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王朝 作者:猛虎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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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g1974rf 2011-6-29 12:27: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2 80187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1:48
第二十四集 第三章

  「小王八羔子!」

  鷹巢峽谷的那個擱放沃薩先祖靈位的山洞里,伊森罵罵咧咧地把兩個小刺客扔到地上。

  在洞里還坐著兩位滿臉黑氣,目光呆滯的木偶,戈勃特和則尤。

  上次與戈勃特一戰,伊森把這里變成了一片狼藉。老妖對沃薩首領的列祖列宗當然不會有任何尊重,故而也懶得收拾一番。不過,這個懸於半空,掛於崖壁的山洞,對他來說還是頗有意義的。由於此處非常隱秘,加上屬於沃薩人的聖地和禁地,除首領外不許其他人到周近轉悠,用來藏放老妖價值連城的人質,倒是非常合適。

  密爾頓和速帝兩人腳上被點了穴道,坐在地上,驚恐地看著一臉怒氣的老妖,不敢吱聲。

  老妖雖然換了一身衣衫,但眉毛、頭發都被燒焦了不少,胸前還纏著繃帶,那是幾粒碎珠子渣打進體內造成的傷害。

  要說老妖的武功,確實是厲害。就在爆炸的一瞬間,他體內的無上魔功自然而然地升起,圓潤流轉,籠罩周遭,護住身體,竟然逃過了這一劫。

  不過,前段時間因對則尤和戈勃特施展搜魂大法耗費內力巨大,遠未恢復到全盛時期的功力水平,而這次爆炸的威力實在太大,故而即便他內力渾厚,仍避免不了同時遭受外傷和內傷。毛發燒焦,模樣狼狽,那還罷了,最厲害的是被迸碎的珠子打進右胸,半邊胸口一片麻木,無法提氣運功。雖沒有性命之憂,卻再度大耗真元。

  被兩個這麼點大的小家伙戲弄和暗算,伊森比踫到丹西還要惱火動怒。丹西好歹有一身好武功,而且只是成功脫逃,哪像密爾頓和速帝,半點武功皆無,卻差點讓自己丟了老命!自出道以來,伊森還從沒有這麼丟臉過。

  不過為此,兩個膽大包天的小毛孩也付出了代價,享受到最高級別的俘虜待遇,跟伊森另兩個最有價值的人質為伍,被關進了這個上不挨天,下不著地,人跡罕至的山洞。

  「小兔崽子,誰派你們來的?!」

  「丹西?!」

  「西格爾?!」

  伊森到現在也不可能相信,這次幾近成功的刺殺是出自這兩個小小年紀的毛孩子的主意,猛虎自治領的外交堞文、蒂奇斯的特使金箭、西格爾貼身兵器飛狼刀,也都似乎在向老妖證明這一點。顯然,猛虎軍團、蒂奇斯生番和胡狼人似乎在聯合起來對付自己,那才是值得伊森關注的大事。

  密爾頓和速帝兩人看著伊森,仍然不說話。不過,兩個小家伙眼楮里的懼意正在消散,換之以好奇和探詢。

  「怎麼啦?!嚇破膽了?!不敢吭聲了?!」

  密爾頓和速帝卻不理睬老妖的喝罵與審訊,望望伊森,又相互對視一眼,臉上竟然漾起笑容。

  「他不是鬼。」

  密爾頓終於做出定論,如釋重負般地舒口氣。

  「他有影子,」速帝也點著小腦袋,「鬼就不會有影子。」

  「他如果是鬼,就早該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密爾頓接著補充,「可現在還要來問我們,說明他根本就不知情。」

  「沒錯,他不是鬼,是人。」

  「而且是個大惡人。」

  「管他什麼,只要是人,那就好辦。」速帝的信心也上來了。

  ……

  聽得兩個小孩不理睬自己,旁若無人地相互議論,伊森面色陰晴不定,心內既感惱火,又覺好笑。

  「刷!」

  只見寒光一閃,只覺額際一涼,兩個小孩停住討論,驚愕地抬起頭來。

  伊森將繳獲的飛狼刀伸至他們面前,刀面上平平整整地擱放著四撮眉毛!

  就著飛狼刀刃面的反照,兩個小孩發覺自己的眉毛竟然被老妖一刀悉數剃掉!

  他們趕緊伸手去摸,額頭眉骨上光滑圓潤,皮肉未損分毫!

  「呸!」

  「嘿,老妖怪還會變戲法!」

  伊森露一手絕技,想煞煞兩個小鬼的威風,嚇唬嚇唬他倆。孰料兩人都是見過世面的主,不像普通小孩那麼好對付。密爾頓在中央郡戰場輾轉廝殺,曾遭受茲波林的嚴刑審訊,速帝在大草原跟隨西格爾連日征戰,也曾做過猛虎軍團的戰俘,別的不說,膽量還是有的。伊森想用恐嚇這一招,反招來他倆的嘲笑反諷。

  「刷!刷!刷!刷!」

  就見寒光之中,毛發亂飛亂舞,兩個小孩都連忙閉上了眼楮。

  他們睜開眼的時候,滿腦袋頭發已經被老妖剃光,成了兩個小禿瓢兒。

  「毛都沒長全的狗崽子,現在變成了兩顆光溜溜的驢糞蛋兒,模樣可真俊呢。」

  伊森又把明晃晃的飛狼刀伸到小孩面前,讓他們照照自己的形象。

  「呵,速帝呀,你的飛狼刀用來理發倒是蠻管用的哩。」密爾頓竟然仍笑得出來。

  「俺娘前些日子還說要找個師傅給俺剃頭,現在老妖幫忙,可替俺家省下這筆錢了。」

  兩個小孩都非常倔強,這些天來,他倆一路討論刺殺細節,對如若失敗也作了充分的思想準備,此刻依然能忍住恐懼,談笑自若。

  看看來硬的不行,伊森反而笑眯眯地收起刀。他蹲下身子,用一雙大手將兩個小孩從頭到腳掐摸一遍。

  老妖瘦長干枯的手指在身上亂摸亂掐,把小孩子惡心死了,可任他們罵也好,推也好,躲也好,都擋不住老妖大手的進犯。

  「恩,根骨奇佳,頭腦靈活,膽量也大,好苗子!好苗子!」

  一邊摸,老妖一邊喃喃地念叨,臉上竟是喜不自勝。

  「感謝真主,感謝真主!咱紅衣派有傳人了!」

  「真主啊,你一下給我送來兩個傳人,咱們定然能打倒黑衣邪派教徒,清掃穢垢,恢復聖壇潔淨!」

  伊森竟然眼中含淚,向南倒地便拜。

  「老妖是不是瘋了?!」速帝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怪象。

  「我看很像。」密爾頓也是一臉詫異。

  ※ ※ ※

  自治領行政機構的辦事效率確實很高。丹西送走了查瑪後,貝葉很快就與聖火國特使商定了一切細節問題。而僅過了幾個小時,在傍晚來臨之前,巨木堡行政長官甦雷就送來了一摞文件。

  里面有聖火國知名商人請求在巨木堡建造本教寺廟,滿足過往商人和信徒參拜禱告之需的申請書;有一些巨木堡本地商人聯名上遞,具保簽押的證明書和保證書,證明幾位申請建造寺廟的聖火國商人與本人有密切的商貿往來,並保證他們遵守本國法律,不會尋釁滋事,僅在寺內從事宗教活動;有市政建設總署簽發的地契;有對擬建寺廟附近居民的走訪記錄,絕大部分民眾對此持歡迎態度,認為聖火國商人在此會聚,將有助於社區經濟的發展,帶來更多的商業機會,只有少數虔誠的信徒對異教徒開設寺廟表達了憂慮之情。

  看看所有的手續齊全,丹西龍飛鳳舞地簽字批準,昭告首都市民知曉。從文件內容和流程手續上,根本看不出丹西與聖火國之間存在任何交易,而且也與自治領開明的政治態度和鼓勵商貿往來的政策相一致,所有的一切,都順理成章,無可挑剔。

  同期簽發的,還有丹西為紀念衛國大戰的勝利,感謝上帝賜福而在巨木堡和中央郡牧區捐贈建造十座教堂的文告。其目的除了向米勒等為擊退聯軍做出貢獻的教士們表示感謝外,也包含有沖淡氣氛,轉移注意力的意圖在內。

  「我馬上去張貼。」看丹西簽完字,甦雷抱著文件就欲離去。

  「等一等,」丹西揚手道,「張貼建造聖火寺廟文告時,把申請書、陳情書、保證書、走訪記錄也一並貼出。」

  「是。」甦雷躬身而去。

  除了聖火國外,巨木堡的聖火寺廟是聖火教在走廊里的第一座寺廟,定然會引來紛紛議論。丹西既要保證其外部效用,暫時安撫聖火國,並借此向東教會施加壓力,又要把內部危害降到最低。

  肯定有人,至少東教會就很可能據此造謠生事。很多統治者為避免謠言,總是諱莫如深,藏頭掐尾,殊不知這種態度反而令謠言更加逼真,更促使人們去探究其中的隱晦和秘密,並通過自己的想象,把事情越描越黑。對付謠言真正有效的,就是政務公開,增強透明度,把一切攤在陽光下。

  只要你有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只要了解核心機密的幾個人守口如瓶,即便像丹西這樣撒彌天大謊,照樣會獲得大家的認可。而不解釋,不澄清,只能讓人越發覺得其中貓膩無窮,最終讓事情不可收拾。

  處理完這件宗教事務和一些積壓的文牘後,天已經黑了。丹西剛伸個懶腰,又看到了門邊等候的查理和尤勒。

  丹西這才記起來,上午開會的時候答應過查理,找時間幾個人一起討論有關帆船戰艦的技術性問題。

  「尤勒先生!」對於這位能工巧匠,丹西從來不吝贊美和敬重,他連忙起身相迎,「您駕到,直接進來就行了,我這的大門,連同所有的秘密,永遠向您敞開著。」

  「我們和甦雷長官同時抵達,」尤勒笑道,「我見他神情焦灼,也就讓他先入內,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

  「甦雷也是,毛頭小伙子,不知道分辨輕重緩急,」責怪心腹權臣,是對造訪者表示親密無間的一種手法,「舉目全國,除了安多里爾老軍師,更有誰的事情比尤勒先生還重要?!」

  「領主大人,」丹西一下子把尤勒的地位拔高到安多里爾這種程度,也令他頗為感動,「天色不早,要不咱們明日再議?」

  「如此大事,怎能隔夜?!」丹西道,「要是不影響先生休息,今晚咱們一起喝杯水酒,叫小美做幾個好菜,飯後再秉燭詳談如何?」

  一行三人同乘一駕馬車,在一群侍衛的周護下,轆轆向領主府開去。

  ※ ※ ※

  「哇!哇!」

  「哇!哇!」

  在隱秘的山洞里,密爾頓和速帝抱著肚子,一個勁地嘔吐。兩個小鬼心里恨死了老妖,可一張嘴,就哇啦哇啦地吐個不停,根本沒機會出聲怒罵。

  「要入我聖教,就必須灌腸洗胃,把以前留下的毒素穢物,悉數從體內排空,保持軀體空明聖潔。」

  「幸好真主保佑,你們年紀小,骯髒腌雜的東西吃得不多,吐幾個輪次,排泄幾天,就能洗淨腸胃。」

  ……

  伊森左手拿一個水罐子,右手持一包白粉,嘴里兀自地嘟噥,臉上滿是欣喜。他看到誰吐著吐著,連腹內酸水都已傾盡,再也吐不出東西來,蹲在那干嘔的時候,就往他嘴里倒水,順便放些白粉進去,還要運功點他幾處穴道。過不半時,小孩又哇哇地狂吐不已。

  受盡折騰的密爾頓和速帝,臉色慘白,手腳發軟,可還是不停地吐啊吐,吐得腸胃痙攣,呼吸急促,全身那個難受勁,就別提了。

  木偶般的則尤和戈勃特坐在洞內深處,呆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切。他們的腳邊,放著七八個空瓦罐子。

  伊森把手里那罐水倒完,方才歇手。用毛巾抹去小孩們嘴邊的穢物,又動手運功給他們輸點真氣,讓他們好受一點。密爾頓和速帝癱在那里,只能任其擺布。

  「好了,今天的潔身就到這里。」伊森放下水罐,用毛巾擦拭一下手道,「小徒兒,要不要師父給你們講個故事。」

  誰當你老妖的徒弟?!

  誰要聽你的鳥故事!

  滾你的老鴨蛋!

  去死!

  速帝和密爾頓心里大罵,可到這會兒,不僅說話,他們就連搖頭表示一下反對的力氣都沒有了。

  小孩們靠在岩壁上失神地喘氣時,伊森已經緩緩地說開了:

  從前,有一片遼闊的大陸。

  那片土地龐大無邊,沒人知道,從西到東,從南向北,要走多遠,要行多久,才能達致盡頭。

  那也是一片貧瘠的大陸。南邊是不適合人類生存的熱帶雨林,瘴癘遍布,沒有誰去查探過,傳聞只有少數未開化的黑人生番部落零散地分布其間。北邊主要是佔地極廣的熱帶沙漠,綠洲星布其間。其余的地方是熱帶草原和海岸港口。

  那更是一片聖潔的大陸。在那片炎熱的土地上,無論是哪個國家,無論是哪國居民,甚至一些經過開化,與大家混居一起的黑人部落,都信仰聖教,祭拜真主,恪守聖訓,虔誠行教門。

  這樣一片神聖的土地,這樣一個唯一真神的國,卻被邪惡精靈所玷污。

  在無比尊貴的聖教總壇,開始出現一些奇談怪論,要求真主放棄對人間的統治權,還政於偽主、僭主、假主。

  人世間惟有一個真主,其他的一切,國主、家主、財主、地主、房主,無論什麼,都是假主,都必須予以毀棄。真主精心創造,從男人小便道排出的精液射入子宮,又從女人的小便道爬出來被創造成嬰兒,然後被調養成人,數十年後又成為死尸。這樣卑賤可憐的人,不知感恩戴德,反而驕傲自大,忘恩負義,否認真主,這是何等的可恥!

  聖教之內出現了一批偽先知,他們鼓起如簧之舌,胡亂解釋經書,隨意歪曲教義,煽風點火,妖言惑眾,為了總壇主祭之位,你爭我奪,甚至不惜采取刺殺等血腥手段爭奪正統法衣。

  真偽先知間的紛爭,最後形成紅黑藍白四大教派。其中紅衣教派遵循真主教誨和先聖遺訓,嚴格按照經書教規行事,是真正的正統,也是擔負神聖教化之責的唯一領袖。紅色是火焰之色,代表著世界的本原!

  上百年的教派傾軋,最後漸漸分出了結果,藍衣派式微而亡,白衣派乘船遠遁,逃亡海外,萬聖山總壇上只留下紅黑兩派一直對峙。雙方力量消消長長,交替執掌聖教神杖,代表真主行使最高神權。

  又經過了不知多少年的爭斗,到數十年前,紅黑兩派中各出現了一位杰出的青年祭司。他倆諳熟經文,能言善辯,武功出眾,是兩派少壯層當之無愧的領袖人物。

  這兩個青年,雖然在教義上存有岐見,分屬對立的教派,在現實聖火中卻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互以兄弟相稱。兩人還有一個同樣的夢想,那就是結束萬聖山上的宗派對立,化黑紅於一體,共同侍奉真主,以廣博的愛心傾灑人間。兩人約定,在十年後的聖火大會上公正比試經文、武藝,輸的一方攜本派信徒加入贏者一方。

  這個約定卻因一個美貌女子而發生了變化。

  紅黑祭司都不可救藥地愛上了她,而那個女人也搖擺其間,無法取舍。最後,兩位男子替她作出了抉擇,娶姑娘的人放棄主祭法衣,另一人放棄姑娘而承襲至尊教位。商議的結果是,紅衣祭司出任主祭,而黑衣祭司則與姑娘結婚,宣布退出對神杖的競爭。

  本來,這是一個兩全其美的決定,雙方各有所得,各有所失。然而人心叵測,誰也沒有想到,那個黑衣祭司如此陰毒無恥。

  他退出競爭後,紅衣祭司不再有任何有分量的對手,如願以償地獲得最高教權。可就在施行聖禮的那一天,黑衣祭司卻帶著一位野心勃勃的君王,沙漠帝國皇帝艾哈邁德,率領無數兵馬圍攻萬聖山。

  黑衣邪派教徒作為內應,偷偷引路,教門聖地被無恥地玷污,信徒們的尸骨填滿了谷壑,經年不熄的聖火發出異樣的妖光,神聖之地成為了一座屠宰場。

  紅衣祭司負傷逃亡,黑衣祭司借世俗之力戰勝了神權,踩著深及腳踝的血水,踩著信徒的殘肢和面頰,在刀劍的拱衛下披上了蒙塵沾血的法衣,纂奪了主祭尊位。

  「我看那個紅衣祭司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聽了這麼久,到此時,密爾頓方才緩過勁來,忍不住插嘴道。

  「就是,」速帝補充道,「他當了主祭之後,還不會憑借權力整死黑衣祭司,把姑娘搶到手?!」

  「哈哈哈哈!」伊森不怒反笑,「老夫當年要有你們這麼聰明,只怕那奸邪小兒休想得逞!招你倆為徒,重振聖教有望啊!哈哈哈哈!」

  老妖厲獰淒苦的笑聲,只震得兩個孩子耳朵脹滿生疼。兩人不得不張大嘴巴,抵御這刺耳梟號對耳膜的強烈沖擊。

  笑完後,伊森繼續講他的故事:

  黑衣祭司纂位後,將聖教綁縛在沙漠帝國的戰車上,伙同艾哈邁德一起征討四方。沙漠帝國借助聖教總壇的號召力,讓屬下將士狂熱聖戰,安撫被征服國民眾,讓他們無條件臣服僭主,邪派教徒則借武力鞏固自己的地位,大肆屠戮其他教派信徒,強迫他們易宗改派。除此之外,黑衣祭司的大批惡徒,艾哈邁德的大批宮廷衛士,也被派出去搜捕紅衣祭司。

  隨著沙漠帝國統一大陸北部的進程加快,隨著邪惡之國領土面積的不斷增大,可憐的紅衣祭司東躲西藏,日夜難安。患難的考驗,也終於帶來了補償。紅衣祭司在主持萬聖山教務時,就把後山禁區上的石壁刻紋牢記於心,在歷經十數年的逃亡生涯中,他日夜練功不輟,終於功成圓滿,練成了絕世神功。

  出道後,他大殺仇敵的爪牙,並放火焚毀了黑衣祭司的家,把他的老婆,當年令自己神魂顛倒,如今只是個貞烈惡婦的女人,碎尸八段,分別懸掛在沙漠帝國都城的各個城門上!

  只可惜,那個仇人當日抱著孩子入宮覲見,逃脫了此劫。而當晚那麼好的機會失去後,黑衣祭司防衛極其森嚴,紅衣祭司再無下手之機。艾哈邁德更以一座城池的駭人價碼懸賞紅衣祭司的首級,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見利忘義乃人之本性,這樣的賞金,不僅整個江湖,就連一些小國君主,甚至是原紅衣派信徒,他最親近最信任的門徒等人,都開始設計陷害他!

  雙拳難敵眾手,紅衣祭司走投無路之下,只好步昔年白衣教派的後塵,孤苦地漂泊海外……

  「要是把你的人頭拿去,是不是真的能得到一座城池?」速帝忍不住問道。

  「只要你們練成神功,有一擊必殺的把握,以我的頭顱換取跟仇敵接近的機會,我又何惜此頭!」

  伊森言罷,頭發刺豎,髯虯須張,痛入骨髓的悲憤怨毒之意,直令人不寒而栗!

  「起火了!快滅火呀!」

  正談話間,遠處傳來了喧囂之聲。伊森湊到洞口,看到底下鷹巢峽谷營地里火光閃動,一片混亂。

  「你們待在這里,別亂喊也別亂動,我去去就來!」

  伊森揮袖點了兩個強收拜門弟子的啞穴,然後像一道鬼影,嗖地一聲竄下崖壁。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1:49
第二十四集 第四章

  雖則伊森看在師徒份上沒有綁縛他們的手腳,但密爾頓和速帝待在陡峭的半空山洞內,根本無處可逃,被點了啞穴後,口不能喊,無法叫人來救。

  不過,兩個小家伙也絕非束手待斃之人,他們對視一眼,心有靈犀,開始四下搜索繩子,試圖垂下山崖。可惜,找遍了全洞,卻根本沒有什麼可資利用的繩索。速帝把兩個木偶身上的衣衫解下來,準備撕成布條,密爾頓則拾起戈勃特身旁的青龍劍,準備用來斬切。不過,那把劍著實很沉,費了吃奶的勁,雙手抱著它才勉強拖動,更別說揮舞使用它了。

  戈勃特和則尤兩人沒得到老妖的指示,就如石像一樣任兩個小孩擺布。

  其實,小鬼們只能是白費工夫,把所有人的衣衫剝掉,大家光不哧溜的,也沒法湊到足夠長的繩索綴下山崖去。

  小孩正在失望的時候,猛然,洞口垂下一條藤條,一個高大的黑影竄進了洞內。

  兩個小孩嚇了一大跳,定楮一看,正是凱魯!

