想辦法混進了這個造船廠當苦役。

  諜報人員邊做工邊記憶,通過幾個月的時間,終於把整艘船的船頭、船尾、甲板、船艙、桅桿、風帆、纜索等各個部分的構造、尺寸、連結方式等全弄清楚,並畫出上百張圖紙。

  不過,他們能通過詛咒聖火教、斗毆、喝酒等各種方式混進造船廠,卻沒有辦法出得去。

  船廠完全就是一座無法逃脫的監獄。四周圍牆高達兩丈,而且有三道之多!牆上覆蓋著尖刺,周圍布滿鐵網、壕溝、陷阱、捕獸器、機關等。無數哨塔、堡壘繞牆而立,由兩千艾哈邁德的羽林軍把守,關鍵地段還有帝國的宮廷御衛和聖火教高手,在那里定點窺視或者來回巡邏。

  曾有兩名武功頗好的死士試圖跨牆而逃,結果被聖火教高手打死。他們雖然含毒而亡,沒有被查口供,但身上的圖紙卻暴露了意圖。這兩次事件,使得獄卒們看管得更嚴密,還來了幾次臨時性的突擊大搜查。

  為了盡早帶出圖紙,獲得三桅帆艦的秘密,丹西派出了自己的角斗士好友塔科前來完成任務。

  在人才濟濟、名將如雲的猛虎軍團里,塔科的知名度並不高,但其武功卻與丹西同門修藝,相當出眾。



  為防被人看穿,塔科不僅改妝易容,而且連續轉了兩個采石場,買通了幾名偽軍,以聚眾鬧事,試圖逃跑之名,終於在一周之前被合乎情理地送進了這座看押最嚴密的苦役營。

  「你的飯!」

  老頭將一瓢稀粥倒進塔科的碗里。他的破衣袖耷拉下來,遮住了身後哨兵和其他苦役的視線。

  在視線的死角處,塔科非常敏捷地將一卷捆扎得很細的紙團兒抓到手中。他的動作非常快,沒有任何人察覺。

  塔科自然清楚苦役里有哪些是本方間諜,但他自己的身分卻只有這個送飯的老頭兒知道。

  除了塔科和這個老頭之外,其他情報人員之間也互不相識,這麼做,是為防止一旦出現內奸,就會全體暴露,間諜網絡被徹底破獲。

  可不要小看這個老頭。雖然照間諜這行的行規,一入門,身世和名字就會被徹底忘卻,連塔科也不知道老頭的真實姓名,但他卻知道老頭兒另一個響亮得多的名頭──金鑰匙六號。

  猛虎自治領的情報系統,形象地用開保險櫃的鑰匙代表間諜,以金銀銅鐵來劃分等級,並按入門早晚賦予序號。從這個老頭的等階序號可知,他屬於最早一批加入情報網的精英,是由席爾瓦親自培訓出來的高級間諜。

  金鑰匙六號自然是除塔科之外最受自治領信任的臥底,因其崗位的特殊性,也負責傳遞圖紙和信息,並聯絡和組織各類間諜活動。

  塔科默默地喝著粥,不動聲色地將小紙捆兒塞入衣袋。

  今天是他最後一次接收圖紙,總計二百一十四張各式圖紙都已經收全,剩下的任務,就是如何脫離此地,將它們送至尤勒手中了……

  「集中!集中!」

  塔科正自邊喝粥邊思索的時候,一隊帝國羽林軍驅趕著吃飯的苦役們站起來。

  「聖火勇士大捷!」

  「猛虎軍團已經戰敗!」

  「猛虎軍團已經戰敗!」

  一個聖火教徒邊敲鑼邊扯開嗓子大叫,身後一隊聖火狂徒押著一輛高台馬車緩緩開過來。

  塔科的視線越過敲鑼者的頭頂,卻渾身一顫,手里的鐵皮碗竟「匡」的落在地上!

  在高台上有一根刑柱,上面赫然綁著昆達!

  昆達顯然受過難以想像的酷刑。

  威名赫赫,英姿颯爽的大將,如今滿身血污,蓬頭垢面。他耷拉著腦袋,表情麻木,目光無神,任由幾個大嗓門的小卒羞辱折磨。

  塔科看得火起,拳頭攥得嘎嘎直響!

  「哎!你的碗掉了。」

  就在塔科抑制不住就要沖出去的時候,那個送飯的老頭不知怎的已經拿著塔科掉下的飯碗,擋在他身前。

  塔科狠狠吸口氣,接過碗,別過頭,不忍再看高台上兄弟受折磨的慘狀。

  「告訴你們,別指望什麼猛虎軍團!丹西已經戰敗,聖火勇士把猛虎軍團殺得片甲不留!」

  「看見了嗎?!這一位就是他們的副軍團長昆達,被我軍生擒活捉!」

  「邪教豬玀們,別抱什麼幻想!老老實實順服聖教,接受陛下的仁政,否則,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

  高台上的喊話聲漸去漸遠。

  塔科低著頭,緊閉著眼。

  手里的洋鐵皮飯盆,被他捏成了一個炙熱的鐵疙瘩!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2:01
第二十六集 第二章

  塔科在甲板上釘著釘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身旁的苦役聊天。

  「上帝啊!垂憐我們吧!」苦役搖著頭,嘆著氣道︰「連猛虎軍團都戰敗了,這苦日子,看來是沒個頭嘍!」

  「聽異教徒的謊言,不如去相信魔鬼!」塔科本想狠狠的批駁一番沙漠帝國的伎倆,忽然想到這可能暴露身分,故而連忙轉移話題︰「對了,你來了多久了?」

  「我可是這的元老嘍,船廠剛建的時候就進來了。」苦役繼續嘆氣︰「半年來,當年的老伙計被折磨得死了一大批,我能活到現在,上帝已經夠眷顧的了。」

  「有沒有人逃出去過?」

  「逃?!」苦役點頭道︰「半年里有兩百多人試圖逃跑,最有希望的五個人竄過了三道圍牆,落到了外頭的地上,可惜,沒跑出幾米,還是讓人追上打死了。」

  「水路呢?」

  「那有兩道大鐵閘,連條梭子魚都進不來,怎麼跑?!」

  「地道呢?」

  「圍牆外頭有聽甕,還到處有人帶著軍犬巡邏,那些異教徒的狗,鼻子靈得很,一鑽頭就撲過來。」苦役不由得仔細打量起塔科來︰「兄弟,看來你對越獄滿在行的嘛!」

  「嘿嘿,不瞞兄弟,」塔科連忙傻笑道︰「我越過三次獄,但最後都被抓回來了。進來的時候,因一點小偷小摸才判了兩年,只因自己受不住煎熬,連續越獄,最後弄成了終身苦役。」

  苦役笑道︰「老兄,你算走運的了。你是在異教徒進來之前入獄的吧!你知道現在那些混蛋是怎麼對待小偷的嗎?!左手偷的就剁左手,右手偷的就剁右手!你說說,這些人有多殘忍?!」苦役繼續在那里念叨︰「要我看,被剁掉一只手,還不如蹲在牢里頭爛掉的好。」

  塔科則已經不再聽牢友的嘀咕。

  他繼續心不在焉地敲釘子,眼楮卻開始瞟向旁邊那艘已經完工的三桅帆艦……

  ※※※

  陸上的援軍雖然未到,但畢竟正朝洛瓦城飛馳趕來,而海軍,卻不可能再指望有援軍加盟。五十艘鐵甲艦、由民船改裝的三十幾條輔助艦,就是查理手中可以動用的全部水上力量了。

  洛瓦城港口,坐落於一道彎曲狹長的海灣之內,兩側都是懸崖,地勢十分險要,易守難攻。

  盡管易卜拉辛的龐大混編艦隊明日即將抵達,但查理除了派出巡邏艦艇不斷出去搜查情報,偵敵動向外,戰船一艘未動,全部蜷縮在海港中待命。

  當然,不是說查理就什麼也不做,完全消極防御,被動挨打。

  偵測艇載著測量員在港口附近到處轉悠,測量水深,標識礁石,記錄潮汐變化規律等。

  港務人員把建港以來的所有水文資料都搬了出來,查理帶著蛟龍軍團的艦長們一邊埋首查閱,一邊在紙上寫寫記記。

  在灣口的懸崖上,三個  望塔高高矗立,目力極佳的哨兵日夜守望,並可通過烽火、旗幟和狼煙,向港內的水軍報訊。

  百余台大型投石機也被分拆搬上崖頂,然後重新組裝起來,沿著崖壁一字排開。投石手們每日進行訓練,提高肌肉力量,提高打擊的精確度。

  在崖頂上還裝有十架巨型凹鏡,用黑幔和牛皮罩住,防止日曬雨淋對它們的損毀。士兵們每日小心地拭擦,揩去灰塵。

  自從累斯頓河大水戰之後,這種光學武器就再沒有機會上戰場耀武揚威,這次查理也隨船帶了十台過來,希冀它們為洛瓦城海防建功立業。

  在洛瓦城碼頭旁的一片沙地上,百余條長凳一字排開,上頭坐滿了年輕人。雖是冬季,大家卻都光著膀子,手握長長的木漿,喊著號子,不停地一起劃動,汗水滴滴答答地落在長凳、沙地和木漿上。

  這些人都是新近募集的民軍戰士,大部分是從城內的店員、逃難入城的村民中擢拔出來的。

  長期優裕富庶的物質生活,使得各商業城市里控制經濟命脈和議會政治的豪商巨賈,變成了懦弱怕事、屈從強權的軟骨動物,早年建立城市的先輩們那種開拓、進取、敢於冒險的精神,在他們身上蕩然無存。反倒是在底層市民和城郊農夫的身上,依稀能看到這些金子般寶貴的精神和品格,在襤褸的衣衫下熠熠生輝。

  盡管招募了足夠多的水手和船員,足夠那三十余艘輔助艦使用,但按照丹西的指示,查理仍從本地市民中征募了數千民軍戰士,對他們進行水戰訓練。

  因暴力而屈服的苦役,因金錢而受雇的水手,在保衛家園的大戰中,戰斗精神和抵抗意志都遠遠比不上本地居民。戰斗技能固然重要,但這可以經由訓練而達成,而士氣和斗志,卻是戰爭中第一位的要素。

  此外,丹西招募和訓練本地民軍,也顯示出他對兩盟半島的未來構畫。

  猛虎自治領可不想白白替商都聯盟打仗,把異教徒趕下後就撤軍離去,但作為外戰主力的猛虎軍團,卻又不可能常駐半島。當他們返回本土後,余下來的軍事真空由誰佔據,半島的安全由誰維護,必須事先做好計劃。

  ※※※

  「近點,再靠近點!」

  「小寡婦號」龍船輕巧地在風浪中竄躍,威塞克坐在船桅頂端,一邊眯眼細瞧,一邊大聲吼叫。

  敵人如此消極地留守海港,易卜拉辛有些狐疑,故而派威塞克親自前來偵察敵情,看看對手到底在玩什麼花招。

  「老大!不能再近了,他們的投石機都能砸到咱們船上了!」

  「怕死就別吃這行飯!快,給我靠近點!」威塞克一邊吼著,一邊在海圖上仔細標下每一架投石機的位置,記錄崖頂上的兵員人數。

  「三點鐘方向來了一塊石頭!」小寡婦號上傳來一陣驚叫。

  「砰!」

  槳舵手還沒反應過來,一塊巨石在距離船沿兩米處落入海中,激起的巨浪幾乎直達坐於桅頂的威塞克!

  「奶奶的,還真他媽有準頭!」威塞克口里嘟噥著,在紙上記下「投石精確性很高,需要小心提防」一行字。

  此時,幾艘蛟龍軍團巡邏艇顯然也發現這艘海盜船的身影,開始呈一個扇面朝小寡婦號撲過來。

  可是瓦爾芹長船的速度之快確實絕世無匹,小寡婦號的航海技巧也非常之高,這艘龍船在崖頂投石和海上敵船的縫隙間飛馳,硬是繞著灣口兜了一圈,把一切都觀察個遍後,方才巧妙地突破封鎖網,朝南疾駛而逃……

  ※※※

  「咦?那個披頭散發,總是滿身虱子的家伙呢?」快吃晚飯的時候,一個苦役問道。

  長頭發,易於遮蓋本來面貌,滿身虱子,人們肯定不樂意接近,故而能更好地掩藏自己的秘密,更少機會被人看穿。

  「誰知道,興許是進焚尸間了。」另一人打著哈欠答道。

  船廠里惡劣的生活條件,艱辛的勞動強度,人又這麼多,累死、餓死、病死、疾疫、庾斃者,每天都有幾十個。突然少一個人,既沒人管,也不會有人在意。

  苦役營不是軍隊,苦役們整日麻木地勞作,兵士們看好水陸出口,不讓有人逃跑就行了,不可能每天浪費幾個小時時間,把幾萬人從頭到尾點個數,再跟進焚尸間的死人、新進來的苦役核對。每天都有一批新人進來,每天都有一些人死去,來回點數、算帳,估計會把人累死。反正進來的人,橫豎是個死,早死和晚死而已,除了苦役自己本人,他的生死,沒人去操那份閑心。

  「上午看還蠻有力氣的,怎麼這麼快就暴斃了。」發問的那個苦役拎起飯盆︰「唉!可憐啊!不知道我自己什麼時候去見上帝,見了他,我一定要問,為什麼讓我受異教徒這麼長時間的折磨……」

  苦役嘰嘰咕咕走下那艘未完成改裝任務的三桅帆艦。

  這艘船的旁邊泊著一艘已完工的軍艦,一些帝國衛兵牽著嗅覺靈敏的獵狗,正在一寸一寸地檢查船艙、甲板各處,看是否有人藏在里頭。

  檢查完畢,確認無任何苦役躲在船上之後,一批帝國水軍正式接收軍艦。

  水兵們進入各自崗位,帆艦下水,搖槳升帆,朝船閘開去。

  在閘口處,又有看守士兵帶著獵犬登船搜索各處,一一核對每人的身分證明。兩艘小艇繞著大船仔細巡查,上面坐著幾位聖火教的武功高手,仔細觀察是否有人附在船沿。

  最厲害的是,他們還用一條長達數十米的鋒銳長刀,在船底的水面順著逆著來回劃拉幾遍,以確保無人附在船底。

  兩處船閘都這麼搞一遍,戰艦出港足足花了兩個多小時的時間,到達海面的時候,已經是繁星滿天了。

  冬季時節,亞熱帶地區的海域也有了些寒意,除必須堅守崗位的槳手、舵手、操帆手和  望員等人之外,其余聖火教水兵們都縮進船艙里去了,沒誰有興致到甲板上兜風。

  就在海浪翻涌的船沿,悄悄伸出一根透氣小竹管。隨即露出塔科亂蓬蓬的腦袋,在那呼呼地喘個不停。

  作為丹西的同門師弟,塔科的內功比之普通好手高出甚多,在水下用龜息大法藏身了數小時之久!當然,這也把他憋得夠嗆,再拖延幾分鐘,估計他就會撐不住,要從水里鑽出來露頭了。

  趴在船沿喘了一陣後,看看周遭無人注意,塔科悄無聲息地重新鑽入水中,如同一只游魚,朝幾里外的海岸潛泳而去……

  ※※※

  到了晚上,順風而逃的小寡婦號就與正逆風北上的易卜拉辛混編艦隊會面了。

  「看來,查理一直沉醉在上次打敗塞爾樓船艦隊的勝利之中不能自拔,竟然還想故伎重演,靠狹窄的水道和岸上部隊的協防來置我軍於死地呢!」聽完威塞克的匯報,易卜拉辛不由得冷笑起來。

  「可他們要是縮在港口里頭,咱們也沒辦法去對付他們呀!」

  「那當然,軍艦直接去找陸上堡壘較勁,等於自己活得不耐煩了。」

  誠如易卜拉辛所言,如若沒有陸地友軍的配合,軍艦應盡量避免與岸邊要塞交鋒,這是海軍的一條作戰原則。

  海戰不同於陸戰的一個重要特點便在於,海戰失利的後果是毀滅性的,比之陸戰要更加殘酷。陸戰是以瓦解對方的組織為目的,海戰則是以摧毀敵人的艦只為目的,陸軍可以潰退敗逃,而軍艦一旦沉沒,船上的人逃生機會渺茫,幾乎為零。

