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王朝 作者:猛虎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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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g1974rf 2011-6-29 12:27: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2 80186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0:03
第二十二集 第七章

  草原大戰看起來在越逼越近。

  山區追逐戰中,伊森不斷加快行軍速度,連日連夜地狂奔追趕,試圖追上敵軍尾部。攜著老幼婦孺上路,走得不緊不慢的蒂奇斯人,在行軍速度上當然無法與全由壯男組成的草原聯軍媲美。兩軍之間的距離日漸縮短,其間隔行程從五六天縮短到兩天。

  在南部,胡狼騎兵悄悄跟在北進支援的丹西騎隊身後,潛行追蹤。

  由於他們人數與對手相當,故而不敢跟得太緊,追得太近,而是隔開約莫四五天的行程,遠遠吊在後邊。

  與此同時,東草原上,完成兵力集結的古雷托與格立西兩族,也開始飛速行軍。鷹斯的四萬輕騎與沙利克的三萬輕騎在紅花湖畔匯合後,組成一支超過七萬人的大騎隊,橫越東草原,自東向西急奔,朝著戰場飛撲而來。當然,由於他們發動較晚,距離較遠,尚須半月時間才能抵達戰場。

  同樣的話,從不同的人嘴里說出,其效果完全迥異。

  「草原團結起來,圍殲魔王丹西!」

  倘若是從某些牧民戰士、某個小部落、某個小族,甚者一個大族首領的嘴里說出,都沒有誰會相信他的話,不是當笑話看待,就是懷疑其背後隱藏著什麼不良居心。

  然而,鳩蠻、沃薩、胡狼三族聯合發起,有十幾萬騎兵撐腰,效果就完全不同了。兩個東方大族,格立西與古雷托再加入進來,聲勢更為浩大。

  消息在大草原上不脛而走,各個小族、小部落再無懷疑,紛紛派出騎手參與這場大狩獵。

  短短半個多月的時間里,總計有五萬各族草原騎兵參與進來,有的加入北部的鳩蠻沃薩聯軍,有的加入南部的胡狼騎隊,有的加入東邊的古雷托和格立西聯軍。這些小股小股的蠻子們不斷涌入,令猛虎軍團與蒂奇斯一方的兵力更顯單薄。

  誠如丹西所料,目前猛虎軍團尚無應對整個漢諾大草原的實力,欲速則不達,著急反誤事。

  剛打完大荒原之戰後的猛虎軍團,跑上草原參與爭霸,自己立刻成為眾矢之的。早日脫身出來,把蒂奇斯接應回去,形成北部屏藩,然後等待草原新一輪內亂高潮出現,再加以分化瓦解,各個擊破,方是破蠻正道。

  不過,跟這些奔竄如風,擅長追擊的蠻族騎兵比賽運動戰,在大草原上,帶著全族遷徙的蒂奇斯男女老幼,順利撤回安全的後方,又談何容易!

  隨著各支部隊急速行軍,相互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各路斥候間的格斗達到了白熱化的程度。

  蒂奇斯斥候依舊在山區里神出鬼沒,殺得牧民斥候嗷嗷直叫,佔盡上風。猛虎斥候與胡狼人為主的游牧斥候也打得如火如荼,兩方各有千秋,斗得難解難分。

  由於大部隊的行軍和斥候游騎的爭斗主要都發生於山區,對戰雙方的偵察狙擊兵相互干擾,相互掣肘,誰都無法靜下來細數人頭,統計人馬數目,兩方都處於知己不知彼的資訊灰箱中,誰都無法得到準確的敵情,只能根據各方資訊綜合分析,猜出對方主力的大致位置和可能動向。

  當然,借助山區的各種地形進行伏擊、狙擊、圍殲等,亦是一種戰法。然而,伊森素奸猾謹慎,吃過虧的西格爾也倍加小心,游牧斥候到處飛跑,雖然受到狙擊,損傷慘重,但猛虎騎兵和蒂奇斯族眾大部隊的動向還是瞞不過他們的眼楮,想暗算他們,幾無可能。丹西和貝葉似乎也無意這麼做。

  這場草原大戰的序曲階段,不僅時間長,而且非常激烈,小規模戰斗不斷,外圍摩擦進行得血腥而殘忍。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序曲終將過去,激昂的大戰也必將到來……

  高木峽谷上燃起了報警的烽火!

  丹西親自帶領親衛縱隊攀山而上,將守於此處的那一小隊胡狼人殺死驅逐,佔據了峽谷險隘。

  從峽谷崖壁撤退回來的?存胡狼哨兵匯報道,他們親眼看見騎虎攜獅的丹西指揮大隊騎兵進攻高木峽谷。

  旋即,伊森派出去的幾路斥候也紛紛送來急報,蒂奇斯人行進到接近高木峽谷的地域時,突然選擇渥錫河的一處淺灘渡河,浩浩蕩蕩向東疾進,直奔高木峽谷而去!

  「丹西看來不敢走捷徑向南強行突圍,」則瑞看著地圖,興奮地說道︰「瞧他們這架勢,是想從高木峽谷脫離山區,自東草原繞道而行,逃回他的魔窟!」

  「不是他不想走捷徑,而是被迫轉向。丹西曾派古斯游說西格爾,卻被唾了一面,只能灰頭土臉地回去!」伊森冷笑一聲︰「丹西沒想到,西格爾不跟他們在屏山渡硬拚,而是放他們過河,然後跟在身後躡蹤追擊,遙遙截斷他的南歸之路。再加上各路草原豪杰紛紛加盟我軍,這病貓崽子見勢不妙,只能向東逃竄了!」

  「不過得承認,這個病貓崽子還是有兩手的,這個擺脫轉向的戰術F玫煤芨恍幕   奔瀋峽 靡卜淺> 肌!幣遼 料鋁常骸暗倨嫠股   腿蛔 廢蚨  饕倉惶崆耙惶焓奔湔季菹瞻   系靡耍 謀湫芯  唄方  械梅淺M蝗唬 孿紉壞汜繒滓裁揮小!  

  「戰略方向錯誤,再好的戰術也彌補不了。」則瑞哼一聲道︰「鷹斯和沙利克率領近八萬友軍正從東面趕來,丹西東竄,正好一頭撞進網中!」

  「不錯,」伊森點頭道︰「丹西進入東部草原地區,正是他的失誤之處。一方面,我們的包圍圈已經形成,他此時東竄,雖然能暫時逃生,最終還是不免落入我軍的羅網。這麼做,只能延遲,卻無法避免被圍殲的命運。而且,這次被圍,不僅貝葉和摩盧完蛋,他自身也難以?免!」

  想及抓獲丹西後如何加以控制和凌辱,報斷指之仇,伊森就充滿了快意。

  「另一方面,地形對我們也非常有利。平坦的草原,適合我軍發揮速度優勢,令敵軍無所遁逃,無法擺脫。自兩河口以東,接納渥錫河支流的古拉爾河,水位高漲,奔流急遽,沒有哪處地方適合人馬渡河。此時冰封季節未到,因而這條自西往東,滾滾奔流的大河,將成為丹西南下回家的天然阻礙。我預計,咱們能在河邊將他們追上包圍,一鼓聚殲!」

  伊森的兩手凌空一抓,桌上的地圖被吸卷起來,竟然憑空著火!