  「快點跟我走!」

  凱魯低聲招手,可惜兩個小孩不能開口說話,無法向他說明洞內深處的黑暗中還藏著兩個價值不菲的傀儡木偶。

  為防老妖歸來,凱魯非常著急,他用布條把兩個孩子分別拴在前胸後背,然後揪著藤索開始向上攀登。

  密爾頓伏在凱魯寬闊的胸脯上,手里兀自緊緊抱著那柄青龍劍。他並不知道這是神兵寶物,只是因為老妖把他的手弩等所有防身武器都沒收掉了,小孩子總想手里拿把東西自衛,這樣心里會多一層安全感。

  凱魯攀崖而上的時候,老妖已經趕到了火災地點。

  十幾座帳篷和馬廄在熊熊烈焰中燃燒,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特殊的焦味。一天內連遭兩次火警,老妖不由眉頭緊皺。

  按道理,游牧蠻族的帳篷分散布開,不像城鎮那樣一燒起來就會連片引燃,造成不可控制的火勢。現在又是大雪時節,也不會由枯草引燃。

  在雪地上伸手一摸,觸到一片膩滑的液體,見多識廣的老妖知道,那是火油。

  很顯然,這是一次蓄意的縱火。

  那麼,此人的目的是什麼呢?

  這場火災損失並不大,火勢已經被控制住了,看來那個縱火犯沒有帶進來太多的火油。

  難道說,他僅僅是想燒死幾個人,毀掉十幾個帳篷和幾個馬廄嗎?

  對了,那兩個被寄予厚望的徒兒!

  想到這,伊森拔腿就往回飛奔!

  沒錯,這場戲正是凱魯和古斯一手導演的。古斯故意縱火,造成混亂的局面,而伊森老妖因剛剛奪權成功,任何一點小亂子都不敢掉以輕心,待他被引開後,凱魯馬上入洞救人。這樣的布置雖然簡單,卻直打伊森要害,一舉獲得成功。

  老妖奔回山洞的時候,果然,最令人擔憂的事情發生了──兩個小鬼不知所蹤,兩個傀儡被脫得赤條條的坐在那繼續發呆!

  給戈勃特和則尤罩上幾件襖子,老妖以最快的速度竄下山崖,馬上招來則瑞和他的那撥紅袍弟子。

  「速帶一萬騎兵,封鎖所有路口要津,搜索山林各處!」老妖氣得牙兒癢癢︰「其他人格殺勿論,發現兩個小孩子,一定給我帶來!記住,小孩要留下活口!」

  吩咐完後,老妖撫了一會胸口,調勻紊亂的真氣,然後手足並用地朝崖壁攀緣而上!

  「一般而言,為了保持本國海軍的優勢,船體設計被作為國家機密嚴格保護,優秀的造船師也受到禮遇、款待和嚴密看管。」尤勒飲口酒道︰「不過,商業交流和科技發展,這些秘密最終還是會流傳開的。秘密能保守多久,就看各國反間諜情報機構的本事了。」

  「貝葉,你看呢?」丹西問道。

  席爾瓦西去應對狄龍後,情報機關就由貝葉執掌。

  「西大陸離我國很遠,我們未曾做深入滲透,布魯斯更在最西邊,來去都得花很長時間。要想短時間內弄到這種核心機密,只怕不易呀!」

  「捕一艘船回來仔細研究,怎麼樣?」安多里爾提議道。

  「珍寶艦隊只控制海外貿易線,不在附近海域露面,這麼萬里迢迢地去擒艘船,只有更難。我們艦隊的遠洋能力不足,中途必須靠岸進港,西大陸各國與我們素來沒什麼交往,中途存在著無窮變故。即便外交上能做到這一點,能夠在中途補充,我們也不一定尋得到珍寶艦隊;即便找到珍寶艦隊,布魯斯人擅長海戰,我們也不一定打得贏;即便打贏了,拖著一艘船又萬里迢迢趕回來,難免遭到布魯斯艦隊的追殺和沿途想獲知秘密的他國海軍的攔截。」

  查理將一連串的困難擺出來,大家也只有作罷。

  「難道真有那麼困難?不就一艘船嘛!」丹西道︰「派個畫家過去守候,進港時把樣子細細畫下來,如何?」

  「船的外觀與船體內部構造不是一回事。」尤勒解釋道︰「三桅風帆等主體部分當然容易觀測,但船桅和船體結合方式,外艙與底艙的結構,固定舵、方向舵、動力推進系統、轉向系統、肘管體系、連榫接合體系,還包括各部分機能的聯合操作規程,密如蜘蛛網的軟索繩梯布置,等等等等,都很難察覺,也極其重要,需要仔細分析研究才行。」

  「造船也許大家並不熟悉。一般情況下是先造一個小的船模,在水池中檢驗其航速、浮力、推進系統的協調度、傾側極限點等各方面的綜合效能。取得滿意的結果後,再將其拆開,形成各類美妙的線條和幾何形狀,並按比例放大,造出符合要求的船體構件,然後拼裝在一起,形成一艘新式艦船。這艘新船經一定時間的檢驗合格,並進行調整後,才能定型,進行批量生產。」

  「造船要運用到很多數學、幾何學、力學、材料學等諸多方面的知識,需要很高的工藝水平,更要有實驗精神和承受失敗的勇氣。此外,航海的軟性因素,比如導航技術等,也非常關鍵。船再大再堅固,也敵不過海洋的力量。在暴風海嘯面前,什麼船都會像玩具一樣被撕碎,而走錯了方向,偏離了航道,那更是意味著死亡。」

  「導航技術需要涉及天文學、地理學、水文學、氣候預測、測量學等多方面的基礎理論支援,需要使用觀象儀、量角器、六分儀、羅盤、星歷表、校正儀等許多精密儀器,需要對各海域的水深、風向、浪高變化、海潮起伏規律等做詳細記錄,才能確定出合適的航線,並幫助船只定位和矯正航向。這方面,已經有西大陸的國家在進行嘗試,比如布魯斯就成立了航海學院,召集學者、退役海軍軍官、有經驗的船長、水手、繪圖員、導航員等,進行理論探討和技術開發,對各周邊海域的情況作了系統的初步數據采集和分析。可以說,這方面,西大陸走在了世界的前列,現在看,也許東西大陸之間在航海技術方面尚難分伯仲,可把眼光放長遠一些,西大陸那嚴密精確的科學精神、一絲不苟的研究態度,其發展後勁非常可怕,雖然現今僅是萌芽,但我預感到,這里頭有一股魔鬼般的力量在蠢蠢欲動。」

  「尤勒先生說的有道理啊!海洋的面積比陸地還要廣闊,征服了海洋,往往就意味著世界性霸權的建立。我國成立不久,又沒有出海口,故而忽視了這方面的發展,今後可要奮起直追。我看,咱們可以也成立一個航海學院,就由尤勒先生擔任院長,重金召集大陸各地的水手、船員、造船師,甚至是海盜前來工作,從事有關的研究開發工作。」丹西沉著臉道︰「雖然這些資金不一定馬上見效,幾十年甚至上百年不一定得到成果,但這是為了我國的未來投資。現在的短視,將來難免被子孫後代唾罵。」

  「現在的三桅帆船僅處於剛開始應用階段,受制於陸軍力量和周邊國家的掣肘,布魯斯人尚只能向南方海域開拓。不過,他們已經有了拋開我們,直接與遠東地區聯系的能力。東西大陸間的貿易互補性很強,我們中部大陸之所以繁盛就在於水路和陸路都控制住了,在轉運貿易中獲取了豐厚的利潤,從而造就了像薩格爾那種超級城市。西大陸船舶制造技術的突破,很可能對這種局面造成巨大的威脅,而大陸中部各國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這樣一來,除了我們自己加油發展以外,還要盡量遲滯西邊競爭者的發展步伐。」安多里爾也捻須道︰「我們應盡快獲得出海口,不僅控制陸地,也要控制中部的海上航線,保住這塊巨大的利潤來源。布魯斯可以將三桅帆船技術隱瞞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但不可能一直隱瞞下去。到他們的航海技術在西大陸流傳開後,西方各國就有可能在巨額收益的引誘下聯合起來,並力東向,打通朝往東方的貿易線。出現那種局面,我國的海軍也應該有能力保護住本國海域,有能力卡斷航路,封鎖水面。誰也不允許拋開我們的中間商直接貿易,引致轉口利潤和稅源的枯竭!」

  老軍師的看法目前當然只停留在提議階段,可卻為今後的猛虎帝國所一直遵循,並對世界發展進程產生了重大影響。借助了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強大的海軍,猛虎帝國有了一塊巨大而穩定的財源,有堅船而無利炮的西大陸各國,無法直接打通東方貿易線,不得不繞道探索,未曾想卻為人類帶來了另一項收獲,於幾個世紀後完成了地理大發現的壯舉。當然,那又是後話了。

  「控制海面的話?」查理皺眉道︰「我們的鐵甲艦是兩桅兩帆型戰艦,遠航能力有限,需要經常進港補充,近海作戰當然沒有問題,但若是距離遠、時間長的作戰任務,就無法承受了。瓦爾芹海盜的長船不適合正規海戰,但靈活快速,適航性好,利於剽掠和搶灘登陸。三桅帆船使用柚木替代橡木,壽命提高了一倍,遠洋能力強,載兵量巨大,海域活動範圍廣,而且能支撐長期消耗戰。比較而言,我們擁有戰術優勢,對方卻佔有戰略優勢,長期競爭對我不利。所幸的是,目前西大陸各國的內部競爭延緩了技術的普及和推廣,我們還有時間進行追趕和改良。不過,我們的局面也很困難,受制於各方面因素,動彈不得。但無論如何,搶奪一個出海口,確實是當務之急。」

  「獲得出海口,要麼是進攻塞爾,直接就有海港可用,」貝葉道︰「要麼進攻詹魯,然後進軍兩盟半島。不過,無論如何,得把呼蘭的干涉作為主要因素考慮進來。」

  「戰略問題,今晚咱們不做討論,主要跟尤勒先生商議技術難題。」丹西道︰「我們要三管齊下。第一,再遠,咱們也必須派出間諜人員去搜集西大陸艦船情報,弄不到核心機密,也要多偷些其他技術,多聘請些海員和水手來為我們效勞。此事由貝葉負責。其二,對鐵甲艦進行改良,尤其是風帆動力系統,在保持原有優勢的情況下增加其他方面的功能。其三,在鋼鐵制造工藝未取得突破之前,應重新開始研究木質帆船技術。鐵甲艦遇到了運載量的瓶頸,木質帆船可以克服這一點,而且研制成熟後,對於商業運輸也有很大的促進作用。這兩件事,就拜  尤勒先生了。」



  「我盡力而為吧!」尤勒點頭道。

  「陸地、海洋、城池、荒野、草原、河流,科技、政治、經濟、軍事,世界豐富多彩,我國面臨著全方位的巨大挑戰,但同樣也存在著巨大的機遇。我們今天的生存,我們未來的發展……」丹西舉起酒杯︰「諸位,就全靠你們了!」

  凱魯腳板上綁著兩片長條形滑撬,但手里卻沒有撐桿,而是各抱一個小孩。按理說這樣很難控制方向,但凱魯憑藉其出眾的內力功底和極佳的身體平衡感,仍然從積雪厚厚的山頂上向下滑去。

  山上是一大片針葉林,稠厚的雪壓彎了樹干,不時有幾團無聲地墜落在地上,枝枝杈杈上綴滿了冰溜子,像掛著一串串白辣椒。這種情況,更增添了滑雪的難度。然而凱魯雖然看上去笨重龐大,此刻卻靈如猿猱,快似閃電,在密林的間隙中游刃有余地穿梭,像一個芭蕾演員在輕靈地舞蹈。

  颼颼的風從耳邊吹過,黑壓壓的樹木像張臂伸拳的怪獸在迎面撲來。有時踫到障礙,凱魯的身體還要騰空而起,從岩石、樹根、斷枝上飛躍而過!

  膽大而追求刺激的兩個調皮蛋,密爾頓和速帝,此時也受不了這種極限運動,不敢看這種驚險的場面,緊緊地閉上了眼楮。

  滑雪的速度實在是快,從山頂飆到山腳,僅僅花了片刻工夫。山腳下,完成縱火引敵任務的古斯和五位精銳戰士已經牽著馬群在等候他們了。

  其中有一匹馬,看到密爾頓來了,快樂地灰灰嘶叫起來。正是古斯從鷹巢峽谷里偷偷牽跑的,通靈性的火暴龍。

  大家根本沒有敘舊談天的時間,各人紛紛躍上馬背,向南急馳而去。

  不過此時,山頂上也傳來了不祥的嘯聲!

  這嘯聲,尖銳刺耳,由遠而近,速度比之剛才的凱魯還要快!

  不用問,正是伊森老妖從山上滑雪而下!

  北邊的後方,也出現了大群的火點,那是受命出來搜索追擊的沃薩、鳩蠻騎兵,數目成千上萬!

  凱魯和古斯等人心里不免有些奇怪──不就是兩個膽大包天,刺殺未遂的孩子,伊森老妖搞這麼大排場,至於嗎?!

  然則此時,他們無暇商議或者向小孩們詢問,只能把疑問擱在心里,向南邊打馬狂奔。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1:49
第二十四集 第五章

  洛瓦城港口,一艘租來的商船旁,昆達背負長劍,全身勁裝,打量著赫辛雇來的兩百名武裝水手。

  這些人高矮胖瘦不一,年齡要麼偏大,要麼只有十五六歲,開船航行倒是沒問題,打起架來就不靈了。不過,赫辛也是沒有辦法,兩盟開戰後,精壯小伙的武裝水手都被各佣兵團雇走了,只剩下這些沒人要的邊角廢料可供選擇。而且,就這些人,還費了不低的價錢,用了很多精力才湊足人數。

  昆達心里嘀咕,看來要打起來,這些人不能寄  多大希望,主要還得靠自己、阿爾古、赫辛和那三十名死士了。

  「各位大爺、小弟,」昆達照江湖規矩一抱拳,道︰「任務我已經說過了,這趟買賣比較凶險,要跟海盜們交手。不過,任務也簡單,救了人就走。現在收手,還來得及,上了船,再也沒有反悔的機會,想中途退出,就只有自己跳海了。」

  看來這些人的條件不行,生意難做,赫辛每人五枚金幣的價碼也很有誘惑力,大爺和毛孩子們沒一個願意退出。

  「那好吧!既然大家願意跟我去玩命,咱們就一起。」昆達望了一陣後,把手一揮︰「上船!」

  載著兩百多名武裝水手的商船,緩緩駛出了洛瓦城港口,開向茫茫的大海中……

  「他媽的,老妖追得太他媽離譜了!咬得賊緊!」古斯一邊嚼著干糧一邊嚷道︰「咱在雪地里日夜不停地連跑三天,已經累趴下了好幾匹良馬,那些蠻子們還是緊追不舍!」

  「蠻子們也累得夠嗆,目測估計,人數已經不及三日前的三分之一了。」凱魯邊回望邊說道。

  「可那也比咱們多出太多。」

  「蠻子也是人,再這麼跑幾天,大部隊就會散掉,只剩下少數高手能跟得上來。」凱魯盡力寬慰伙伴︰「那會兒,咱們就有機會了。」

  「等到那會,咱自己也差不多了,估計連刀都舉不起來。」

  「到那時再說吧!能跑一段是一段,總比束手待擒要強。」

  兩人邊議論著邊縱馬南奔,旁邊的戰士們都伏在馬背上邊跑邊睡覺。速帝和密爾頓也是如此,不過兩個小孩被凱魯和古斯用一根束帶綁在馬背上,防止他們因騎術不佳而跌落馬下。

  又是一日的狂奔後,蠻族騎兵雖吃苦耐勞,但凱魯等人非尋常人能比,又騎著可連續換乘的特種良馬,日夜不停地連奔四日後,大隊蠻兵疲憊至極,只好停下來休整,與逃亡者的距離越拉越遠。

  小孩和其他人交替休息,凱魯和古斯卻幾乎幾個日夜沒有合眼,便是鋼人也到了自己的極限邊緣。

  鑒於距離已經拉開,逃亡者們終於決定在雪原點起篝火,休息一夜。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干糧後,大家都陷入了沉沉的夢鄉。

  這是一個難得的平靜雪夜,風小了很多,在曠野上若有若無地嗚咽著,連那個負責守夜的哨兵,也受不住睡眠的誘惑,拄著劍打起了盹兒……

  「戰艦切開大海的胸膛,

  白色的浪花訴說著希望。

  穿過朵朵烏雲,

  滑過道道海溝,

  迎著閃電歌唱,

  去尋找心中的太陽!」

  有了一份報酬優厚的差事,無論是銀發皓首的老幫菜,還是初出茅廬的毛頭小伙,船上的武裝水手們都相當興奮,入夜依然唱著歡快的海歌。

  臨時充任船長的昆達立在船頭,與阿爾古和赫辛兩人一起研究航線圖和霞光島的周邊地形。

  昆達擅長統領步兵,水戰技能一般,但有兩名海盜出身,級別高達蛟龍軍團副軍團長的大副協助,他大可以從風帆起降、帆槳配合、航行方向與速度等繁瑣復雜的馭船指揮工作中脫身出來,將全副心思放在遭遇海盜後如何跳幫接舷肉搏,登陸海島後如何突破防線救人等自己最熟悉的任務上。

  「假如我們一直向東南行駛,大約三天後可以抵達霞光島。塞爾人已經不再於島上駐軍,故而該國軍艦一般不會在這片海域出現,但由於臨近威塞克的基地,很可能會遭遇到海盜艦隊的襲擊。」阿爾古皺眉道︰「我們這艘船雖然大,但是速度不快,又是用商船改裝而成,戰斗設施也不完善,打起來只怕要吃虧。我建議不走主要的商業航線,從北邊繞道,以避開海盜艦隊。」

  「嗯!這樣耗時雖然多一點,但是安全許多。」赫辛點頭道︰「根據羅嘉斯大人送來的情報,霞光島東、西、北三面都可以泊船靠岸,其中西面是海盜船的靠港區,我們在北面登陸,被察覺的概率要小一些。」

  「可苦役牢房就在西面的碼頭區旁邊,如果在北邊登陸,需要穿越一段距離才能抵達那里。如果直接在西面靠岸,下船後即可殺過去,救了人可以馬上離開。」昆達皺眉道︰「這是一次短促快攻,要訣在於迅速,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而不是將海盜全部消滅。拖延時間,只能帶來許多無法控制的後果。」

  「您的意思我理解,」阿爾古道︰「不過把海盜們驚動可不是什麼好事情。瓦爾芹海盜的長船是世界上速度最快的海船,咱們這艘兩桅兩帆的武裝商船根本跑不過他們。即使我們指揮得當,這艘船最多也只能對付三艘長船,再多一艘,神仙也沒辦法打贏。」

  「這樣啊!」

  昆達陷入了沉思……

  「鬼呀!」

  「別慌,別怕,孩子,叔叔在這里。」

  密爾頓的夢話,把即使睡覺也非常警覺的凱魯和古斯吵醒了。凱魯把他摟入懷中,盡量好言寬慰著做了噩夢的小孩。

  密爾頓嘟嘟囔囔地又睡著了,凱魯和古斯卻無法再度入眠。

  「值夜哨兵怎麼能打盹呢?!讓人半夜摸上來,可怎麼辦?!」古斯說著,就欲起身去教訓那個還在磕著腦袋的戰士。

  「算了吧!」凱魯制止道︰「弟兄們這幾天實在太辛苦了,讓他歇會吧!」

  「唉!還不都是那個老鬼鬧的。」古斯嘆口氣,又坐了下來︰「兩個小孩可遭罪了,你看看,眉毛胡子都剃得精光,成了兩個圓鴨蛋。我真沒見過這麼變態的家伙。」

  「這兩個小家伙也真有能耐,把伊森搞得那麼狼狽,末了還能把青龍劍偷到手。可惜當時他們被點了啞穴,沒法吱聲,我黑夜里也著急趕路逃跑,不然把戈勃特也偷出來,老妖可要把肺氣炸了。」

  「是啊!那樣的話,巫師聯盟只怕要出大亂子。」古斯也連叫可惜,旋即又有些傷感地搖頭道︰「可憐戈勃特一代梟雄,竟落得如此下場!」

  「我倒是覺得奇怪,」凱魯皺眉道︰「戈勃特怎麼就會變成痴呆的植物人了呢?難道說,老妖真會妖法?」

  「還是回去問問丹西和老軍師吧!就算伊森會妖法,他們也能除妖闢邪。」古斯對於丹西和老軍師安多里爾一直都非常有信心。

  「也是。」凱魯點頭道。

  兩人正圍著篝火小聲交談的時候,忽然都停住了話頭,轉頸回望。

  北邊有馬蹄踏雪之聲傳來。

  不同於日間的追擊,聽聲音只有一匹馬,奔速極快,朝篝火處越跑越近。

  凱魯和古斯連忙打個呼哨,叫醒眾人。

  一伙人迅速飛上馬背,拔出武器,看看來的究竟是何方神聖,敢單槍匹馬闖來。

  很快,準備狠狠教訓擅自闖入者的一行人,就從牛哄哄的模樣變成了驚惶逃竄。

  一匹大青馬劃破夜幕進入眾人的視線,正是手持金鋸的伊森!