  除非海軍對陸地防御部隊擁有壓倒性優勢,否則,軍艦在堡壘森嚴的近岸水域游弋存在著巨大的危險,派軍艦硬拚陸地堡壘更是愚不可及。軍艦再硬也撞不過堅固的海防要塞,比賽遠程武器更是海軍的弱項。陸基遠程武器只需幾次準確的投射就能將一艘戰艦擊沉,而艦基遠程武器即使上百次射擊,也不一定能夠壓制得住近岸陸軍基地。

  最關鍵在於戰損補充方面的差距。近岸陸軍基地的武器和人員可以很快得到補充,戰損後也可以迅速修復和重建,而軍艦遭到重創就會立刻失去戰斗力,無法恢復,一旦擊沉,更是徹底完蛋。

  當然,海軍的威力不是體現在軍艦與陸地堡壘硬踫硬的交鋒上。水軍艦隊除了消滅海上敵對勢力以奪取制海權外,更多的任務還是在近岸水域活動,配合本方陸軍作戰,搶灘登陸、圍困封鎖和幾面合攻等。當與陸軍協同作戰時,海軍的威力就顯示出來了,失去制海權的一方將面臨補給不暢、調度失靈、兵力困窘、多面受敵的可怕局勢,往往因此飲恨敗北。

  「那咱們不是沒辦法完成陛下的殲滅鐵甲艦隊的命令了嗎?」

  「無法完成任務總比打敗仗要好,跟陛下解釋清楚形勢,他是不會怪罪的。」易卜拉辛晃動著手里的果汁道。

  聖火教禁酒,常年的海上生活也需要防止敗血病,故而果汁成為沙漠帝國戰士最喜歡喝的飲料。

  「那我們該怎麼做呢?」

  「封鎖洛瓦城港口。咱們當一回監獄看守,把鐵甲艦隊鎖在囚籠里頭。雖然這會把我方艦隊也拖在洛瓦城水域,但鐵甲艦隊是敵人在半島地區的唯一一支海上力量,他們跑不出來,整個制海權就仍然完全掌控於我們手中。」

  「我們的三桅帆艦帶有足夠的補給,封鎖個一年半載都沒有問題。我軍後方也有足夠的船只,完成運輸任務不需要我們這種正規艦隊去干。而把唯一的敵方艦隊封鎖在洛瓦港里,後方就是安全的,無需我們去護航。」易卜拉辛飲口果汁道︰「當然,要是查理受不了,沖出港灣,到寬闊的海面上來作戰,我也是歡迎之至。」

  易卜拉辛常年統率帝國的水師艦隊,深悉海戰之精髓,其元帥軍餃絕非虛得。他的一番分析,直聽得威塞克心服口服,點頭不已。當然,像他這種級別和資歷的將領,也有權根據具體形勢修改作戰計劃,而不是機械死板地執行命令。

  「那好,我軍明天就將抵達洛瓦港,」海盜頭子狠聲道︰「把查理的小蛇軍團徹底鎖死在囚籠里!」

  ※※※

  塔科掃視四周,悄悄地爬上岸。

  這是離薩格爾港不遠的一處郊外沙灘。聖火教教義嚴苛,禁令極多,對食物、衣著都有嚴格的規定,遑論海邊嬉戲這種傷風敗俗的行為了。昔日市民們的休閑寶地,如今一片蕭條荒涼。

  他縮身在一塊大岩石後邊,打開懷里的牛皮小囊察看。

  還好,事先用牛皮和油紙仔細密封好的幾百張圖紙,並未受到海水的浸濕。

  運功蒸干身上的濕衣後,塔科將小囊揣入懷中,貼身藏好。

  看看四下無人,塔科貓腰鑽出來,在月光下大踏步朝北行去。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2:02
第二十六集 第三章

  冬日暖陽高照。

  帝國元帥易卜拉辛率領混編艦隊到達了洛瓦港口之外的海域。

  這支艦隊計有三桅帆艦一百二十艘、瓦爾芹長船四百艘,水軍總人數多達十萬二千餘人。

  戰船的數目看似不如第一、第二次登陸時那麼多,卻屬帝國的水師精銳。

  所有的三桅帆艦上,水手和甲士全部為聖火狂徒,他們熟悉帆艦運作,水戰經驗豐富,是帝國海軍中當之無愧的主力。而瓦爾芹長船上的海盜,也是縱橫西大野uU地的狠角色,海戰能力極強。

  敵人欺負到家門口,查理自然也率領蛟龍軍團的五十艘鐵甲艦魚次駛離洛瓦港碼頭,啟航迎敵。

  不過,正如易卜拉辛所料,鐵甲艦隊開至海灣口一帶就不再前進,與沙漠帝國的混編艦隊隔開約一海里的距離,遙相對峙。

  說洛瓦港灣狹窄,其實是相對於無垠大海而言的,其水道寬約四五百米,灣口的入海處更有六百米左右的寬度。若不是能容十餘艘船並排進出,洛瓦城繁榮的航運業是不可能發展起來的。

  查理把五十艘鐵甲艦隊分作五列,排成一個密集的方形艦陣。

  易卜拉辛則將混編艦隊分為三列,呈一個半月形,將鐵甲艦隊堵塞在港灣口處。

  兩方都打出旗號向對方挑釁,但誰都不願主動出擊,離開對本軍有利的水域,接受不利條件下的海戰。

  在射程夠遠,威力夠強的遠程武器出現之前,接舷和沖撞是最主要的兩種水戰方式。其他的作戰方式,或者因科技水平的制約,或者受各種條件的限制,無法在所有戰場應用,只能居於從屬地位。這種局面甚至在威力強大的遠程武器被裝配上艦的早期和中期,也依然未被打破。

  接舷是陸戰思想在海上的延伸。海軍將士將一艘艘戰船看作一片片浮在水面上的可移動「野ua」,派甲士登上這些「野ua」,將敵人消滅,這里就變成了本國的「領土」。

  沖撞則把一艘戰船看作一個易沉的整體,一片易碎的雞蛋殼。把那片雞蛋殼撞碎、掀翻,不需要進行血淋淋的肉搏,就能奪取海戰的勝利。

  接舷戰的勝負取決於載員數量的多寡,沖撞戰的勝負取決於艦船的堅固程度。

  查理把艦隊排布在港灣之內,不再外出,易卜拉辛把艦隊陳列於灣口之外一海里處,不再前進,顯然都是在充分了解敵我艦只優劣之後,做出的戰場選擇。

  三桅帆艦船體大,載員多,但比較笨重,適於在廣闊的水面進行接舷戰。鐵甲艦的特色也非常鮮明,船體堅硬但載員較少,故而長於沖撞,短於接舷。在狹窄水道中進行沖撞戰,對他們最為理想。

  海面上出現無法打破的僵持時,崖頂上的半島軍團戰士們則在鄧肯的帶領下,出頭來幫助友軍。

  易卜拉辛顯然接受了威塞克的告誡,在離岸近一海里處布陣,令投石機無法打著。

  接連試射幾顆投石,都在敵艦前頭老遠落入海中,投石手們不得不放棄參戰念頭。

  不過,鄧肯手中還有另一張王牌──巨型凹鏡。

  這種原始光學武器只使用過一次,雖有耳聞,但對於其射程、精度和威力等的具體指標,易卜拉辛並不清楚。

  帷幔被拉開,凹鏡露出亮閃閃的凹面。

  今日陽光明媚,正是它們建功立業的好機會!

  「大家聽我命令!所有凹鏡對準一艘三桅帆艦,」鄧肯指著底下的沙漠帝國艦陣道:「就是第一排右首第一艘,將它徹底焚毀!」

  車輪滾動,繩索拉扯,十架凹鏡開始調整焦距。

  被選中的那艘倒霉的三桅帆艦,一點也沒有意識到災難降臨。

  當十個熾點無聲無息地投在它的風帆上時,聚光產生的高溫一下把那片帆點燃了!

  緊接著熾點游動,所有的風帆都開始著火!

  帆艦上的艦長尚在莫名其妙中,突然降臨的天火已經騰起熊熊烈焰!

  船員們手忙腳亂地去取水滅火時,十架凹鏡已經微調完畢,把熾點對準了船艙……

  易卜拉辛剛開始也是一臉茫然,還以為是那艘帆艦自己操作不慎,從而引燃了大火。

  可當他抬頭望向崖頂時,方才感覺不妙。

  「快,打旗號,艦隊後撤一海里!」

  彩旗狂揮,混編艦隊緩緩後退。

  沙漠帝國水軍確實訓練有素,如此龐大的艦隊群,在後撤中依然保持著秩序,沒有發生踫撞,也沒有什麼混亂的跡象。

  敵退我進。

  查理率鐵甲艦隊緩緩前進,開出港灣。不過,當他見到對方後退的秩序井然,沒有什麼可趁之機的時候,也就率鐵甲艦隊沿岸列陣,並不立刻發起進攻。

  退到離岸兩海里處,那艘倒霉的帆艦已經四處起火,風帆、纜索、船艙、甲板、船舷,哪里都是騰騰的火光和撲面而來的熱浪。

  崇尚聖火的狂徒們這次遭到了天火的吞噬,紛紛跳海逃生。

  看到一艘運載六百精銳水兵和大批補給物資的巨大帆艦就這樣被焚毀,易卜拉辛心里那個火呀!就別提了!

  可是,他的厄運還沒有完。

  「調整焦距,對準第二排左首第三艘!」

  鄧肯開始抓第二個受害者開刀,又有一艘帆艦的風帆開始冒煙起火!

  「再退一海里!」

  易卜拉辛已經有些氣急敗壞了。

  「普善仁慈的真主啊!我拙劣的語言無法表達對您宏恩之感謝。我的語言來自於您目不能見的優美德性。因之,我相信您的宏恩一定會銷去我的無能和無知。求您準禱!」

  「崇高而深知的真主啊!祈您將永恆美善的寧馨恩賜於先知領袖及其眷屬、聖門弟子、歷代賢哲。求您準禱!」

  「執掌報應日的真主啊!祈您恕赦我們先人的罪過,使他們滿意地歸宿於鮮花常開下臨諸河的樂園,得庇於您特慈的福蔭中。求您準禱!」

  「大仁大慈的主啊!祈您引導我們於端莊的金光大道──蒙您施恩喜悅的路,而非受譴怒者的迷誤者的路。求您準禱!」

  「全權的主啊!祈您歸正我們的青年,讓他們緊握真理的準繩永不偏離,祈您將勤勞、善良、勇武、剛毅的誠信種子播植於我們的心田,讓我們充滿豪情地塑造自己的人生。求您準禱!」

  「我的主宰!蒙您嘉納和慈憫的求祈是寬恕我不知覺的過失和明顯的罪孽。我的女人眼里的淚水,是我淨體後進行聖戰的清泉。您是創造者,您是寬恕者!祈您寬恕並賜恩於我的母親、我的父親、我的血緣親人,使我成為蒙您深恩永不負義的聖戰勇士吧!」

  ……

  在聖杰西城的一座聖火寺中,總壇主祭休倫領著上千門徒弟子行教門禮拜。贊頌真主之禱辭,隨著裊裊清煙,在冬日的晴空下回響……

  儀式完畢之後,休倫翩然而立,開始給這些即將畢業的半島本地門生宣經布道。

  「位尊封印的先知至聖(祈主福安之)出世,聽命差遣,憐憫人類,撥亂反正,聖教得以興起。自此,正道傳遍世界,光輝高照世人,教門之內,認主獨一,守正不貳,行教有經,守道有法,婚姻有制,喪葬有禮,全體信士,唯遵聖訓。」

  「聖教乃唯一純潔敬拜真主之宗教,聖訓乃唯一獲天啟箴言之正典,你們作為半島首批入教信徒,也是未來前往各地傳布正道的祭司,已經在這真主的朝房,聖教法令貫徹的中心,修習了將近半年時間,想必獲益匪淺。」

  「聖教祭司為教門之台柱,在本寺高懸的牌匾上,『為主揚法,替聖傳道』八個大字,足以闡明你們的祟高地位和肩負的責任。聖訓有雲,通過你的努力使一個人成為信士,你所獲得的真主賞賜勝過一頭價值連城的紅駱駝。你們將承擔潤澤心田,教化民眾,廣布聖音,讓世間人人都成為一部活聖訓的重任,同時你們也將獲得真主無與倫比的恩榮回賜。」

  「你們肩負著偉大的使命,但要完成這項使命絕非易事。因為你們將在一處最神聖、最關鍵、最凶險的戰場進行聖戰──與人的心靈交戰。物欲橫流的兩盟半島,無知妄徒如過江之鯽;欽斯尼亞的邪教總部,不斷挑撥離間,煽風點火,向聖教噴吐毒氣,傾側污穢。這兩股勢力糾階ub一起,試圖蠱惑人心,阻止聖教的傳播,用臭嘴吹熄萬丈聖火,用痰涎抹遮真主的光輝。」

  「我聽到過很多的歪理邪說,今天我將在此做出回應,駁斥他們的侮蔑之辭,還我教之聖潔光輝。我也知道,你們心里存在著疑惑,以後的傳道之旅中更會遇到很多問題。」休倫微笑著擺手道:「聖訓有雲,對於宗教,絕無強迫,以充滿智慧的箴言吁請世人走上真主的道路,並以極優雅的態度提出論據。今日的聚會,大家可以暢所欲言,一切問題都可以提出來討論,我負責答疑解惑。」

  隨著沙漠帝國在新大陸的版圖越來越廣闊,佔領區的新秩序建立工作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著,而該國統治集團首先和最重視的,則是宗教層面的改造。

  武力可以開闢道路,拓展空間,但這只能帶來暫時的臣服,宗教信仰才能安穩人心,重定秩序,獲得大批俯首帖耳的順民。

  艾哈邁德和休倫曾長期合作,鞏固了帝國的統治基礎,將一片片新國土轉變洛uw定的後方基地。如今在兩盟半島上,雖然阻力比之以前大了許多,也遭遇到東教廷這個強有力的對手,但兩人還是祭出曾屢試不爽的組合法寶,不僅加快軍事征服的步伐,在精神領域也應戰反擊,以奪回民間輿論的制高點,把兩盟半島變為一個累積力量的基地,一個繼續擴張的橋頭堡和踏板。

  「媽的,邪教徒們竟然使妖法!」

  易卜拉辛在旗艦的甲板上踱來踱去,大發脾氣。

  水兵們見統帥發火,全都躲得遠遠的,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難怪易卜拉辛發火。

  一海里一海里地後退,連退三次,直到離岸四海里處方才止住。此時,混編艦隊終於不再遭受可怕的凹鏡之傷害。

  而在這過程中,帝國海軍艦隊有兩艘三桅帆艦焚毀,一艘燒傷,對方卻沒有任何損失!

  兩軍一照面就打得這樣窩囊,獲得如此羞人的戰績,縱橫海洋大半生的帝國元帥,還從未踫到過!

  「威塞克!」發了好久之後,易卜拉辛終於慢慢恢復了冷靜。

  「在!」俯在船沿,無聊地看著海面的海盜首領抬起頭。

  「咱們來研究一下,怎麼把崖頂上那些妖鏡毀掉!」

  對面的查理,雖然獲得小勝,其實腹內也在暗自心驚──沙漠帝國水師的戰斗力,遠遠超出了他的預計!

  查理原以為敵人這麼連續後撤,如此龐大的艦隊難免會出現混亂和互撞等等的問題,倘若這樣,那麼他的鐵甲艦隊就可以趁機立刻發起沖擊,一戰而奪取勝利。

  然而,易卜拉辛麾下三桅艦隊嚴明的軍紀、高超的駕船水平、一絲不苟執行命令的堅忍,給查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龐大的艦隊進退自如,不給蛟龍軍團任何可趁之機。

  看到如此情形,查理只得作罷,率艦隊謹守灣口,不再向前跟進,耐心等待更合適的戰機。

  就這樣,猛虎自治領和沙漠帝國的第一次海上交鋒,以焚毀兩艘三桅帆艦,焚傷一艘,迫使易卜拉辛後撤三海里而告終。在這個過程中,兩支艦隊連接觸都未曾接觸!