  火光映照著伊森猙獰的面容。

  半空中燃火的地圖,彷訄{說韉幕 恚 煥涎  哪埔R?疲 聿揮杉旱鞀 齷醫     

  則瑞不由暗暗咋舌,吸一口氣道︰「我馬上去F米坊鰨 破鵲鞅乘 徽劍  

  「不必著急,」伊森一甩手,那團灰燼並不隨風飄散,而是被準確地投入旮旯角里︰「丹西極其狡猾,素喜玩些鬼花樣兒,咱們也得事先有所準備。」

  「給西格爾、鷹斯、沙利克等盟友傳訊,我們將在敵軍身後尾追不舍,咬住他們不放,請胡狼騎兵從西南,古雷托與格立西友軍從東邊,分別包抄,最後一舉聚殲敵軍!」

  「高木峽谷易守難攻,敵人有可能在此狙擊,遲滯我軍的追擊速度。咱們要派出一支萬騎隊,從高木峽谷北邊的青石豁口沖入東草原,然後向南,威脅其後路,如若敵人設阻,我們可以腹背夾擊,迅速打穿通路。」

  「最關鍵的一點,各路斥候隊要繼續掃蕩山區各處,確認敵軍大部隊的方位,不能讓丹西再耍什麼奸計!」

  得意之時,老辣的伊森仍保持著謹慎,不過,他的擔心又成了多余。

  丹西改變了偵察狙擊戰略,大軍改向後,斥候部隊也隨同離去。

  他們不再大面積搜索,偵察和狙擊範圍縮小到部隊周遭十公里左右。

  可怕的蒂奇斯斥候、不屈不撓的猛虎斥候,一下子在山區里撤了個乾乾淨淨。

  從步步可危到能夠安全地來回掃蕩,游牧斥候們還真有點不適應。

  除了驚動鳥獸,他們沒什麼別的事干,除了極少數粗心大意的人被蒂奇斯生番遺留下來的陷阱、捕獸夾等弄傷外,也沒受什麼損失……

  確證敵軍大舉東竄的消息後,伊森、西格爾以及東邊的友軍當然都加快速度,飛馬行軍,開始一場著名的東草原大圍獵……

  高木峽谷是瓦蓮山脈中段的一條東西走向的大峽谷,也是從凍土高原南部山區通往東部草原的四條要道之一。整個峽谷從西往東,呈一個收束的喇叭狀,西口開闊,東口狹窄,守住東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地勢頗為險要。

  晨曦下,丹西和孔狄站在峽谷口,親衛縱隊和尖犀騎隊的騎兵們分立身後,迎接蒂奇斯族眾的到來。

  「猛虎自治領萬歲!」

  擔任先鋒的胡瑪騎兵最先通過谷口,他們一律高舉鉤月彎刀,向丹西致意。

  隨後是蒂奇斯的非戰斗族眾。

  他們或騎馬,或坐馬車、狗拉滑橇,引領著畜群,趕著運載軍糧的貨車,依次穿過高木峽谷東口。

  蒂奇斯人雖然以打獵為主要食物來源,但也豢養畜群作為補充,而且近年來,畜群有漸漸擴大的趨勢。畢竟,隨著族內人口的增多,對食物來源的穩定性要求日益強烈。

  生活在比較貧寒的草原北端,蒂奇斯人絮挾g鋇姆拍練絞健  

  族眾騎馬帶著畜群跑,牧羊犬在側後協助,不讓牲畜離群跑散,行進速度相當快。

  與渥錫河畔相同,猛虎騎兵和蒂奇斯族眾都在好奇地打量對方。

  由於貝葉沒有進行太多的急行軍,在山區里頭,蒂奇斯族眾的精神都休養得不錯,絲毫不見長途旅行的勞頓。當然,這種行軍方式也令身後伊森率領的大部隊越追越近。

  蒂奇斯人也稍微有些失望,立在谷口守衛和歡迎他們的猛虎騎兵雖然隊列齊整,精神抖擻,但人數似乎不多,僅有四千人左右。他們的加入,並沒有多大地影響到整支逃竄部隊的實力……

  這支遷徙隊伍,最後由五萬蒂奇斯騎兵殿後。

  與摩盧和貝葉會面後,丹西率領親衛縱隊和尖犀騎隊的四千騎兵,接過蒂奇斯騎兵的位置,親自殿後。

  他指揮這支兵民混雜的軍隊立即上路,浩浩蕩蕩地開入平坦而蒼茫的東草原之中……

  令伊森老妖沒有料到的是,丹西不僅縮小斥候狙擊手的偵察搜索範圍,對於高木峽谷這個重要關口,不留一人防守。對於這麼好的阻截地形,根本不加利用。

  不過,這一回行軍,就不像在山區里那樣不疾不徐地趕路了。進入東草原之後,無論猛虎騎兵、胡瑪騎兵、蒂奇斯騎兵,還是蒂奇斯非戰斗族眾,全都快馬加鞭,飛速急行。

  親衛縱隊、尖犀騎隊都屬精銳騎兵,行軍的艱苦自然能夠承受,而其他人由於在山區里以平常速度行進,並未感覺什麼旅途的勞頓,此刻人員和牲畜的體力都儲備得不錯,突然加快行軍速度,倒也沒有什麼不適。

  一覽無遺的大草原上,軍事隱蔽和偽裝技術難以施展,斥候的作用大大減弱,而行軍速度開始起決定作用……

  大陸中部最大的城市,海港同盟大議會所在地薩格爾。

  兩盟雖然已經開戰,但位於海港同盟最南端的薩格爾,在地理位置上遠離戰場,商業財富又主要來自海上貿易,故而依舊是一派繁華的景象。

  當然,戰爭的影響也不可避免地波及到了這座亞熱帶海港。大小佣兵團的招兵廣告沿街張貼,為解決軍費問題,城市也開始徵收戰爭稅……

  除了第一次兩盟大戰外,薩格爾多少年來從未遭到過兵蠰劫火,這也是該城一直保持經濟繁榮的根本原因。

  不過,雖然薩格爾是安全的,但作為海港同盟的大議會駐地,作為大陸中部最大、最富裕的城市,他們也必須承擔自己應盡的責任,為同盟城邦出錢出兵。

  戰爭進行兩個來月時間,雙方請來的大大小小的佣兵團,尚在邊界上對峙。勢均力敵的兩方,誰也沒有能力打破僵局。

  盡管戰場離人們日常生活非常遙遠,但來自前線的各類小道消息,各種沒有根據的謠言,風一樣地在市民中傳播著。除了大荒原的淘金熱潮外,這成為薩格爾人在茶余飯後津津樂道的第二大談資。

  在動物飼養商巴夫特的庭院里,主人與貴客也不能免俗。前來拜會的羅嘉斯外交次長,在巴夫特老頭的陪伴下,一邊觀賞園內的珍禽異獸,一邊談論著這場戰爭。

  「這場仗完全就是陸埃達亞一手促成的。」巴夫特氣憤地說道︰「武器貿易商就是戰爭販子的代名詞,仗打得越大,他們的財就聚得越多!」

  「哦?」

  「陸埃達亞是薩格爾的望族,又同時兼任薩格爾議長和海港同盟大議會議長的職務,很會耍手腕。他聯合一幫想發戰爭財的狐朋狗友,通過一個落井下石的決議,對海港同盟的商業對手──商業都市聯盟的商人們徵收重稅。這擺明了就是挑釁,迫使對方宣戰。如此一來,那幫武器商、馬販子,自然可以趁機大賺一筆。」