  老妖化掉兩個草原首領的內功,又遭受狠狠一炸,內傷頗重,也無法長時間施展絕世輕功,而必須以馬代步。不過,他此刻的功力仍較凱魯等人要高出不少,故而能夠以更少的休息時間換取更多的追殺里程。

  命令兩個士兵帶著兩個小孩先跑,凱魯、古斯和三名戰士勒馬截住老妖去路,為孩子們爭取更多的逃亡時間。

  「我只是要回自己的東西,想活命的,就不要擋道!」老妖停住馬,倨傲地伸出金鋸道。

  偷偷的,他也在盡力調勻內息。

  凱魯、古斯聯手,加上三個精銳戰士,實力不可小視,而老妖連受重創,加上連夜追趕,內力也大受影響。雖然單打獨斗他不怕,但同時對付這麼多人,這時卻有點棘手了。

  故而,他不是一上來就動手,而是先看看能否借助以前播下的恐怖種子,通過恫嚇而兵不血刃地達到目的。

  「這是你的青龍劍,」凱魯知道老妖的厲害,也願意息事寧人,舉起神兵寶刃道︰「只要你不再追趕,我們立即原物奉還!」

  「別人把這當作寶,我卻只視做廢銅爛鐵!把那兩個被綁架的好徒兒交給我,不僅放你們走,這柄劍也作為禮物相贈。」

  事實上,老妖拿到青龍劍後也琢磨了很久,除了奇沉奇重之外沒發現什麼神秘之處,加上他自己的氤氳魔功幾近登峰造極,也對用什麼秘笈神兵來增加武功威力的需求並不迫切。

  「你的徒兒?!有誰這麼無恥,竟然強按硬逼地收徒麼?!」古斯厲聲的反駁道。

  「對不起,大師,」凱魯亦絲毫不為所動︰「猛虎軍團最看重的不是其他,是人!尤其是小孩子,誰也別想強迫他們胡亂拜師,加入邪魔妖教!」

  「你們是在自尋死路!」說話間,老妖倏地從馬背上一躍而起,渾厚的氤氳黑氣撲面而來!

  老妖動手的速度極快,凱魯來不及換趁手的戰斧,抓著青龍劍就迎身而上!

  古斯也是使劍的,同樣揉身就刺。

  其他三名戰士也立刻縱馬圍上,於側翼砍殺,對老妖實施圍攻。

  凱魯和古斯都見識過伊森的妖功鬼術,知道其內功極強,招法詭異,故而一上手就是奪命絕招,毫不留情。

  凱魯雙手執著劍柄,把青龍劍當作斧子砍,沉甸甸的份量對他那副碩大的身軀特別合適。青龍劍化作一道巨龍,以一往無前的氣勢攪入茫茫的氤氳世界。

  古斯的劍顯得輕靈許多,幻做數十身影,把寒風都切成了數十截,從四面八方刺向伊森。

  三名戰士分別立於兩側和背後,兩人發箭,一人使套索,以遠攻偷襲為主。

  凱魯等人本來預計伊森會舊計重演,大展鬼蜮妖術,孰料老妖這一回使的卻是龐沛威猛的功法,一招一式堂堂正正,當然,其力道也是駭人般雄渾。

  老妖當然急於解決掉面前阻路者,然後去抓捕小孩,可此時他的內力不如往昔,無法做到把頂級魔功運用得流轉自如。

  當日在毛頭岡,老妖與凱魯和古斯交過手,知道這兩人的武功水平不低,即使恢復昔日內力,也必須花一定力氣加以擒殺,而不是三招兩式就能將其拿下。此刻,面對這兩個扎手貨,強行使出魔功,不但發揮不出原有的威力,反倒容易露出破綻,為敵所趁。

  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伊森的武功確實是博大精深。數十年浸淫武道,走遍兩片大陸,東西南北,正邪旁門,可以說世界各地的武技均有涉獵,其修為遠非凱魯等人所能比,此時不使出頂級氤氳魔功,以一對五,依舊穩居上風。

  戰局中的凱魯等人頓感壓力倍增──漫天爆起虛實難辨的鋸影,狂風暴雨般臨頭而下,至剛至純的正統招式,配合著至陰至邪的內力功底,從四面八方朝自己襲來,恍如一張蓋天覆地的無形罩網,令人生出無處遁逃的氣餒之感。

  好在凱魯和古斯曾與伊森有過交手,對目前的形勢早有心理準備,而他們更是從角斗學院和沙場上殺出來的無畏戰士,意志堅定,悍勇凶狂,遇強越強,敢拚敢搏,再可怕的劣勢也不能動搖其拚殺到底的斗志決心,反而更激起了他們的血性!

  凱魯與古斯正面近身搏斗,三名武士於側後遠處偷襲,如伊森般的高手,也無法在短時間內突破此道截擊網,反被這五個人纏斗得不能脫身。

  看著本派振興的希望,正在兩名敵兵的保護下越去越遠,老妖心里急得只冒火!

  熾烈的掌風、劍風、鋸風、箭風,卷得腳下的積雪揭地而起!

  妖氣彌漫,雪霧翻飛,黑白瞬間轉換,炎涼交替奔流,整個世界一會漆黑無光,一會皚皚茫茫。

  借助篝火閃耀的微光,可以看到,性命相搏的幾個人,在暗夜的雪原上,在劇斗的漩渦中,在火星與雪粉的沖撞間,來回穿梭。劈劈啪啪的氣勁爆裂聲,在荒涼的草原上回響……

  連斗半個小時,伊森楞是被這道難以攻破的阻擊線卡在原地,不能踏前一步!

  說實在的,經過幾日幾夜不合眼的連續追殺和逃亡,兩邊此時都有些內力難繼,招法漸趨生滯,動作也開始慢下來。伊森確實是被截住了,可他的武功之高,也令陷入戰局中的凱魯和古斯暗暗叫苦。

  拖住老妖,爭取時間的目的顯然已經達到,可此時要想在老妖瘋狂的攻勢下全身而退,只怕也非常不易!

  不過,凱魯與古斯也不是束手無策,多年的同窗習藝使得他們之間的配合相當默契。

  「龍擺尾!」

  古斯厲喝一聲,彈足躬身,人劍合一,從左側以與敵偕亡的拚命架勢刺向伊森!

  伊森長袖揮動,金鋸回鉤,化解了此招。

  身材瘦小的古斯猛的一個不可思議的弧線,向右邊飛出,脫離金鋸的攻擊範圍。而他剛剛閃開空位,凱魯的青龍劍正好抵達,以更猛烈更驚人的威勢和速度直刺伊森!

  兩人的這一變招確實是天衣無縫,伊森也不得不橫鋸、撢袖、彈指、撩腿,連出數招,全力應付凱魯的狂攻。

  然則此時再生變故!

  小山般的凱魯,龐大的身軀突然一個下沉,以海底撈月之勢,縮脖矮身,向後飛退。

  與此同時,體積不到凱魯一半的古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到了凱魯身後,他猛然一個背飛,兩足蹬在了凱魯的背脊上。借助這一蹬之力,把凱魯送得更遠,讓自己的行動更加迅捷,大增攻擊威勢。左手勾抓,右手更掄圓了骼膊,利劍全力橫掃!

  外圍三個負責騷擾的戰士也猛的縱馬近身,刀劍齊下,狂劈亂砍!

  凱魯與古斯兩人突然使出的這招絕殺,兔起鷹落,迅猛如電,加上三名戰士的協助,即便伊森也只能退而避其鋒芒。

  這招龍擺尾乃是凱魯與古斯自己參詳出來的脫身絕技,聯手共御強敵時威力尤其可觀。

  先橫後直,忽上忽下,線路詭異莫測,猶如演雜技般驚險,利用凱魯的身材遮住視線,掩護古斯的背飛攻擊,更增加了判斷攻擊方向的難度。



  龍擺尾適合於二對一或多對一時逼退強手時使用,除了要求施招者有很高的武功水平,身形能毫不停滯地連番進退,連換氣的工夫都不給對手留下外,也要聯手使招者心意相通,配合得無縫無隙。當施功者一人極高一人很矮時,使出來的威力是幾人之疊加,比分別使招更加巨大。

  前兩點也許容易做到,可要找出類似凱魯和古斯這種身材反差巨大,偏生武功水平都不低,從小又同門學藝,配合得無可挑剔者,卻世所罕見。甫遭此技,連老妖都不能不退避三舍。

  龍擺尾的要訣在於快而猛,其精華全凝在最後的尾部一蟄上,但其目的卻不是消滅敵人,而是逼退對手,然後趁機脫身逃跑,就像竄回大海的游龍一樣,臨行前尾巴狠狠一甩,濺起滔天巨浪,然後在水波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或許,踫上與伊森同一級數的其他頂級高手,凱魯和古斯都很可能得逞。然而,他們這回遇到的是伊森,是大半輩子沉迷武道,遍覽兩片大陸的各地江湖,閱歷極其豐富,見識過無數新招怪式的伊森,而不是將主要精力放在政治斗爭與戰陣廝殺方面的盧其阿諾和柯庫里能。

  硬生生把兩個送上門來的氤氳魔功的天才傳人搶走,像難纏的惡狗一樣阻住去路,讓滿懷希望的老妖振興本派之企望落空,伊森的殺心已經滾沸到極點。此刻又哪里肯讓他們逃走?!

  在兩片大陸上闖蕩,其對手單挑群毆,伊森也踫到過不少惡仗苦斗,什麼樣匪夷所思的功夫都曾見過,沒有百變機心和超強適應能力,老妖也活不到今天。

  壞了他大事的幾個混蛋,竟然想就毫發無損地溜掉,老妖豈能咽得下這口氣?!

  拼著損耗內力,也要讓這對狗熊加瘦猴的古怪組合,付出可怕的代價!

  念及此,伊森的招法陡變!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1:50
第二十四集 第六章

  「轟!」

  伊森終於使出了絕手殺技——毀天式!

  一聲雷鳴般的巨響,兩個衛兵連同戰馬被肢解成幾團帶血的肉塊向外飛出!

  正憑借靈活的身材轉氣飛退的古斯,黑血像一道噴泉從嘴里濺出,整個人如同被海浪追上的小鳥,哀鳴著向地面墜去!

  僅有一個離伊森較遠的戰士得以逃脫劫難,伏在馬背上逃出了氣浪攻擊圈,不過,他同樣是口噴黑血,完全失去了戰斗力,僅靠堅強的求生意志和胯下快馬保全了性命。

  就在古斯即將落地的時候,凱魯的大手抓住了他,抱著兄弟打馬飛奔!

  伊森拄鋸於地,看著兩匹馬馱載著三個人,逃進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他的嘴角不為人察覺地流下一條紅線。強行使出頂級魔功,對老妖來說,又遭受了不輕的內傷,此刻也沒有余力再追……

  「凱,凱魯,兄弟……」

  古斯一張嘴,黑血就汩汩地往外涌。

  「別說話!」

  凱魯打斷古斯的話,雙腳夾蹬飛奔,兩手卻按在古斯的胸前,替他輸入真氣療傷。

  「沒,沒用的……」

  古斯徒勞地想把凱魯的兩手推開。他心里知道,遭到了伊森魔功的全力一擊後,自己五髒六腑已經被震碎,即便聖醫奧利維拉再世也無法救活自己了。

  「好兄弟,別說傻話,」身高兩米有余的大漢凱魯,此刻也像孩子般帶著哭腔,「我帶你去找厄爾布老頭!丹西當年傷得那麼重,不也被治好了嗎?!」

  「別,別浪費真,真氣了……」古斯還在噴著血說話。

  「別說了!兄弟!」

  凱魯滾燙的淚水僕僕地落在雪地上、馬背上,和古斯的身上……

  「旅,旅程好長,好冷,我好,好累……」古斯又咳一大口血,氣息越來越微弱,「告,告訴丹西,後面的路,我,我不能再陪他走下去了……」

  「不!」

  「不!!」

  「不!!!」

  ……

  凱魯的嚎叫聲在荒涼的雪原里回響。

  「你醒醒啊,兄弟!」

  「醒醒啊,兄弟!!」

  ……

  凱魯像瘋子一樣給古斯輸氣,用大手拍打著古斯的身體。

  然而,懷里兄弟的身子越來越涼,暖氣在一分一秒地消散,再也沒有甦醒過來的跡象……

  ×××××××××××××××××××××××××××

  三日的海上行程頗為順利。懸掛洛瓦城旗幟的商船向東南方向駛進,在季風的吹拂下順風而行,速度很快。天氣也不錯,冬日暖陽高照,狂風、暴雨、巨浪、海嘯全都未曾出現,船只走得又快又穩,大有乘長風破萬里浪,直掛雲帆濟蒼海之勢。

  昆達憑欄而觀,品味著大海的動人美貌,感悟著大海的胸懷氣魄。水天一色,彩雲飄蕩,海鷗在船尾歡叫著追逐浪花,夜夜枕海濤入眠,日日臨海風高歌,這樣的生活,直令人心曠神怡。

  「再有兩日,咱們就可以登陸霞光島了。」

  赫辛望望坐在桅桿頂端的了望員打出的手勢,又用羅盤、觀星儀和量角器忙乎了好一陣後,仔細地在航海圖上標出本船的大致方位和航向。

  昆達對此一竅不通,只能默默地點點頭,放手讓兩位「大副」去處理。

  「羅嘉斯先生再次派千里靈翔送來密信,」阿爾古大踏步走來匯報,「威塞克帶領主力艦隊出海打劫,島上只有三艘長船和百余瓦爾芹海盜駐守。外長等人將在這幾天全力戒備,隨時準備迎接我們的到來。」

  「恩,除駕船的水手外,叫其余弟兄們這兩天吃好睡足,」昆達轉身道,「該出力的時候,絕不能拉稀!」

  「是!」

  阿爾古允諾而去。

  昆達繼續凝望藍得發亮的海面和天際……

  這艘潔白的帆船也繼續輕快地在海面上滑行著……

  ××××××××××××××××××××××××

  冰封的古拉爾河畔,凱魯手牽兩匹戰馬,一匹駝載著受傷的戰士,一匹駝載著古斯的尸體,小心翼翼地走過了冰河,來到了南岸。

  帶著一個身負重傷的戰士,抱著一具同門弟兄的尸首,身後是恐怖的伊森老妖,外加大批蠻族追兵,凱魯這三天來不敢稍停馬步,只能日夜不停地策鞭狂奔。

  凱魯跑得相當快,不過,無論他怎麼加快速度,兩個小孩子和兩名衛兵卻不見了蹤影。

  死了一位自小同門學藝的好兄弟,凱魯就已經夠悲痛的了,此刻又找不見小孩,無疑是悲上加憂,暴躁焦郁。

  怎奈跟他一起同行的衛兵也為了保護孩子們而身受重傷,凱魯無從發泄,只能強忍著把仇恨和憤怒深埋在心底……

  為了照顧這個可敬的戰士,凱魯不得不每日為他運氣療傷,逃命速度也漸漸地降了下來……

  因下雪的緣故,整個草原變成了一個天然的大冰箱,古斯的尸首並沒有變味,但膚色卻變成了可怕的鐵灰。

  盡管如此,凱魯一有機會,總是要把這位兄弟已經僵硬的尸體抱在懷中同行。他總想用自己的身體偎熱它,似乎這樣,古斯就能重新活過來……

  凱魯之所以這麼做,當然是因為與古斯自小有總角之交,早就結下生死與共的兄弟般的友情。除此之外,這也與猛虎軍團的軍紀有關。

  猛虎軍團治軍嚴格甚至有些殘酷,但對於戰士卻非常尊重和厚待,並從制度和紀律等各方面強化戰友之間的同袍情誼。見死不救乃是非常嚴重的罪行,與叛國罪等同。軍法規定,只要有可能,就絕不允許拋下被俘的戰友不管。戰友們的尸體,也絕不允許遭到敵人的凌辱和褻瀆。只要條件許可,所有烈士的遺體都必須帶回故土,以最隆重的禮節厚葬。

  這種嚴厲的軍事紀律有時當然會帶來某些負面影響。比如,為了救回幾名戰友,為了搶奪幾具戰友的尸首,參戰的猛虎部隊也往往會發起集團沖鋒,付出更多人的生命和更加慘重的代價。又比如,為了贖回一個被俘的戰士、為了營救一個暴露身份的己方間諜,猛虎自治領有時甚至願意用十個敵兵、十名敵方間諜,願意花十倍的代價來交換。這些行為,往往遭到敵軍、敵國的嘲笑,認為對手不是太笨,就是錢多得發燒了,只有極少數手腕高明的政治家明白其中的厲害:丹西從不做虧本生意,在這些事情上亦是如此。

  從局部和暫時而言,這麼做自然是得不償失,可從長遠和全局的利益觀察,這種軍紀和制度卻是利大於弊。猛虎自治領對外是凶殘和霸道的,可對於為本軍、本國服務的人,無論他們的地位多麼卑微,卻真正做到了仁至義盡,愛兵如子。將自己人的性命看得重,自然會贏得底下人的信任、忠誠和愛戴。間諜們忠心耿耿地為祖國效力,戰友們之間相互信任,甚至可以托付生命。無論多麼危險的工作,多麼艱巨的任務,都有人敢於接手承擔,並不顧自己生命地去完成。這種信任感已經根植到了大家的內心深處,他們相信,在任何時候,戰友們都不會拋棄自己,祖國更不會拋棄自己不管。即便為他們而戰死,也是值得的,即便壯烈犧牲,自己的家人也能得到優厚的撫恤。

  個人的笨,短期的笨,局部的笨,換來的卻是將士一心,全師用命,這樣一些「笨人」聚集在一起,卻構成了全軍全國的英勇、高效、精明。這與某些擅長於耍小聰明的國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每一個體都精於算計,組合為一個整體卻是難以描述的懦弱、低效、無能、弱智……

  凱魯牽馬馱著受傷的戰士,抱著古斯的尸首渡過冰封的古拉爾河後,在屏風渡南岸的無名丘崗旁生起一堆篝火,從行囊里掏出幾塊干面包片,用鐵皮盆盛一滿盆雪,架在火堆上燒烤,以這種簡單的方式做行軍晚餐。

  鐵盆里的雪很快融化成水,並被煮沸,而此時,面包片也發出誘人的烤香。凱魯在烤面包片上抹幾層黃油,用小杯子舀起沸水,先喂飽身邊負傷的戰士,然後自己才慢慢地吃起來。

  天寒地凍下,凱魯尚未嚼完兩片烤面包,冰封的古拉爾河對岸就出現了一排火線,蠻兵的喧嘩聲隱隱傳入耳中。伊森老妖雖然也負了內傷,但他在近千沃薩蠻兵先頭部隊的簇擁和陪護下,終於在今晚又追上了凱魯的逃亡隊伍!

  追兵就在身後的里許之遙,里頭有恐怖的伊森老妖,更有近千凶悍的沃薩蠻子,凱魯豈敢戀戰?!

  幾腳踩熄篝火,他將剩下的面包片塞入懷中,把負傷的戰士扶上戰馬,抱起古斯的尸體,躍馬就逃!

  沃薩人呼呼地叫囂著,攜著雷霆之勢卷席而來,凱魯帶著一死一傷的兩名同伴,只有奮力奔竄的份!

  一邊跑,他要在飛馳的馬背上進食以補充能量,還要回頭觀望敵軍的追擊速度,以確定合適的逃跑線路。



  老妖帶領的這近千沃薩蠻兵,是原戈勃特雄鷹隊的舊班底,屬於精銳中的精銳,他們騎術高超,奔速驚人,在凱魯身後越追越近。凱魯抱著尸首,帶著傷員,人馬疲憊,看起來,只怕是難逃被俘或戰死的命運了……

  寒夜雪原,一千對兩人,連跑了兩個小時後,距離已經縮短到不足兩百米,凱魯耳邊除了呼呼的風聲外,還能聽到一些蠻兵引弓飛射的嗖嗖的箭聲!

  屋漏偏逢連夜雨。

  此刻,前方又出現了一條更加龐大的火河!

  這條火河逆著凱魯撲過來,把他的逃路完全堵死。凱魯久歷軍爭,雙目堪堪一掃,就估摸出這支敵軍的人數多達萬人!

  凱魯並非一個多愁善感、心細如發的人,他的思維與其體型相似,都是粗線條式的。他是一個優秀的將才,是勇猛無畏的理想的突擊前鋒,在獲得詳細而完備的作戰指令時,也是一個不錯的方面軍指揮官。但他並非一個合格的帥才,要像席爾瓦、貝葉等人那樣獨立支撐一個戰場,自主運控整個戰局,手拈百根線,腳踩千艘船,做好方方面面的平衡關系,他更無法做到了。他可以不折不扣地執行命令,但要發揮自己的想象力和才華,創造性地執行命令就有些勉為其難了,遑論獨當一面,自行其是,自己設定目標,自己組織完成了。在爭雄天下的這個特大舞台上,凱魯是一個出色的演員,卻難以勝任導演一職,休提丹西和安多里爾那類總導演的角色了。

  在情感方面亦是如此。幾日前古斯的犧牲,凱魯這個巨漢心里感到的,只有對老妖的仇恨和對兄弟過世的悲傷,此刻,巨大的危險臨到自己的頭上,他才深切體會到古斯臨終遺言中那股淒愴而又無奈的情緒:

  丹西確實是一個值得信賴的雄才大略型的首領,但他帶領弟兄們走的也是一條漫長、坎坷、險峻、崎嶇的不歸路。自治領的敵人,數目是那麼的繁多,力量是那麼的強大,突破障礙,克服困難,勝利抵達終點,將是多麼的艱難!而且,即便能夠成功,也不知道有多少弟兄能夠陪伴著丹西走完最後的旅程,能夠活著見到那輪耀眼紅日的誕生和崛起……

  當失敗已成定局的時候,有的人會選擇放棄,有的人會選擇苟活,但凱魯這樣的人只有一個選擇!

  巨靈神般的凱魯拔出青龍劍,猛地勒轉馬頭,硬生生停住了飛奔到馬步!

  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殺一個賺一個,殺兩個賺一雙!