  毫發無損地取得這一戰果,當然值得高興。但這只是一次小規模的水戰,對兩軍實力並沒有多大影響,敵強我弱的形勢依然沒有改變。易卜拉辛雖然小挫,但僅失毫發,不僅未損筋骨,連皮肉都沒傷著。最可怕的是,沙漠帝國水師訓練有素,若沒有非常手段,只怕無法將其擊敗,把制海權奪回手中。

  如果我們仔細分析,從戰略層面而言,迫敵撤退三海里,比之焚毀兩艘三桅帆艦隊,意義還要重大。

  易卜拉辛的混編艦隊自然仍扼控海面,牢牢掌握著制海權,但他們已經無法對洛瓦港口進行嚴密封鎖,只能在遠處遙遙監控。洛瓦港灣口及附近四海里的水域,轉而控制在查理的手中,鐵甲艦隊的活動空間被擴展了許多,可以自由地在這些地方穿梭來往。

  牢籠的大門出現了一絲小縫,內里的囚犯有了越獄的機會。

  這種局面,對今後的海上大戰,產生了不可忽視的影響……

  「尊師,有人說我們是好戰分子,是一手執劍一手捧經來傳教,我應該如何答他?」一位祭司舉手問道。

  「聖教不主張暴力,向往和平,但聖教也不是無原則的和平主義者,不禁止教徒以武力掃除邪惡,用戰爭手段保護自己。我們不強迫別人信教,不是把刀架在別人脖子上傳教,但我們要爭取自由傳教的權利。邪教對聖教實施了嚴厲的鎮壓,中央走廊的聖火國一直遭受邪惡東教廷的迫害和入侵,就是明證!」

  「有人說,我們這次是入侵,我告訴他們,錯了!不是如此!」休倫抬手道:「你們修習了聖訓,應該知道,至仁至慈的真主從開天闢地造化人類時起,對所有民族都派遣了使者,教化人類認主、知禮、承諾約言、代行真主治世之責。但這片異教大陸的所有民族都異化變質,背叛了真主,背叛了諾言!聖教大陸上,位尊封印的先知至聖(祈主福安之),廣布福音,振興聖教,方有今日之局面。如今,我們來到這里,是復興聖教,扶正祛邪,重振遠古淳樸民風,把曾經蠱惑人心的邪教之毒素清除。我們不是入侵,我們是光復。我們不是逼壓信徒入教,而是爭取自由傳教的權利!」

  「對於戰爭,我同樣不喜歡,但是,戰爭又是無法避免的。邪教教宗費文,他的兩個打手丹西和狄龍,還會繼續用武力剝奪我們的傳教自由,除了應戰,我們別無選擇!大家記住聖訓上的話:戰爭已經成為你們的定制,而戰爭是你們所厭惡的。也許你們厭惡的某件事,而那件事對你們是有利的;或許你們喜愛某件事,而那件事對你們是有害的。真主知道,你們卻不知道。」

  「尊師,有人說我們剝奪了半島各城市民的自由和平等權利,說我們是異族壓迫者的走狗,該如何答他?」

  「聖教從不反對,而是最提倡平等。所有人都是真主的奴僕,無論哪個民族的人,只要加入聖教,就是我們的教胞,就是我們的兄弟。至聖先知有雲,人如同梳齒一樣是平等的。他又說,教徒的生命均居同等地位,他們之中的最低下者亦會念念不忘自己的教胞,在對敵斗爭中休戚與共。這些都是我們應該經常引用,廣為散布的,與邪教徒進行思想斗爭的利器。」

  「尊師,商人埋怨我們限制太厲害,不準經營的商品太多,我們如何答他?」

  「聖教禁食污穢之物,是為了教友的健康著想。聖教崇尚潔淨,不潔淨的東西,吃了後損害身體,產生疾疫,而身體被污物侵襲後,思想也容易變質而產生邪念。邪教之所以會提倡那些東西,正是希望以此毒害你們,從而尋得可趁之機。」

  「聖教鼓勵商貿,但更主張公平交易,互惠互利,禁止投機倒把,禁止重利盤剝。買空賣空等投機行為,攪亂市場秩序;賭博賣淫等不良產業,毒害教徒心靈,煽起歪風濁氣;高利貸等行為,鼓勵不勞而獲,故而我們必須禁止。薄利多銷,我們最為鼓勵,也最為真主所喜悅。」

  「尊師,女人們抱怨我們限制太多,如何回應?」

  「你們要告訴婦女,半島過去到處彌漫著污濁奢靡之風,哪里都是爾虞我詐,花天酒地,願意與惡魔同伍,隨他們而墮落,十分容易,也很方便。許多人就是在舒服和便利中滑入邪惡的深淵,例如放棄女人的尊嚴做情婦和蕩婦,走入酒樓舞池與陌生人同歡共樂,有家夜不歸在外面偷情賣笑,打扮得花枝招展滿足野男人的淫欲。惡魔們為女子的墮落制造了許多理論,使她們失足墮落而能牽強附會自圓其說掩飾罪惡;設置了許多途徑,每條道路都看似花團錦簇充滿燈光樂曲的富麗堂皇,但必然走向黑暗和地獄。」

  「聖訓曾舉例說明作惡的開始和過程,通奸的行為始於淫視和淫聽,然後才引發欲火燃燒,互相接近,無視法律和道德肉體觸摸、接吻和性交,構成罪過。聖訓又雲,女子把身體暴露給不相干的男人,將無緣進入天堂,甚至沒有資格聞到天堂的香味。女人用服飾和蓋頭保護真主恩賜她們的美麗身體,把她們珍貴的羞體和尊嚴遮蓋起來,是為了提高女人的人格和榮耀。她們以這種服裝宣告其神聖的信仰,以資區別不信道的女人們。」

  「你們可以問那些女人,是願意男人因其容貌而娶她,還是因其心靈而娶她?戴上蓋頭的女子讓人們以品德和才智尊敬她,而不是把眼光集中在她的容貌上。戴上蓋頭,是順從真主的標 ,不是向男人們屈服,而是避開男人們的惡習,不給他們淫念的機會,是女子自我保護和自尊自愛的行為。」

  「聖訓有雲,女人管好自己的家庭,這是奶們的聖戰使命。真主恩賜我們男女有別,而又互相愛悅和憐憫,可以在共同的生活中互相配合和補充,成為真主所喜悅的男女。男子在外為真主而聖戰,女子在家也是為真主而聖戰,只是分工不同,並無高低貴賤之別。」

  ……

  這場宣教持續了一整天的時間,內容涉及方方面面,問題達數百個之多。休倫精通教義,諳熟經文,以其雄辯之口才回答了所有問題,反駁了對手的詰難。這些問答被編撰成冊,印發各地撒播,不僅在半島之內,還開始向大陸其餘各處擴散。

  休倫做出回應之前,面對對手的謠言攻勢,沙漠帝國頗為被動,而這次反擊,使得精神領域的斗爭進入到了一個全新的階段──宗教大辯論階段……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2:02
第二十六集 第四章

  丹西和狄龍一直待在荊棘堡吵吵嚷嚷,那支折騰了將近半年的援軍,到來之日遙遙無期,無論是在淪陷區還是在幸存區,絕望的情緒都在城鄉彌漫。就連最樂觀、最信任猛虎軍團的人,都不免產生了懷疑,滿懷期待轉變為滿腹牢騷,滿肚子怨氣。

  其實,兩位聖徒並未忘記此行的真正目的,只是因為重大的內部分歧需要解決,才不得不在詹魯盆地延擱數月。當交易達成,分贓完畢之後,他們很快就攜手朝下一個目標撲去。

  詹魯成為猛虎自治領的永久盟國,對於部隊的通行自然再不做任何攔阻,各路聖戰大軍也得以日夜兼程,走最快捷的大道飛馳半島增援。不過,盡管詹魯對改善道路系統做了巨大的努力,翻越艱難的山路仍非一件易事,尤其是在這寒冷的冬季里行軍。

  到了十二月十五日,狄龍率領的先頭部隊八萬人終於穿越詹魯王國的最南端屏障──索南關,進入兩盟半島。凱魯和別亞率領的後續主力部隊四十萬,大約比狄龍還要晚三日行程。

  索南關距離洛瓦城不遠,李維帶著諾豪、鄧肯親自到邊境迎接友軍。

  對於聖瓦爾尼那高傲的飛鳳戰旗和耀目的赤色戰甲,閃特籍將領李維和鄧肯自不陌生。衛國大戰期間,諾豪曾隨李維在西線長期征戰,對此也相當熟悉。

  狄龍掌權後,精心操練,又經過聖瓦爾尼內戰、布里埃入侵戰等一系列殘酷戰爭的洗禮和磨礪,聖瓦爾尼正規軍已經成為中央走廊里的一支訓練有素,紀律嚴明,戰斗力出眾的雄師勁旅。

  猛虎自治領崇金,旌幟鎧甲皆以金黃色為底;聖瓦爾尼尊火,戰旗戎裝都選用鮮紅。

  張嘴噴焰的飛鳳軍旗,紅彤彤的鎧甲披風,雄赳赳的行軍隊列,豪亢嘹亮的軍歌戰號,激越高昂的士氣斗志,盡管已是隆冬時節,這支軍隊出現在眼前,令人感覺到的卻只有火一般的熱情!

  這樣的部隊,看得李維都微微頷首,暗自贊嘆。

  與聖瓦爾尼軍形成鮮明對照的是,接下來的兩萬十字軍團戰士,完全就是另一番景象。

  這些十字軍志願者,隊形不整,步伐雜亂,衣著五顏六色,武器千奇百怪,連講的話語都是天南地北,方音嘈嘈。

  有的人一看就是貴族,騎高頭大馬,穿優質鎧甲,披貂皮大氅,腰間掛著的也是名貴寶劍;很多人是貧苦百姓,穿著破破爛爛的邋遢衣衫,腳蹬草鞋,手里拿著鐮刀柴斧,跟在後頭步行;詹魯人、閃特人、塞爾人、甦來爾人、捷斯蘭人、所拉密人,來自中部大野uU國各地的人都有;有身經百戰的老兵,也有毫無經驗的年輕莊稼漢,甚至還有連雞都未曾殺過的文弱書生、終日念經布道的教士……

  他們自願參加神聖戰爭的目的也是五花八門。很多人是基督教狂熱分子,願意為宗教信仰奉獻一切;也有很多人想到富庶的半島來尋覓發財致富的機會;有的人想通過戰爭來展示自己的騎士勇氣和風采;有的人是因為家庭不合,想躲開家里那個喋喋不休的老婆;還有的僅僅是因為喜歡殺人……

  這麼多怪物聚到一塊,組成一支兩萬人的十字軍團,倒也讓人大開眼界。整支隊伍完全就像一群趕集的農夫和商販,其組織紀律的渙散程度,別說正規軍,就連盜賊團都比不上。

  不過,世界上既不存在完美無缺的軍隊,也不存在徹底一無是處的軍隊。

  十字軍團雖然軍姿儀容不敢恭維,但參戰熱情卻比火紅的聖瓦爾尼正規軍還要高出許多。

  「消滅異教禽獸!」

  「贊頌主德!」

  「光復失地,解救教胞!」

  一出詹魯邊關,所有人都舉起大大小小的十字架狂呼亂叫。

  「異教徒在哪?!異教徒在哪?!」

  更有一些宗教狂熱分子跑出隊伍,焦急地向迎候圍觀的民眾們打探消息。

  甚至有人連片刻都不能容忍,當獲知異教狂徒們正在南邊玷污教堂時,就急吼吼地脫離隊伍,三五成群地直朝南方奔去……

  「怎麼來了這麼一群怪物,」李維看著後隊亂哄哄的景象,不由連連皺眉:「除了胸前掛個十字架之外,簡直跟聖火狂徒們一個樣兒。」

  「異教徒雖然狹隘狂熱,組織紀律卻要比他們好得多。」諾豪也大搖其頭。

  「這可是你們丹西領主的主意。」狄龍笑道。

  確實,十字軍團好歹也有兩萬狂熱分子,至不濟也能推上前線充當肉墊。

  此外,丹西可不會做虧本生意,一路供應他們武器和糧草,花錢把這支部隊養起來,他更看重的是十字軍團的政治意義,而非純粹的軍事意義。

  這支軍隊的存在,昭示中部大陸的民眾拋卻民族仇恨和國籍偏見,在神聖的十字架下統一起來,洛u@同的信仰而戰。這對中央走廊各國的民心民意和宗教情緒,都有相當重要的影響,也給各國政府一個威懾,倘若在這種時候,公開與東教廷牽頭,以猛虎軍團為主力的神聖同盟為敵,將失去人心,得不到本國民眾的支持。

  同樣,讓他們出任先鋒,也能充分發揮其宗教熱情的感染力,向處於極端困境的半島軍民宣示,增援大軍已經來臨,噩夢般的日子即將結束!

  「現在的戰場形勢如何?」狄龍一邊與李維並轡前行,一邊問道。

  「糟透了,如果你們再晚來幾天,就只能給我們收尸了。」

  「防守穩如磐石的李維,也有頂不住的時候?」

  「在丘陵和平原為主的半島地區,制海權完全掌握在對方手里,還要以一擋十,面對征戰一生的艾哈邁德,換了你或者丹西,只怕還撐不了我這麼久。」

  「確實如此。不過我們會主動進攻,要麼像神威大帝那樣獲得奇跡般的勝利,要麼全軍覆沒。」

  「那我估計,你只能走全軍覆沒這條黑道。千萬不要小看艾哈邁德,此人的膽略心計,實不輸於東西戰神。」李維嘆口氣道:「要打敗他,惟有憑藉實力。想靠陰謀詭計,行險使詐取勝,只能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我承認,白手起家統一一片大陸的人,絕對是不世雄豪。這回遠征兩盟半島的一系列戰役,打得也著實精彩,足以寫進軍事教科書。可是別忘了,對付異教徒,是我的拿手本領!」

  狄龍拔出「精靈之眼」,眼中閃動著灼人熱芒:「我這護教聖徒的名號,不是靠政治交易賺取,而是在甦蘭姆湖畔,用十萬聖火狂徒的鮮血和尸骸換來的!」

  作為君王,當然希冀自己的敵人越差勁越好,可作為一名戰士,卻渴望與最強大的對手交鋒!

  艾哈邁德有長達半個世紀的漫長軍事生涯,其光輝戰史大大超逾丹西和狄龍;雄踞黑大陸的沙漠帝國,實力也強於猛虎自治領與聖瓦爾尼組建的神聖同盟。與這樣的敵人對壘廝殺,足以令任何武士心馳神往,熱血沸騰!

  另外,宗教情緒也不可避免地對狄龍產生了影響。雖然與東教廷接觸很多,過從甚密,狄龍從心底里看不起費文等虛偽矯情的神棍,但自小出身於基督教軍人家庭的他,對宗教信念卻是忠誠不渝,對上帝也是篤信不疑。

  勾心斗角,翻雲覆雨的現實政治,並不能完全根除他內心深處的宗教情懷和天堂福國的夢想。

  是的,夢想,對未來的期待,對美好明天的希望。人類就是靠著這些東西,才得以在這個殘酷的世界里艱苦求存,堅強地活了下來。

  失去了夢想和追求,人只不過是一堆行尸走肉。任何英雄人物,也都要借助強大的精神信念做動力,才能完成非凡的壯舉!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雖是冬季,老天卻有心作美,一直晴空高照,無風無浪,讓巨型凹鏡有發揮威力的機會。

  心有餘悸的混編艦隊只能躲在離岸四海里之外,在凹鏡熾點打不到的地方監視港灣出口,不敢越雷池一步。當然,由於風平浪靜,封鎖港口的艦隊也沒有什麼危險。

  由於實力不濟,戰場不利,鐵甲艦隊也小心地在自己的安全水域活動,不敢主動向對手發起進攻。

  兩方各有優勢,各有顧忌,海面上形成了僵持對峙的局面。

  與之相反,來自中央走廊各國的野ua援軍相繼殺入半島,野ua上的神聖戰爭開始急遽升溫。

  十二月十六日,剛抵達洛瓦城的狄龍,就親帶三萬聖瓦爾尼騎兵突施偷襲,將沙漠帝國一支人數五千,逼近洛瓦城的先鋒部隊全數殲滅。

  基督教徒以牙還牙,所有俘虜一個不留,全數斬首。數千顆人頭被插在木桿上,送回洛瓦城獻禮報捷。

  這次勝利雖然不大,意義卻非同小可。

  這是自沙漠帝國入侵以來商都聯盟方面第一次告捷,更為重要的是,聖瓦爾尼騎兵吹響了大反攻的第一聲號角!