  「我聽說,有一個突然竄回來的海上貿易商史吞拿,與陸埃達亞有世仇,又在武器貿易行業中與陸埃達亞競爭,對嗎?」

  「喔,史吞拿那個暴發戶,對商業不怎麼在行,卻財大氣粗,也不知道怎麼發的跡!」巴夫特不屑撇嘴道︰「按理說,史吞拿與陸埃達亞既是世仇,又是競爭對手,應該是水火不容才對。不過,叫人奇怪的是,這兩人非常親善,關系非常密切。」

  「是嗎?」

  「商界有人謠傳,史吞拿的錢多得讓人咋舌,比陸埃達亞家族還要多,故而後者不敢輕啟戰端,與這個海外回來的暴發戶削價競爭,而情願攜手合作,兩家一起壟斷武器貿易市場。」巴夫特哼道︰「這種無良商人,連親爹親娘都可以標價出售,為了財富,哪里會去在乎什麼祖上的仇隙?!」

  「嗯,這倒是有可能。」羅嘉斯緩緩點頭道︰「對了,史吞拿真那麼有錢嗎?上次中央走廊的小丑同盟為戰爭籌款,史吞拿成為最大的高利貸金主。小丑同盟戰敗後,估計至少幾年內是沒法還錢了,史吞拿的商行有沒有受到什麼影響,比如說現金吃緊等現象發生呢?」

  「喝!這@錚 豢傻泄   習僂蚪鴇掖蛄慫   昭  詠鶉繽粒   靜輝諍酢!  

  「您能不能安排我跟史吞拿、陸埃達亞分別見一次面呢?」薩格爾古怪的商業格局,引起了羅嘉斯的興趣︰「不要搞什麼排場,而是做私下密談。」

  「不是我不願幫忙,而是實在有些難。」巴夫特說道︰「陸埃達亞突然患了重病,除非議會有重大事務發生,不然總是在家歇息,謝絕一切會客。」

  「患病?」

  「是啊!這個公子哥,不知道怎麼的,染上了一種怪疾,滿臉黑氣,表情呆滯。」巴夫特解釋道︰「不過,他那奸商的腦子反倒愈加靈光了,抓錢的手更是一點也不軟!」

  「史吞拿呢?」

  「這個神秘的暴發戶經常出外,無人知道行蹤。最近一趟,聽說是前往詹魯和塞爾,談判如何收回他借出的高利貸。」

  「哦?當初借款時說好是以關稅權和十幾種商品的專賣權做抵押的。」羅嘉斯不由得開始警覺起來︰「塞爾等國家有沒有可能會把這些權力讓渡給史吞拿控制呢?」

  「那些國家為了償還丹西領主的戰爭賠款,怎麼可能把僅剩的幾個財源給讓渡出去?!我看,史吞拿能拿回三成的本金就算萬幸了,至於高額利息,想都別想!」巴夫特說道︰「當然,為了不讓國家信用完全破產,為了今後能在兩盟半島繼續籌款,塞爾等國家也不會赤裸裸地賴帳,一定會拖著史吞拿談判,談判,談到頭發白了為止……」

  「這樣啊……」

  一系列令人費解的疑團,令羅嘉斯的眉宇緊緊地鎖在一起……

  高木峽谷再度黃塵四起,馬嘶人叫。

  前一天的早晨,丹西剛剛接應貝葉騎隊和蒂奇斯族眾從這里通過,第二天下午,伊森率領以鳩蠻、沃薩為主的十數萬蠻騎就趕到了這里。

  經過連日強行軍,兩軍間的差距已經縮小到僅有一天半的路程。

  丹西不在險要的高木峽谷設防阻截,頗令伊森有些意外,那支繞道夾擊的萬騎隊當然也失去了作用。

  不過,伊森沒有時間去琢磨丹西在耍什麼花招。獵物就在眼前不遠處,坦蕩的大草原難以布設疑陣,實施詭計,適合於蠻族游騎的飛奔馳騁,不利於猛虎軍團發揮自身作戰特長,老妖當然也毫不猶豫地命令大軍前進,追擊逃逸的敵人。

  又一支龐大的人流馬隊穿越峽谷,在寂寥的東草原上涌動……

  今天是個無風的晴日。

  天湛藍湛藍的,雲雪白雪白的,山巒、河流和草場都沉浸在無風的恬靜和明朗的金色中。

  草原的秋景,比春天要更有韻味,更讓人心醉。

  秋末的東草原,展示出一種粗曠的、毫無掩飾的美,一種生命即將走過它的輝煌頂點,接近死亡的美……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0:04
第二十二集 第八章

  「駕!駕!!」

  「快點!快點!!快點!!!」

  「別磨蹭,都跟上來!」

  深秋時節的東草原,景色雖然美不勝收,可任何人都沒有半點心思去欣賞。

  軍官們一個勁地高聲催促,戰士們不停地揮動馬鞭,馬蹄鏘鏘擊打著霜凍的地面,車輪吱吱呀呀地高速滾動……

  到了適合於騎兵馳騁的平坦草原上,無論哪知部隊,都在以最快的速度疾進,毫不停歇地行軍。

  大家在鞍上打盹,在馬背上吃喝,手捧草料喂馬。

  河溪、樹林、草叢、成群游蕩的野獸,嗖嗖地從身前身側撲來,轉眼間又被拋到了腦後……

  草原上的田鼠被人馬的聲音嚇得縮進穴洞,但這可怕的喧囂呼溜一下就過去了。等它們探頭探腦地出來窺望時,看到的只是過境大軍留下的滾滾塵煙和黃霧……

  草原騎戰,比的就是速度,爭的就是時間,一點點差別,往往就成為勝負的分水嶺,生死的分界線!

  無論是逃竄的丹西部眾,還是圍追包抄的草原聯軍部眾,全都在日夜攢程,只為顧全馬命,有時才略做憩息……

  丹西沖出高木峽谷後,朝東南方向狂奔。

  伊森率領以鳩蠻、沃薩兩族人馬為主力的十三萬騎兵在身後緊追不舍。

  鷹斯和沙利克率領以格立西、古雷托為主力的十萬草原騎兵從東面撲來。

  以上兩支蠻騎部隊都踏上了遼闊的草原,大軍盡可能地展開雙翼,如兩張大網一樣,朝丹西親自率領的逃逸部隊兜去。

  西格爾率四萬以胡狼為主力的草原騎兵繞過山區南部,沿古拉爾河方向,從西南方向包抄。

  三支大軍遙遙將逃竄的敵軍鎖定,一俟包圍圈收攏、拉緊,這條大魚就會被一把撈起,一網打盡!