  揮劍撥開幾支射來的勁弩,一心求死的凱魯卻發現,身後的沃薩人卻放慢了馬步,不敢像剛才般狂奔猛追,而是緩緩逼上。

  與此同時,另一側的敵人也采取同樣的辦法,慢慢地涌過來。

  兩彪人馬似乎各有顧忌,各自奔至凱魯身外二十米處立定馬步。大家如兩條平行線,以凱魯為中心列陣相對。

  臉部不停抽搐,一直持著劍勒馬打轉轉的凱魯這才看清楚,南邊來的並非巫師聯盟的圍堵部隊,而是卡琳爾率領的胡狼輕騎!

  在這位艷美如花的草原女將身旁,分立著兩個狐狸般狡猾的小孩子,正是自己一心尋覓的密爾頓和速帝!

  「我道是誰,原來是卡琳爾小姐駕到!」

  紅袍大巫師伊森左手火把,右手金鋸,傲然而出,正眼也不瞧中心的凱魯一眼,目光全集中在女將身旁的兩個小孩身上。

  「大巫師閣下,過了古拉爾河,就是胡狼地界!」卡琳爾面若冰霜,「這人犯該屬我們所有!」

  「這頭大笨熊,我沒有興趣,姑娘拿去換取贖金也好,看中了他的大號玩意,搶去當面首也好,我都無所謂。」伊森揮鋸一指,「只請貴族把那兩個刺殺我的小家伙交出來!」

  伊森嘴不積德,卡琳爾也不由得俏臉一紅,然則那一鋸指來,隔數十米外,草原之花依然感到那股可怕的邪氣森森襲來!如此駭人的武功,又令她心中暗暗發涼。

  「速帝乃我胡狼人的孩子,自然有父母負責管教,至於密爾頓,敵國人犯,當然也是由我族處理!」

  「兩個小鬼,隨便交一個出來,過去的一切就既往不咎!」伊森陰惻惻地說道,「姑娘是個識大體的人,可別為了兩個無足輕重點小孩,傷了貴我兩族的和氣!」

  「胡狼與巫師聯盟本就沒有過節,也沒有什麼交情,能否和睦相處,不在我族,而在貴方。」卡琳爾這回定然要大小通吃,「至於人犯,我們按規矩收留,走遍草原,這個道理都說得通!貴方若是借題發揮,輕啟事端,破壞兩方和平的責任,可不在小女子身上!」

  「好!好!!好!!!」伊森無法遂願,只能連聲怒吼道,「老夫認栽了!胡狼女娃子,將來可別後悔今日的蠻橫!」

  「走!」

  老妖大手一揮,引軍離去。

  以一對十,伊森武功再高,雄鷹隊戰力再強,只怕也討不了好去。何況再非戈勃特指揮,伊森帶隊,恐難發揮出昔日的戰斗水平。與其最後全軍覆沒,不如暫且保住性命,來日再來復仇!

  卡琳爾冷哼一聲,漠然注視著老妖的轉身回師。

  「趕緊率軍追殺呀!」

  凱魯沖卡琳爾吼道。

  錯過如此殲敵良機,大力神能不著急?!

  可惜,他一心復仇,光顧著計算戰場力量的對比,卻忘了自己此時的身份。

  「把屠殺我族牧民的人犯綁起來!」卡琳爾招手下令,「帶回去!」

  ×××××××××××××××××××××××××

  「熄燈!」

  武裝商船上的照路航燈全部熄滅了。

  沉沉的暮色下,商船與漆黑的大海融為了一體。

  「頂帆收兩格!」

  「揚起三角帆!」

  ……

  航海的主要策動源——風帆被緩緩收起,船速慢慢降了下來。調控航向的三角帆則掛了起來,以便武裝商船能更加靈活的轉向行駛。

  「槳手入位,劃行前進!」

  「左,右!左,右!……」

  ……



  在阿爾古的指揮下,武裝商船開始以人力替代風力駛動。按照底艙槳手頭目敲動梆子的節奏,長長的船槳漾起海波,推動船兒破浪向前。

  「不多遠就是霞光島了,瞧,就是前面隱約有些星星點點光亮的地方。」赫辛手指前方,給昆達介紹道,「我們的船先從北面接近,然後繞島環航大約四分之一周,自西面沖入泊船港口。」

  「嗯,今夜星月無光,正是偷襲敵營的好時機!」昆達抬頭看看天,把背上的重劍取下,拎在手中,「叫死士和突擊隊員們準備好,咱們今晚就跟來自萬里雪域的巨人,西大陸海上的無敵劇盜們一較高下!」

  昆達指揮的這次夜間救人行動,確實是考慮周詳。威塞克率主要艦隊出外劫掠後,島上僅三艘長船和百余駐守海盜,尚要看管大批苦役。船上的武裝人員已經超過了敵人,三十名死士的戰斗力也不弱於那些雪島巨漢,暗夜偷襲,指揮者久經沙場,戰術布置得當,即便是攻佔整座海島也不無可能,遑論救下人質,打完就跑了。

  然而,事件的進展就如神妙莫測的大海一般,看似平靜的波面上,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掀起巨大的風浪……

  就在霞光島西南四十海里外,威塞克正帶著自己的艦隊全速返回老巢。與之偕行的,尚有考夫利的旗艦「多麗莎號」,而在這艘龍船上頭,更載有一位神秘的客人。

  威塞克之所以縮短本次出海的時間,提前返回霞光島,並不是他發現了昆達這股武裝力量的來臨,也不是他運氣奇好,短時間內就搶得了足夠多的「紅貨」,必須回基地卸貨後再輕裝出外,而完全是出於偶然。

  威塞克率艦隊在海面上游弋,搜尋下手對象時,卻意外地踫到了考夫利的旗艦,一問方知,考夫利是親自駕船前往霞光島,視察分艦隊基地的建設和發展情況。

  威塞克見此怎敢怠慢,立刻率艦隊掉頭返航,陪同麻臉兒老大一起回霞光島參觀。

  在「多麗莎號」龍船上,威塞克再次見到了那位曾數度目睹其背影的黑袍客。

  原本從頭到腳全身都裹在黑袍之中,整張臉也隱藏在黑紗之後的老者,此時也撕去了偽裝,露出清矍冷峻的真面目。黑色法袍上繡著一團熊熊烈焰,黃金神冠上綴著星星和月亮,站於船首,迎風卓立,衣袂飄飄,恍如神仙降世,先知蒞臨,直令人生出膜拜之心,跪伏之意。

  這一次,考夫利也不再支吾其詞地用贓物分銷商等身份來掩飾,而是明確地告訴威塞克,此人就是整支海盜艦隊的幕後金主,也是「大買賣」真正買主,更是未來「大事業」最有力後台,聖火教總壇主祭,沙漠帝國國師——休倫。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1:51
第二十四集 第七章

  「國師大人,前面燈火閃爍處就是霞光島了。」一門心思搶錢發財,對政治事務不感興趣的威塞克,此時竟變得非常恭敬。

  麻臉老大說的不錯,休倫國師介紹的確實是一筆價值連城的大買賣,酬勞竟然以城池來計算!

  海盜頭子雖然曾周游半個世界,見多識廣,卻也從未見過這等人物,對於如此豐厚的賞金,更是聞所未聞。除非不食人間煙火,又有誰不會動心?!難怪麻臉兒對格蘭龍都不怎麼放在眼里!

  休倫對威塞克的指點似乎充耳不聞,他負手而立,面無表情地眺望遠方。

  「國師大人放心,威塞克兄弟縱橫七海,戰爭經驗非常豐富,霞光島已經短短月余時間里被他整治得井井有條,碼頭已經造好,造船廠也不日竣工,可以批量建造長船。」考夫利半帶諂媚,半帶自豪地向大雇主介紹道︰「我們的長船靈活機動,適航性能極佳,對於搶攤登陸尤其適用。只要積累足夠的數量,規模再大的部隊,我們也能夠保證他們安全登陸。」

  「是嗎?」休倫的發音帶有一股說不出的古怪味道,爆破音和小舌音都遵循一種特異的節奏,吐字的抑揚頓挫也與大陸各地的語言完全不同︰「我看,島上的火光跳動得有些怪異。」

  「哦?有什麼問題麼?」考夫利和威塞克都伸長了脖子了望,卻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霞光島上,燃著的似乎不是普通的警戒燈籠,而是頗大的一團火光。」休倫緩聲道︰「兩位干這一行當,又適逢如此敏感的時候,一切還是小心一點為好。」

  也難怪,幾十海里之外的燈火,在任何人眼里,都只有比芝麻還小的一個紅點兒。惟有類似休倫這種武功超凡入聖的高手,方能覺察到其間的細微差別。

  「奶奶的,定是一些混蛋喝醉酒,在海灘上搞什麼篝火舞會!」威塞克惱怒地說道︰「以前我就說過那幫家伙,誰知道我剛出海,他們又舊病重犯,故態萌發!」

  「老弟,治下要嚴!現在這緊要關頭,就更是如此呀!」考夫利擔心海盜們散漫的紀律引起休倫的不悅,讓這筆巨額生意泡湯,亦不得不提醒威塞克注意。

  「大哥放心,回島後我會狠狠教訓那幫混蛋的!」威塞克連連點頭。

  他抄起一盞航燈,親自打出旗語,命令海盜艦隊加快速度,向霞光島基地進發。

  瓦爾芹長船確屬當今世界速度最快的海船,天色未亮,艦隊就趕到了霞光島。

  越靠近基地,威塞克和考夫利就越覺得事情不對勁!

  那團大火還在燒著,卻不是什麼海灘篝火,而是在苦役牢房和碼頭上熊熊點燃……

  進港口,兩艘長船已經被燒成了兩艘火船,一些瓦爾芹海盜正慘叫著落入水中……

  碼頭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十幾具留守海盜的尸體……

  本欲向休倫展示欣欣向榮的大發展氣象,此時卻讓國師見到如此狼狽的情景,威塞克氣急敗壞,考夫利也是面色鐵青,惟有休倫不露聲色,冷眼環視。

  一個負傷的小頭目過來向老大們哭訴︰「昨夜突然闖來了一艘大商船,從上頭涌下來一大群蒙面盜匪。這些凶殘的家伙,人數眾多,刀快手狠,見人就殺。他們焚毀了兩艘長船,還搶走一艘,並打開牢房,釋放苦役,劫掠一番後才揚長而去,朝西方逃竄。長船不是被燒就是遭搶,又有滿島的苦役需要捉拿,故而無法去追……」

  「啪!」一聲,威塞克狠狠一巴掌,幾乎將那個可憐的瓦爾芹海盜扇暈過去。

  堂堂瓦爾芹人,縱橫不敗的海盜,竟然遭人打劫,傳出去簡直是天大的笑話!威塞克怎麼能不上火?!

  「走!」威塞克招手道︰「大家上船!就算到天涯海角,咱們也要把這伙劫匪抓到!」

  「國師大人,您旅途勞頓,要不就在島上安歇,我們一定會派人照料好您的……」

  休倫提出來在計劃實施前考察一下考夫利的準備情況,考夫利認為威塞克是老江湖,小小的分基地建設應該沒有什麼問題,故而想也不想就答應了。本來一切順利,休倫對鯊魚島的情況非常滿意,不告而訪的半路上又巧遇威塞克,由主人帶路前往,所有細節都無可挑剔,考夫利心里頭已經開始盤算選擇哪幾座城市作為自己的封地,今後如何行使稅收等權利,如何發展壯大等令人憧憬不已的未來。

  孰料到,在這行程的最後一站卻出現這等尷尬場面,他的那張麻臉雖然厚,臉皮上也有些掛不住了,只能盡力耐住性子,躬身勸說。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這麼點小風浪,還難不倒我。」休倫嘴角露出一絲莫測高深的笑意,打斷麻臉小個的客套話道︰「我看,這伙盜匪,無論海戰還是陸戰,手法都非常熟練,既驍勇又狡猾,既膽大又心細。我倒真想見識一下,看看他們究竟是來自何方的高人。」

  「也好,就請國師上船,指導我們擒殺仇敵。」

  威塞克留下半數海盜和艦只協助島上駐軍收拾殘局,余者悉數上船出海,去追殺那群膽大包天,來去匆匆的神秘盜匪。

  海盜艦隊剛剛在霞光島基地停泊半個小時不到的時間,十余艘長船又在兩艘龍船旗艦「多麗莎號」和「小寡婦號」的帶領下揚帆啟航。

  「媽的!誰有這麼大膽子,敢端我的基地,到太歲爺頭上動土,」威塞克在艦隊啟航後,仍然無法平靜下來︰「活得不耐煩了!」

  「被對手激怒,可不是一件好事。」休倫異樣的聲調響起來︰「我看,他們的目的並不是你的霞光島,要不然,你的老巢早被人端掉了,還能有幾十個活口留下來麼?!」

  「那國師大人認為,這群家伙的目的何在呢?」

  「正因為不知道,所以我才非常感興趣。」

  「突如其來,飄然而去,行動迅捷,下手狠辣,不留任何追索痕跡,連追擊的機會都不給守軍留下,儼然是一支精銳部隊所為。」考夫利一邊感慨,一邊仔細查驗幾具島上被殺的瓦爾芹海盜的尸體,眉頭越皺越緊,麻臉兒縮成了一個核桃仁︰「從天靈蓋到尾椎,一刀劈下,人分兩片,完全是魚桑島國的刀法。使用的武器也是魚桑太刀,難道說,是藤田太郎的浪人盜賊團?!」

  來自遠東魚桑島國的浪人盜賊團也是新近崛起的一支殘忍的黑道勢力,手法非常毒辣,將人一劈兩片是這些矮腳豬的得意殺招。雖則與瓦爾芹海盜的身材反差極大,但因出自島國,這些魚桑浪人亦是慣使舟楫之輩,橫行於遠東帝國海岸線,被善良的老百姓冠以「倭賊」之號。

  藤田太郎心毒手辣,浪人盜賊團組織嚴密,加上這一獨門太刀手法,襲擊霞光島一事,倒確實頗似這些人所為。

  「據我所知,藤田太郎已經與呼蘭人勾結上了,受命騷擾摩里王國,應該不會有興趣進犯兩盟半島海域。」休倫瞟一眼尸首道︰「魚桑太刀,手法凌厲,但一味剛猛,不避鋒芒,能發而不能收。而殺死這幾位弟兄的凶手,刀法嫻熟,對太刀招式也學得像模像樣,難辨真偽,但從刀入肌體留下的紋理看,恰恰從頭劈到尾,收放自如,意猶未盡,顯是另一派內家功底。如果我沒有猜錯,應該屬於來自遠東帝國的某支玄門正宗武功流派。」

  「難道是遠東人?!」考夫利也張大了嘴巴。

  「現在還沒法肯定。」休倫亦搖頭表示沒有把握。



  「管他是遠東人還是魚桑人,抑或是另一群陌路強人,」威塞克狠聲道︰「天幸我們及時趕回。在這大海上,他們絕逃不出我們的手心!」

  「別這麼自信,」休倫撇嘴道︰「千萬不要小瞧了這伙人的狡猾。」

  「難道不是麼?!」威塞克反問道。

  「國師大人放心,」考夫利也自豪地幫腔道︰「別的不敢說,比速度,咱瓦爾芹長船可是所向無敵!」

  「你們認為,在海上,沒有什麼東西跑得過你們的長船麼?」

  「那是當然!」威塞克和考夫利幾乎同時答道。

  再不掙點面子回來,真會讓這個大雇主看扁了,到時候狠狠壓價,瓦爾芹海盜們只怕作聲不得。

  無論如何,長船在海上擁有無可匹敵的速度優勢,對於這一點,兩名海盜頭子還是有自信的。

  「錯!長船就跑得過長船。」孰料休倫毫不買帳︰「他們為什麼要搶一艘長船逃跑?!這伙人,對於前前後後的各種情況都做了細致考慮,方方面面的因素都不遺漏。不簡單哪……」

  休倫平靜地眺望海面,似在自言自語,眼中卻隱隱露出棋逢對手的喜悅與興奮。這種感覺,已經多年未曾品嘗過了……

  「親愛的美人魚,

  你是海的女兒,

  那麼的光滑閃亮,

  永遠駐留在我的心房……」

  淡淡的晨霧籠罩著海面。在復仇的海盜艦隊以西約莫二十幾海里遠的地方,大獲全勝的武裝商船上,歡快的海歌在甲板上飄蕩。

  這一仗,昆達他們完全有理由自豪,付出十五名武裝水手和三名死士的代價,大家救回了人質,消滅悍勇的瓦爾芹海盜五十余名,搶得長船一艘,焚毀長船兩艘,並對初具規模的霞光島基地的碼頭、倉庫、苦役牢房進行了一番大肆破壞。

  果然不出老謀深算的休倫所料,昆達、阿爾古和赫辛帶著被救回的羅嘉斯,在夏里等三十余名死士的陪同下跳上了搶來的長船,與曾同舟共濟,並肩作戰的水手們告別,離開大商船獨自北上。隨船除按照猛虎軍團軍紀帶回三位戰友的尸首回鄉安葬外,還帶足了一個月的給養和淡水。

  與凱魯相比,昆達雖然沒有那麼豪邁,心思卻要細致得多。盡管他已經將島上的航海工具毀去,令海盜們無法追擊,但為防不測,他依然做了多重準備,力保萬無一失。

  首先,他帶自己的人馬換乘航速極快的長船,即便發生意外,海盜能夠及時找到船只前來復仇,也追不上自己。其次,與武裝商船分離,可以進一步迷惑對手,令其撲錯方向。

  再次,不是直接向西而改走北線航路,雖然海上行程拖長了一倍時間,但卻可以在最靠近本國的塞爾王國海岸棄舟登陸,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巨木堡。

  「竟然煩勞昆達將軍親自出馬,下官真是感激不盡。」

  「羅嘉斯先生何必客氣。深入虎穴,遍嘗艱苦,洞敵奸謀,大人才是真正的有功之臣,昆達出手相救,既是丹西領主對先生格外器重之故,也是小將的分內職責。」

  「都別急著客套,」赫辛笑道︰「尚有半個月乏味的海上旅程,大家有的是時間談心。」

  「半個月?我看玄哪!」阿爾古一邊觀望天空,一邊說道︰「我看這天氣不妙,只怕明後天就會有暴風雨。」

  阿爾古曾當過塞爾水手和海盜,對於這片海域的水文和氣候狀況相當熟悉。

  「哦?」昆達皺眉道︰「這船能抗得過去麼?」

  「風浪應該沒問題,就是行程要耽誤個三五天了。」

  「那就沒關系,想來那幾十個瓦爾芹海盜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在幾天內就造出足夠多的長船來追殺復仇吧!」

  昆達說完,整船皆笑。

  「昆達將軍,我真沒想到您會找來這麼多幫手,」笑聲停歇後,夏里有些疑惑地問道︰「花這麼大價錢雇船招人,不如直接花錢把我們贖回來好了。」

  「不跟盜匪們妥協交易,這是猛虎自治領的行事原則。」羅嘉斯解釋道︰「此風不可長啊!若不然,難免助長了盜匪們的綁票熱情。這筆錢,情願讓兩盟半島的船主和武裝水手掙走,也不能扔進海盜們的手里。」

  「次長大人所言甚是。另外,一談贖金,你們秘密潛入刺探情報的作用就難免大打折扣。我估計,這回瓦爾芹海盜們連是誰干的都沒有弄清楚。」昆達將手中的魚桑太刀扔進平靜的海水里︰「如果他們找上藤田太郎,那就有好戲看嘍!」

  一行人邊談笑,邊揚帆搖槳,按預定航線行進。

  羅嘉斯當了幾個月的苦役槳手,竟然喜歡上了這個行當。他興致勃勃地親自參加到搖槳者的隊伍中去,還帶頭唱起了跟其他苦役們學到的槳手號歌。

  瓦爾芹長船的速度確實很快,在歡聲笑語中,似離弦之箭在海面上飛進。船尾留下一條筆直的白浪,仿佛用粉筆和尺子,在藍色的緞面上畫出了一道淡淡的劃痕……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1:51
第二十四集 第八章

  丹西、李維和奎爾停止了交談,靜靜地凝視著走入廳內的兩位二十剛出頭的年輕將官──諾豪與鄧肯。

  鄧肯心靈上的創傷已經慢慢愈合,但他的同齡朋友諾豪,卻是身披孝服,滿臉憔悴。

  兩名小將跟隨李維和昆達在西線作戰時,諾豪的父母,大將李維的摯友,猛虎自治領的鐵桿擁護者,諾斯塔一家焚毀了綠隱山莊,進入黑岩城避難,孰料萬斯戰敗,茲波林攻陷黑岩城,全家於塞爾人的大屠殺中盡皆殉國。

  親人盡歿,家園變成一片焦土,對於一個尚未成家立業的年輕人來說,這個打擊之沉重,令諾豪到現在都沒有從消沉中恢復過來……

  「擒龍佣兵團發來邀請函,請我軍派遣軍事觀察員前去觀摩兩盟之戰,」李維指著桌上的外交函件道︰「我已經向領主推薦,由你們倆去。」

  只有友好,至少是中立國家,才能在戰爭中得到軍事觀察員的邀請。軍事觀察員不是參戰人員,享有外交使臣的特殊待遇,受到交戰雙方的保護。

  他們的主要任務是搜集情報,了解戰爭新技術、新戰術的發展動態,並以中立、超然的姿態觀摩戰爭進程,對虐殺戰俘、屠戮平民等違反馬都蘭條約的戰爭暴行做客觀見證人。

  邀請軍事觀察員並非戰爭的必要程式,比如猛虎軍團就極少邀請什麼軍事觀察員。與展示軍威,震懾他國,獲得派遣方的理解、支援和援助等各種好處相比,避免本方的新戰法、新技術遭到模仿和竊取,更為丹西所看重。