  十二月十八日,凱魯率領猛虎軍團三十萬、詹魯軍團十萬,總計四十萬人的主力大軍,跨越鐵索山脈,開進兩盟半島。

  十二月三十日,處理完詹魯的事務之後,丹西帶著兩百輕騎衛士飛馳南向,披星戴月,日夜兼程,趕到了洛瓦城,接手神聖同盟大軍的指揮權。

  來自北部中央走廊里的兩位新興霸主,率領數十萬增援部隊加盟參戰,令兩盟半島的戰局完全逆轉。

  一邊倒的絕對優勢和絕對劣勢,變成為勢均力敵,各擁雄兵的均勢。

  半島的天平上,真主突然從南部萬里之遙的黑大陸拈來一顆沉甸甸的砝碼,令勝利天平一下子朝己方傾斜。上帝見狀,也不示弱,從半島北邊的中央走廊里揪出丹西和狄龍這兩顆最重的砝碼,投進自己的銀盤,將猛烈傾斜的天平又扭轉過來,重新恢復了平衡態勢。



  當然,這種均衡是指兵員數量和戰斗效能方面的均衡,在實際控制區域的面積上,沙漠帝國仍佔據絕對優勢。

  海港同盟各城被全部吞並,商都聯盟超過百分之九十五的領土也被其侵佔。

  狹長的北部飄帶已經被何賽因元帥從中間截斷,沙漠帝國的兵鋒挺進到香果森林一帶。

  商都聯盟的防區被分割成兩半,縮在東北和西北兩個小角落里負隅頑抗。

  西北角以卡丹城為中心,東北角以洛瓦城為中心,如同兩座孤島,被異教狂徒的汪洋大海重重圍住,隨時有覆頂之災。

  當然,來自中央走廊的幾十萬鋼鐵洪流開入東北角防區,令艾哈邁德也感到了極大的壓力。

  聽聞丹西在詹魯政變成功,他就斷然下令,所有部隊立刻停止分兵急進、席卷一切的全面攻擊行動,做好與邪教大軍決戰的準備。

  當中央走廊的援軍開進洛瓦城時,沙漠帝國也基本完成了兵力調度。兩萬沙漠帝國步兵和五萬偽軍從東面和南面兩個方向包圍卡丹城,與城內一萬佣兵團殘軍和三萬臨時徵集的民軍對壘。

  其餘所有機動部隊悉數向東北方向集結,從東邊的海面、西邊和南邊的野ua,對洛瓦城防區實施三面合圍。

  參與此次軍事合圍的部隊包括,沙漠帝國步兵二十五萬、輕騎兵二十萬、駱駝騎兵五萬、偽軍十萬、帝國正規水師七萬二千、瓦爾芹海盜三萬,總兵力超過七十萬。

  與他們對陣的是基督教神聖同盟的大軍。這一方擁有的兵力為,猛虎軍團三十萬、詹魯軍團十萬、聖瓦爾尼正規軍六萬、十字軍團兩萬、由擒龍和其他佣兵團殘軍組成的半島軍團一萬五千、徵集民軍三萬五千、蛟龍軍團水師兩萬,共計五十五萬人。按兵種分類則為,騎兵二十三萬、步兵二十九萬五千、水軍兩萬五千。

  兩方參戰部隊的數量如此之多,甚至都超過了洛瓦城及周邊鄉村的人口總和!

  這麼多的軍隊,都擠在半島東北角一片狹小的戰區之內,致使整個洛瓦城及周邊地區,完全成了一座巨大的軍營!

  在二百精銳輕騎的簇擁下,丹西一邊縱虎疾馳,一邊掃視洛瓦城郊的軍事部署情況。

  在狄龍與李維的指揮下,神聖同盟的各支部隊被安置得井然有序,方方正正的軍營一座接著一座,在路旁依次排列。

  主要的大道上都有軍士維持交通秩序,兵力調度、物資運輸、命令傳達、防區巡邏、盤查可疑人員和車輛等,各項工作都進行得有條不紊。

  丹西暗自贊許間,洛瓦城高大雄峻的城門已然在望!

  一看到那座熟悉卻又有些淡忘的高大城樓,丹西身軀一顫,不覺的放緩了虎步。

  他跳下虎背,摩挲著石砌城牆和鋼制城門,童年時期和少年時期的一件件往事浮上心頭……

  埋藏在記憶深處的種種難以言傳的情緒,自行翻卷上來,漂泊浮泛,在頭腦中激蕩,在內心里涌動……

  二十年前,七歲的小獵手丹西跟隨養父胡里奧從這座城門走進了洛瓦城內,然後十幾年沒能得到出城的機會……

  在城里,慈祥的胡里奧老爹死於奸人之手,丹西被賣為奴,成為以死亡供人娛樂的角斗士。不幸中的萬幸,他遇到了師父秦,遇到了一群自童年時代起就必須並肩作戰,生死與共的好朋友……

  洛瓦城里的安修角斗學院,丹西的童年和少年時期都是在這里度過的……

  七年前,秦又喪命於奸人之手。丹西與伙伴們手刃仇敵,在這道城門下偷偷逃跑,從此亡命天涯,再也沒有回來過……

  童年時期最親的兩個親人,養父和師父,都在這座城市含冤而去,連尸骸都不知所蹤。丹西在巨木堡安定下來後,曾多次派人來洛瓦城尋找兩位親人的遺骨,卻一無所獲。一個從外地跑來做小買賣的獵人,一個以死娛人的角斗士,他們的死,誰也不會在意,他們的尸骨,更不會有誰好好安葬……

  正是藉著聖火教徒的裝束掩飾,丹西和朋友們逃出了城門。而今天,他卻要統帥大軍,跟同樣裝束的敵人一決雌雄……

  這個昔日被洛瓦城通緝的命犯,如今成為了城內軍民的救星,成為基督徒心中的聖徒……

  時代變了,形勢變了,身分地位也變了,只有這城門依舊,傲然矗立著,無言地見證著眼前的一切……

  恩怨情仇,在心里翻涌騰蕩,過去和現在,於頭腦中交織融匯……

  站在這城門之下,丹西不由得生出這樣一種錯覺,彷佛自己又回到了童年,站在這城門下,驚嘆著抬頭仰望,好奇地摩挲著一切……

  師父、養父、安修、齊瓦、法米等人的臉孔,彷佛懸浮在城樓之上,在一刻刻地鮮活起來,一刻刻地變大起來,朝自己慈祥地微笑,或者射來怨毒的目光……

  「丹西領主,丹西領主。」

  狄龍的輕聲叫喚在身旁響起,打斷了丹西的思緒。

  前來迎接丹西的狄龍,已經來到城門口站了一會兒。

  他第一次發現,這位像一部政治機器一樣精於計算,冷酷無情的梟雄,這位被自己視作最大競爭對手的走廊新霸主,也有如此情緒化表現的時候。

  丹西像一個患了失憶癥的病人,又如一個夢游者,仰頭在城門口踱來踱去,摩挲著一切。口里喃喃自語,臉部肌肉抽搐,既像哭又像笑,更有兩行滂沱的熱淚,汩汩地,毫無知覺地從面頰上流下來,滴灑在衣襟和地上……

  狄龍很願意觀察對手的內心世界,以更深地了解對方,探悉其弱點所在。不過,大敵當前,假如丹西完全失神狀態,戰爭估計也就懸了。故而旁觀了一陣後,見丹西的痴迷狀態仍未有任何好轉,狄龍決定出聲喝止。

  「嗨,狄龍大將軍呀!」丹西抽抽鼻子,狼狽地抹去眼淚:「請前頭帶路。」

  狄龍轉馬領行。

  丹西跨上苦娃背脊,帶著衛兵跟於身後。

  洛瓦城的道路,一直沒有什麼改變,丹西根本無須狄龍引道。不過他要借此機會緩沖一下,調整一下,把心思從世事無常、物是人非的感慨,從恩恩怨怨、愛恨情仇的情緒中擺脫出來,直面眼前嚴峻的現實。

  一路上,有很多地方在勾起丹西的回憶。

  胡里奧老爹含冤去世的街口……

  已燒成灰燼的安修角斗學院……

  秦殞命的巍峨的主競技場……

  此行的最後一站則是,自己被議長齊瓦宣判賣給安修為奴的市議會大廳……

  李維、凱魯、諾豪、鄧肯、洛瓦城新任市議長基克爾、商都聯盟的大議會議員、其他各城跑來逃難的政客和豪商,都紛紛跑下台階前來迎接。

  猛虎軍團控制下的洛瓦城,當然不可能讓與丹西有過深仇大怨的太監議長齊瓦主政,況且這位兩盟戰爭的發起人和鼓吹者,也受到商都聯盟的懷疑和唾棄,被收監問斬。基克爾乃是親猛虎一派的莊園種植主,當年羅嘉斯與撒龍的會面就是由其安排,故而在丹西的授意下,被推舉為洛瓦城議長。

  盡管實在不太情願,丹西還是不得不擺脫內心的感慨和激動情緒,做出一副信心十足的微笑表情,向前來迎接的政客和將領們傳達這場戰爭本方智珠在握,一定能夠獲勝的訊息。

  不過,當與基克爾擁抱時,丹西附在耳邊說的話,冷狠得讓人心葉發顫。

  「所有的競技場和角斗學院,通通給我關掉!」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2:03
第二十六集 第五章

  「這就是我們的要求,在洛瓦城首先試行,如若成功,今後商都聯盟各城各地都照此處理!」

  丹西的聲音在議會大廳里回蕩。

  不過與他在國內演講時不同,下面的議員並不怎麼買帳,很多人交頭接耳,甚至有人發出噓聲抗議。

  狄龍等旁聽者反倒靜耳傾聽,凝神細思,而小密爾頓也跑了進來,學習和體驗公共政治的奧秘。

  在大戰一觸即發的當口,剛剛抵達洛瓦城的丹西,首先著手解決的不是軍事問題,而是兩盟半島的未來政治格局問題。

  異教徒咄咄逼人的攻勢,此刻卻被他和狄龍巧加運用,以迫使商都聯盟各城答應自己的條件和要求。

  丹西和狄龍雖然事先瓜分了半島,也獲得了東教廷的首肯,但在軍事上沒有獲得沙漠帝國的同意,在政治上也未曾征求兩盟各城的意見。

  與艾哈邁德的爭執,只有通過鐵和血來解決。

  與兩盟各城之間的分歧,他倆卻不想完全依靠暴力,而希望使用盡量柔和一點的手段。

  半島各國實行的是一種小規模、窄範圍的城邦民主制,這里的人們雖然帶有商人懦弱的根性,卻已經習慣了自由制度,習慣了法治和平等,並不樂意無條件的服從,更不會接受天生的等級秩序安排。

  這些城市打下來也許不難,但今後如何統治,卻令丹西和狄龍傷透了腦筋。如果處理不好,今後借自由之名義,接二連三掀起的造反和起義,會把任何明君搞得焦頭爛額。

  澤西帝國對此做出過示範。在對付早期宿敵──一個商業城邦時,帝國軍隊拆毀城牆,屠殺男子,把婦女和兒童變賣為奴,甚至還在地上撒鹽,把那里徹底變成廢墟。

  時代的進步,文明的發展,丹西和狄龍當然不可能再學習這種野蠻殘忍的做法,把半島先變成一片墓地,然後自己加冕為墳場之王。目前兩國的軍事實力和微妙的國際政治格局,也不允許他們如此效仿。

  唯一的辦法就是遵從其權力,保留原有的政治結構,讓他們享有其自由,法律和稅收制度也不加以限制。不同之處在於,兩國把軍權攬入手中,接手原來各佣兵團的任務︰

  一、各城尊猛虎自治領的丹西,或聖瓦爾尼的狄龍,為該城的保護者,並給予王者的禮儀待遇。

  二、各城分別與猛虎自治領和聖瓦爾尼簽訂保護協議,由他們負責城邦的防衛,並將稅收的四成支付給兩國作為防務費用。

  三、各城市議會的議員產生方式多種多樣,兩國亦不予干涉,但有權在每個城市中指定一人出任特殊議員,協調保護國與被保護城市,駐軍與議會之間的矛盾,加強各方之間的溝通。

  四、外交方面,結盟和戰爭需要經過宗主國的同意。

  五、余下的一切,都不予觸動,各城可自行其是。

  一切權利和義務,都在即將簽訂的共同防衛條約中明確,得到城市議會、保護國的承認,東教廷則作為第三方見證代表,保證共同防衛條約的神聖不可侵犯。

  「丹西先生,這是否意味著商業都市聯盟就此解體?!」一位聯盟大議會的議員問道。

  「沒錯,這也意味著,各城不需要每年上繳稅收的百分之三作為大議會會費,」丹西笑道︰「用這些錢請來的佣兵卻連打敗仗,卻連自己的性命都保護不了!」

  「我們雇來的佣兵可以為我們完成一些特殊任務,你們能做嗎?」

  「買賣要經雙方同意。你們提出要求,佣兵也可以拒絕。我們也是如此,你們提出要求,我們可以商量。像護航、保鏢等任務,只要價錢談得攏,我們完全可以勝任。」丹西頓了頓道︰「不過類似於宣戰、侵略之類的要求,我們就不一定會答應了。」

  「那名特殊議員有何特殊?」

  「我們將從本地居民中指定一位德行高尚的人士擔任此職,其他的沒有什麼特殊之處。此人只有一票,並不影響議會大局。他將向議會反映當地駐軍的意見。軍人的看法,對議會而言,也是很重要的訊息,而以前卻被各城議會普遍忽視。」

  「我非常歡迎能征善戰的猛虎軍團接替佣兵團主持各城的防衛工作,但這費用確實太高。」

  終於有人提出最關鍵的問題了。

  四成稅收用於支付軍費,確實罕見。

  「我認為一點也不高。以前各城約將稅收的百分之十支付給各佣兵團,加上聯盟大議會的會費,大致將稅收的百分之十三作為軍費。可是,佣兵團提供的保護是不完全的。」丹西掰著指頭道︰「第一,佣兵團的戰斗力弱,遠不如我軍,安全保證自然沒有我們這麼有力。這一點,已經為戰爭所證明,也將在今後的戰爭中進一步得到證明。」

  「第二,佣兵團只保護城市本身,而我們則覆蓋了城市、鄉村和水面,範圍要廣得多。可以說,整個猛虎自治領、聖瓦爾尼、布里埃、詹魯,以及我們的所有盟國,你們的安全都能得到保證。」

  「第三,佣兵團的保護是被動的,當各城商人在他國遭遇不公正待遇時,他們無能為力。而我們將把各城居民與自治領的子民一視同仁,可以通過外交,甚至是軍事手段,為他們討還公道。」

  「第四,今後猛虎自治領、詹魯和半島各城之間的過境關稅將被取消,這有助於各城商人增加財富,而我們的關稅損失,應該適當地從防衛條約中得到彌補。」

  「第五,我們這次為各城動用了數十萬大軍出征,軍費耗用巨大。按照你們向一些走廊國家提供的出兵援助標準,商都聯盟該支付我軍天文數字的金幣。這筆錢,我們不收,但你們也不妨這樣想,我們只是將這筆巨額軍費,讓各城延期、分批償還而已。」