  位於山區東南角的野棗嶺,是胡狼人包抄追擊猛虎騎隊的必經之路。

  東北邊是峭立的懸崖,西北邊是包括野棗嶺在內的起伏山巒,南面是奔騰的古拉爾河,河的北岸叢生著茂密的野棗林。山崖、峰巒和樹林之間是一片寬闊平坦的草地,野草在此蔓延滋長。

  曾經在這片地區與游牧斥候殺得死去活來的猛虎斥候,此刻已經撤得干干淨淨,不見蹤影,使得這里成為游牧騎兵馳騁來往的安全場所。

  盡管在丹西騎隊後方遙遙跟隨的胡狼騎兵受命加快步伐,從西南方向包抄圍剿猛虎騎兵,盡管西格爾復仇心切,恨不得將仇敵啖肉飲血,他依然保持著行軍的謹慎,派出大批斥候在這片易於設伏的山區來回搜索。

  胡狼斥候族連續掃蕩多次,像梳子一樣把行軍路線周邊的地區梳了好幾遍,方圓百余公里之內,沒有發現任何敵人的蹤影。別說猛虎軍團的大部隊,就連小股游騎,甚至是單個猛虎斥候都未曾踫到。

  西格爾親自率領一萬先鋒騎兵,順利通過這一地區,未受任何騷擾,就平安地抵達了坦蕩的東草原。

  哲勒帶領三萬主力蠻騎,趕押著游牧民族會走路的軍糧──大隊畜群,隨後跟進,落後前鋒騎隊約莫一個小時左右的行程。

  西格爾的前鋒部隊也已平安地穿越了這一地區,不見任何異常。偵察兵大幅面掃蕩幾次,百余公里之內未見敵蹤。即便有敵人在打本軍的主意,也不可能在一個小時之內從百余公里之外趕到此處。

  在這種情況下,再小心謹慎的人,也能夠安下心來上路。故而哲勒僅做了常規性的防範部署,就率軍進發了。

  然而,任誰也不可能想到,在這附近有一個類似於胡狼族老巢灰狼谷的隱秘大山谷,里頭埋伏著一支多達三萬六千人的猛虎騎兵!

  為了紀念在野棗嶺發現的刻有遠古大英雄維克托和侯聖形象的岩畫,丹西給這個隱秘的無名山谷起了一個名字──岩畫谷。

  在狹長而幽暗的山谷通道出口處,透過藤蔓的隙縫,威達和凱魯靜靜地看著西格爾的先鋒騎隊急匆匆駛過。

  最近的胡狼騎兵,其實就距他們僅幾米遠的距離,但行色匆匆的牧民戰士,卻沒有任何人發現這個隱秘的山谷口,更無人想像得出,這里頭別有洞天,竟然隱藏了數萬敵騎!

  待西格爾騎隊的馬股拐過山角不見後,威達、凱魯、古斯和塔科等四位丹西的同門師兄弟竄將出來!幾名戰將帶著一群武功好手,幾分鐘之內,就將胡狼人布置在周圍的崗哨悄悄地干掉。

  胡狼人的警惕性已大大降低,他們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的眼皮底下還藏著這麼大的一支敵騎部隊,僅留下了十幾個疏散的哨兵在山坡、樹林、草叢和岩石上警戒。

  四名一流武功好手,帶著精悍的勇士們一同出手,刀斧、弩箭、暗器齊下,那些胡狼兵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送進了陰曹地府。躲在山谷中的三萬六千猛虎騎兵,馬餃枚,蹄裹棉,悄無聲息,井然有序地沖出谷口。

  這些訓練有素的騎兵,動作輕盈,行動快捷,效率非常高。在軍官們的帶領下,各自尋找有利地形隱蔽,一群群地掩身在山坡、岩石、草叢和棗林之中。

  僅半個多小時,所有的伏擊部隊就全都布置完畢,靜候敵人到來。

  當威達率最後一支騎兵分隊沖進南邊的棗林後,僅過了不到十分鐘時間,西邊的遠處就出現了滾滾煙塵,狼頭大 在白雲下高傲地飄揚,哲勒率領三萬主力蠻騎趕到了此處……

  薩格爾港碼頭上。

  「巴夫特先生,冬季風大,請回吧!」羅嘉斯說道。

  「不忙,還有一個多小時才開船呢!」巴夫特笑道。

  在海港同盟私服密訪一段時間後,羅嘉斯依然沒有取得任何可喜的外交成果。覺得再待下去沒有意義,羅嘉斯無奈之下,決定啟程回國。

  當然,由於是密訪,故而羅嘉斯仍舊做一派商人打扮,在夏里等四位死士的陪同下,從薩格爾海港坐船回去。

  兩盟已然開戰,直接返國的海上交通線被封鎖,羅嘉斯也只有坐上一艘塞爾籍商船先到凱提南亞港,然後再換乘河船,沿累斯頓河前往巨木堡。

  當然,羅嘉斯也不完全是空手而歸,至少,夏里等人帶著三十幾個大鳥籠上路。巴夫特又托羅嘉斯順便給猛虎自治領捎去三十幾只猛禽。

  巴爾博訓練空中猛禽,淘汰率非常高,而這些珍禽在市場上供貨量不多,選種購買符合標準的猛禽頗耗時間,故而巴夫特也只能分批選購,分批運送。

  作為大陸中部最大的轉運港口,薩格爾每天都有無數商船穿梭來往,吞吐如織的人流,集散大批的貨物。穿各式服裝,操各種語言,來自大陸各處的商人們,在碼頭上進進出出。

  羅嘉斯邊與好客的巴夫特聊天,邊打量海港,驚嘆這商業都市的繁華與富裕。

  「咦?那是誰?!」

  遠處,從懸掛塞爾國旗的剛進港商船上面下來的富商,引起了羅嘉斯的注意。

  此人鷹目鉤鼻,身材高大,身體強健。他的排場也很大,前面有僕役開路,後面有一隊搬運工肩扛手提,拿著幾十個大箱子跟在身後。

  不過,羅嘉斯並非未曾見過世面的人,不至於為某個豪商巨賈而傷神費思。此人之所以引起羅嘉斯的注意,在於外交次長感到他身上有一股莫名的陰戾之氣。這種感覺與當日在聖杰西城市政廳前的旅館里頭,從窗口處只看到背影的那個商人非常相似……

  「哦,」巴夫特轉頭看了看道︰「那個人就是史吞拿呀!可能是剛從塞爾王國回來,你不是想跟他面談嗎?要不要我安排……」

  「嗯,算了。」

  羅嘉斯搖搖頭,目光卻一直盯著此人的背影不放……

  ※※※

  年幼的哈莫,經歷了平生第一場大戰。

  六歲的孩子跟隨哲勒酋長前進。本來是一次非常輕松愜意的遠足式行軍,卻沒想到,狡猾的猛虎軍團竟然能在這里設下伏擊圈。

  這不僅是一場別出心裁,令人意想不到的伏擊戰,更是一次精心策劃的謀殺!

  沒有覺察周邊隱藏的伏兵,胡狼騎兵對於會在這幾乎不可能存在敵人的地方遭伏,沒有任何思想準備。他們以分散的隊形,保護中間的大批牛羊,排成一條漫長的縱隊行進。

  胡狼長龍蜿蜒著穿過野棗嶺,本走得好好的,前隊突然一陣混亂。旋即,哈莫看到山坡上的樹木仿佛晃動起來,轟然作響,樹木和天空的交界處彌漫一股煙塵……

  騷動很快就傳遞到哲勒的中軍隊伍,吃驚的戰馬原地打著轉,被踫撞著,擁擠著,揚蹄嘶鳴……

  接下來,哈莫看到,北邊的山頭和南邊的棗樹林里,突然沖出無數猛虎騎兵!