  但大型佣兵團卻比較喜歡玩這一套,他們希望借戰爭之機向各方展示本軍的實力和水平,為今後爭取更多的潛在雇主。

  猛虎軍團因早期起家階段與幾大佣兵團發生的一些過節,在兩盟半島上的朋友不多,故而只接到了撒龍發出的邀請。

  兩盟半島及周邊海域出現一系列令人迷惑的怪現象,丹西也樂於接受這種邀請。

  而李維之所以推薦諾豪和鄧肯,除了歷練新人外,讓諾豪干些事情,離開令人傷感的殘破莊園,轉移其注意力,盡快走出情緒低谷,也是他做此安排的重要原因。

  「兩位都曾在李維將軍麾下作戰經年,戰績裴然,我也多次聽到李維和昆達對你們的夸贊。」丹西慢慢地踱到指揮台上的兩盟半島地圖前︰「對於正在進行的這場兩盟之戰,你們有什麼看法?」

  丹西顯然想借此機會考察一下兩個年輕人的戰局判斷能力。

  幾個人也都湊到桌前,靜靜觀看台上碩大的戰場形勢圖。

  「兩盟之戰,雙方實力相當,商業都市聯盟(簡稱商都聯盟)在總兵力上略佔上風,但優勢並不明顯,無法起到轉優勢為勝勢的作用。」研究半晌後,鄧肯說道︰「對陣雙方都是佣兵集團,顧惜人員和物資損耗,統帥部又都是老派將領執掌實權,戰法保守,我估計,長期僵持下去的可能性很大。」

  「嗯!我同意鄧肯的看法。兩盟半島呈一個上寬下窄的V狀盾牌形,商都聯盟的五大佣兵團與海港同盟的四大佣兵團在中部漫長的戰線上對峙。」諾豪補充道︰「兩方雖然有統一的總指揮部,但卻是一個委員會性質的機構,指揮實權仍掌握在各大佣兵團團長手中,無法形成堅強高效的有絕對權威的指揮核心。在長長的戰線上,兩方又劃分成很多個戰區,各自為戰,缺乏協調配合,即使產生一些局部性的勝負,也難以對整體戰局產生重大影響。」

  「奎爾,你看呢?」

  奎爾長期擔任驚雷佣兵團團長一職,對於兩盟半島各方的情況非常熟悉,故而這次軍事探討,丹西也把他請來商議。

  「兩位小將所言點中了要害。佣兵集團交戰,雙方的士兵和指揮官對於各種戰術都非常的熟悉,但因各種先天原因,在整體戰略上從來都無法達成一致,到最後往往演變成由老練的戰士拿著優質的武器,在精通韜略的軍官指揮下,打一場拙劣的戰爭。按常理,這回也應該是如此,雙方在犬牙交錯的戰線上進進退退,來回平推,最後把兩盟的戰爭撥款耗光了事。收兵時,兩邊按規定的價碼,將佔據的對方城池、土地以及抓獲的俘虜計算價錢,各自繳納贖金,然後恢復昔日的舊狀。」奎爾苦笑著搖頭道︰「不過,這一回,仍然有些不同於過往的情勢。」

  「首先是戰爭的理由並不充分,似乎有人在暗中操縱。比如兩盟高層都有些失去理性,比如有人無償贊助巨額戰爭款項等。」

  「其次,這是戰爭規模最大的一次對壘。由於顧忌與半島相鄰的兩大強國塞爾和詹魯的乘虛而入,以前雙方都要在後方留下相當數量的部隊駐防。而這一回,因聯軍在我國大敗,又受到咱們的牽制,不可能再出兵半島干涉,故而本次,各佣兵團只在後方留下最低限度的治安部隊,余者悉數開赴前線,以增大本方的贏面。但這樣做其實非常危險,賭注下得這麼大,萬一失利,只怕就是兵敗如山倒,無力再回天了。」

  「再次,這次的對陣形勢也有些不同。海港同盟一如往昔,實力最強的颶風佣兵團主力在杜米特雷的帶領下佔據要津,居中策應。按道理,商都聯盟應該把撒龍的擒龍佣兵團調去與之對壘,可這回卻是由伍爾奇和卡馮兩人把持這個要害戰區,把撒龍擱到了次要的東翼戰區。杜米特雷老謀深算,我就曾吃過他的虧,伍爾奇和卡馮什麼料,我也清楚,以二對一,派出重兵又如何,照樣是敗多勝少。」

  奎爾的分析相當周密,兩名小將頻頻點頭,丹西和李維則陷入了沉思……

  ※※※

  烏雲沉沉,狂風暴雨,閃電雷鳴,溫柔的大海瞬間翻臉,變成一個暴躁的醉漢!

  滔天巨浪拍打著船沿,呼地騰空而起,再如瀑布般流瀉在甲板上!

  風帆都已經收起,包括昆達在內的所有人都在長船上顛簸搖晃,與風浪進行著搏斗。

  阿爾古親自掌舵,昆達和羅嘉斯帶頭,領著大家系纜、舀水、劃槳,赫辛則坐在桅桿頂端  望前後,大聲匯報觀測到的情況。

  即便在風雨中,赫辛焦灼的大嗓門也清晰可聞。

  「十二點鐘,正前方有礁石,注意躲避!」

  「三點鐘方向的龍船還在加速追趕,距離三海里!」

  「奶奶的,九點鐘方向也出現了一艘龍船,距離五海里!」

  昆達一行人認為營救行動已經成功,萬事無憂的時候,天災和人禍卻接踵而來。當他們與武裝商船分離後不久,水上的霧氣散去後,桅桿頂端的  望員就發現,身後的海平面上出現了一支海盜艦隊,從四點鐘方向,也就是東南方向朝著這艘船撲來。

  昆達顯然沒有料到事情會這麼巧,海盜艦隊回來得如此及時,而休倫也輕易地看穿了他的障眼法。

  事到如今,只有逃命。好在昆達明智,劫了一艘長船逃竄,瓦爾芹海盜的速度優勢發揮不出來,連追兩天,雙方總是保持著三十幾海里的差距,無法縮短。

  然而到了第三天,暴風雨如約而臨。阿爾古和赫辛雖然是航海老手,但畢竟對於駕馭長船經驗不足,不敢在這種天氣下揚帆前進。而考夫利和威塞克卻長年駕駛海盜船奔波於西大陸的驚濤駭浪之中,對自己的旗艦「多麗莎號」和「小寡婦號」更是極其熟悉,自有一套御風駕船的獨門秘技。

  在其他長船都降低航速,把重點放在抵御風浪而非追殺仇敵的時候,這兩艘龍船卻依然毫不減速地狂追猛進,致使他們與昆達的逃亡船只越來越近……

  「右轉三十度!」

  阿爾古一邊轉舵,一邊高聲發令,槳手們連忙高頻率地劃動長槳。在一片驚呼聲中,長船穿越驚濤駭浪的起伏間隙,繞過礁石,繼續在暴風雨中向前挺進。

  「還有多久就會被追上?」昆達壓低聲音問道,不願讓悲觀的氣氛傳染給其他人。

  「這種情形,再過兩個小時就會接戰。」阿爾古抹著臉上的海水道。

  「看來只有靠老天爺幫忙了。」看看洶涌的海面,望著一左一右在風尖浪口上跳蕩沉浮,起降顯隱,卻一直高速行駛的兩艘龍船,昆達臉色陰郁︰「要麼淹掉那兩艘不要命的龍船,要麼馬上風平浪靜,允許我們扯起風帆。」

  「這種天氣,還要持續兩三天。這群海盜,也是我見過的駕船技術最高的頂尖好手,既然敢在風浪中這麼玩,就一定有過人之處,估計海神也拿他們沒辦法。」

  「看來這一戰是免不了嘍!」阿爾古的話讓昆達的心變冷,血卻熱起來︰「一艘龍船能載多少武裝水手?」

  「大概一百五十人左右。」

  龍船的載兵量是長船的兩倍,而昆達這次除了自己人外,沒有再加水手,故而長船上並不滿員,只有三十多名戰斗人員。以一敵五,自然是勝算不多,可如果兩艘龍船匯合,以十倍兵數左右夾攻,那就連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既然逃不掉,那就打吧!」昆達下定了拚死一戰的決心。

  「除了硬拚,還有一個機會!」昆達的劍剛拔出一半,手就被阿爾古摁住了。

  「什麼機會?」

  「剛才這塊礁石其實只是前哨,前面八海里左右還有一大片暗礁群,分布錯綜復雜,特別是在這種天氣下,很難目測覺察。」阿爾古手指前方道︰「咱們可以開進去試試運氣。假如對方沒膽量,繞道而行,我們的船就能重新跟他們拉開差距。假如對方跟隨,在暗礁群里,他們也必須小心駛船,不敢這麼高速航行。運氣好的話,還能撞沉他們的船,當然,如果咱們背運,葬身於此,也不足為奇。」

  「也好,既然風浪摧毀不了這兩艘龍船,咱們就向礁石求助!」昆達還劍入鞘,旋即又有些疑慮︰「阿爾古,穿越礁石群,你有把握嗎?」

  「說實話,沒有。」

  兩人足足對視了有一分鐘之久。

  最後,昆達咽口唾沫,拍拍阿爾古的肩膀道︰「就這麼賭了!」

  阿爾古狠狠點頭,隨後返身回去校正航向。

  那片廣闊的礁石群,他還是比較熟悉的,曾好幾次駕船在其間穿梭。不過,那都是在風和日麗時才走這條近路,而像在今日這種惡劣天氣下,從來沒有嘗試過。

  「左轉十五度!」

  「以撞擊速度,全力劃行!」

  在阿爾古的指揮下,長船略略調整航向,正對著礁石群駛去!

  考夫利和威塞克很快也發現了逃亡者的意圖,兩艘龍船以最快的速度包抄而來,試圖在長船逃進礁石群之前將其截住!

  風雨交加,濁浪排空的海面上,分不清落到身上的到底是海水還是雨水……

  三艘戰船就像三片小樹葉一樣,在水面上飄搖蕩動……

  與此同時,為了逃命,為了復仇,為了殺敵,他們還要加快奮力劃進,在最惡劣的天氣下,在最危險的水域里,上演生死時速……

  ※※※

  「本次出外,你們的主要任務是搜集情報,廣交朋友。」丹西將親筆書寫的外交函件遞給鄧肯︰「在異國的戰場上,既要遵守外交紀律,也要注意自身安全。」

  「這次去兩盟半島,記得給我帶點好東西回來,尤其是你們自己。」李維摟著兩員小將的肩膀,親自將其送出門外︰「一定記住,你們是去參觀,不是去參戰。」

  在李維的囑咐聲中,兩人手持關書,跳上早已等候在外的豪華馬車,在一隊騎兵的護衛下,與李維揮手相別……

  ※※※

  「關於兩盟半島的情勢,領主是否有了主意?」大廳內,奎爾試探著問道。

  他在兩盟半島經營多年,在佣兵界有不少朋友。猛虎自治領雖然與半島並不接壤,但作為中央走廊的新興強國,其態度和傾向仍不可忽視。

  「非常復雜,我倒現在還沒有理清頭緒。」丹西皺眉道︰「目前只能搜集和研究情報,多看少動,一切決定,必須等羅嘉斯回來後才能做出。」

  ※※※

  小寡婦和多麗莎兩艘龍船越追越近!

  即使在雨水夾雜海水的橫潑豎掃下,人們依然能透過水霧,看到兩尊面目猙獰的婦人頭像,在陰沉凶惡的海面上如幽靈般,在本船的左右兩側時隱時現。

  不用說,那正是這兩艘龍船的船首像。

  「注意右邊!還有三百米!」頂桅的赫辛在大聲猛叫。他的視力極佳,目測距離極準,準到可以用尺子來量。

  「加快速度!加快速度!」阿爾古咆哮著命令死士們趕快劃槳。

  昆達拎起一把勁弓,拉滿弓弦。一松手,箭枝如流星般飛向多麗莎號!

  然而,令昆達感到沮喪的是,這枝貫注全身內力的利箭,並未如自己意料中那樣一箭折斷前桅,它飛至多麗莎號上空,就無聲無息地不知所蹤了。

  與此同時,一枚石彈飛來,連狂風暴雨也遮不住它那尖銳的呼嘯聲!

  石彈似從天而降,正朝著長船的尾舵砸來!

  「奶奶的!他們有投石機!」

  說話間,昆達飛身躍起,迎著石彈而去!

  好個昆達,身在半空,雙足準確地蹬在了石彈之上!

  藉著這一蹬之力,昆達口噴鮮血落回甲板。那枚石彈因中途受力,方向變了個小小的角度,幾乎擦著船舷落入海水中,濺起幾米高的水柱!

  在如此顛簸搖晃的海面上,兩邊的船只都在快速移動,然而這枚石彈依然發射得如此精確!如果沒有昆達出腳相助,長船立時會葬身海底!

  石彈的威勢也是如此可怕!昆達這一蹬,並非硬擋而是用足了巧勁,無論方位和時機都趕得非常恰當,可依然身受內傷!

  追船和逃船上,休倫和昆達都暗暗心驚。敵人的強勁實力,都大出他們的意料之外!

  昆達沒有想到,瓦爾芹海盜中有如許高人,只一合就讓自己受傷吐血!

  休倫也沒有想到,這伙神秘的逃亡者中有如許厲害的角色,自己費盡心機,滿貫內力發射的石彈,竟然被中途破壞!

  多麗莎已經追至長船右側幾十米左右的差距,小寡婦也在左側兩百米外飛來,但此時,長船的半個船身已經進入了礁石群!

  考夫利和威塞克都進入兩盟半島海域不久,對於各處的水文狀況和航海路途遠沒有阿爾古熟悉。他們知道前面就是可怕的暗礁群,卻從未穿越過此地,更甭提在這種天氣下冒險了。

  顯然,兩名海盜頭子都不願意拿自己的生命做賭注,跟對手玩這種沒有任何把握的死亡游戲,而是下令轉向,準備繞道追擊。

  就在赫辛等人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多麗莎號上竄下來一道黑色的身影!

  滿身黑袍的聖火教主,仿佛穿了神話中的凌波寶靴,竟然踏水而行,如一道黑色的閃電,向半個船身隱沒於礁石群里的長船激射而來!

  「你們快走!」

  昆達狂吼一聲,如一顆出膛的炮彈朝休倫飛去!

  休倫踏水而行,極耗內力,最多也就跑上個百余米遠,若不然,他老哥也無須乘船就能周游世界了。他之所以拼著消耗真元來追擒長船,實在是因為這伙逃亡者的出色表現引起了他極大的好奇,下決心要弄清這幫人的來頭。



  昆達從休倫的身形動作,馬上就判斷出這就是剛才那個收箭投石的恐怖人物。

  他清楚,此人一旦上船,整船人聯手都不一定是他的對手,而且,即便能打贏,估計這船也是千瘡百孔,自行沉沒了。既然左右是個死,不如犧牲自己,保住其他人的性命!

  阿爾古等人噙著淚水搖槳而進,身後的海面上掀起一片片比海嘯還要激烈的水柱和雨簾……

  當長船上的人最後一眼瞟去,昆達和休倫已在一海里開外的身後……

  此時,兩人已經飛到了一塊小小的礁石上,兀自在風浪中激斗不休……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1:52
第二十四集 第九章

  「今天,是本次冬訓結束前,我給大家上的最後一堂課。這次,咱們不談具體的指揮問題,」丹西掃望著演講廳里坐得滿滿的,凝神傾聽的自由軍團的軍官們,「說點別的。」

  當作戰經年的猛虎軍團放假休整的時候,自由軍團的勇士們卻被巴維爾集結起來,在中央郡各地的冬訓基地里接受系統的軍事訓練。參訓人員是在十八至五十歲之間的適齡男丁,他們中有長期堅持游擊戰抗擊異國入侵的老兵,有在大反擊時期卷入戰爭贏取偉大勝利的勇士,也有全無戰爭經驗的普通民眾。巴維爾根據不同情況,在各級猛虎軍官的協助下,於不同的營地對他們因材施教。

  猛虎軍團是一支多兵種合成度很高的部隊,步、騎、弓、投石、斥候、水軍、工兵、後勤等各方面都不乏出色的將領和老練的中層校尉,有他們的幫助,運用丹西自創的仿真演練的新式練兵方式,自由軍團戰士們的軍事素質在這次長達兩個多月的冬訓中獲得了飛躍式的提高。

  軍官層是軍隊里真正的中堅力量,他們起著上令下行和下情上達的關鍵作用,丹西親自出任教官,組織對這部分人的培訓。

  「戰爭是殘酷的,置身於一個惡劣而凶險的環境中,各種消極的非理性情緒,隨時會像魔鬼一樣攫住參戰者的神經。作為普通戰士,這是可以理解的,但作為軍官,你們必須更加堅強,能承受更大的壓力。在你們的肩膀上,擔負著更重要的任務,少則十來個,多則上千個、上萬個弟兄的生命,要由你們來負責!」

  「我之所以擢撥你們出任軍官,就是要你們負起這種領導責任!在任何時候,都不要喪失理智。我要求你們嫻熟地拿起武器上陣殺敵,但我更要求你們運用頭腦去作戰。頭腦才是最威力最強的武器,任何戰具的威力都不能與之相比!」

  「基層官兵的士氣,對戰局起著極其重要的作用,你們一定要細心地呵護,讓這種凝聚全軍人心的無形戰斗力不斷增強,而不是減弱。當然,就連最優秀的軍隊都無法避免抱怨和發牢騷,小至伙食和住宿條件不好,大至遭受不公正的待遇。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在戰爭條件下,不可能事事如意。不過你們時刻要記住自己的身份,你們是軍官,是頭兒,是軍隊指揮體系的樞紐,你們的抱怨,破壞力十倍百倍於普通戰士!」

  「在這里,我要宣布一條紀律,一條不同於官場規則的紀律。無論什麼問題,任何軍官都不允許對下抱怨,但可以向上抱怨。對下抱怨,不僅於事無補,還會令士氣更加沮喪。向上抱怨,能讓你們以大家代言人的身份,更容易地贏得下層官兵的愛戴,能讓上級更清楚的了解基層狀況,令今後的指揮更加合理。當然,軍人以服從為天職,有一條鐵的原則絕不能違背,任何命令,無論你是否贊成,無論受多大的委屈,都必須遵照執行。」

  「同樣,你們是軍官,不僅有了責任和義務,也有了權力。這種權力有時是如此巨大,甚至可以決定誰生誰死。請一定慎用這種權力,善待你們的部下,珍惜你們的戰士,尊重他們,愛護他們,激勵他們,培養他們,公正地處理一切事務。我把鄉親鄰里的青年人交到你們的手里,是希望他們能在你們的帶領下,成長為真正的勇士,從戰場上凱旋歸來!」

  「在我的軍隊里,不需要魯道夫那樣視人命如草芥的冷血軍官,這不符合我們的治軍理念,更與猛虎自治領的道德文化觀格格不入。這種人可以加入我的麾下,但只能擔任普通士兵,永遠也別想當軍官,無論才華多高,無論能力多強,我都不稀罕!不能做到愛兵如子,也別想得到我的賞識,志不同,則道不合!」

  ……

  青衣鎮外,昔日的戰場變成了騎兵訓練大營。自治領的騎將,別亞、穆斯塔法、索司、凱日蘭、羅米、也迅等人,都在此會聚。

  和丹西一樣,負責組織騎兵訓練工作的軍中新貴別亞今趟沒有進行具體的戰術訓練,而是帶著大家巡游舊地,緬懷曾在此拋頭顱、灑熱血的烈士們。

  冬末時機,舊戰場上還是一片肅殺的氣氛。回想起數月前的慘烈大戰,任誰都不免感慨萬分。

  別亞跨於馬上,在騎陣前緩步而行,運足真氣給自由軍團的騎手們訓話。

  「騎兵是軍中驕子,因為你們擁有最寶貴的戰爭工具,就是你們身下的戰馬。這匹馬給予你們威儀,幫助你們殺敵,但它也可以馱載你們逃生。你們中的很多人都曾經歷過剛剛結束的衛國大戰,見識過戰爭的凶險和殘忍,在今後,你們還將遇到許多類似的場景。也許,一開始就逃離戰場是保住自己性命的最安全方式。可你們要記住,前線每多一個逃兵,後方就有十個、二十個、一百個民眾失去保護!侵略者在中央郡犯下的獸行,又會再度重演!」

  「誰都是父母所養,作為人都會有脆弱的時候,可是,當恐懼和懦弱侵襲你們心靈的時候,我希望你們能記起這片戰場,能回憶起當日的情景!你們要捫心自問,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否對得起在這里戰死的鄉親父老,是否對得起養育你們的這片熱土!」

  ……

  蜆蝦口,即著名的棲息地一號,是自由軍團的第一個基地,如今變成了弓弩手訓練大營。在這里,同樣是將星薈萃,獨眼龍巴維爾、獨臂威達、塔科等人,率領大批挑選出來的身高臂長的中央郡青年在此訓練。

  「弓弩部隊不需要沖鋒陷陣,看起來似乎沒有那麼危險,」威達舉著自己的鐵弩凝望著高台下的人群,「不過,這是一個可怕的錯覺!距離是我們克敵制勝的法寶,可一旦讓敵人近身,地獄之門就轟然大開!」

  「三萬弓手擋不住一萬騎兵的沖擊,因為只要有少量騎兵沖過箭雨,我們的陣地就會變成敵人的屠場。可是,兩萬弓手加一萬步兵,卻有相當的機會擋住三萬騎兵的沖鋒!記住,信任你們的步兵戰友,永遠跟你們的守護神團結在一起,你們就將戰無不勝!」