  丹西準備充足,歷數軍費比例奇高的原因,自然頭頭是道。

  但,下面還是有人未被說服。

  「我承認,你說的都有道理,但四成的比例還是太高,百分之二十五左右或許才合適的。」一位議員首先提出異議。

  「是啊!太高了!」

  「簡直離譜!」

  「還不如投靠沙漠帝國呢!」

  底下一片支持他的呼聲。

  「靜一靜!」狄龍站起來︰「我說兩句!」

  有人唱紅臉,就得有人唱白臉,何況,狄龍比丹西更迫切地需要得到來自半島的經濟輸血,以增強國力和軍力,加快發展速度。

  這百分之四十的標準,就是狄龍提議,丹西附議,然後交由半島各城議員們決議的。

  「我聽到有人說情願投靠沙漠帝國,很好,我請他滾出洛瓦城!去淪陷區舔異教徒的靴子,看看他會得到什麼好處!」

  狄龍手指南方,怒聲說道︰「拋開叛教大罪不說,異教徒是把全部稅收端走,而我們僅僅是保持稅率不變,從中抽取一定比例,你們自己可以算帳,哪邊更高!」

  「願意去洗腸子,願意膜拜邪神妖孽,願意自己的財產被狂徒們哄搶,願意脖子挨刀,願意自己的妻女遭奸淫蹂躪的,馬上滾!別讓我再看到你!」

  狄龍借題發揮,大發雷霆,把議員們嚇了一大跳,尤其是那幾個說錯話的,更是縮脖縮腦,渾身發顫。

  「半島各城,素來就是彌漫著奢靡腐爛氣息的地方,拜金崇銀,民風奸詐,不敬上帝!看看在你們的管理下,半島現在變成了什麼樣的一副爛攤子,一個人間地獄!」

  「有的人是永遠得不到滿足的,我們已經做了最大限度的讓步,換來的依然是不滿!好吧!假如你們不歡迎我們的管理方式,我們可以馬上離開!讓異教的屠刀告訴你們什麼叫仁政吧!」

  狄龍發泄一通後,摔門離開。

  當然他並未真的離去,而是轉個地方,從一道小門走入市政廳的帷幔之後,繼續傾聽會場狀況。

  廳內仍然是一片沉默。

  除了丹西依舊笑容可掬,下面很多議員都抑制不住自己的緊張,手發抖,腳發顫,臉部痙攣,目光低垂。

  如果真的惹火了狄龍和丹西,甩手撤軍離開,那可就……

  「狄龍將軍的憤怒,我感同身受啊!」半晌後,丹西方才出言開導大家︰「防務費用的比率,是不可能再降低了。這個方案,你們要麼同意,要麼否決,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余地。」

  「當然,考慮到半島遭到很大的破壞,我們也要扶持大家一把。收取的百分之四十的軍費中,有一半我們將用於在當地采購軍需物資,以推動本地經濟的發展。」

  「好了,我的話也說完了,大家投票吧!」丹西揮手道︰「命運掌握在你們自己手中!」

  在唱票聲中,丹西也大踏步地離開了……

  利用沙漠帝國的軍事威脅,丹西和狄龍借勢壓人,逼迫兩盟半島各城代表不得不讓步,拱手向兩位走廊霸主奉送部分主權。

  對這兩位貪婪的聖徒來說,既然從半島各城攫取了足夠多的政治和經濟利益,那麼異教大軍的利用價值已然消失,下一步的任務就是消除來自沙漠帝國的軍事威脅,最終兌現已經談妥的各項利益。

  當然,想完成這個任務,可絕不容易。

  雖然丹西和狄龍聯手,足以讓任何人驚悚動容,但艾哈邁德和休倫這一橫掃整個黑大陸的無敵組合,只怕比兩個後起之秀要更為老辣狠毒。無論是比較軍事實力還是作戰經驗,老一輩的人物都要略佔優勢,稍勝一籌。

  離開市政大廳之後,丹西、狄龍、李維、凱魯、別亞、查理、利祖等人就馬上趕往城防指揮總部,共同討論如何應對即將到來的神聖戰爭。

  城防指揮總部設於原擒龍佣兵團,現半島軍團總部駐地,由半島軍團負責警戒防御。駐地中心的機密軍議大廳,則是由丹西和狄龍的親兵們共同把守,嚴禁閑雜人等入內。與會者皆是軍界將領,半島政客、議員全都被拒之門外,謝絕參加。

  這麼做,自然是吸取了陸埃達亞泄漏天機,致使兩盟之戰中海港同盟初期連續慘敗的教訓,以保證軍事計劃的絕密性。

  但從更高的層面上說,丹西和狄龍做此防範之舉,卻無意中契合了一個更具普遍意義的真理︰和平時期,發展經濟,壯大實力,民主更有活力,而在戰時,調兵遣將,攻城略地,專制更有效率。

  「本次戰役,預計將在海上和陸地兩處戰場同時開打。」

  狄龍用細長的指揮棒點著牆上那幅巨大的戰區地圖,向神聖同盟的將領們解釋自己的兵力部署計劃和作戰思路。

  丹西剛剛抵達,而狄龍已來了半個多月時間,對戰場局勢了解得更加清楚,故而軍事會議由他主持。

  「東部的海面上,查理的鐵甲艦隊與易卜拉辛的混編艦隊,隔著港灣口對峙。如果兩方都不願讓步,堅持要在對本軍有利的戰場作戰,那麼僵持的局面還會繼續下去。」

  「陸地戰場大致為從西北角到東南角的一條對角線,共有三處屏障,兩個豁口。」

  狄龍的指揮棒斜斜地在牆面的地圖上滑動。

  「西北角為哈撒爾森林,離洛瓦城三十公里,這是第一道自然屏障。領主小時候曾在哈撒爾森林打過獵,應該清楚,那里樹木繁茂,藤蔓如牆,大部隊是無法通行的。目前該地區尚未發現大股敵軍活動的跡象,故而我軍也只布置了少量斥候和游騎分隊進行警戒。」

  「再往東南方向是一片寬約八公里的草地,地勢平坦,幅面遼闊,適合於騎兵沖擊,適合於大兵團作戰。這是第一個豁口,也是我軍的右翼戰場。艾哈邁德親自率領五萬駱駝兵、十五萬騎兵和十萬步兵在此屯營。」

  「接下來是圓冢丘陵,作戰正面的寬度約為五公里左右,目前掌握在我軍的手上。這是陸地戰場的第二道屏障,也將是我軍的中央戰場。圓冢丘陵雖然平緩,地勢也不險要,但意義卻相當重大。它是整個戰場的中樞與結合部,控制了此處,既能實施中央突破,也能協助在兩翼豁口作戰的友軍進行夾擊。敵人在丘陵之前布置了八萬步兵和十萬偽軍,由何賽因元帥統領。」

  「再往東南是第二個豁口,一片寬僅一公里的沙灘,其東邊瀕臨大海,西北緊靠圓冢丘陵,距洛瓦城十五公里。奧圖曼率領五萬騎兵和七萬步兵於此扎寨。」

  「顯然,敵人把作戰的重心擺在西北一翼的豁口處,希望從那里實現突破,而不願強攻中部的圓冢丘陵。在圓冢丘陵前,艾哈邁德布置的是步兵和戰斗力差的偽軍,應該沒有主動進攻的意思。不過有一點值得注意,據我觀察,敵軍的絕大部分布魯斯長弓手都置於此處,艾哈邁德意圖借此抵御我方騎兵的中央突擊。」

  「對我軍來說,西北翼戰場將面臨一場苦戰硬仗,那里戰場開闊,地形地勢適宜於大部隊決戰,艾哈邁德又親自率領半數陸軍在此布陣,兵力極其雄厚。」

  「中央戰場和東南翼戰場的任務則要輕松許多。圓冢丘陵居高臨下,面對的又是戰斗力差的偽軍,應該不懼。東南豁口處的沙灘,戰場狹窄,軍隊無法展開。如果我軍以重甲步兵加上強弓勁弩,死死堵住豁口,奧圖曼的兵多優勢將被地形限制所抵消掉,只能實行添油戰術,一支部隊接一支部隊地往上沖鋒。」

  「如此看來,西北翼戰場將是決戰的主戰場無疑了。但我心里卻始終有一個疑問,戰爭經驗極其豐富的艾哈邁德,難道真的準備跟我們來一場毫無花假的硬踫硬的大血戰……」

  「哼!異教老賊心計夠毒!」丹西忍不住出聲插話︰「他玩的是形左實右的花招,真正的決勝點不在西北翼,而在東南翼戰場!」

  李維等人緩緩點頭,而諾豪、鄧肯、利祖等將領卻有些茫然。

  為什麼集結了半數敵軍的西北翼戰場不是主戰場,反而幅面狹窄,兵力最少的東南翼戰場卻成為了大戰的真正決勝點?

  「領主看穿了艾哈邁德的算盤,」狄龍笑著點頭,給眾人解釋道︰「營造戰機,形成本方佔據壓倒性優勢的決勝點,尤其是將敵方主力排除在外的決勝點,是以最小代價贏得最大勝利的真正訣竅。老賊不愧是浸淫沙場大半輩子的高手,他深悉其理,看似中規中矩,毫無花假的戰略部署里,其實隱含著極厲害的殺招。」

  「之所以把決勝點放在地形最差、兵力最少的東南翼戰場,關鍵在於海面。」

  「一望無際的大海對我們來說是障礙,對艾哈邁德卻是可以自由活動的區域。陸地上,如果刨去那戰斗力很弱的十萬偽軍,敵我兵力差不多相等,可稱得上勢均力敵,但異教徒們卻在海上擁有絕對優勢,尤其是走出洛瓦港灣,進入遼闊的海域中。」

  「這場戰役,陸地和海洋看似兩個獨立的戰場,但究其實質卻是一體的,猶如硬幣之兩面。易卜拉辛的混編艦隊好像在封鎖洛瓦港,而且因我方凹鏡的存在,還無法堵死海路,惟有忍氣吞聲,遠遠監控。我們嘲笑對手的無能,以壓倒性的海上優勢卻無法利用,只能跟我們遙相僵持,但我卻更傾向於,這是易卜拉辛和艾哈邁德合伙策劃的一出戲,在陰謀將我軍置於死地!」

  「易卜拉辛的水軍多達十萬,瓦爾芹長船適合搶攤,他們其實可以隨時開拔參戰!」

  「這樣一來,就給我軍造成了一個極其尷尬的兩難困境。如果我軍僅派少量部隊堵住沙灘豁口,將主力轉移到西北翼戰場頂住艾哈邁德的重兵集團,那麼敵人的艦隊就會在我方左翼部隊的側後登陸,給予我們致命一擊。」

  「如果我軍將主力集結東南翼戰爭,派軍扼守從洛瓦城直到沙灘豁口的寬達十五公里的漫長海岸線,那麼我方兵力必然分散,西北翼守軍遭到嚴重削弱,敵軍將以壓倒性的兵力優勢,在西北翼主戰場實施凶猛的大突擊。」

  「於瀕海地區作戰,失去了制海權的戰爭就是這麼殘忍,未戰就已居於被動。」狄龍總結道︰「而這也是艾哈邁德的厲害之處。即使我們看穿了他的計謀,依舊無計可施,對方仍然可以從容調度。」

  狄龍介紹完情況後,面對嚴峻的形勢,室內諸人一片沉默。

  「如果局面實在不利,也用不著跟異教狂徒們這麼斗氣。」習慣於防御思維的李維開口道︰「咱們可以退至城下,背城借一,與之決戰。」

  「那可不行,我軍的活動空間本就狹小,再退縮,就更擠成一團魚子醬了,對今後作戰非常不利。」狄龍道︰「圓冢丘陵這道屏障讓人白白得去,我們陸上的唯一一點地利優勢也會喪失。」

  「是啊!洛瓦城本就是個中型城市,人口才數十萬。除了軍隊,還要騰出地方來安置城外難民,空間會很擠,假如演變成持久消耗戰,不僅軍糧供應是很大的問題,而且容易引發疾疫。」丹西也搖頭反對︰「何況,未戰即退,對士氣影響太大。聖火狂徒連勝之後,會更加凶狂,而我軍剛剛進入半島,斗志高昂時遭這麼一悶棍,只怕對未來的大決戰也非常不利。」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不如就狠狠地干一架!」凱魯火暴暴地說道︰「抽十萬人沿海岸線布防,其他部隊猛烈進攻!人少就少點吧!哪次咱們不是這樣!」

  「呵呵,凱魯老弟,有你上場狠干的時候。」丹西笑道︰「該拼的時候當然要拼,但戰前不要把自己居於這樣的地位,總是被動地去拼。要拼,咱們也得主動地去拼。」

  「那你有什麼主動去拼的好主意沒有?」凱魯不服地嘟噥道。

  「我暫時還沒有什麼辦法,」丹西笑道︰「不過狄龍兄弟既然已經做了很長時間的研究,對於敵我之優劣看得很透,想必他已經胸有成竹了吧!」

  「丹西領主過獎了,我可不敢貪功哪!主要是查理兄弟苦心鑽研,而我不過是借此機會,發揮了一點想像力而已。」狄龍打個哈哈,繼續說道︰「目前的局面是,陸軍均勢,海軍敵強我弱。艾哈邁德所恃者,是他的水師,這也是他現在穩居優勢的真正原因。那麼我們換一種思路,假如局面倒過來,由我軍控制海面,會怎樣呢?同理,我軍也會處於今日敵人的位置。」

  「難不成要跟易卜拉辛的水軍先來一場大海戰?!」丹西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在各支部隊中,海軍應該是沙漠帝國實力最強的兵種,神聖同盟與之的差距也最大。

  「不錯,正是如此!易卜拉辛現在看似被動地浮在海上,其實卻是左右逢源,既可以繼續封鎖港口,亦可隨時調轉船頭參戰立功。但有時候過多的選擇也不一定是好事,容易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忘記了真正應該在意的危險之處。」

  「他們是入侵者,我們是保家衛國,只此一點,實際上我們就佔有很大優勢。只是這些優勢容易被忽視,平庸的將領不知道它們在哪里,又如何去利用這些優勢,但真正的名將卻絕不會放過它們。戰爭,打的絕不僅僅是兵力、武器、船舶、給養物資等硬性因素,各種軟性因素也非常重要,有時候甚至能對戰局起決定性作用。」

  「洛瓦城是擒龍佣兵團總部所在,是洛瓦人的家鄉。在家鄉作戰,我們擁有的優勢遠超過對手,艾哈邁德不會想到,我們就要抓他最引以為傲的,被認為最不可能失敗的海軍下手!」狄龍做個手勢︰「查理軍團長,給大家說說,你從那些故紙堆里翻出些什麼寶貝來了?」

  「首先要說明的是,我們並沒有絕對的把握,即使天遂人願,因敵我實力相差懸殊,進攻得手的可能也只有六到七成。」

  查理素來比較謹慎,先考慮不利因素,然後才論及其他。

  「今年是一個暖冬。我仔細翻閱洛瓦城成立至今的港務記錄,發現五十三個暖冬一共發生了四十次這樣的情況,所以出現的概率應該說還是蠻大的。易卜拉辛雖然也注意搜偵訊息,探測水情,了解敵我動態,但各類原始材料,比如那種發黃的港務記錄冊,他們不可能拿到手。敵人的情報工作,不會細到這種程度。」

  「大船整體上是優於小船,但事情不可一概而論,特殊情況下呢?三桅帆艦在任何時候都是無敵的嗎?」查理露出一個孩子般的笑容。

  「比如說?」

  諾豪和鄧肯兩名小將到底年輕,不像老將們那麼沉得住氣,受不了查理這麼賣弄關子,故而幾乎同時發問。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2:04
第二十六集 第六章

  「我受艾哈邁德陛下和休倫主祭的委  ,向尊貴的丹西領主和狄龍大將軍問好!」史吞拿鞠躬道︰「盡管兩位的胃口是如此之大,把整個世界吞下去依然得不到饜足,盡管你們希望踩著我們的尸骨登上權力的頂峰,但在真主的指引下,陛下一直以仁愛之心度人,他也相信,即使最陰暗的心靈,真主的光輝依然能夠照射進去。故而他委  我,再次向兩位捎來和平倡議。」

  「少來這套!艾哈邁德這個異教老賊,什麼時候變成愛好和平的天使了?!」丹西一拍桌子︰「我問你,為什麼你們要殺害我軍俘虜?!為什麼一直扣押昆達將軍,還游街示眾,肆意侮辱?!」

  「不錯,和平的首要前提是停戰。可貴國不僅繼續入侵,而且還變本加厲!」狄龍也幫腔道︰「至於殺害俘虜,拒絕就歸還被俘人員問題進行談判,更是公然踐踏人類道義底線的行為!你們想要和平,就得拿出誠意。」

  「猛虎軍團尚未與我軍交戰,何來俘虜一說?」史吞拿不慍不惱︰「釋放戰犯昆達,我國在早期的交涉中也已多次言明其條件。」

  「原擒龍佣兵團已經是猛虎自治領的半島軍團,被俘的將士就是我國的軍人。至於昆達,我的態度也早已表明,請貴國不要逼人太甚,提出一個合適的價碼。」丹西的臉色更加陰沉︰「為了情同手足的兄弟,我願意付出自己的生命!但你們也給我記住,有些東西,是不能做交易的!」