  這些敵人猛的現身,好像從天而降,而且一上來,他們就立刻發起了全線猛攻,左右夾擊。

  數萬鐵騎雪崩似的從山頭狂瀉而下,颶風般自林中猛沖而出!

  因戰線太長,哲勒根本來不及集中兵力,洶涌的敵騎就已經切進來,展開慘烈的白刃格斗。

  凜冽的秋風卷騰起漫天黃塵,如雲遮霧罩,一下子就彌漫整個戰地……

  在這戰雲惡霧之中,哈莫幾乎無法看清戰場的廝殺場景。

  小孩的耳中只聽得見尖刺的喊殺聲、喧囂聲、絕望的怪叫聲、勝利的喝采聲、鐵器的踫擊聲、牛羊驚恐的嗥叫聲……

  各種聲音海嘯般同時撲入耳中,宛若那地獄里的惡鬼,用死神之錘敲打著鐵坫,又如地殼迸裂,將腳下的一切轟然傾落到莫測的深淵之中……

  胡狼人猝不及防的抵抗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就扔棄一切,奔擁逃竄……

  敗兵們互相擠撞,互相推聳,互相踐踏,向東西兩邊逃竄……

  威達和凱魯在道路兩側都埋伏了弓弩手和攔截騎兵。

  火箭勁弩卜卜地吐射著,罩成一片火海。密集的箭雨像割麥子一樣,將胡狼逃兵成片成片地掃倒在地……

  攔截騎兵和身後乘勝追擊的騎兵相互配合,正面攔截,餃尾追殺,來回刺捅。整列整列的猛士,尖刀般殺入敗逃人叢的最深處,遇刀,刀下死,遇劍,劍下亡!

  地上堆積的尸體,壘得有胸牆那麼高……

  只有少數零碎的胡狼騎兵集群能夠反應過來,聚在一起困獸猶斗,拚死反抗,最後被蜂擁而上的敵人砍倒剁翻,化作一個人馬互相枕藉的尸圈……

  在這亂軍當中,哈莫這個小孩子,沒有被敵人砍死或者被自己人踐踏而死,真可以稱得上奇跡了。

  也許是看到這個孩子,猛虎騎兵不忍下手,也許是根本沒人注意到他的存在,總之,哈莫竟然打馬逃出了包圍圈,竄進了河邊的棗樹林。

  回首望去,屠殺仍在繼續,族人的慘嚎聲不斷隨風傳入耳中。哈莫用小手抹去臉上的淚水,如一只受驚的小兔,鑽進樹叢中,不見了蹤影……

  僅一個多小時的時間,野棗嶺的廝殺就漸漸平息下來。以胡狼為主的三萬蠻騎,除哲勒帶領千余戰士殺出重圍,除極少數人像小鬼哈莫那樣僥幸逃脫外,其余的人非死即俘,而猛虎騎兵僅損失了六千人左右。

  神兵寶刃自有神奇之處。侯聖帶著烏龍棍為岩畫谷的先民們驅走惡獸,帶來安寧,而他們昔日生息繁衍的山谷,又為烏龍棍的新一代傳人丹西提供了藏兵之所,殲敵之法。

  被殺得血流成河的胡狼人,就是想破了頭恐怕也弄不明白,這些猛虎騎兵到底是從天上掉下來,還是從地里鑽出來的;他們竟然躲過了游牧斥候的地毯式搜索,而且能夠在前後聯軍間短短的間隙中布局設伏?!

  小到某場戰爭,大到整個人類歷史,其發展進程和結局,究竟是偶然還是必然,無數哲人智者、史家泰斗,為此筆戰不休,辯論不止。

  有人說,歷史自有其內在邏輯和發展規律,再偉大的英雄人物,也擺脫不了其時代特征與局限。他們的作用,不過是引導、利用歷史大潮,在完成歷史使命的同時,也把自己的豐功偉績刻上史冊……

  也有人認為偶然因素,或者說運氣、氣數,才是決定性的主導力量。

  甚至有人推而廣之,認為人類的歷史,不過是由無數的胡蝶效應累積聚合,衍張伸延而成的詭異集合體。一朵小小的浪花,顛簸了一下諾亞方舟,歷史的航船改變一個小小方向,也可能就此把人類拖入另一條迥異往昔歷史進程的茫茫不歸路……

  他們說的或許都有道理,或許都沒有道理,但過分執著於某一面,前者不免陷入先驗論,後者則會滑向虛無論。

  丹西自然沒有去做皓首窮經的學究的興趣,他的身份地位決定了其處事之道非常實用主義。面對風雲變幻的形勢,他的處理方式簡單而明確,即充分利用一切可控資源,將不可控因素托付於上帝,祈禱最好的結果,盡最大的努力挑戰命運!

  就拿這場岩畫谷戰役而言,孔狄發現這個隱秘的藏兵谷純屬偶然,丹西根據戰爭發展局勢,做出了在此伏擊的決策。

  不過,抓胡狼人下手,絕非丹西一時的心血來潮,更非因為西格爾拒絕談和建議,冥頑不靈地與猛虎軍團作對到底,丹西懷恨在心,而特意加以報復。相反,這是猛虎軍團根據草原形勢所做出的,深謀遠慮的戰略選擇。

  草原追逐戰被丹西定位為有限戰爭,其主要戰略目標是接應蒂奇斯族眾南遷,而不欲跟對手進行一場消耗兵力的決死大戰。不過,這並不是說猛虎軍團就一味避戰,一旦有合適的條件出現,丹西也不會放過殲敵的良機,尤其是殲滅胡狼騎兵的良機。

  作為猛虎自治領的狼狗,作為丹西的草原代理人,蒂奇斯人必須控制水草最肥美的南部草原。這既讓他們成為本國邊境的屏藩,又佔據未來征伐草原的基地,獲得忠心耿耿的幫手。要達到這一目的,原先盤踞在南部草原的胡狼人必須予以驅除。

  除了應和救援盟友脫險的主目標之外,借這次草原大戰徹底削弱胡狼實力,讓其永無翻身之日,同樣是猛虎軍團本次軍事行動的一個重要子目標。

  此外,三支蠻騎部隊中,其他兩支都在十萬騎以上,咬不動,吞不下,而西格爾的這支胡狼騎隊人數最少,猛虎軍團有殲滅其主力大部的實力和可能性。

  有鑒於此,丹西毫不留情地把刀鋒對準了最弱的胡狼人。可以說,即使這次戰役找不到機會,下次的重點打擊對像仍然非胡狼莫屬,除非西格爾願意臣服,參與到猛虎與蒂奇斯同盟中來。

  西格爾拒絕了同盟請求,而地形條件和戰場形勢發展又使得猛虎騎兵有了殲敵的機會,故而丹西毫不遲疑地做出了戰役部署。利用岩畫谷隱匿藏蹤,暗伏大軍,然後一舉殺出,出其不意地將胡狼騎兵主力消滅掉。

  當然,消滅了三萬胡狼主力騎兵,僅僅是將西南一路包抄蠻騎干掉四分之三的兵力,整個戰場的局勢並未發生根本性的改觀。二十幾萬蠻騎在大草原上追殺數萬猛虎與蒂奇斯聯軍,尚要帶上並保護十數萬非戰斗成員的蒂奇斯遷徙族眾逃亡,形勢殊難樂觀。