  ……

  溫泉坳也是自由軍團的聖地,丹西將此變成了步兵訓練大營。這里的人數最多,方圓數十里的土地都被征作軍用,這里的將領更是陣容鼎盛,李維、尤里奇、丘根、克魯斯、羅格、班哈等人都來這里傾囊授藝。

  這是一個令人沮喪的事實,無論什麼時代,無論什麼國家,都免不了愛與憎的對立,更無法消除貧與富的差別。

  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我們能預見的將來……

  不管是富國、窮國還是強國、弱國……

  盡管自治領政府對於中央郡民眾盡可能地給予了政策傾斜和各種優待,但政府的財政實力畢竟有限,不可能讓所有的家庭都變成富戶。由於要自備戰具,有錢的人家可以購買昂貴的裝備擔任重甲騎兵,普通人家養得起戰馬可以充當輕騎兵,而貧寒之家卻只能拎把戰刀去出任步兵。

  不過,溫泉坳訓練大營的總教頭李維,對此卻並不介意,反而相當高興。粗礪之地蘊藏著金子,貧寒之家養育了人才。窮人更能耐寒受苦,更有殺敵立功的動力,是當兵的最佳材料,而李維的任務,則是把這些璞石雕琢成美玉。

  「我知道,你們家境貧寒,我知道,有些無聊的人會嘲笑步兵。可我要告訴你們,這些東西,都沒有什麼值得羞恥的。從古至今,步兵一直都是軍隊的主體和中堅力量,絕大多數的將帥,也是從你們當中誕生的。」

  「當今這個城堡時代,每一處戰場上,都活躍著你們的身影。無論戰爭形式發生了怎樣的變化,無論是進攻還是防守,勝利的標志只有一種,那就是,至少有一位步兵手持戰旗,驕傲地向世人宣稱,這是我的陣地!只有當這個時候,才能真正確認獲得了勝利。」

  「我們的猛虎自治領一向重視步兵,猛虎軍團重步兵的薪水一直屬於全軍的最高水平。自由軍團雖然不發薪水,但對立下軍功者的賞賜非常豐厚,獲得一次金質勛章的賞金,就足以讓你們發家致富。」

  「衛國大戰雖然剛剛過去,但腳下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未來我們不僅要保衛自己的家鄉,還要深入仇敵的巢穴,把侵略者連根拔出!根據《自由權利約書》,對外征戰所繳獲的戰利品,自治領政府與自由軍團分享!」

  「戰友們,弟兄們,不要自怨自艾,更不要自暴自棄,歷史性的機遇在我們招手!只要踏踏實實地練好每一項基本戰術動作,只要學會所有的戰斗技能,只要全軍一心,獲得戰爭的勝利,你們就能迅速地改變家境,擺脫貧困!」

  ……

  在累斯頓河面上,查理和蛟龍軍團的艦長、水兵們正在教導戰士們如何搶攤登陸……

  在荒涼的熊族山區,菲爾、龐克、金斯利正在訓練斥候人員。菲爾傳授攀援、涉水等技術,兩名老盜賊則給大家示範藏蹤隱形、伏擊設陷等盜賊們的作戰方法……

  在巨木堡城郊的一處秘密基地,吳平和霍夫曼正在訓練死士等特種作戰人員……

  這次冬季集訓,雖然時間只有三個月,卻是一次規模宏偉的大練兵。中央郡的很多民眾都曾參加過衛國大戰,對於戰爭有了直觀的體驗和相當程度的了解,經猛虎軍團將領和軍官們不遺余力的職業指導,運用丹西自創的新式訓練方法,雖然技戰術仍無法達到猛虎軍團這種職業性的百戰精兵的水平,但其進步非常可觀,較過去而言,可以說大大地上了一級台階。

  自由軍團還有一個其他軍隊無法企及的優勢。所有戰士都來自中央郡,平日里是鄰戶鄰居、鄉里鄉親,戰場上是並肩抗敵的戰友,相互間非常信任,互相照應,互相支持,同袍情誼非任何軍隊所能比。懦夫、逃兵、見死不救者、虐待屬下的軍官等敗類,將永遠無顏返回故鄉,因而這類人物雖無法禁絕,卻也遠較其他軍隊要少。

  ××××××

  最後一課已經結束,軍官們各自散去,丹西仍坐在台前,望著空蕩蕩的講演廳發呆。

  「再過半個月就立春了,」安多里爾看著日歷表道,「但願他們忙完農活之後,還能記得住你的話。」

  「呵,說來容易做到難,」丹西苦笑搖頭道,「假如他們能做到我要求的一半,我也心滿意足了。」

  「領主大人!」

  正談話間,貝葉騎著「小不點」直接沖進了講演廳。

  「發生了什麼事?!」

  看到貝葉這種神色,丹西豁地站起來。

  「能讓貝葉高參如此著急,事情只怕小不了。」

  安多里爾打趣著,意圖沖淡一下貝葉的緊張情緒。

  「大,大事!大事!」貝葉喘著氣跳下馬來,「有好幾樁!」

  丹西耐住性子等貝葉邊喘邊把事情一件件道完後,神情也是異常的嚴峻。

  「走!回去再議!」

  三個人大踏步躍上馬車,朝領主府飛奔而去……

  貝葉所言的事情,確實件件都非常重大,而且每一件都相當棘手:

  羅嘉斯被順利救回,可昆達卻為了大家能安全逃脫,被一個神秘的黑袍老怪滯留於狂風暴雨下的礁石群中,生死難卜。看情形,只怕是凶多吉少……

  凱魯救回了淘氣鬼密爾頓,可是古斯也命喪伊森的魔掌之下。最令人意外的是,丹西曾費心勞神想要執行的和親政策,卻被凱魯誤打誤撞地完成了。凱魯不僅帶回了密爾頓,也帶回了自己剛娶的新娘子,狼女卡琳爾。兩人不打不相識,暗生情愫,從冤家變成了夫妻……

  據庫巴得到的無法證實的內幕消息,呼蘭皇帝瑟連批準了軻庫里能的作戰計劃,增調三十萬歸軻庫里能指揮。但為了避免兵力大規模調動引發的不必要的麻煩,這些軍隊仍在原駐地不動,但隸屬關系卻完全發生了變化。一旦有事,軻庫里能可以不經請示,自行調遣……

  如果說上面的情報還不夠過癮的話,還不過扎堆的話,那麼還有一則出人意料的消息:

  軍事觀察員諾豪和鄧肯發來急信,剛抵達擒龍佣兵團不久,就得到令人震驚的戰報,在兩盟半島的中部戰區,伍爾奇和卡馮大勝,杜米特雷慘敗。商業都市聯盟實現了中央突破,撒龍等人也正指揮各自的佣兵團加緊在側翼進攻……

  以上事務不是涉及本國的整體戰略問題,就是與丹西的至親密友相關,都超出了貝葉的權限範圍,難以妥善處置,瘦猴高參如此猴急自然不難理解。可這些問題對丹西而言,何嘗不是棘手之至!

  軻庫里能自不必提,兩盟半島的局勢變化也完全反常,密爾頓和羅嘉斯被救回自然值得慶賀,但古斯的犧牲和昆達的處境,又讓人悲慟難當,而凱魯在這個時候娶了這麼一位新娘,直令丹西生出愛情如此荒唐古怪,智者亦難斷家務事之感……

  呼蘭與本國的戰爭已經無法避免,兩方的高層對此心知肚明,瑟連和軻庫里能玩的那一套,也只是演給走廊他國看的。這些天來,丹西一直在盤算這場總決戰的事宜,對於這則消息,對於可能出現的任何結果,倒也不再驚慌。

  兩盟半島雖然怪事不斷,但在把一切梳理成一個合乎邏輯的答案之前,還只能算是無法確證的謎團。況且,對那一地區,丹西鞭長莫及,惟有靜觀其變。

  剩下的兩件事,無論從國家利益還是個人情感上,才是丹西必須抓緊解決的兩大難題……

  馬車急遽地沖進了自家的庭院,丹西剛剛跳下車廂,就看見美芙洛娃摟著密爾頓,與凱魯、卡琳爾、羅嘉斯、阿爾古等人在門口等候……

  ××××××

  聖火城萬火寺的一間密室里。

  「波拉丁,你需要做出解釋!」

  大祭司穆罕手指空空如也的聖櫃。

  「沒什麼好解釋的,是我拿走了!」

  「為什麼?」

  「為了驅除邪魔,讓聖典教諭傳遍世間,讓真主的光芒惠澤世人!」

  「連你也背叛了教門,」穆罕臉色慘白,扶著椅子,頹唐地坐到上面,「波拉丁,你應該記得先知的話,虔誠方可升入天國,仁善才能打動人心……」

  「把懦弱看作仁慈,把英勇看作暴虐,如果我們能采取正確的做法,這片大陸早就燃遍了聖火!正是因為白衣派天生的軟骨病,令我們不得不流落海外,即便到了這里,幾百年過去了,聖教信徒依然只能守著巴掌大的土地,掙扎著求存!這一次,我不想再喪失機會!」

  波拉丁惡狠狠地打斷穆罕的話,臉上那道由狄龍的精靈之眼留下的傷疤,像蚯蚓一樣扭動。

  「你也中了休倫的邪毒,他這一套,只會把我教引向絕路!」

  說話間,穆罕突然騰身而起,如一只白色的大鳥朝波拉丁飛來!

  「砰!」

  飛至半途,穆罕的身體跌落於地,背上插著一把劍柄飾有星月圖案的寶劍。

  一襲黑袍的史吞拿像一只邪惡的蝙蝠,從梁上飄下來。

  「願真主饒恕你們……」

  穆罕說完,便已氣絕。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1:53
第二十四集 第十章

  「凱魯,回來了就好。咱們自家兄弟,就不說那麼多見外話了。」丹西摟著凱魯的肩膀,嬉皮笑臉地說道:「你,和狼女,真的,真的那個了麼?」

  「嗯。」巨漢凱魯臉紅到脖子根,像一個小姑娘那樣忸怩。

  「沒有什麼反常嗎?」貝葉似乎也變成了一個喜歡打探齷齪消息的家伙,一臉的淫笑。

  「反常?!」凱魯一愣,隨即咧開大嘴,更加不好意思了:「這,這可是俺的……」

  「第,一,次!」丹西和貝葉惡作劇般的接腔道。

  「哈哈哈!」

  屋內四人盡皆大笑。

  「好了,好了,別再捉弄凱魯了,」安多里爾也是:「咱們的大狗熊總算找到一個管束他的人了,貝葉小猴子,也得努力呀!」

  幾個男人談了會私房密話後,凱魯方才告退。

  霍夫曼緊接著走進來,掩好門道:「夫人掏出了白帕子。」

  「嗯!下去吧!」丹西沉聲點頭。

  幾名男士找藉口把凱魯揪走談話,而美芙洛娃則帶著卡琳爾參觀領主府。按照約定的暗號,掏出白帕子,意味著卡琳爾的守宮砂已褪,已經真正做了婦人。

  霍夫曼離去後,室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

  「我看,還是不能掉以輕心。」看看房門重新掩好後,貝葉緩聲道:「這門婚事,我總覺得有些蹊蹺。」

  「不要總是疑神疑鬼,愛情這玩意,誰都說不明白。凱魯神志很清楚,並沒有什麼異狀。」丹西臉色陰郁:「怯爾不提那樁懸案,也難保不是偶發怪事,比如鳩蠻男蠻子和胡狼女蠻子玩得興奮過度,同時心髒病發作。至於凱魯會被敵國女人迷住,背叛於我,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論及個人情感,凱魯這個曾隨丹西出生入死的兄弟,遠比貝葉的份量要重得多。

  「領主所言不錯,凱魯那小子我清楚,他的心思並不細密,倘若他真的勾結外邦,背叛我們,絕不可能表演得這麼自然。」安多里爾出言打圓場道:「至於卡琳爾,就不好說了,咱們還是要有些提防。女人麼,在家待著就行了,率軍作戰,咱們還不缺這麼個騎將。」

  「也好,就這麼辦吧!」丹西點點頭道:「現在的關鍵是打探昆達的下落。把密爾頓、羅嘉斯、阿爾古等人聽到和看到的情況綜合起來,只怕這一回,兩盟半島的幕後正主兒,正在撩起他的面紗。」

  「整個兒一片黑漫漫的。」貝葉在紙上不停地畫畫寫寫,嘗試著解開謎團:「黑大陸真的存在?黑衣派教徒真的要越海跨洋,穿過魔鬼海域,萬里迢迢地遠征此地?伊森老妖的仇敵黑衣教主,我們以前注意過的黑衣人,昆達在海上踫到的黑袍怪物,難道真是同一個人?兩盟之戰真的由黑衣人挑動?難道戰局形勢他也能隨心所欲地控制麼……」

  貝葉提出了一連串猜想,但這也僅僅是猜想,一切都建立在假設前提下的猜想……

  三人無言,誰都講不出個所以然來。

  「管不了那麼多,隨機應變吧!」丹西最後打破沉默:「先安葬古斯等人,然後搜尋昆達的下落。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撒龍在鄧肯、諾豪以及其他國家、城市的軍事觀察員的陪同下,立在一塊高高的岩石上,俯瞰著面前一邊倒的戰場形勢。

  巨斧佣兵團在滿山遍野地向南逃竄,而擒龍佣兵團則在有條不紊地組織追擊。

  「怎麼樣?」撒龍不禁面有得色:「伍爾奇和卡馮所謂的大勝,不過是把杜米特雷逼退幾十里,哪像我們,巨斧佣兵團的至少半數兵力一戰而完。」

  「可如果沒有他們的突破,直接威脅巨斧團的後方,咱們的勝利哪會來得這麼容易?」鄧肯忍不住出聲反駁道。

  來自猛虎自治領的這兩名軍事觀察員,對軍務相當熟悉,也經常把交戰雙方的部隊與本國軍隊進行比較。必須承認,擒龍佣兵團確實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比之猛虎軍團亦不遜色,不愧為佣兵之翹楚。

  不過,兩人也深切體會到這支部隊的清高和傲慢。這屬於任何精銳部隊的通病,一般而言,對自己的軍隊感到自豪也並非壞事,但兩名小將畢竟年輕氣盛,出外任軍事觀察員,也依然改不了爭強好勝的脾性。

  「伍爾奇和卡馮的突破確實有助於周邊戰場的進展,但親愛的先生們,請你們記住我今天的話,決定戰爭勝負的,卻是今天這場戰役。海港同盟的東側戰線已經被完全擊敗,而且無力在短時間內整軍再戰。此後,我軍無論是長驅直入,還是繞擊側應,敵人都無法阻止。此戰過後,海港同盟的半數地盤將落入我們的手中。」撒龍並不著惱,但他和氣的言辭和明晰的分析,卻令鄧肯無言以對。

  說話間,一些擒龍團的戰士抱來成捆成捆的巨斧團遺下的綠色旌旗,攤放在撒龍的腳下。這種炫耀勝利的行為,顯然是希望加深各位軍事觀察員的印象。

  在其他人的一片「嘖嘖」聲中,諾豪和鄧肯卻對此毫無興趣,而是繼續了望下面的戰場態勢。

  「擒龍佣兵團確實有點傲慢無禮,不過,他們很能打,不是麼?」一位所拉密公國的軍事觀察員,湊過來笑著搭話道。

  麥戈文家族長期於夾縫中生存,外交是他們活命的本領,對這方面的人才也非常器重。這次的軍事觀察員,他們派出的也是一名外交官,而不是軍官。

  「那也要看他們跟誰打了。」對於這個 子上灑香水的家伙,諾豪可沒什麼好感。

  「比猛虎軍團呢?」

  「我們可不願自降身分,跟佣兵團交手。」鄧肯不屑地答道。

  「是麼?所拉密人卻不覺得這有什麼羞恥的,看他們的表現,我倒想上書麥特爾大公,建議他趁早跟撒龍團長簽約哩!」

  面對試探,諾豪與鄧肯知道無法在口舌上與這個討厭的外交官比試,故而都不再說話,拉下臉,掛起免戰牌。

  對方見此,又轉身找別的人搭訕去了。

  右相兼河源郡總督席爾瓦抵達自己的轄區後不久,北邊的狄龍、南邊的麥特爾就攜手趕來祝賀。

  收過貴重的賀禮後,紅發右相自然也給予兩人極高規格的接待,更舉行盛大的閱兵式,帶兩位盟友登上高台,一同檢閱。

  「孔狄將軍的尖犀騎隊,真是名不虛傳哪!」在閱兵台上,麥特爾起勁地鼓掌。

  「貴我兩國乃友好盟國,孔狄將軍更曾經與我並肩作戰,共抗頑逆,這一點,我永遠會牢記於心,聖瓦爾尼人民,更不會忘記。」狄龍的話就含蓄些了:「有孔狄將軍在此駐守,河源郡定然會河晏海清,太平無事。」

  「哪里,哪里,河源郡地界狹小,範圍有限,若想保持安寧和平,尚須大將軍和大公閣下的照應和支援呀!」

  席爾瓦嘴角含笑,自如地說著台面話。

  他這個位置可不好坐,既需要顯示實力,又得要消除戒心。此外,自治領的總體戰略尚未確定,倘若丹西做出決定,先拿狄龍開刀,那麼這里勢必成為廝殺最為激烈沙場。對這種可能性,席爾瓦也必須有所準備。

  把孔狄調來統領河源郡的一萬騎兵,各方面都應該感到滿意。孔狄尖犀騎隊英勇善戰的美名,任誰都不敢小視。

  孔狄與狄龍私交甚篤,尖犀騎士在聖瓦爾尼人心中也有著非常美好的正面形象,這些都有助於融洽氣氛,緩解兩軍的敵視,重新捂熱已經變成一塊冷冰的兩國關系。

  「恕我粗魯直白,丹西領主為什麼沒來參加這次的就職儀式?」狄龍附在席爾瓦的耳邊道:「我覺得,他似乎對我有些誤解。到現在,我還無緣跟他會面,這不能不說是一件令人遺憾的事情。」

  「大將軍的意思,我一定會向領主轉達。」席爾瓦也壓低了聲音:「可是,有些棘手的問題還需要解決,比如說,領主夫人那邊如何交代……」

  「這正是問題的所在,誤會源於缺乏溝通。有些話只有當面解釋,才能得到理解。」

  「我發現,你和領主頗有些相似之處。」

  「哦?何以見得?」

  「你們都是那種寧願戰敗,也不承認犯錯的人。」

  「哈哈哈,好眼光,好眼光!」狄龍豪笑起來,突然提高了音量。

  除了席爾瓦之外,台上的其他人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可看到紅發右相和狄龍兩人笑得那麼酣暢,也只好堆起笑容,跟在一旁附和。其中麥特爾扮相最好,他笑得那麼自然,從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他內心里裝了滿肚子的問號。

  「丹西領主允許聖火教徒在巨木堡開設寺廟一事,雖然辦得非常漂亮,讓人無話可說,但還是引起了費文陛下的極大不滿。」狄龍又附了過去,以只有席爾瓦聽得見的聲音說道:「當然,這大概也是丹西領主樂意見到的,不是嗎?」

  「如果我是費文,我也會生氣的。」席爾瓦不動聲色。

  「跟您談話就是愉快,」狄龍輕聲一笑:「東教廷那群神棍,我也早就不滿意了。不過丹西領主這回做得有些過分了點,教廷正商議如何對其實施懲罰。」

  「那就讓他們懲罰好了。」席爾瓦漫不經心地答道。

  對於東教廷的事,猛虎自治領已經通過內線得知。顯然,生氣歸生氣,教廷無法采取實質性的懲罰行動,只能夠不再授予丹西聖堂武士榮譽稱號,而對此,丹西並不稀罕。要麼全部,要麼全不,不給他最高聖餃,他就根本不打算接受其他次等頭餃。

  「我知道你們不會在乎,可是,鬧翻了對大家都沒有好處。費文已經知道了你們的態度,目的也應該達到了。雙方各退一步,都有台階可下,不是更好麼?」

  「那座廟已經立起來了,難道咱們還把它拆掉不成?」

  「倒也是。」狄龍說道:「或者還有其他辦法。比如,教廷的人對金幣都非常渴望。」

  「誰不是如此呢?」席爾瓦一邊向下面的騎隊揮手致意,一邊低聲道:「希望費文陛下的胃口不要太大。」

  冬末的世界,依然有些殘冷,但早春仍抑制不住沖動,透過徑旁的小草、枝頭的梅花,把自己即將統馭天下的資訊傳遞給大家。

  古斯的葬禮在巨木堡的英靈墓園隆重舉行。

  「安息吧!兄弟,無論走多遠的路,最後我還會回到你的身邊。」丹西含著淚,將一束菊花擱放在古斯的墳前。

  戰士最偉大的品格就是奉獻和犧牲,世間最可貴的情誼就是同袍之誼。

  馬革裹尸,是一名軍人的最高榮耀,對於一個處於飛速發展擴張期的新政權而言,就尤其如此。優撫眷屬,給為國捐軀者以最高規格的葬禮,不僅是對死者戰功的認可,更是對後來人的一種強烈的精神激勵。

  猛虎自治領各城都設有一片專用墓地──英靈墓園,用來安葬烈士遺軀。凡獲得金質勛章者,都有資格進入首都巨木堡的英靈墓園棲身安葬。

  有的帝王造起超豪華的皇家陵墓,希冀在另一個世界仍然盡享奢侈生活;有的帝王把自己裹成木乃伊,企圖永世不朽;有的帝王為了防止被人盜墓,設下無數機關,布置水銀地河,造起無數疑冢;有的帝王殘忍地殺人牲殉葬……

  對於這些弱智行為,丹西不屑一顧。在他看來,國境的安寧,不在於是否霸佔了龍脈,不在於是否取悅了神靈,而在於普通戰士是否用命!