  「有什麼不能交易呢?」史吞拿嘴角含笑︰「無限的權力?無止境的欲望?」

  「神聖的信仰!戰士的尊嚴!」

  「關於宗教問題,不是你我凡夫俗子所能談得清楚的,還是讓教士和祭司們去爭論吧!」史吞拿聳肩道︰「請兩位稍安毋躁,讓我把皇帝陛下的和平條件陳述完畢。」

  「說吧!希望這回,艾哈邁德老賊能弄出點新玩意來。」

  「如果能與兩國簽訂一年休戰協議,我們將讓出十座城市及其周邊領土。如果與兩國簽訂永久和平協議,我們可以割讓二十座城市。此外,雙方歸還各自的俘虜,不得加害。」

  「沒了?」狄龍問道。

  「還不夠嗎?」

  「還有人相信永久和平這回事?!」狄龍冷笑道︰「提出這種條件的人,估計就沒想過要去遵守它。」

  「兩盟半島各城,原本就不屬異教狂徒所有!」丹西也出言道︰「各城本是自由法治之邦,城中居民的自由,不歸我,更不歸艾哈邁德所有!我們兩方,無權拿這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來做交易!」

  「哦?那我怎麼聽說了有人強逼各城簽訂費用高得嚇人的共同防衛條約呢?」

  史吞拿此言一出,丹西和狄龍不由相互交目對視一眼,心叫幸好軍事會議拒絕任何半島政客參加。商都聯盟的議員中肯定混有沙漠帝國的細作,剛開完會沒幾天,尚未公布此事,史吞拿就得知了詳情。

  「我們只是各商業城市的雇佣部隊,受雇行事,公平交易,你情我願。」狄龍冷哼一聲道︰「假如艾哈邁德陛下有興趣,不妨也試試,看有沒有人會請他去洗劫蹂躪自己的城市?!」

  「看來,你們這些大義凜然打著神聖旗號的走廊援軍,已經墮落為一群見錢眼開的雇佣軍了,好,好得很!」史吞拿冷笑著回敬道︰「我本來對於談判也沒抱什麼希望,既然兩位鐵了心要在半島刨坑挺尸,我們就成全你們!」

  「那你就睜開狗眼好好瞧瞧,看到底是我們挺尸,還是你們跳海!」狄龍寸步不讓。

  「霍夫曼,不要給他戴眼罩了!」丹西揮手制止手下道︰「讓史吞拿先生好好瞧瞧我們的鼎盛軍容,回去如實向艾哈邁德匯報,也給異教徒們潑瓢涼水,別老沉浸在迷夢之中!」

  史吞拿拂袖而去,一干走廊將領盡皆怒目而視。

  「聽說這小子是休倫的崽兒,為什麼不干脆拿下,跟他們交換昆達?」凱魯甕聲道。

  「狗咬了人,」狄龍冷笑道︰「人應該咬狗來報復嗎?!」

  「愚蠢而傲慢的敵人,還是留著有用一些。」丹西摟著凱魯的肩膀道︰「放心,我不會置昆達不管的。對了,你回家看過了嗎?」

  凱魯的家就在洛瓦城附近。

  「家人都死了,仇也報了,房屋也成了一堆瓦礫,」凱魯嘆口氣道︰「看後只讓人感懷傷情。」

  「菲爾,香果森林里的猴族居地沒事吧?」丹西拍拍凱魯厚實的背脊,轉頭問道。

  「應該沒事,那條秘密小道,異教徒肯定尋不到。」菲爾答道︰「我已派了一個族中弟兄回去打探,不久就會傳來回音。」

  「那就好,我不希望昆達的苦境,再落到任何一位弟兄的身上。」

  丹西的眼中閃動著一絲落寞。

  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減少被偽軍崗哨盤查的危險,塔科繞開城市和通衢大道,盡量走鄉間小路。他飛馬狂奔,穿村過鎮,急急北上。

  在一路上,塔科見識了宗教戰爭對兩盟半島帶來的嚴重破壞。

  沙漠帝國挑起的這場入侵大戰,延綿廣披,燎原的戰火從城市一直燃燒到鄉間,城池崩塌,田園荒蕪,昔日富饒的半島地區變為一片危險的戰爭凶地。

  數十萬聖火狂徒如洪水般在這片土地上涌過,對異教徒的仇恨和對財富美女的渴求,使得他們下手毫不留情,不論士兵民眾,不論婦孺老幼,死於其屠刀下的冤魂不計其數。

  接踵而來的是投降依附沙漠帝國的偽軍,接管治安工作。這些本地叛徒雖然不再像聖火教徒那麼濫殺無辜,但征斂財物,欺壓百姓卻更為厲害,以至民間有言,剛喂飽了一群異教獅子,又跑來一群貪婪的餓狼。

  隨著聖火教借助國家政權的力量不斷傳播和擴張,民眾內部也在分化。

  商業氣氛濃厚的兩盟半島,宗教信仰本就比其他地方淡薄,有相當部分的人見風使舵,屈服於強權,皈依聖火,改宗易教。另一部分堅定分子則繼續堅持原有的信仰。

  兩者間的矛盾在不斷激化,而新政府自然偏袒前者,為其撐腰,致使後者的生存空間日益收縮,生活愈加困苦。

  兩邊都有些按捺不住,開始訴諸武力。

  堅持信仰者紛紛成立各種秘密組織,建立民間義軍,四處打擊叛教者、偽軍和聖火狂徒。

  歸附聖火教的人也通過加入偽軍、建立地方治安部隊、為帝國提供情報線索等方式來消滅不識時務的對手。他們得到了帝國政府的大力扶植和支援。

  顯然,如果神聖同盟的軍隊不能迅速奪回半島,任這種局勢持續下去,改宗易教的一方肯定會憑藉政府的支持取得最後勝利,從而實現艾哈邁德和休倫的第一步戰略目標──將整個半島變成聖火狂徒的樂園,變成聖教新秩序的典範之地。

  這次的半島入侵大戰不同於走廊國家間的對壘廝殺,因其宗教戰爭的性質,比一般國家間的戰爭要更為血腥和殘忍。

  它也不同於游牧蠻子等未開化民族對文明國家的野蠻征服,需要先將一個國家完全廢墟化,然後吸收和采納被征服者創造出的高等級文明,最後被慢慢同化。

  這是兩種不同類型、相同等級文明之間的一次大踫撞。在宗教信仰、政治結構、經濟體制、文化心理和軍事理念等諸方面,沙漠帝國都有一整套與中部大陸各國迥異,卻又發展得非常成熟的制度。文明類型的不同,令戰爭變得異乎尋常的暴烈,文明的發達程度相似,又使得沙漠帝國可以立刻將本土各項制度搬來套用,移植到兩盟半島佔領區來,推廣普及,以最快的速度重建統治秩序。他們不必擔心被同化,反而可以借助軍事佔領和政治壓迫來實行同化。

  異類文明的侵襲,中央走廊兩大新興封建制軍事帝國的殺入,幾股龐大力量的同時作用,將兩盟半島推到了歷史的十字路口。

  向左轉是走上艾哈邁德和休倫預設的軌道,經過一段時間的內部整合後,被徹底異教化。向右轉是丹西和狄龍規劃的藍圖,成為兩大封建軍事帝國的附庸,被逐漸消化吸收,最終演變為帝國的一個組成部分。向前則是保持其城邦民主制傳統,沿著原有的道路,繼續艱難走下去。

  從目前局勢分析,最後一種結局實現的可能性最小。在幾架巨大戰爭機器的轟鳴聲中,超逾百萬的異國軍隊將在這片土地上對壘廝殺,在幾股極其強大的外力的撕扯下,半島地區的城邦民主制度,已經無法避免逐步解體,直至消亡的命運。曾創造輝煌文明成果的偉大古典時代,還是沒能穿過瓶頸,度越難關,它喘息著,掙扎著,不情願地迎向自己的末日……

  最初跟隨丹西起家立業的十九名少年角斗士,基本上都是兩盟半島本地人,塔科也不例外。自小被賣為奴的他們,絕非城邦民主制的受惠者,對於這種制度的消亡,自然不會有任何同情。不過,這里畢竟是自己的家鄉,無論在此受過什麼樣的委屈和虐待,童年時的美好回憶依然根植於記憶深處,無論亡命天涯還是征伐四方,內心里殘存的那點眷念總無法抹去……

  眼前這淒涼悲慘的景象,正是社會大轉型期間最痛苦、最黑暗一幕,正是治安最混亂、經濟最凋敝、政治和宗教斗爭最激烈的谷底階段。看著繁華富庶的家鄉變成如此噩夢般的模樣,塔科只能緊攥雙拳,嘆息不止……

  塔科清楚自己肩上任務的重要意義,也盡力克制內心的火氣,不惹是生非,不介入任何紛爭,力圖早日攜帶絕密圖紙北歸本軍。不過,他此行也面臨著不小的困境。

  艾哈邁德和休倫都是政壇沙場的老手,知道建立強力基層政權對防止後方叛亂,遏制義軍游擊戰的重要性。沙漠帝國把主力大軍派往前線的同時,也將大批偽軍撒布半島城鄉各處,連偏僻的鄉村都派有駐軍,行人稀少的小路上也設有盤查崗哨。

  沙漠帝國取締色情業,對武器實行嚴密控制,加上聖火教徒的告密,邪派高手的刺探追殺,令設於半島各地的自治領兩大情報系統──「活色生香」和鐵匠鋪情報系統,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壞。雖然有人改頭換面,繼續從事地下情報工作,但自治領正在復查和檢驗他們的忠誠度,重建情報體系。塔科身負重任,不敢擅自找這些人聯絡,以免墮入帝國反諜報機構的圈套。

  失去了各處情報機構的接應和協助,令他的旅程更加艱難。

  「媽的,這條小路上也設關卡!」

  望著遠處露出的盤查哨樓一角,塔科暗罵一聲,催馬轉入路旁幽暗的樹林中。

  一長串馬車轆轆開進了洛瓦城的城門。

  西蒙、摩那狄、佩蒂奧、巴夫特等去年及時遷往巨木堡避難的商人們,如今又帶著手下人返回半島。

  為了加強對各被保護城市的財務控制,丹西在共同防衛條約中規定,匯利錢莊被指定為各城財政收支的國庫,確保談妥的利益能夠如實兌現,錢莊總管西蒙自然責無旁貸。其他的商人也各有任務,各有期盼,希冀能借戰爭之機發財致富。

  緊隨依附猛虎軍團的商人們,一直斬獲頗豐,故而這個團體的人數也在不斷擴大。

  丹西一直重視財經問題,即使在整軍備戰的緊張時刻,他依然抽暇親自迎接這些商業領域的伙伴和同盟者。

  當眾人跳下馬車的時候,丹西卻發現在商人們中間出現了一個懷抱嬰兒的窈窕身影!

  「蓮娜!」丹西大吃一驚,連忙跑過去接過女人手中的小孩︰「啊!還有小昆斯!你們怎麼來啦?!」

  「我來尋老公!」蓮娜一說話,眼圈就紅起來︰「昆達已經被俘大半年了……」

  「別哭,別哭!」丹西手忙腳亂地安慰道︰「你放心,你放心。昆達是我的兄弟,我把他派出去,也肯定會把他救回來的!」

  幾個女僕過來扶住淚汪汪的昆達之妻,擁著這孤兒寡母趕往後院安頓。

  「戰亂之地,怎麼能讓這母子倆來受罪冒險?!」望著蓮娜哭哭啼啼的背影,丹西的語氣不善。

  「蓮娜一定要跟著來,領主夫人即將臨產,無法相勸,我們也沒有辦法呀!」摩那狄攤手,有些委屈地說道。

  「唉!」丹西嘆口氣︰「諾豪,有沒有昆達的消息?」

  「最近一次是在聖杰西出現,仍然被游街示眾,宣揚我軍戰敗,以嚇阻膽敢反抗的民眾,要求他們順服異教的統治!」曾與昆達在西線長期並肩作戰的諾豪,此刻也牙咬得咯咯響︰「我們總計派出過五支營救小隊,但都沒有成功。敵方故意設局,在周遭布置了許多聖火邪派高手守株待兔,反讓我們白白折損大批死士。」

  「啪!」丹西一拳擂碎身旁的馬車軸轅︰「艾哈邁德,老子跟你不共戴天!」

  夕陽映照著殘雪覆蓋的大地。

  呼蘭帝國首都什罕布爾,是一座帶著濃郁東方特色的雄城巨都。內、中、外三層共二十七道城門,重重疊疊,將帝國都城衛護得如鋼箍鐵捆般牢實。宮闕雕閣、亭台樓榭,密密匝匝地遍布全城,街道縱橫交錯,店鋪林立,市民如織,顯示長期和平發展給帝國帶來的繁榮和強盛。

  在城南一座酒樓的頂層,柯南手持一個方形酒樽,與喜好美食的「饕餮宰相」圖克拉祖對飲。

  抵達帝都,在軍部任職之後,柯南方才體會到為什麼當初父親謝絕出任軍部大臣一職,情願鎮守邊關。

  長期的和平,令帝國軍部也變成了一個大衙門,成為一個等級森嚴、科層繁多的金字塔式的臃腫怪物。大家看似終日忙忙碌碌,其實都在做些無用功,每個職位不過是公文旅行的一個環節而已,效率全耗損在長串的層級之中。就連最基本的信息傳遞工作,也因為層級太多,致使真實有效性在傳遞過程中衰減嚴重,下情上報,上令下傳,也常常走樣。

  柯南謹遵父訓,多看少動,低調行事,盡力抑制自己的脾氣,不摻合進那些無聊的官場紛爭中。當然,這令他心里相當憋氣,而最好的發泄方式就是找圖克拉祖宰相喝酒。

  圖克拉祖愛好醇酒美食,沒有一點架子,對故友之子也非常看重,柯南有邀,他只要能脫開身,自會樂呵呵地赴宴。

  「唉!軍部這麼搞下去,打起仗來,只怕……」

  「賢佷,軍部可不歸我管,」圖克拉祖笑道︰「打起仗來,除非敵人殺到了什罕布爾,否則也輪不著軍部的老少爺們上陣。」

  呼蘭帝國也實行軍政分離制度,兩套權力體系都直接向皇帝負責。圖克拉祖雖然為一言九鼎的宰相,一般情況下也無權過問軍務。當然,軍事為政治服務,戰略方針由皇帝和宰相決定,在諸多方面,圖克拉祖對軍事問題都有極大的制約作用,特殊時期甚至有權直接掌控軍隊,要說他完全管不了軍部,那也是謙虛之辭。

  不過,圖克拉祖一直小心地不介入軍務問題,始終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最擅長的政務方面,不輕易逾越這道禁令。

  另外,軍部實際上只是皇帝的軍事參謀總部,起建言作用。呼蘭帝國在軍事上一直采取進攻而非防御姿態,對外作戰一般都全權委任國內的幾大野戰軍團進行。柯庫里能麾下的西部邊防軍,就是其中最大最強的一支,目前幾近全國兵力的半數。如果圖克拉祖真有重任,也會經瑟連同意後,直接向幾大野戰軍下令,而不會經由軍部轉手。

  既然如此,堂堂宰相去跟軍部的官僚們爭搶權力,又有什麼必要呢?圖克拉祖自然不想去操這份閑心,  那趟渾水。只是苦了柯南,一向稜角分明的他,不得不在文山會海中經受官場的打磨。

  「丹西和狄龍瓜分詹魯,名義上是結成永久聯盟,實質上是奪國並疆,」沉默一會後,柯南憤然道︰「為什麼我們不直接出兵,讓其坐大?!」

  「呵呵,柯南哪!」圖克拉祖夾起一片魚道︰「偷竊搶劫都不是罪,被抓住了才有罪,這就是國際政治的游戲規則。」

  「我國歷史上之所以每次西進走廊總是鎩羽而歸,就在於中央走廊各國在宗教文化上同根同種,一旦聯合起來對付我軍,我國每每勞師無功,大耗國力。」圖克拉祖鼓著腮幫咀嚼著美食道︰「丹西和狄龍不下於昔日朗托之才。走廊百戰之地,民風悍勇,武備常修,現今又處於宗教情緒高漲之時,我軍此刻殺進,即便你父親這樣的不世名將,只怕也難免飲恨敗北的結局。」