  丹西心里很清楚,岩畫谷伏擊戰對於草原未來的形勢有深遠的影響,但對於本次逃撤大戰而言,意義卻相當有限。草原蠻騎仍有二十余萬,即使加上威達、凱魯的三萬騎兵,本方兵力也僅為對手的半數。即使加入戰團,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與其決死一戰,不如分頭撤退,各自返回後方基地。

  故此,丹西並沒有繼續擴大戰果的意思,相反卻是見好即收。胡狼主力被殲後,威達和凱魯騎隊的後方再無有威脅的敵軍,可以安全地從古拉爾河中上游涉水渡河。故而剩下的三萬猛虎騎兵,在完成了殲敵任務後,不再向東挺進,救援接應丹西的部眾,而是押著俘虜與戰利品,轉馬向西,渡河返回北風堡基地。

  說岩畫谷戰役對整個逃撤戰影響有限,還在於丹西親自指揮的蒂奇斯南遷族眾無法利用這次戰役的成果,殺出缺口逃生。

  對於丹西的逃亡隊伍主力,伊森率領的蠻兵追得很緊。十余萬蠻騎張開雙翼,以兜繞之勢飛撲而來。幾日來,兩者的行程差距已經被縮短到一日行程作用。

  兩點之間,直線最短。在這樣緊迫的追擊逃撤戰中,倘若走曲線,於此時改變行軍方向,折返往西,恰好會被尾追而來的蠻族騎兵粘住。而讓這些擅長騎射的蠻族兵馬追上,只怕從此再無脫身的機會了……

  與此同時,鷹斯和沙利克率領的以格立西、古雷托為主力,包括數萬其他小族的十來萬蠻騎已經現身,他們同樣張開雙翼,從東邊飛馬追來,距離丹西的部眾僅有四日不到的行程……

  即使沒有西格爾的胡狼騎隊,東西兩支蠻族聯軍也已經形成了兩張大網,以接近三倍的兵力,完全罩死丹西率領的兵力八萬余、非戰斗成員十數萬的蒂奇斯遷徙族眾的逃逸之路。何況,西格爾尚有萬余仇恨滿懷的胡狼騎兵助陣,何況,十數萬蒂奇斯非戰斗成員對於行軍速度和兵力布置都有極大的不利影響,更何況,洶涌奔騰的古拉爾河阻住了南逃的去路!

  除非發生數月前那種馬瘟肆虐的特殊狀況,否則,在大草原上與蠻族騎兵賽馬,實屬不智!再加上不利的地理條件,猛虎騎兵與蒂奇斯南遷族眾,幾乎是插翅難飛!

  然而,丹西不管這些,繼續帶領那支撤退的大部隊,朝東南方向飛馳逃竄……

  檢驗戰爭的勝敗,最根本的一條衡量標準就是,戰略目標是否完成。達成了預定目標,即使損失再慘重,也能夠自豪地夸耀勝利,而目標未曾達到,即使殺敵再多,戰果再大,自身的損失再小,也只能算做失敗。

  草原運動戰的附屬子目標已經被漂亮地完成了,但其主要戰略目標,卻遠未實現。甚至可以說,這支逃逸大隊危在旦夕,只能苟延殘喘,能拖過一天是一天……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0:04
第二十二集 第九章

  黃羊灘是古拉爾河中游一處河灘,因春秋季節黃羊成群在此飲水聚集而得名。秋近尾聲,冬季臨近,黃羊和各類鳥獸大多已經離開,此地顯得異常荒涼。

  接納了其主要支流──渥錫河灌入的水量後,古拉爾河河水大漲,水位猛增,根本無法涉水渡過。而且,由於這一段河道屬於狹窄地段,南北兩岸相距僅兩公里左右,不僅加劇水位的上升,水流也益發湍急。浪花在河心撲濺,在兩岸拍打,河水嘩嘩地躁動著,奔涌著,低沉的咆哮聲在寂靜的草原上回響。

  在這種地方,除非有船只來回擺渡,否則根本就不可能渡河。要想渡過古拉爾河,就必須騎著馬,沿河往東或者往西跑上十余天時間,在上游水量不大或者下游河道變寬的地段,尋找水位不高,水流不急的可以涉水而過的渡口。

  然而,這個世界上,偏偏就有不信邪的人。

  那人就是丹西。

  這天正午,寒風凜冽,河浪翻涌,八萬多騎兵護衛著十幾萬蒂奇斯南遷族眾趕到了這里,沉寂的黃羊灘一下子熱鬧起來。

  這支逃亡隊伍,幾天來幾乎是沒日沒夜地打馬狂竄,雖然天氣寒冷,人和馬卻個個汗水淋灕,氣喘吁吁。

  蒂奇斯人確實是寒帶地區吃苦耐勞的狩獵民族,這種連續沒日沒夜的急行軍,連壯男騎兵都累得骨頭快散架了,但該族無論老幼婦孺,都咬牙堅持了下來,只有極少數人受不了這種高強度的賽馬而掉隊。

  當然,貝葉在凍土高原南部山區並未急行軍,而是令大家保持常速行軍,也是一項有先見之明的措施,保證大家儲備有足夠體力來應付這種高強度的騎馬運動。

  雖然抵達了目的地,但每一位兵民的臉上,都有一種如惶惶奔鹿,似喪家之犬的表情。

  也難怪,數十萬蠻族騎兵從東西北三個方向包抄而來,飛馬急追。全數由壯男騎手組成的蠻族聯軍,同樣也在咬著牙忍受行軍之苦,以最快的速度急行軍,其先頭部隊與這支逃亡隊伍之間的距離已經縮短到僅有半日多的差距!

  而往南的歸路,卻被這條洶涌的大河生生截斷!

  看起來,要想生還,只有在河岸背水列陣,與數倍的敵軍決一死戰一途了……

  逃亡軍民心里惴惴不安的時刻,開路先鋒官穆斯塔法卻信心十足。

  因為他已經看見,河灘上立著一隊人馬,領頭者正是禿頭光腦,凶神惡煞的「狗魚」凱日蘭!

  在古拉爾河上,浮蕩著一條細細的黑線,一條因受水流的沖刷而呈「)」形的黑線。那正是凱日蘭的千騎隊,幾月勞作的成果──一條簡易浮橋!

  無須多言什麼,謎底已經揭開,丹西的全盤作戰部署終於一覽無遺,脫身之計彰然在目!