  甚至在活著期間,丹西就洛u災v在巨木堡的英靈墓園預定了一塊墓地,即便死後,也要永遠和自己的戰士們長眠一處。

  在首都和其他各城的英靈墓園中,沒有等級秩序之分,元帥、將軍與普通士兵,享受同樣的待遇;沒有先後之別,開國元勛、中興名將以及帝國各代的軍人,全都安靜地躺在一起……

  所有人的墓地尺寸一樣大小,所有人的棺料相同制式,所有人的墓碑只簡單地記錄姓名和軍職,每個死者的遺軀都必須身披戎裝,覆蓋軍旗入土,此外,不帶其他任何東西陪葬……

  就連選擇墓地位置,除丹西獲得了特權,在墓園的中心位置預定了一塊之外,其他任何人都沒有這種權利,必須由親屬或戰友代死者抽簽,通過縱、橫坐標決定。

  在丹西預定墓地的左旁,已經由一位在大荒原戰役中消滅十五名草原蠻兵的步兵小隊長佔據。漫漫歷史長河中,又陸續有幸運的猛虎戰士獲得這種殊榮。

  右旁是一位參加過赫斯堡圍攻戰的投石手。他以一架投石機摧毀八座敵方角堡立下大功,最後卒於敵人的夜間偷襲……

  前方是一位參加了呼蘭草原追擊戰的輕騎斥候。他準確地觀測到呼蘭皇帝的營帳所在,並一人擒殺九名敵軍游騎,最後陣亡於什罕布爾郊外……

  後方由一位參加了望月岬大海戰的船長安臥。他指揮的戰艦一共擊沉七艘敵船,最後在進攻敵軍旗艦的戰斗中壯烈犧牲……

  這些人,有的與丹西同處一個時代,有的在密爾頓公爵麾下效命,有的於中興時代建功立業,但不論在哪個時代,他們都無愧於自己的祖國,無愧於養育他的人民!

  他們的事跡,或許只在數百年來一直在加厚,歷經滄桑而日漸發黃的墓園紀念冊上才能找到,但人民永遠不會忘記他們。每逢國慶等節日,英靈墓園就成了鮮花的海洋,無論是刻著「猛虎軍團軍團長丹西」,還是刻著「某某小隊步兵戰士某某」的墓碑前,都擺放著鮮花和祭品,都有人默哀、祈禱和叩拜……

  隨著連年的征戰和版圖的擴張,英靈墓園的規模也在不斷擴大,形成蔚為壯觀的烈士公墓群。

  徜徉於墓園,成千上萬座素潔的白色石碑矗立在平整的綠茵地上,構成一個整齊而龐大的軍陣。

  包括丹西在內,無論什麼人,都只是這個巨大方陣中的一個小點,所有長眠的烈士都肩並肩,手挽手,肅穆地拱衛著鮮血換來的神聖國土……

  各處的英靈墓園既是後人紀念英雄的殿堂,也是進行愛國主義的教育基地。無論入伍的新兵,還是出征前的將領,都習慣性地會到英靈墓園祭拜先烈,獲得啟示,並發誓要取得與前輩英豪並肩同眠的榮譽資格!

  丹西的這一墓葬舉措,不僅讓自己免除了任何帝王都無法避免的尷尬──被貪婪忘祖的後人掘墳盜墓,更把尚武的精神深深地刻進了帝國的主流文化之中。

  後者的影響尤其重大。在這片熱土上,尚武精神透骨入髓,無論處於踔厲風發的創業時代、輝煌騰達的中興時代,還是處於暫時落後,被迫奮起直追的痛苦嬗變時代,這種精神都穿越時空,不斷激勵著走向未來的後人……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1:53
第二十四集 第十一章

  倏忽間,春天來臨了。

  天空明澈清澄,大地鮮麗和煦,整個世界就像一幅美不勝收的精致刺繡,令人目不暇給。

  放眼田野,到處都是綠茵茵的麥苗和稻秧,舉目草原,哪里都是馬躍鹿鳴。

  過去為鐵蹄踐踏得瘡痍滿目的疆場,如今茂草繁生,而在那些死去的人馬尸骸上,百卉競開。花草絢麗得有如錦緞地毯,覆蓋著大地。

  黑煙繚繞的舊日戰地上空,雲雀在曼妙地歌吟,聲聲透入湛藍的蒼穹,各種禽鳥的鳴唧,在大氣中動人地回蕩。

  和風吹拂著泛濫的湖面,魚兒自如穿梭來往,激起粼粼漣漪,青蛙泳行於溫潤的水面,晝夜不休地快樂呱噪著。

  春天以這種歡快而喧鬧的方式,給世界帶來生機與活力,撫慰人間的苦痛,療治塵世的創傷。

  在春天里,猛虎自治領一派欣欣向榮的盛世氣象。

  南部的農牧工商等各行各業都在蓬勃地復甦,經歷戰爭洗禮後的家園重建工作進行的如火如荼。北部的工程建設、大荒原的淘金移民浪潮和蒂奇斯屬國的開發工作,亦是熱情高漲。

  看起來,丹西是將注意力完全轉到內政方面去了。這頭永世饕餮似乎永不知足的猛虎,此刻好像也因吃得過飽而失去繼續擴張的動力。

  不過,自治領高層和那些厲害的對手們卻知道,這頭猛虎安詳的外表下面,深藏著一顆勃勃跳動的野心。此刻,它正努力消化咽下肚去的食物,舔拭經年苦斗留下的傷口,休養生息,耐心等待著嘯傲山林的最佳時機。

  情況也確實如此,軍事擴張雖然在這段時間被擺放到從屬地位,自由軍團的戰士也被遣散回家去忙農活,但自治領是外松內緊,對於常備軍的訓練和重整,對於新一輪大戰的準備工作,其實一刻也沒有停止過。

  丹西雖然將絕大多數時間用於處理內政、外交事務,但仍抽出時間對軍隊進行了整編和重組。

  猛虎軍團進行了重新補充,仍保持四十萬的規模,騎步各佔一半,丹西親任軍團長,李維任常務副職。無論從人數、戰斗力還是骨干將領,這支部隊都是自治領的軍事支柱,其級別也較其他部隊要高出很多。

  中央郡的正規部隊合並為一個軍團──中央軍團,人數十萬,由別亞任軍團長,克魯斯、丘根、烏丁任副職,主要負責中央郡的防衛。

  閃特的部隊合並為一個軍團──閃特軍團,人數十萬,尤里奇任軍團長,烏姆和羅格任副職,主要負責閃特,尤其是西部邊境的防衛。

  北風軍團擴編到五萬人,由坎塔任軍團長,也迅任副職,主要負責北部邊境的防衛和協助蒂奇斯人在草原上擴充勢力。

  暴熊軍團、飛馬軍團,仍維持原有規模不變。

  河源獨立騎隊一萬人,由孔狄擔綱指揮。

  從以上常備陸軍的分布格局看,除猛虎軍團是進攻性的部隊,暴熊和飛馬軍團是受調遣出征的屬國部隊外,余者皆以防御為主。

  可以看出,超過半數的部隊在丹西親領的猛虎軍團里服役,他們是當仁不讓的主力,亦是丹西征伐天下的最硬強拳。

  蛟龍軍團的水軍進行了大規模擴張,不僅人數增加到十萬人,而且鐵甲艦的數目也較過去增加了一倍,其中河艦一百五十艘、海艦五十艘,其余輔助艦只近百艘。

  赫辛率五十艘鐵甲艦,一萬水軍前往奔流河防御,余者由查理和阿爾古統領,扼控累斯頓河水域。

  可以說,中央走廊的兩條大河,累斯頓河與奔流河,基本上已被控制住,但出海口依然缺乏,五十艘大海艦只能繼續笨重地在河面上游弋,充當訓練水手的教具。

  不過,造船廠卻不像以前那麼繁忙地建造船舶了。神匠尤勒現在忙於航海學院的事宜。來自大陸各地的設計師、工匠、水手、繪圖員、領航員等人,被豐厚的薪水所吸引,正陸續趕來應聘。

  尤勒一方面招募人員,一方面還要跟已經入院的各類專家進行研究,改進船舶構造,破解三桅帆船的奧秘。

  其他的人員也在忙碌丹西布置的課題,比如搜集整理大陸各地的航海路線和水文狀況,探索新的海域,研究食品和淡水的貯藏方法,海上病癥及其治療手段等。

  丹西之所以暫停水上工具的制造,在於這些海軍,已經在相當程度上滿足了近海防御的需要,而遠洋攻擊則需要更加高級船舶制造和航海技術。在解決技術難題之前,丹西不準備再浪費資金。

  內政和軍備,一明一暗,在齊頭並進的時候,外交領域和周邊形勢卻令人無法滿意。

  狄龍想出面作和事佬,通過緩和猛虎自治領與東教會的矛盾來兩頭討好,但這一回,丹西和費文的態度都相當強硬。

  費文獅子大張口,要求向教廷捐贈一百萬金幣才能賜予護教聖使之餃,丹西則嚴詞拒絕。

  狄龍等人提出的折衷方案,由丹西將款項捐贈於本國的教堂,同樣是向天父虔誠進獻,又遭到了費文的否決。顯然,丹西自行任命牧區主教一事,已經令教皇的神職人員任免權名存實亡,費文無法得到直接的好處,更對此懷恨在心。

  丹西費盡心思允許在巨木堡修建聖火寺廟,不僅得罪了東教會,其暫時撫慰聖火國的意圖也沒有達到。

  聖火國大祭司穆罕突然暴卒,大將軍波拉丁監國執政,態度立刻變得強硬無比,要求丹西立刻、無條件地履行協約。這種蠻橫態度,理所當然地遭到了自治領的駁斥。

  兩盟半島的戰火仍在延續。商都聯盟冬末攻勢的勝利勢頭還在延續,伍爾奇和卡馮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竟似換了一個人,連戰連捷,海港同盟的各支部隊在他們手上總是吃敗仗,加上撒龍在側翼的犀利進攻,戰爭仍呈一邊倒的局面。

  原本在第一次戰敗後,杜米特雷等海港同盟的佣兵首領就提出求和倡議,撒龍等人也表示贊同,畢竟,見好就收是佣兵之戰的原則,誰也無法料到下一場戰爭是勝是負。

  可是,海港同盟大議會、商都聯盟大議會都像吃錯了藥一般反對議和,一反商人之常態,像擁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兩個野蠻民族一樣,要血戰到底。

  伍爾奇和卡馮更是違背佣兵原則,煽風點火,瘋狂主戰,並喊出了滅亡海港同盟的不理智口號。

  偏生這回,兩個混蛋似乎得到戰神的格外垂青,總能有令人不可思議的精彩表演,越打越是順手。這段時間里,伍爾奇和卡馮成為大陸上最耀眼的將星,儼然跨入了名將的行列。

  柯庫里能、狄龍、丹西等人則沉默無言,穩守疆土,在遠處靜觀戰火,沒有任何調度和動員的跡象。

  不過,暗地里,他們都在加緊活動,拉攏一切可以拉攏的人,試圖與所有敵人的敵人聯合起來,組建最廣泛的反呼蘭、反猛虎、反聖爾瓦尼大同盟。

  這個靜謐的戰場,沒有刀光血影,一點也不引人注目,其激烈程度卻超乎任何人的想像……

  丹西最揪心的,只怕還是昆達的下落。這位童年時代就與自己並肩殺敵的勇士,一直未見蹤影,不知是死是活,派出大批情報人員搜索,也沒有得到半點音訊。這件事,一直讓丹西悶悶寡歡,茶飯不思……

  美芙洛娃盈盈款款地走進書房。

  在這個難得的和平時期,丹西領頭帶著自治領的弟兄們搞大生產運動,男人們意氣風發,女人們也爭氣,美芙洛娃、卡琳爾、奈絲麗等人的肚子都像鼓足的氣球一樣膨脹起來。

  在這個暖意融融的春天里,生命的氣息是那麼的濃郁,那麼的熱切,令每個勇士都心有企冀,胸懷美願。

  「出去走走,好麼?」看著在桌前批閱奏章的丈夫,美芙洛娃不免有些心疼。

  自從安葬古斯之後,丹西的心情就一直不佳。白天自然是公務繁忙,日理萬機,晚上回到家里有時還要帶回一堆待處理的公文加班加點,而閑暇的時候,他又往往坐在桌前發呆,看著美好的春光從窗前緩緩流走。

  「嗯!我再看一本,就……」

  美芙洛娃捏住丹西手里的筆︰「整天把頭埋在公文堆里,也不聽聽孩子的抗議。」

  有了孩子之後,美芙洛娃在家里的特權得到進一步的鞏固和擴張,我們的丹西老哥更不敢對她的至上女權發起任何挑戰。

  此刻,他順服地放下筆來,把頭從公文堆里抽出來,將女人摟在懷里,耳朵輕輕地貼在她的肚皮上,聆聽自那神秘深處傳來的生命樂章。

  「他在動哩!」美芙洛娃的這招果然奏效,丹西臉上漾起久違的笑紋,刻意壓低的聲音里透著驚喜。

  「他跟你一樣調皮。」

  「哇,又打拳,又踢腳,這家伙,長大後肯定是個練武的天才。」

  「去!」美芙洛娃白他一眼︰「醫生憑脈象分析,說可能是個女孩。女孩子就要文文靜靜地當淑女,要讓你這當爹的來帶,肯定會變成一個野丫頭。」

  「野丫頭挺好的嘛!跟你一樣。粉拳,玉腿,還會使性子,哎喲!」

  不用問,丹西的後腦勺挨了一記栗爆。

  「別老是悶在家里,帶你的女兒出去走走。」

  命令很有效,丹西乖乖地扶著老婆的腰肢,出去沐浴春光。

  幾個淘氣鬼,密爾頓、摩瓦、瓦萊娜、丹虎、丹豹等,都被安多里爾酒鬼、瘦猴貝葉、獨眼龍巴維爾、跛子別亞、獨臂威達等人拎去耳提面命,是故園子里非常的安靜。



  不過,他們耍鬧留下的作案痕跡卻依然歷歷在目,尚未完全抹去。

  園林工人正在重新修剪樹枝花葉,幾個僕役正在修補被破壞的石凳石椅,霍夫曼正給被丹虎染上一身紅色顏料的苦娃泡澡……

  「這幫小子們真是無法無天了。」丹西苦笑道。

  「還不是你不盡職責造成的,整日價不是工作,就是發呆。」美芙洛娃嗔道︰「我知道你心里有事,但這麼著也不是辦法。我看,以後你要是實在苦悶,可以跟我一起上教堂,向神父懺悔,向上帝傾訴。」

  「哦,呵……」

  美芙洛娃的玉手及時封住了丹西的嘴︰「你要是再說什麼瀆神之語,我可不再理你啦!」

  婦女的信仰遠比男子們要虔誠得多,丹西是位現實的政治家,經常與東教廷、高職教士、其他宗教的祭司、教宗等人打交道,卻越接觸越有些懷疑。

  丹西對此也做過思考。應該說,除了一些低層次的邪魔妖教,能夠在世間廣為流傳的宗教,不論信奉上帝、真主還是神佛,從其教義分析,都屬於高尚宗教的範疇,所歸依、所崇信的對象,不外是「永恆的存在」、「完滿的福樂」、「絕對的自由」、「無瑕疵的純潔」等,其社會功能也是非常明顯的,對人類文明起著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但宗教也會有負面效應,之所以如此,不在於教義本身,而在於神棍們念歪了經。

  宗教,宗教,宗是指直覺的特殊經驗,教是指用文字表達並加以教化,凡重於行證的,名為宗,重於了解的,稱為教。

  教徒們在懇切祈禱、膜拜、修持時,每有超常識的神秘經驗,以為得見上帝、真主、佛光、聖靈等,這就等於是宗。將自己的經驗加以說明宣傳,使人信受,就是教。

  心靈活動,本就是人類極其重要的一種活動,對文明進步起著積極的作用,這些體驗也是寶貴的精神財富。

  然而,問題在於,教主、宗師、教士們的體驗是否真實,是否存在特殊目的的欺詐,無人能夠知曉。

  高尚的教士、僧侶、祭司自然不會騙人,但不可能排除其間隱藏著某些居心叵測的敗類,而經也是這麼被念歪了。

  丹西無法把更多的時間和精力用於這個方面的思索,不可能去一本本地精研教義,而在這個世界上,似乎也沒有誰能夠解答他心中的疑團……

  夫妻倆默默地走著。丹西要小心地點頭哈腰地托著有孕的妻子,女人則雙手叉腰,靠在他堅實的臂膀上昂首緩行。

  「南風好溫暖呢!」美芙洛娃數著日子算道︰「五月也沒幾天就會到來了。」

  「五月?」丹西突然抬起頭,若有所思︰「季風……」

  五月素來是征伐之月、殺戮之月,是一個鮮紅火燙的月份。

  雖然今年的大陸比較平靜,只有兩盟半島的佣兵們在戰火中咆哮,雖然四月沒有過去,五月尚未來到,但可以預期的是,今年的五月不會有往年那般狂躁,觸目驚心的紅色將為兩盟半島所獨美。

  可是,嗚嗚的海風似乎在不停地表示反對,海上濃烈的腥味,也隨之飄散至大陸各處,仿佛在預示著什麼。

  今年的季風來得尤其早,吹得尤其勁,在春夏季節給土地帶來豐量雨水的同時,也帶來了另外一些東西……

  鯊魚島,這個渲染著恐怖氣息的海島,曾是大海盜雷米的基地,也是丹西起家致富的一處重要中轉站,對中部大陸的爭霸格局曾起過不可忽視的作用。在經歷了短暫的蕭條和廢棄後,這里又成為了瓦爾芹海盜的秘密棲息地。

  不過,這個海島對歷史的影響絕不僅止於此,它最為輝煌壯麗的一頁還沒有翻開。這個由鯊魚拱衛,由海盜駐守,連神都無法觸及的荒涼偏遠的海島,正在醞釀著一個驚天陰謀。

  命運選中這片邪魔之地,要在這里上演一出令人瞠目結舌的歷史名劇。

  不同的宗教、不同的道德文化理念、一直平行並進從未交叉的兩種類型的文明,將於此風雲際會。

  來自兩片從未進行過軍事交流的大陸上的兵將們,將於此踫撞出耀眼的火花。

  驍勇的中世紀武士與引領未來潮流的海盜,將於此激蕩出一段深沉而壯烈的歷史……

  在上月方才落成的高高的鯊魚島燈塔上,休倫手持神杖,身披法衣,迎風而立。

  「南風刮了這麼久,」看著燈塔上嘩嘩向北飄動的星月旗,史吞拿面帶喜色︰「陛下的遠征艦隊應該很快就會來了吧!」

  「易卜拉辛元帥的先鋒水師,三桅戰艦五十艘,水兵三萬人,這兩天就會抵達。陛下和何賽因元帥、奧圖曼元帥的主力,估計要晚一些時候才到,畢竟,上千艘大帆船,數十萬戰士,還有隨行的糧草、淡水、武器等,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完成遠航的。」休倫轉過頭道︰「考夫利,接待工作準備得怎麼樣了?」

  「國師放心,一切就緒。」

  「過千艘大帆船,五十余萬戰士,多麼壯觀的大軍,完全可以征服整個世界。」

  「別發這種無謂的感嘆,世界哪有那麼容易被征服的?!」休倫打斷兒子的話道︰「武器、馬匹、駱駝等戰具都準備好了嗎?」

  「沒問題,倉庫里堆滿了武器,牧場上擠滿了駱駝和戰馬。」史吞拿掏出一卷羊皮紙遞給休倫︰「這是武器倉庫和牧場的位置詳圖。」

  雖然一艘三桅大帆船足以運載上千名戰士,雖然有秘密航線可以直接穿越魔鬼海域大大縮短行程,雖然順風疾馳速度很快,但跨洋遠征歷時長久,物資消耗巨大,而在這個時代,海上運力仍受到限制,故而裝載了人員和食品、淡水後,留下裝運武器、馬匹的空間就不多了。

  不過,休倫謀劃已久,自然早有準備。除鯊魚島外,他的兒子史吞拿還以武器貿易商的身分掩飾,在薩格爾城內及其周邊郊區購下了大批倉庫和牧地,大量買進和飼養戰馬和駱駝,囤積武器。沙漠帝國的戰士們一上岸,立刻就能武裝起來。

  「嗯!」休倫掃望一眼地圖後收入懷中︰「兩盟半島的情況如何?」

  「杜米特雷敗得稀里糊涂,心生怯意,主張求和,陸埃達亞當然是聽話地拒絕和談。商都聯盟見形勢如此之好也希望繼續擴大戰果,伍爾奇和卡馮當然還想再接再厲,再創輝煌,看那兩個家伙的張狂勁,還真以為自己成了武聖、戰神了。」

  海港同盟的各佣兵團這回真是冤枉,最高層的大議會議長出賣了自己還不知情,無論怎麼打,總是連戰連敗。

  卡馮和伍爾奇又怎麼知道這個一心幫助自己的黑袍客,其實包藏著極大的禍心呢?他倆這會也來了暈輪效應,以為自己真的很牛,一心想著把海港同盟徹底打敗,在創立不朽功勛的同時更賺取數不盡的財富。

  「商都聯盟已經攻佔四分之三的地盤,再死撐著不求和,讓人看出來也不好。」休倫揚眉一笑︰「不過,敵人若不同意,你又如何是好呢?還不是繼續打下去嗎?」

  「他們打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咱們再以救世主的身分,兩盟半島就是我聖教的福國了!」史吞拿也不禁喜上眉梢。

  「先不能高興得太早。行百里半九十,構思好的藍圖,要一筆一筆地填色涂彩,才能描繪出一幅名畫。」休倫沉下臉道︰「在這中間,我們尤其要注意一些偶然因素的作梗。對了,昆達怎麼樣了?」

  「那小子鐵口鋼牙,什麼也不肯說。」考夫利答道。

  「丹西雖說野心勃勃,但目前這處境,不至於跟我們有什麼不可調和的矛盾。而且,說實話,他對我們完成偉大的教業,可是有大功勞的。」休倫沉吟道︰「不過,有兩點必須搞清楚,昆達這伙人為何要造訪霞光島,那艘船上有什麼人值得他舍身相救?更深一步的問題則是,丹西對我們的計劃知曉多少,又會有什麼打算?」

  誠如所言,休倫是圍觀衛國大戰中希望丹西獲勝的人之一,而丹西也確實不負他所望。猛虎自治領取得大戰勝利後,整個中央郡的軍力都被牽制住了,尤其是與兩盟半島相鄰的兩大強國塞爾和詹魯,除了防御這個可怕對手之外再無余力顧及其他。如若不然,有這兩國介入,聖戰事宜只怕還要更費波折。

  「丹西能起什麼作用?他知道又怎麼樣?他還能飛過來作戰嗎?」史吞拿滿不在乎地說道︰「再說了,從另一片不為人知的大陸涌來數十萬大軍,誰會相信這種事情存在?」

  確實,黑大陸只在傳說中存在,除了伊森、穆罕等極少數人之外,無人知道它確切的地理位置,而魔鬼海域的阻攔更令兩片大陸長期被分割成兩個平行的世界。

  正所謂燈下黑,其實,黑大陸就在兩盟半島南邊,距離魔鬼海域不遠的地方,順風兩月即可抵達。

  限於遠洋能力和惡劣的海洋環境,卻一直沒什麼溝通,倒是遙遠的西大陸的布魯斯人發明了三桅帆船這一工具,繞開魔鬼海域,兜了一個大圈子,反而先發現了這片傳說中的大陸。

  兩點之間直線最短,距離最近的中部大陸,卻至今還蒙在鼓里。

  誰能相信,有一支龐大的艦隊穿越魔鬼海域,從另一個世界殺來?即使懷疑,又有哪位理智的政治家敢把賭注押在這件事上?