  「假如你父親戰敗,我國數十年內,將再無西望走廊的能力。陛下既已做出西進決策,我們自當殫精竭慮,傾心盡力,以完成聖望,不戰則已,戰則必勝。沒有合適的時機,絕不要輕舉妄動。」

  「時機,時機,」柯南搖頭道︰「丹西和狄龍已經進入半島,還頒布了個什麼共同防衛條約,等他們再瓜分完半島之後,羽翼只會越加豐滿,實力只有更加強大!」

  「那倒不一定。丹西和狄龍兩個小輩確實很有創意。詹魯為永久同盟,半島是共同防衛,加上他們本國,意圖在盡量不觸動既得利益的前提下,把所有這些捏合成一只巨大的政治恐龍。」

  「這種游戲,我也是首次得見。對於我國今後整合中央走廊,倒非常有啟發。」

  「當然,他倆也是在走鋼絲。恐龍身軀越大就越笨重,內部牽制就越多,弄不好,不需外部力量,內部紛爭就可能把國家壓垮。所以我經常勸你老爹不要著急打仗,沒有外部壓力,他們自己就會起內訌,如果我們殺進去,搞不好反而令敵人更加團結。」

  圖克拉祖又夾起了一串肉絲︰「再說,半島戰局將如何演變,也很難判定,甚或不需我國動手,艾哈邁德就能替咱們消除禍害。耐心一點,坐山觀虎斗,豈不更妙?」

  宰相一席話,說得柯南無言以駁。

  「對了,宰相大人,家父派卡拉曼送來書信,聖火教主祭休倫願意來什罕布爾覲見陛下。」柯南掏出一封密信遞給圖克拉祖︰「家父想請宰相大人代為向陛下轉達。」

  「哦?」

  圖克拉祖接過密函,細細閱讀,半晌無語……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2:05
第二十六集 第七章

  沉郁肅穆的氣氛,籠罩著整個東北戰區。

  年末抵達前線的兩支大軍,都是在繁忙的備戰工作中不知不覺地就度過了新年。

  艾哈邁德和休倫,丹西和狄龍,都渴望進行一場迅速、猛烈、干淨、俐落的大決戰,一舉將對手徹底摧毀。

  兩方都不願意陷入長期消耗的泥沼,因為戰爭持續的時間越短,付出的戰爭成本就越低。反之亦然。

  沙漠帝國需要一段修整喘息的時間,以騰出手來整固後方基地,而黑大陸距離兩盟半島又太過遙遠,帝國本土的援軍需要大半年時間才能走一個來回。

  現今的形勢是,整個半島基本上已被帝國所佔領,海陸大軍已經把敵方主力壓縮在一個狹小的角落。只要擊敗丹西和狄龍,不僅半島抵抗組織的最後一個堡壘會被拔出,而且中央走廊唯一一支可與本方抗衡的軍事力量也將遭到毀滅性的打擊。換言之,今後若干年,北部走廊各邪教國家,都將無法對本國構成實質性的威脅!

  丹西和狄龍佔據半島東北一隅,這片狹小的土地,無法給大軍提供足夠的給養。他們的補給線雖然短於對手,但詹魯的山區地形畢竟還是大大增加了運輸成本。最關鍵的在於,兩人的主要戰略目標還是中央走廊,這次出擊半島,目的在於迅速奪佔一個富庶的資源基地,增強本國實力,打破目前走廊里互相牽制得無法動彈的均衡局面。如果骨干力量被拖在半島上無法抽身,長期來看,將很有可能轉化為得不償失的悶局。

  沙漠帝國雖然擁有先手之利,將本方壓於半島一隅,但對手為了畢其功於一役,將所有主力都調來參戰,也給了丹西和狄龍一個極佳的機會。對方的後援部隊最快也要到下半年方能到達,倘若此次能一舉獲勝,艾哈邁德除了收拾殘兵敗將之外,在半島之內將再無其他力量可以調遣,那些訓練度差、忠誠度低的偽軍,不可能阻擋得住猛虎軍團的長驅直入。如果能在帝國本土援軍靠岸之前將艾哈邁德趕下海去,那將是上帝賜予神聖同盟的一份完美贈禮!

  兩方統帥部的作戰決心都非常堅定,誓要將本次戰役變成第一也是最後一次大決戰,徹底解決半島爭端,一勞永逸地消除眼前和未來若干年的最大威脅!

  當然,如此規模的一場大戰,不可能在數天內完成調度和布置。兩方的統帥部也都極其謹慎,要等待一切備戰工作完成,所有條件成熟時,方敢動手。

  勝利後的美好前景自然是誘人至極,但如若失敗,後果也是災難性的。這是一場誰都輸不起的戰爭,這是一場贏家通吃的豪賭,要麼全部,要麼全不,勝者奪走一切,敗者失去一切!

  面對這殘酷的賭局,眼看著堆積如山、足以讓人傾家蕩產的賭注,無論丹西還是狄龍,艾哈邁德還是休倫,老一輩英杰還是新生代豪雄,都感到了巨大的壓力。兩方統帥部反覆研究,來回推敲,慎之又慎,一遍又一遍地完善作戰計劃……

  「在中部的圓冢丘陵,熟悉山地作戰、以步兵名揚異教大陸的十萬詹魯步兵於此駐守,由邪教徒中素有防御大師美稱的李維負責指揮。人數雖然不多,卻佔據地利,擅長山地攻防,打起來只怕非常難啃。」

  奧圖曼元帥親自做沙盤推演,艾哈邁德、休倫、何賽因和一眾沙漠帝國高級戰將,圍著指揮台靜靜矗立,認真傾聽。

  「西北翼戰場,有聖瓦爾尼人六萬、十字軍團兩萬、半島軍團一萬五千、猛虎軍團五萬,共計十四萬五千人,其中步兵六萬五千、騎兵八萬,由狄龍統帥。」

  「東南翼戰場,有猛虎軍團步兵十萬、騎兵十五萬,共二十五萬人,由丹西親自指揮。他們不僅守住了沙灘豁口,而且還在戰場至洛瓦城的海岸線之間設置了大批游騎,防止我軍從海上攻其側後。」

  「三萬五千民軍防御咱u嚏C兩萬蛟龍軍團水師扼住港灣,與易卜拉辛元帥的混編艦隊對峙。」

  「以上就是敵軍的總體部署情況。」

  「丹西憂慮自己的側背,怕被艦隊截斷了後路,故而主力部隊都放在了東南海岸線一帶。在西北翼戰場上,敵方人馬僅為我軍半數。」講完戰場形勢後,奧圖曼接著興奮地闡述自己的作戰策略:「陛下親率大軍從這里發動猛攻!擊潰狄龍這一翼,打開一個缺口,就可以直插敵軍腹地,同樣能迂回到李維和丹西的側後。此時,易卜拉辛元帥的水軍再往東南翼戰場增援,海陸配合,三面夾擊,勝利可期!」

  「擊潰狄龍一翼,只怕沒有那麼容易吧!」何賽因皺眉道:「敵軍有十余萬人馬,實力不可小視,這一側的指揮官狄龍和別亞,也絕非易與之輩。另外,圓冢丘陵上的李維,也有可能派詹魯軍團側面增援。」

  「狄龍統帥的聖瓦爾尼部隊、別亞率領的猛虎騎兵,確屬走廊勁旅。但不要忘了,十字軍團都是些烏合之眾,半島軍團也是各佣兵團殘軍拼湊起來的隊伍,這兩支部隊的防區,將是我軍的重點打擊對象。」奧圖曼胸有成竹:「至於李維一方,就看你老兄的了。西北翼主戰場開打的時候,中部戰場、東南翼戰場以及海上艦隊,也將同時發動進攻,牽制敵軍,讓其沒有余力增援西北。」

  「奧圖曼的計劃倒是可行,」休倫沉吟道:「就是我軍的損失,未免太大了一些。」

  「尊貴的教宗,這可是最後一戰!」奧圖曼答道:「掃滅丹西和狄龍之後,邪教徒再無力量侵犯半島,我軍將有一個長時間的修整期。」

  「打仗嘛!傷亡自然難免。不過丹西這個邪教小魔頭,是有夠狡猾的。他把主力擱到海岸線,而不是西北翼戰場,僅此一招,就將讓我軍傷亡增加了一倍不止。」艾哈邁德的臉也拉長了:「現在已經不存在取巧的機會,雖然我們佔據優勢,但面臨的也將是一場硬仗,一場你死我活的硬仗!」

  「教宗,」艾哈邁德轉過身來:「丹西、狄龍迫使洛瓦城簽訂防衛條約後,各方面的反應如何?」

  「商人是軟骨動物,只要沒把他們徹底盤剝干淨,就有可能妥協。丹西和狄龍唱了出雙簧,大多數人最終還是接受了苛刻的條約。」休倫點頭道:「不過自由城邦嘛!心懷不滿的人總是存在的。」

  「嗯,那就有勞教尊大人了。」艾哈邁德點點頭,隨即又嘆口氣:「可惜,丹西把主力布設於戰場與城市之間的海岸線上,令城內發生叛亂的軍事價值已然大打折扣。唉!有總比沒有好,能多牽制一些敵軍,正面戰場的阻力就能減輕幾分。」

  「我明白。」休倫頷首道。

  「奧圖曼!」

  「在!」

  「這些天,伙食搞豐盛點,睡眠要充足,叫大伙兒養好精神,以最佳狀態迎戰!」

  「遵命!」

  「史吞拿!」

  「在!」

  「通知易卜拉辛,叫他繼續封鎖海港,迷惑敵軍,但艦隊也要提前做好準備,確保能夠隨時南下參戰!」

  「是!」

  「今天是一月十日,」艾哈邁德看看牆上的日歷,鏘的一聲掣出佩劍,將沙盤上的「洛瓦城」一劈兩半:「五天之後,我軍發動總攻!」

  亞熱帶地區,便是在冬季也極少下雪。可是,在寒帶亞寒帶草原上,那絕對是冰封雪掩,白皚映天。

  在胡狼族冬季營地──灰狼谷附近的一座小山上,兩個小小的身影躲在一塊山石後頭,屏住呼吸,看著前面雪地上的網罩。

  網罩用一根木條支起,上面系著一根長長的繩子。網罩下頭撒著一些草籽米粒,旁邊還有一只小鳥兒在唧唧喳喳地叫著,不斷地蹦來蹦去。這只鳥其實是家養的媒鳥,目的是招惹野鳥前來,破除其戒心,而後一網捕之。

  草原民族對於獵捕之術都極有研究,並且能在戰場上推而廣之。這種以媒捕鳥的辦法,也被游牧蠻族應用於戰爭,形成所謂媒鳥戰術,即以某支軍隊為媒鳥,誘敵深入,然後聚而殲之。其敗形之逼真、逃狀之狼狽,令人嘆為觀止,若踫上不熟悉他們戰法的軍隊,更是屢屢奏效。

  「來哩,來哩!」哈莫用肘子踫踫速帝:「今天又有烤肉吃了。」

  「噓,耐心點兒,」速帝將手指放到嘴邊:「要捕就捕一網大的。」

  去年冬天,速帝與密爾頓深入鷹巢峽谷行刺老妖,差點一舉成功,後又歷經一場讓人驚魂動魄的逃逸,方才免遭伊森魔掌的襲擊。

  此後,他一直跟在媽媽身邊,母子倆相依為命。除幫媽媽擠奶、牧羊之外,他最喜歡的就是和小伙伴哈莫出去打獵了。夏日下河摸魚,冬季捕鳥抓蛇,兩個小家伙經常帶些野味回去改善生活。

  速帝的耐心果然有了回報,網罩下的鳥兒越來越多。

  看看差不離了,他一扯繩子。

  當兩個小孩雀躍著從石頭後面跳出來,奔向網罩時,前面閃現一道紅光!

  這個紅袍老者,在皚皚的雪地里顯得極為扎眼!

  定楮一看,不是伊森是誰?!

  「星辰燦爛,」站在沙灘上,丹西仰望夜空:「只怕明天又會是個大晴天哪!」

  「這倒不一定。」查理踢動腳邊的貝殼,盡力掩飾自己的焦慮:「那種鬼天氣,總是很難捉摸的。」

  「還是祈禱上帝保佑吧!」狄龍笑著劃個十字道。

  「啊!還真是個好主意,」丹西回應著,也劃個十字:「咱們回去請牧師們做個彌撒,向神求助。」

  「媽媽的!連續一個月都是陽光普照,」那一端,軍艦上的威塞克也在忿然發怒:「難道上天真的眷顧那些異教徒嗎?」

  「不要喪氣,」易卜拉辛拍拍威塞克的肩膀道:「聖訓有雲,惟有堅忍的人,可以享受完全的,無量的恩榮回賜。」

  「偉大的真主,我們向您虔誠地祈禱,讓邪教徒的妖術失去用武之地!」

  易卜拉辛舉著雙手,跪伏在甲板上。

  「真主啊!您的地位至高無上,您的力量無往不勝,您的妙計深不可測,您的大能無所不至,萬物皆無法逃避您的統治!」

  艦上的水兵也紛紛跪倒,跟隨元帥一同禮拜……

  「哼!小鬼頭!」老妖的肩上扛著被點了穴道的速帝,一邊在夜色下縱馬疾馳,一邊自言自語:「別人想拜師,我還不收。你倒好,要傳你神功,竟然不學!」

  去年凱魯從自己的手里偷走兩名根骨奇佳、被老妖寄予厚望的弟子,狼女卡琳爾也跟隨作梗,橫刀奪愛,老妖心里一直不忿,對這兩個「愛徒」的被掠難以釋懷。

  伊森一面壯大巫師聯盟的實力,征伐周邊小族,一面偷偷派人四處查找兩個小孩的蹤跡。

  密爾頓遠在防衛森嚴的巨木堡,又跟丹西等人住在一起,難以下手。速帝卻就在巫師聯盟南邊的胡狼地界,雖然也在西格爾的本部,防御卻松了很多。老妖很有耐心地等了將近一年,終於尋到了今天的機會。

  當天降大雪,胡狼人誑u^灰狼谷度冬的時候,他親自出馬,不為人察覺地穿越胡狼哨兵的封鎖線,潛入到灰狼谷附近地區。頑皮的速帝畢竟是個孩子,一年時間足以令其淡忘危險,一不留神就被老妖擒個正著。他一門心思捕鳥,卻不知自己也成為了老妖獵捕的對象。

  當然,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速帝捕鳥,老妖捕速帝,卻沒有想到的是,有人也在捕老妖。

  冷月的清光與地上的白雪,把天地輝映成一片銀亮迷離的世界。

  當伊森樂呵呵地打馬飛奔時,在老妖身後約莫兩里處,出現了四道黑色的身影。

  而在這四個身影之後,又跟隨著十八位快馬騎手。

  這伙人一律身披黑色大氅,臉罩黑紗,只露兩只眼楮在外頭,顯得極為詭異。

  領頭的四人,手里拿的是四根形狀很奇怪的焦木。

  身後的騎手,腰間悉數掛著彎刀,刀把上瓖有閃亮的名貴寶石,組成星星或者月亮的形狀。

  伊森武功蓋世,魔聽功夫更是一絕。身後這二十二人縱馬狂追,自然逃不過老妖的雙耳。

  側耳傾聽曠野里傳來的微弱的馬蹄聲,回首望望地平線上那二十幾道箭一般射來的身影,就連伊森也不由得勃然色變!

  他把速帝摟在懷中抱好,然後揮鞭猛抽,急蹬馬腹,以最快的速度朝北疾馳!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2:06
第二十六集 第八章

  兩盟半島之戰,自始至終,都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冥冥中主宰和操縱。

  在神聖同盟一方,除去十字軍團,無論丹西還是狄龍麾下的部隊,都屬於主要在溫帶平原地區作戰的正規軍。

  「冷血」是他們的商標,殺戮為其職業本能。他們具有堅韌頑強的戰斗精神,但更講究紀律、訓練和裝備,一切行動都要經過迅捷精細的盤算,任何時候都保持冷靜的頭腦。

  沙漠帝國一方屬於主要在熱帶沙漠和草原地區作戰的部隊。

  「狂熱」是其招牌,聖戰是他們向真主表達敬意的最佳方式,是他們的一項宗教義務。他們不缺乏訓練和戰爭經驗,但更強調激情、熱忱和獻身精神,一旦集體性的癲狂癥發作,幾乎無可阻擋!