  前面說過,丹西將這場戰爭定位於有限戰爭,以接應蒂奇斯族眾脫險為最重要戰略目標,其意圖不是消滅敵人,損耗寶貴的騎兵兵力,而是把遷徙的損失降到最低。

  要完成這一目標非常不易,丹西也很下了一番功夫。

  這場草原運動戰是逃撤戰,目的是擺脫游牧騎兵的糾纏和追擊,從而安全返回基地。要做到這一點,就不能只顧眼前的安全,必須對戰局有通盤考慮,充分發揮本軍優勢,抑制敵軍優勢,揚長避短。

  游牧騎兵速度極快,聚散無常,適合於大草原這種平坦地形上的長途奔襲。蒂奇斯這種狩獵民族,適合於山林地區作戰,而來自文明世界的猛虎軍團,則在工藝制造、工程技術方面具有著蠻族無法企及的優勢。

  面對游牧蠻族這樣的敵軍,不可亂了方寸,而要冷靜面對,沉著迎戰。

  不要指望一戰而定天下。有了戰馬,恢復為一流騎兵的游牧戰士,分合自如,聚則攻,敗則散,很難一戰將其盡殲。伊森和其他蠻族戰將老奸巨猾,深悉兵法,兼之軍力雄厚,想在山區設伏,亦很難成功。丹西也是在發現了岩畫谷這種極好的隱蔽地形後,方才考慮在野棗嶺一帶伏擊胡狼人,完成子目標。

  運動逃撤更忌諱一味求快。只想著暫時離敵人遠點,以為那樣就會安全些,實際上卻是欲速不達。

  較量奔襲速度,盡管猛虎騎兵也頗為厲害,但比之游牧騎兵仍要稍遜一籌。如果再帶上龐大的蒂奇斯非戰斗成員一起上路,行軍速度更是沒法可比。短期內,也許可以玩玩命,時間一長,肯定難逃被追上的厄運。可以說,路程越遠,游牧蠻族的速度優勢就越明顯。

  如果貝葉在山區就拚命趕路,打穿胡狼人布設的沿河防線南下,雖然能提前兩三天渡河,但南部草原非常廣闊,身後的伊森、東邊的鷹斯和沙利克等人會率龐大的敵騎趕來,在南部草原追上他們。就算蒂奇斯的老弱婦孺等非戰斗成員再吃苦耐勞,恐怕也跑不過悉數由壯男騎手組成的蠻族大軍,怎麼樣也無法逃脫被圍殲的命運。

  丹西一方的兵力本來就不及對方之半數,速度又快不起來,再加上要衛護如此多的非戰斗成員,戰線布置會極其松散,不利於本軍的正戰優勢發揮。

  相反,截擊騷擾、側面突擊、迂回偷襲等,本就是游牧騎兵的拿手本領。可以想像,一俟被他們追上,猛虎騎兵與蒂奇斯聯軍肯定會讓人玩死,被折騰得一夜數驚,吃不好,睡不香,走不動,最終,全軍都會葬身在大草原上……

  要想達成目標,就必須細心籌劃,利用地形,發揮本方優勢,巧妙選擇路線,一下子把敵人甩開十幾天半月的路程。這樣一來,敵人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追得上本方大部隊了。

  猛禽隊佔據高空,蒂奇斯和猛虎斥候的英勇戰斗,令對手無法摸清本方的真正動向,逼敵進行壓迫式追擊。

  同時,斥候之間在外圍戰場的血腥廝殺,使得牧民游騎連弄清本軍大部隊的行蹤都十分費力,蠻族眼線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戰區周邊,遑論派人跑到荒涼無邊,離戰區十分遙遠的黃羊灘去偵察了。

  這樣,就為凱日蘭的千騎隊在一個多月時間內,安全而隱秘地架設浮橋,創造了良好的條件。

  山區的常速行軍,既休養體力,為今後的草原飛奔做好準備,又進一步誘惑敵人,令其越追越近。只要保證不被敵人追上,今天你離我越近,明日你折返繞道的距離就越遠!而且山地適合狩獵的蒂奇斯人行軍作戰,崎嶇的道路卻不利於游牧蠻騎發揮速度特長,被伊森追上的危險程度得到了有效控制。

  最後的文章,就在河流上面做。

  不錯,河流是影響行軍的天然阻礙,但善加運用者卻往往可以將其作為保護自己,擺脫甚至打擊敵人的屏障和利器。

  與渥錫河交匯後,古拉爾河很長的一段河道不能橫渡。這看似對丹西非常不利,但逆向思之,如果本軍能順利渡河而對方不能,豈不是一下子達成目標,將難纏而數目眾多的敵人一下子擺脫掉,頃刻,敵我之間距離就被甩開了十幾二十天的路程嗎?

  這一回,伊森、則瑞、西格爾、鷹斯、沙利克等人三面合圍,丹西好像被逼入了死角,只能背水一戰,困獸猶斗。但所有這一切只是丹西露出的假象,目的就是引誘對手緊追不舍,將自己逼到河邊決戰。

  然而,到達河岸後,猛虎軍團發揮工程技術特長,凱日蘭提前建好浮橋,整個形勢就完全改觀!

  蠻子速度快又如何?光有速度者,欲速而不達。

  丹西的作戰計劃環環相扣,巧借地理資源,揚長避短,在行軍路線而非行軍速度上做文章,堪稱周密而巧妙。當然,要想完成這種復雜而精細的作戰任務,除了頑強勇猛外,更需要軍士們高超的工程技術和戰將出色的指揮才華。

  與任何新崛起的王朝一樣,猛虎自治領是一個充滿了活力的政權,在人才政策上,能夠做到廣開攬才之路,任人唯能,賽馬選將。丹西量才適用,讓手下將士各展其長。

  他的用才理念相當獨特,不是費力費錢地去招收最好的人才,而是在合適的崗位上,安排最合適的人去完成任務。

  也許,全大陸第一的謀士、騎將、步將、水將都不在猛虎軍團,但丹西手下各方面的人才都齊備,而且在各自的領域皆有一定的水準。當單獨比較時,他們可能並不突出,但凝合在一起,卻是一支相當可怕的隊伍。

  正如球隊之間的比賽,冠軍隊中也許連一個世界級球星都沒有,但他們照樣贏得勝利,捧走金杯,連全明星隊亦無法與之抗衡。而想要把這諸色人才捏合成一支同心同德、無堅不摧的團隊,其總教練──丹西的組織能力和用人能力至關重要,當然,領袖的重要性也正體現在這里。

  具體到這次於黃羊灘上鋪設浮橋,丹西就派出了原親衛縱隊的縱隊長凱日蘭擔綱領餃,去完成這項艱巨的任務。

  凱日蘭勇武過人,長期在維涅夫手下擔任軍職,鎮守奔流河東岸地區。此人水性極佳,通曉水戰及相關技術,兼之彪悍凶猛,故有「狗魚」的外號。命他在洶涌的古拉爾河上架橋,丹西顯然用對了人。

  軍隊穿越大河,不外涉水泅渡、搖船擺渡和架設橋梁等幾種方式。黃羊灘風急浪高,人馬無法涉水而過,制造船只又缺乏材料與人手,更兼太費時間,故而架設浮橋成為僅剩的一種選擇。

  雲一樣飄來飄去的游牧蠻族當然不會勞神費力地去搞什麼建設,去修路建橋,造福子孫,但在定居文明地區,架設橋梁的技術已經相當成熟。

  因商業的發展和相互交流的需要,一座座橋梁跨河而起,克服自然障礙,將河水斷開的商路連通,把兩岸的民眾聯結一起。

  在河道穩定,水流有規律的地區,架設的是永固式橋梁,比如按材料分為石橋、木橋、竹橋,按結構分為以梁鋪在橋墩上越過江河的梁橋、「拱券」而成的平橋等。

  在河道容易改向,水位漲落無常的地區,架設的是浮橋。這種橋以浮舟連結,以鐵索、粗纜等相系,可適應復雜的水情變化。

  在極少數河道很窄、水流卻很急的地方,也會有飛凌兩岸的懸橋出現。

  以上主要是民間架橋技術,使用時間一般都比較長。而在軍事上,則以架設臨時浮橋為多,而且在大多數情況下,陸軍需要水師配合,以便連舟結纜,迅速渡河。

  不過,本次草原逃撤戰,情況又有所不同。

  古拉爾河雖然在黃羊灘一段河道相對狹窄,但這條草原上數一數二的大河,在此處的南北兩岸間隔仍有兩公里的寬度,而且水流湍急,浪花飛濺,於此架設橋梁乃是一道棘手的難題。

  這里沒有水軍協助,連漁船都看不到一艘,遑論連舟相系了。重新造船,耗時費力,缺少材料。而且這條臨時浮橋,把蒂奇斯族眾和猛虎騎兵接應過去就行了,渡河之後,必須立刻毀掉,斷絕敵人加以利用的可能性。