  「猛虎自治領沒有干涉半島戰局的能力,卻有可能會破壞我們的計劃。你浪費了那麼一大筆資金,教訓還不深刻嗎?!」休倫罕見地流露出惱怒︰「你給我記住,聖戰之門即將打開,一切阻礙這一偉大事業的絆腳石都必須掃開,一切潛在威脅都必須清除!」

  「是!」史吞拿連忙收起輕松的表情︰「昆達交給我來處理吧!」

  「留著他的命,這可是我們對付丹西的重要籌碼。」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1:53
第二十四集 第十二章

  諾豪和鄧肯騎著馬,跟在一隊得意洋洋的擒龍團騎兵身後,邊走邊張望四周。

  夏初的陽光在這亞熱帶的半島上已經有些灼人,尤其是穿上甲冑時,鋼制的甲片摸上去曬得發燙。

  為了區別於所跟隨部隊的參戰人員,保護自己免受交戰各方的傷害,軍事觀察員必須穿上本軍的制服。同時,這個職位本身帶有禮儀武官的性質,也需要穿戴得整整齊齊,以展示軍人之風範,展顯本軍之威儀。

  幸好猛虎軍團的著裝對各季節、各地區的氣候都有所考慮,兩人戴上斗篷,罩上披風,遮擋住了陽光,人也舒服多了。

  無論甲冑還是斗篷,皆是猛虎軍團的金色。兩名年輕的將領,全身金色戎裝,頭盔、甲冑、斗篷、披風上都飾有猛虎圖樣,在一片醬紫色的擒龍佣兵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奪目。

  到達擒龍佣兵團後,戰事進展的迅速,完全超乎了兩位小將的想像,也與丹西等人的判斷大相逕庭。

  一串接一串的勝利,直叫人目不暇接,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商都聯盟就以犁鋌掃穴之勢接連突破對手的三道防線,攻佔了廣袤的土地,殲滅了超過半數的敵軍,大批城鎮不戰而降,搜羅的戰利品不計其數。

  兩盟這次都派出了規模空前的佣兵部隊參戰,其總兵力大致相當,都是二十余萬,商都聯盟雖然佔有優勢,但也相當微弱,可形勢卻如此出人意料,令兩位小將迷惑不已。

  不過,他倆的疑問無法得到解答,就連撒龍也說不清是怎麼回事。

  這麼大的勝利,如此多的戰利品,老團長也是首次遇到,喜悅感和滿足感大大沖淡了憂慮和疑心。



  四月末和五月上旬,商都聯盟傲慢地連續拒絕了海港同盟的數次求和。各路佣兵繼續挺進,直插海港同盟的政治、經濟中心,同盟大議會駐地──薩格爾,要粉碎一切防衛力量,把這座中部大陸最大最富的商都,這顆舉世聞名的水上明珠攬入懷中。

  海港同盟的防御圈越擠越小,越收越緊,從最開始的兩方大軍於漫長的邊境線上平行對峙,發展到一方把另一方壓縮到半島的最南端,一片以薩格爾城為核心的狹小地區。

  兩盟半島大致呈一個尖盾狀的不規則三角形,薩格爾位於其最南端。海港同盟的五萬殘軍駐守著這座城市及周邊的郊野,形成一個環形防御圈。

  防御圈外所有的領土悉數淪喪,人數將近四倍的商都聯盟軍隊,將這個最後的據點團團圍住。

  陸路交通已經被完全隔絕,海路則尚未卡斷,相較於一敗涂地的陸軍而言,水軍的處境要稍好一點。兩盟水師的損失同樣慘重,各只剩二十來艘戰船,不及開戰前的五分之一。

  為保持同外界的最後一條聯絡線,海港同盟的水軍也只能龜縮在港口附近區域游弋,小心地衛護著航路。在海上防御圈的外緣,商都聯盟水師小心翼翼地與敵人保持一定距離對峙。

  應該說,在水面上,雙方還是勢均力敵的,但陸地上的絕對優勢,使得除薩格爾之外的所有港口都落入了商都聯盟的手中,令其在補給、修理等方面遠遠超越對手,海港同盟水師只能在自己最後的基地外圍防守,護住最後的生命線。

  很明顯,海軍只能起輔助作用,商都聯盟最後的攻勢將主要在地面上展開。

  因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奢華優裕的生活方式,薩格爾人早就不記得什麼是戰爭了。

  長期以來,人口的不斷增多和面積的不斷擴大,城區範圍早已突破了立城時矗立的城牆,以此為中心向各個方向拓展,故而真正有效的城牆,其實只圍住了內城的少部分地段。

  因為漫長的和平生活,沒有哪屆議會願意把收到的稅款用於修築城牆這種無意義的工程建設上,故而城牆年久失修,藤蔓爬繞,蟻穴孳生,只是出於市政美觀和防止事故方面的考慮,才會偶爾撥些款子修繕一下,以免崩塌。

  在大城區外緣就更簡單了,只有一堵單牆圍住,作為城鄉的分界線。這種局勢,對進攻方非常有利。

  不過,因為連續求和不成,海港同盟也真正感覺到了危機。

  過去,人們只是從一個遙遠的旁觀者角度欣賞戰爭,品評戰爭,給自己無聊的生活增些樂趣,給豐盛的酒宴添些開胃的佐料,即便是兩盟開戰,本方要派軍參戰,那也是佣兵們的事情,最不濟打敗了,多付些稅款把被佔地的同盟城市贖回來罷了。

  可現在不同了,戰爭已經來到了自己的身旁,站在教堂的高塔上就能望見遠處如潮水般涌動的盔甲和兵器,城內到處是從盟城逃難來的人群,躺在擔架上的受傷佣兵被抬著在大街上穿梭來往。

  海港同盟的高層也意識到,這次戰爭和第一次兩盟之戰相似,已經超出了原先意義上的佣兵之戰,而決定著海港同盟的生死存亡。

  颶風等佣兵團也意識到,此戰若敗,不僅過去積累的一切財富都會成為對手的戰利品,幾大著名的佣兵團也將遭到除名的厄運,杜米特雷等人更將以末代團長的名字成為史冊上永遠的笑柄。

  薩格爾多年來破天荒第一次進行全城動員,在市民中征集民軍參戰,各佣兵團大把大把地揮金撒銀,命令殘軍加緊修築防御工事,準備死戰到底。

  他們的對手,商都聯盟卻是另一番景象。面對前所未有,空前絕後的勝利,商都聯盟從政客到普通商人,從將軍到士兵,都有些忘乎所以,盲目樂觀的情緒像風一般在前線和後方擴散。

  商都聯盟被大勝的喜悅所激勵,被海量的財富所吸引,各城的議會都喊出了「對宿敵最後一戰」的口號,不斷從本就兵力薄弱的後方增派援軍,加緊備戰工作,預備發動最後的致命一擊。

  商都聯盟的商人們樂壞了。他們不僅因少了一個強勁的商場對手而營業額大增,還紛紛抓住機會,進入敵盟的城市,有的人跟隨佣兵賣贓物,有的人廉價收購土地、商鋪和貨物,甚至有財大氣粗的闊商出價購買城市,接管其中的一切。

  在這熙熙攘攘的南下發戰爭財的大潮中,只有少數人逆流而動。佩蒂奧、西蒙、摩那提、巴夫特等人都把能變現的財產盡量變現,能收回的帳款悉數收回,遣散大部分僕役,只留下必要的幾個保留據點,帶著所有錢款和骨干員工轉往巨木堡……

  海港同盟曾想故伎重演,施展外交手段,花巨大代價,請其他國家出兵干涉。

  說實在的,他們允諾的天文數字般的價錢,連丹西都忍不住垂涎欲滴。可是,丹西、狄龍等有能力參戰的人,無法飛過來作戰,而接壤的塞爾和詹魯兩國,盡管非常缺錢,卻又根本不敢伸手去接這筆燙手的巨款。

  海港同盟的使者在兩國的朝廷里穿梭,告訴他們商都聯盟的後方非常空虛,只要十萬部隊就能一舉碾平,向他們承諾,事成之後支付的款項,不僅足以彌補上次戰敗付給猛虎自治領的賠款,而且還有富余。

  可是,蓋亞和習博卡二世貪婪地盯著眼前的巨額財富,最後卻只有長吁短嘆地搖頭。

  去年戰敗之後,兩國元氣大傷,內外交困,身邊還躺著一頭隨時可能食人的猛虎,丹西平定了北部邊疆後,更把猛虎軍團全部集結於中央郡整訓,此刻,守住國境還嫌吃力,他們又怎敢分散兵力,抽調人馬去兩盟半島?!

  海港同盟的唯一外交成果,是教皇費文、猛虎自治領以及幾乎所有的中央走廊國家同時發表外交聲明,呼吁兩盟立刻停戰議和。當然,各國的措辭都比較曖昧,鑒於目前的戰爭態勢,商都聯盟很有可能完全消滅對手,接管一切,各國也不敢輕易對其采取強硬姿態和不友好言論,畢竟將來還要跟這個大財主做買賣的。

  前線、後方及周邊國家都是一派鬧哄哄的氣氛,包括猛虎自治領在內,各國都在研究兩盟半島戰局,商議商都聯盟獲勝後本國該如何應對未來形勢。

  兩盟半島已經成為了全大陸關注的焦點,不過,除極少數人外,絕大部分政客、將領都把目光局限於小小的薩格爾環形防御圈,沒有注意到魔鬼海域附近潛伏著的危險……

  薩格爾城,海港同盟的大議會里,一片絕望的氣氛。

  本城的商人代表也好,從淪陷城市逃難來的議員也好,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驚恐,惟有大議長陸埃達亞表情漠然。

  「大家剛才聽到了幾位佣兵將領的局勢分析,現在這種情況,可以讓對手付出高昂的代價,卻阻止不了敵人前進的步伐。外援也請不動,佣兵也雇不著,最要緊的是,時間不多了,沒有哪支部隊能在幾天內趕到這里參戰。」陸埃達亞繼續煽動著恐慌情緒。

  「那就投降吧!反抗越激烈,屠殺越厲害。」

  「去你媽的,那幫家伙吃人不吐骨頭,會讓你一夜變成窮光蛋!」

  「就是,你願意去睡大街,讓那些佣兵霸佔自己的房子,奸淫自己的妻女,我不攔你。可要讓我投降,沒門!」

  「逃難吧!躲到海上去!」

  「商船全逃了,留下的也都被颶風團征作軍用,跟敵軍在港口外血戰,上哪找去?!」

  ……

  「靜一靜!靜一靜!」

  陸埃達亞拿著錘子狠狠敲打半天,喧嘩才漸漸平息。

  「大家不要慌,大議會有辦法把你們救出苦海!我們這些日子沒有白忙,經歷千辛萬苦,已經找到了一支強大的盟軍──奧圖曼團長率領的火焰佣兵團!」

  那個立在陸埃達亞身旁的中年武士,早就引起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只是因為戰局過於絕望,大部分人都沒有留心到他的存在。

  此人中等身材,貌不驚人,身披黑色大氅,上面繡著一團紅色的烈焰,倒與陸埃達亞介紹的火焰佣兵團名實相符。

  「火焰佣兵團?」這個從未聽說過的名字,讓杜米特雷不由皺起眉頭︰「你們有多少人?」

  「十萬。」

  「十萬?!」

  這個數字讓廳內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杜米特雷也不例外,這是一支足以扭轉局勢的力量啊!

  「什麼時候能到?」仍有人不放心。

  「三天之內。」

  又是一片嘩然。

  「怎麼會這麼快?」杜米特雷的疑心開始變重了。

  「我們受雇前往聖火國執行任務,中途遇見大議長的特使,所以就來了。」

  「我證明,這是他們跟聖火國簽訂的協定,也得到了聖火國的確證。」一位陸埃達亞的手下揚著一張羊皮紙呈給議員們傳閱道︰「我們也已經派出了特使,向波拉丁大將軍解釋此事。」

  「你能說一下是從哪里來……」

  「當!當!當!」

  杜米特雷還想發問,可是,其他很多議員也在就那份協定的問題吵吵嚷嚷,而陸埃達亞正好藉故猛敲錘子,把聲音全蓋下去。

  「各位,我千辛萬苦地把這樣一批勇士從去聖火國的旅途中半道搶了過來,咱們的海港同盟有救了!不過,他們開出的價碼也非常高,要三百萬金幣!」

  一如休倫所料,商人們討論價錢的時候,就會忘記許多東西。

  「給吧!給吧!趕快把協定敲定下來!」一些急於保命的人生怕這十萬救兵跑掉了。

  「太貴了,太貴了,最多一百萬!」一些貪婪到不惜生命的人喊道。

  「別踫上騙子,打贏後才付款!」一些謹慎的人叫起來。

  「當!當!當!」連聲響起,陸埃達亞又藉機猛敲桌子︰「奧圖曼說了,三百萬金幣,一分也不能少,但為表示誠意,錢款可以在戰後支付!議員們,投票吧!要命還是要錢,由你們自己決定!」

  「投票!」

  「投票!投票!」

  ……

  議員們紛紛涌向票箱。

  杜米特雷頹然地望著眼前的一切,他有很多疑問得不到解答,可佣兵只是戰爭顧問,沒有政治決策權,屢戰屢敗的他,也已經威信掃地。目前這種戰爭局勢,如今這樣的會議場面,已絕非他所能控制的了……

  陸埃達亞依然是一臉的漠然。隱身在帷幔後的休倫,嘴角撇出一絲輕蔑的冷笑……

  巨木堡一間寬敞的學堂里,酒鬼軍師正給一伙聽得迷迷糊糊的小孩子們上課。

  「身邊的朋友,決定了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有的君主被工匠、士兵、科學家和戰略家所包圍,有的君主被詩人、學者、畫師和音樂家所包圍,這兩種生活方式都無不可,但一定要記住,千萬不要被嬪妃、妖姬、侍女和太監們包圍了。被這些人包圍,比被敵人包圍還要可怕。知易行難,要抵制誘惑可不容易。人們總是更愛看少女的曼妙舞姿,而不是士兵的操練演習,就如春宮圖的銷量遠大於兵書戰策一樣……」

  「我就喜歡看兵書。」密爾頓插嘴道︰「可什麼叫春宮圖呀?」

  「唔,這個麼,就是你們不能看的。」老頭兒猛一錯愣,怕那個喜歡刨根問底的密爾頓窮追不舍,趕緊轉移話題︰「摩瓦,你喜歡看什麼書?」

  「我不喜歡看兵書,我喜歡看聖經,上面好多神話故事。」

  「聖經有什麼好看的?」瓦萊娜接茬道︰「要看故事,有連環畫,上頭的故事可多啦!」

  「丹虎、丹豹,你們呢?」老頭兒望向坐在椅子上扭來扭去,一刻都不安生的兩個三四歲的小鬼。

  「我喜歡……」小孩們歪起頭,突然眼前一亮,大叫起來︰「爸爸!爸爸!」

  丹西樂呵呵地在門口出現了。

  小孩們不顧課堂紀律,一擁而上。

  也難怪,丹西每次來學堂視察總要給大家帶點小玩意,以至於小鬼們產生了神奇的條件反射,敢於無視教師權威,敢於踐踏課堂秩序。

  瓦萊娜笑嘻嘻地接過一袋糖果,摩瓦和密爾頓各得一本喜歡看的小書,丹虎、丹豹直接竄進丹西懷里,從衣兜里翻出幾粒玻璃彈子兒。

  「你又來破壞教學了。」安多里爾苦笑道。

  「放他們一天假吧!」丹西從腋下取出一卷兩盟半島的戰區形勢圖。

  話音剛落,孩子們已經歡叫著沖出了室外。

  「撒龍團長!」

  「兩位來啦!」撒龍把目光從面前的戰場上收回來,優雅地行個軍禮。

  諾豪和鄧肯下馬還禮,陪老將一同巡視戰場。

  「卡馮那個混蛋,把這最難啃的骨頭交給了我們。」撒龍手指前方道︰「看見前面那道山梁了嗎?攻下來後,就掌握了制高點,可以架設投石機轟砸左右防御陣地。不過,杜米特雷也在那里布防了重兵,不好打呀!肯定會損失慘重。」

  「能否跟您單獨談談?」出乎意料的是,平素很喜歡跟他討論戰術難題,有時甚至故意唱對台戲的小將,這會兒對於眼前戰場絲毫沒有興趣。

  「兩盟半島是一個不規則的尖盾狀,其中有一處明顯的狹地,就是從東邊的飛石渡,穿過聖杰西城,直抵西部的金沙灘,全長僅一百多公里。這是一處典型的蜂腰之地,目前兩盟半島的軍事力量頭重腳輕,前實後空,幾乎全部兵力都集中於半島南端狹小的環狀防御圈交戰。倘若有一支大軍在此登陸,攔腰一刀,包抄後路,南北夾擊之下,兩盟的全部軍力就會徹底崩潰,被人悉數殲滅。」丹西在地圖上畫一根紅線。

  「可是,也有問題。」安多里爾皺眉道︰「第一,百余公里的防線兼攻下聖杰西,需要二十萬以上的兵力,才能把口袋扎嚴實,誰有這種運輸能力?第二,飛石渡和金沙灘附近海面,暗流涌動,礁石甚多,並非理想的兩棲登陸地點,把大軍這麼登陸,實在太冒險。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我們的想法建立在猜測基礎上,誰會相信?萬一猜錯了,根本沒有什麼外來勢力,撒龍豈不會埋怨我們?豈不是白白得罪朋友?」

  「三桅帆船有這種運輸能力,瓦爾芹海盜的長船適於登陸,萬一錯了,讓朋友不快總比看著他送死好。」

  「好吧!」安多里爾嘆口氣道︰「可那兩個小將的口才,實在不怎麼樣呀!」

  「撤退?!」撒龍連連搖頭︰「小伙子,別嚇唬我,那股邪惡勢力在哪兒?!」

  再怎麼說,撒龍也是個佣兵,即使自己不貪,也要考慮下面的弟兄們,要他在即將拿下最富裕的薩格爾之前退兵,要他放棄即將到手的如山珍寶,他又怎麼肯答應?!

  「領主雖不清楚具體計劃,但請一定相信他的話。」

  「我當然相信丹西領主不會打誑語,可是,作為一個軍人,面對再大的危險,臨陣退縮也不是我的風格。相信,你們也理解這一點。」撒龍長年任軍界高職,亦熟於外交辭令。他轉個角度說話,既為丹西保留顏面,不直言其妄語,又堅持了自己的意見。

  「既然您堅持如此,我向您提個建議。」諾豪道︰「丹西領主說貴軍後方非常危險,請允許我們帶五千人馬移駐飛石渡,以防萬一。」

  「你們可不是參戰人員。」

  根據協定,佔領薩格爾後,按出兵人數均分戰利品,故而各團都在此時盡可能地調集部隊前來作戰。撒龍也不例外,除留五千人駐守各處外,余下四萬可作戰部隊全開到了薩格爾戰場。

  現在,要他抽調戰士到後方,等於白白扔棄一大筆錢,老將當然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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