  按理說,這樣兩支距離遙遠,作戰風格迥異的大軍,不存在發生沖突的可能。然而,在神的安排下,他們卻各自跑出熟悉的家鄉,奔赴遙遠的異鄉──屬於亞熱帶地區的兩盟半島,對壘廝殺。

  一月十一日清晨,戰場上又出現了一個難以解釋的謎團。

  或許真是上帝聽到了信徒的吁請,真主聞見了聖戰勇士的祈禱,神跡突然降臨人間!

  兩神同時顯靈,威力自然非同小可!

  風雲急轉,一直晴空高照,風平浪靜的洛瓦港附近地區,一下子完全變了臉。

  這天大清早,一場濃得化不開的大霧,毫無征兆地來臨了。

  整個東北戰區都籠罩在朦朧的迷霧之中。

  兩方的陸軍,都因敵情不明而不敢輕舉妄動。

  將士們懷抱武器,固守陣地,嚴密布防,小心地望向模糊不清的前方,生怕從迷霧里頭沖出什麼野獸怪物,或者是傳聞極其殘忍的異教狂徒來。

  雖然兩方的統帥部都廣泛搜集情報,對敵人做了認真而詳盡的研究,對其戰術戰法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但下面的官兵就不一樣了。

  無論猛虎軍團、聖瓦爾尼部隊,還是聖火狂徒,畢竟從未交過手,是第一次相逢。兩方的宣傳機構,又都把敵人描繪成十惡不赦的魔鬼,是掏心挖肝吃小孩的人形野獸。這些宣傳,不僅未起到鼓舞軍心的作用,反而更加重了大家的憂慮。

  恐懼是戰場上最具傳染性的瘟疫,即使是最強的戰士,也有可能因之突然精神崩潰,如果擴散開來,就有可能引發巨大的混亂。雖然兩方都是久經戰陣的精銳之師,但卻都是在陌生的戰場與陌生的敵人交手,陸軍將士們對於這場濃霧,也沒有多少思想準備。

  丹西、狄龍、李維,艾哈邁德、奧圖曼、何賽因,都立刻下令,全軍謹守防線,不許出擊,禁止喧嘩,禁止隨意跑動,違令者斬無赦!

  兩方的指揮官都是久歷軍爭的沙場老手,知道在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迷霧下,敵情無法掌握,本方軍隊也不能有效指揮,保持鎮定,防範混亂,才是最重要的。亂軍才是戰場上最可怕的情況,超過任何危險的局勢,不需要敵人動手,自己就打敗了自己。尤其是在這種超大規模的戰役中,守住陣地,控制局勢,遠好過盲目出擊,冒險進攻。

  陸上是讓人緊張得透不過氣來的驚恐對峙,而在海上,卻是另一番情景。

  查理和易卜拉辛兩位海軍統帥,都喜出望外,一邊感謝上帝或真主的眷顧,一邊立刻行動起來。

  易卜拉辛下令,混編艦隊全體收錨啟航,向港灣口前進。

  三桅帆艦居中,瓦爾芹長船繞在外圍靈活地游弋,警戒來犯之敵,並實施協同保護。

  龐大的艦隊在霧中行動,為防相互踫撞,速度降得頗慢。船與船之間啟用特殊的霧天口令喊話,進行相互聯絡,傳達信息,也避免敵船滲入。

  與此同時,威塞克則率領二十幾條長船,以最快的速度朝岸邊的懸崖撲去!

  這些船上載著最驍勇的瓦爾芹海盜和身手矯健靈活的沙漠帝國水兵。每個人手里都拿著鉤爪、繩索等攀援工具,準備趁著霧氣的掩護爬上數百米高的崖頂,將上頭駐防的守軍通通消滅,把投石機、巨型凹鏡等摧毀砸爛,或者據為己有。

  一旦佔領崖頂,那麼擠在港灣水道中的鐵甲艦隊,就會成為投石機的活靶子!

  那時,混編艦隊再一舉殺入,查理的水師將徹底覆滅!

  對於易卜拉辛來說,雖然其戰略任務是封鎖敵軍艦隊,適時南下攻擊敵方陸軍,但出現有利的戰場態勢時,他也不會放棄殲滅敵方水師的機會。何況第一次交手,他被敵人的妖鏡戰術氣得七竅生煙!

  這一頭的蛟龍軍團,也等到了他們期盼已久的好日子,沒有窩在家里閑著。

  在濃霧的掩護,在洛瓦城本地水手的領航下,五十艘鐵甲艦和三十幾艘輔助戰船,魚次駛出港灣口。

  本地水手對於洛瓦港周遭的水情非常熟悉,即便在濃霧中也不可能迷路。在他們的引領下,鐵甲艦隊靜悄悄地繞著混編艦隊的警戒線外緣行進,往港灣口以北三海里處陳艦列陣。

  得益於囚籠有一條縫隙,當混編艦隊漸漸靠近港灣口的時候,鐵甲艦隊卻借助濃霧掩護,偷偷地溜到了他們的北方。

  查理的布陣相當怪異。作為海戰主力的鐵甲艦分布兩側,左右各二十五艘,呈扇翼狀擺列。三十艘輔助艦居中,每隔五十幾米一艘,一字排開。而且,這些戰船都用長長的粗鐵索連結起來。

  在至集結區之前,鐵索是松著的,不妨礙行動。可當布陣的時候,鐵索逐漸拉緊,艦只與艦只之間,乍然出現了一條高出水面兩尺的粗粗鐵纜,形成一道將近四海里寬的大枷鏈!

  在艦隊的最前方,還有十幾艘裝滿油料和氈布等易燃物的縱火小船。

  兩邊都摩拳擦掌,各自準備開戰。為防對手察覺,故而都禁止喧嘩,躡手躡腳,結果誰也沒有注意到敵人的行動……

  「丁!」

  一聲微響,威塞克第一個攀上崖頂,將粗粗的鐵爪鉤在一塊巨石的縫隙中。

  他的位置是經過數日苦心觀察而做出的選擇,恰在崖頂哨兵巡邏的盲點處,加上濃霧的掩護和輕功身手,並未引起警覺。

  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好手也相繼在精心設計的位置攀了上來。

  下面有人開始順著垂下的粗索,捷如猱猴般地往上竄。

  陸續有人爬上崖頂,人越來越多,不可避免會產生聲響,驚動崖頂的哨兵。

  「有情況!啊……」

  一位崖頂的哨兵剛呼叫著敲動警戒鐘,就被威塞克的長劍穿透背脊!

  崖頂的駐防戰士們紛紛循聲撲來,而已經上頂的二十幾個瓦爾芹海盜和帝國水兵,也提起大劍和利斧迎戰。

  趁著迷霧,總計有八條鐵索搭上了懸崖,大批海盜和水兵像串葡萄一樣往上爬來。這八條鐵索,是八條垂直而危險的運兵線,也是這次突襲的生命線!

  威塞克等人都在拚命抵擋趕來的崖頂衛兵,護衛八條鐵索,為後繼者趕來參戰爭取時間。

  淒厲的砍殺聲從崖頂一直傳往遠方,在能見度只有數米的濃霧里不斷回旋……

  易卜拉辛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查理一方卻有些始料不及。

  「怎麼回事?已經開打了嗎?」聽著那遠方傳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密爾頓不由問道。

  速帝在草原上捕鳥的時候,密爾頓卻跑到了半島來摸魚。這一次,他耍盡了賴皮的手段,吵得丹西和查理等人無法安生。最後,丹西實在是被這個精靈鬼弄煩了,答應了他的要求,小孩獲準登上查理的旗艦,近距離目睹這次著名的海戰。

  「媽的!易卜拉辛在偷襲懸崖駐軍!」查理咬牙道。

  「那我們趕緊去打他呀!」密爾頓自然希望越早開打越好。

  「風浪還沒有來,真正的大戰還要等一會兒!」

  處於亞熱帶地區的洛瓦港周遭海域,素來風平浪靜,即便冬季亦是如此。常年航海的人也知道,大霧天一般也不會起風。

  不過,萬事不可絕對。即使在科技高度發達的時候,人們依然難以準確預測氣候變化。人類的智慧,總是猜不透老天爺的心思,只能憑經驗行事。

  比較起對洛瓦港周遭水域的熟悉程度,本地人當然比外來客佔便宜,而這,也正是本土作戰的優勢所在……

  「草原何其有幸!黑衣派四大護法、帝國御衛十八星月使者,竟然同時蒞臨!」伊森勒馬轉身,倨然南視。

  「教宗有令,伊森叛變聖教,怙惡不悛,已成異端邪靈。教門勇士,須就地擒拿,上讞廷議。如遇反抗,格殺勿論!」一位蒼老的黑袍護法抖開一張通緝令,陰惻惻地說道。

  「哈哈哈哈!」伊森狂笑著亮出金鋸:「邪宗小兒,背叛真主,玷污聖訓,自己不敢親來面質,卻派些爪牙前來送死!」

  「誰死誰活,真主自有定論!」

  四大護法、十八星月使,各自拔出武器。

  鑒於伊森魔功蓋世,盡管以二十二對一,盡管個個都是一流好手,聖火護法與帝國御衛仍不敢掉以輕心,他們驅動戰馬,以合圍之勢緩緩逼近伊森。

  「喂!喂!老妖!把我放下來!」

  「你們想打架就打吧!別把我搭上!」

  「這麼多人打一個,要不要臉哪!」

  速帝急得狂呼亂叫。

  他被老妖以牛筋帶綁在背上,而且手腳都點了穴道,動彈不得。小孩子自然希望老妖暴死,然後自己能脫離苦海,可如今這種情況下,他已被綁成老妖的肉墊,與老妖休戚一體。老妖若勝,他不免再受洗腸灌胃之苦;老妖若敗,他亦難逃橫尸雪原之後果。左右為難之際,小鬼精靈最後還是擇生棄死,站到老妖這邊。

  「嘿嘿,我的寶貝乖徒兒,看為師怎麼來收拾這些宵小群丑!」

  伊森冷笑一聲,騰空而起。

  「起風了!」

  艦尾的了望兵發出一陣低低的歡呼。

  密爾頓低首朝船舷下望去,果然,一直平靜的海面開始變得狂躁起來!

  北風呼呼地刮動,開始掀起一陣高過一陣的浪花。

  「降下風帆,下錨泊定!」

  那一頭的易卜拉辛也很有經驗,剛發現風浪來臨的苗頭就果斷發令,防止艦隊被風浪吹散。

  這個命令下得非常及時,不半刻,風浪驟起,波瀾涌動。

  狂風席卷巨浪,霧氣與水氣交織,船兒在起伏搖蕩,人在跌跌撞撞,甚至有的被拋向空中。

  幸好及時下錨泊定,混編艦隊的艦陣並未被破壞。

  然而令他未曾想到的是,此刻查理已經在上風位悄然集結完畢,而且敵人竟然會選擇在這種時候發起總攻!

  「為什麼在這時候作戰呢?」在戰艦的顛簸中,密爾頓喘著氣,死死抓著一道軟索。即便這樣,小孩的好奇心依然不減。

  「見識了大海的溫柔與平靜,就一定要領略大海的暴烈與躁動;享受了大海的嫵媚與坦蕩,就更需要理解大海的憤怒與咆哮。」查理撫摸著孩子的腦袋道:「只有從風浪中搏殺出來的人,才真正有資格被稱作海上勇士!點縱火船,吹總攻號!艦隊前進,將異教海軍徹底消滅!」

  瓦爾芹海盜身高力巨,參與作戰的沙漠帝國水兵也是特選出來的百里挑一的好手,他們雖然人數少,但奮力作戰,還是死死地頂住了對手的進攻。

  由半島佣兵和洛瓦城民軍混合而成的崖頂守衛將士,有相當多屬於投石手和調鏡手等肉搏能力不強的技術兵種,進行正面砍殺,戰斗力可差了老大一截,連續進攻,都無法突破防御圈去斬斷鐵索。

  越來越多的巨人海盜和帝國驍勇水兵沖了上來,人數上的差距越來越接近,而戰斗力上的差距卻依舊不變……

  漸漸地,爬上崖頂的人越來越多,守軍終於不敵,開始潰退,威塞克的手下則繼續向前,反守為攻,開始進行無情的大砍殺……

  看到大局已定,漂亮完成偷襲任務的海盜頭子,回轉身來,立於崖頂,得意洋洋地舉目四望。

  然而,當他的目光投向腳下的海面時,卻驚得他差點從懸崖上掉落海去!

  此時,狂風正在吹散濃霧,一幕噩夢般的海戰場景,在海盜頭子的眼皮底下展露無遺!

  負責警戒的瓦爾芹海盜首先感到不對。

  朦朧的霧氣中有十幾片紅光飛速朝己方撲來!

  那正是載滿油料和易燃物的縱火船,順風順流,以極快的速度沖向混編艦隊。

  為了抵御風浪,混編艦隊此時正處於錨泊狀態,當警訊傳開時,已經有好幾艘長船被敵方的縱火船撞上了。

  縱火乃水戰常用之策,雖然這次進攻來得極其突然,但熟悉水戰的混編艦隊尚不至於被這些縱火船擊敗。

  不少艦只起錨避讓,一些水手伸出長桿推撥,被點著的船只奮力滅火。除了十來艘長船被燒毀外,火攻造成的總體傷害有限。

  不過,查理也達到了自己的目的。突如其來的縱火船,打亂了整個混編艦隊戰斗群的陣形和組織體系,一些船避讓,一些船不知所措,一些船起錨劃動,更多的船仍處於錨泊狀態。

  縱火騷擾僅僅是前戲。

  當整個艦陣處於一片混亂狀態時,數十艘輔助艦撞開濃霧,乍然陡露,似乎從天而降,出現在沙漠帝國與瓦爾芹海盜混編艦隊的面前!

  三十余艘的輔助艦,以極粗的鐵索相連,拉開一個寬度將近四海里的巨大枷鏈!

  這是查理等人充分利用惡劣天氣條件的掩護,根據敵方在這種天氣下必須下錨泊定的特點,想出來的獨具匠心的水戰絕招。

  瓦爾芹長船比較小,輔助艦一般是直接擂過去,如同石頭砸雞蛋一般將其推翻、撞沉!

  一些靈活的海盜船趕快起錨,試圖從這些戰艦的撞角之間,從中間沖進去逃生,或者與敵船側面接戰。

  然而,它們又恰好被鐵索攔個正著!

  就如撞上絆馬索的騎兵一樣,船體破裂,船身傾覆,船員們被巨大的沖力撞得飛身落水!

  混編艦隊之所以厲害,在於三桅帆艦與瓦爾芹長船互相配合,取長補短,把大船的堅固性和小船的靈活性結合在一起。然而這具巨大的枷鏈,一下就把布置於三桅帆艦周圍的警戒長船掃得稀里嘩啦,直接沖向了艦隊的核心──帆艦艦陣!

  這種枷鏈戰術對付三桅帆艦,雖然不像對付海盜長船那麼容易,但也給了它們非常沉重的打擊。

  每一艘三桅帆艦都如一個巨人般高大,小小的輔助艦在它們面前只是一個侏儒。不過,侏儒並不是硬踫硬地跟它們較量,而是拿著一根根鐵索,纏住它們的腳踝,牽繞拉扯,把它們拉得失去重心,僕倒在地。或許巨人們倒地後尚有機會重新爬起來,但海上的船只就沒那麼幸運了,一旦船體傾覆,就是沒頂之災!

  也許在平靜的海面上,這種枷鏈戰術難以成功,三桅帆艦可以通過調整航向與航速來避開鐵索,不會如此被動。然則兵法之妙,存乎一心,特殊時期的勝招,如果超出了應用範圍,就成為取敗之道;平時看似無理之招,如果使用得宜,在特殊情況下又往往能獲得奇效。

  濃霧繚繞,既增添了攻擊的突然性,又令海面能見度低,難以察覺船間的鐵索;風浪陡然掀起,令三桅帆艦不得不下錨泊船,限制了活動範圍;處於飄搖狀態之中的海船,更容易傾覆;縱火船的偷襲,令艦群一片混亂,提供了可趁之機。

  以上所有的因素疊加累積,這種古怪的枷鏈戰術竟然大行其道,在這次海戰中陡放異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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