  這座浮橋既要有一定的堅固性,能迅速接應戰士和非戰斗民眾通過,又要具有易毀性,再加上水情狀況不佳,時間緊迫,對於凱日蘭而言,確實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不過,這難不倒「狗魚」。凱日蘭用易造的木筏取代浮舟,造出一座不同於舟橋的新式浮橋──筏橋。

  筏橋的兩端,用巨大的地錨固定在古拉爾河的南北兩岸。地錨很沉,很大,很堅固,而且埋地極深。

  建橋時,首先安好南岸的地錨,將系好的筏子順河擺下。受水流的沖擊,鏈式的筏子成了一條斜線。然後,狗魚凱日蘭帶著幾個水性好的戰士,冒著刺骨的寒意跳入河中,牽著筏鏈游向對岸。最後,將筏鏈系在北岸的地錨上固定好。由於水流的作用,這座筏式浮橋並不是一條直線,而是彎成一個「)」形。

  這座浮橋寬十米,可容十余人同行,筏排累有兩層,相互之間以鐵索連結,保證其牢靠性。筏上系幾條粗纜,當作扶手,避免上頭的人立足不穩,跌入河中。

  浮橋上,各個連結的木筏不僅要捆綁結實,保證不被水流沖走,而且要具有相當大的承壓力,數十人的重量。整座橋必須能夠讓數千人同時上橋下橋,在筏橋上走動穿行。

  凱日蘭花了近兩月時間建成了草原上的第一座浮橋。今天,它馬上將迎來自己的第一批也是最後一批客人,將接受數十萬人腳、馬蹄和車輪的檢驗……

  「我說狗魚,你這橋行嗎?」穆斯塔法看著在筏子上嘩嘩拍打的水浪,吐吐舌頭問道。

  「沒問題,跟我來吧!」

  凱日蘭親自帶路,引領先鋒的胡瑪騎兵們過橋。當然,過橋的時候就不能騎馬了,必須牽著坐騎前進。

  木筏造的浮橋,自然不是很穩,踏上去,立感筏子底下水流的沖擊,筏排搖蕩掀簸,過河者膽戰心驚,盡皆凜容。

  可是,由於追兵很快就到,時間可拖不起,故而還必須加快步伐前進,趕快通過此橋。

  兩萬胡瑪騎兵牽馬先行,前去保護南岸的地錨和陣地,防止那里遭到不測。其余的胡瑪人和猛虎騎手立在北岸橋邊,維持秩序,防止因擁擠而發生事故,避免人為災禍的發生。

  婦女兒童享有渡河的優先權,其次是非戰斗成員的族眾,再次是戰斗人員,畜群、馬車等財貨被安排到最後。

  浮橋上很快就綴滿了過河的人群,就如一根樹枝上爬滿了螞蟻,從古拉爾河北岸向南岸緩緩流去……

  婦女、孩子都戰戰兢兢地抓著纜索前進。不過,他們不能停下腳步,很多人干脆閉上眼楮,扶著前面人的肩頭走路,不敢去看腳下翻騰的,令人恐懼的河水……



  由於猛虎軍團早有準備,派了足夠的兵士維持秩序,雖然偶爾有人不慎落水,被急流沖走,但整體上,這支逃亡隊伍是在有序而快速地渡河,效率還算不錯……

  丹西率殿後的猛虎騎兵和蒂奇斯騎兵很快也趕到了此處。

  眯眼看看渡河的情景,又掏出懷表估算一下速度,丹西的眉毛不由得皺緊了。

  「提奧,蠻騎部隊大概什麼時候會趕到?」

  「約莫八九個小時吧!」

  長達兩公里的寬闊浮橋,正常情況下,每秒鐘流量為六個人,每小時可通過兩萬一千余人,八個小時可通過十七萬二千多人,這次丹西、貝葉、摩盧三支部隊會師後,總人數大約二十一萬,那就意味著,當蠻族前鋒追上本軍時,還有四萬人留在河的北岸,未曾渡河……

  丹西心里默默地計算著。

  有人說戰爭是一門科學,有人則認為戰爭是一種藝術,爭論不休,莫衷一是。

  或許,戰爭中,這兩種因素都存在。一般而言,戰略層面的藝術成分更大,而戰術層面的科學成分越大,科技越是先進發達的軍隊,更講求科學而非藝術,更趨向於降低戰爭中的不確定因素。做出渡河擺脫敵軍追擊的決策,需要想像力和靈感;指揮實施渡河的戰術過程,必須精確地計算時間與效率。缺少任何一個方面,都無法完成既定的戰略目標。

  「我看懸了!」丹西以拳擊掌,揚手道︰「貝葉,趕緊叫人把馬車的車廂卸下來,在後方結成車陣,保護渡河人群的安全!」

  「是!」

  「孔狄、摩盧,你們帶親衛縱隊、尖犀騎隊和兩萬蒂奇斯騎兵在後方布陣防御,準備給蠻子們接風洗塵!」

  「遵命!」

  「霍夫曼,把咱們尊貴的俘虜押去後陣!」

  「是!」

  這次率軍逃逸,丹西命親衛縱隊將卡琳爾、赤拉維、戈列塔等草原戰俘帶上隨行,其目的就在於備不時之需。

  晚上八九點左右,北、東、西三路包抄的蠻族騎兵就將趕到這里,而照目前的渡河速度看,全軍能否在那之前通過浮橋抵達對岸,將打一個大大的問號。

  為降低蠻騎對渡河的干擾作用,丹西毫不留情地將這些身份尊貴的俘虜押上了防御前線充當肉盾,即便阻止不了敵人的進攻,能多拖一段時間也好。既然草原各族全都一意與猛虎軍團為敵,戰俘們的身價大跌,利用價值銳減,丹西自然也不會再跟蠻子們講什麼客氣!

  與媽媽、卡琳爾一起關在囚車里被押解著跟隨行軍的速帝,完整地觀看了這場運動逃撤戰的全過程,繼續豐富著自己的軍事閱歷。

  他看到了丹西是如何巧妙地指揮調度,如何一步步地將草原各族騎兵引誘上鉤,然後在黃羊灘北岸,上演這場別出心裁的,草原撤逃戰的最高潮一幕……

  同樣,草原小孩也終於意識到,在沒有實力的時刻,冒冒失失地闖入虎穴,將要付出何等可怕的代價!

  草原騎兵不喜防御,蒂奇斯獵戶在這方面有所提高,不過,比起猛虎軍團而言,所有草原防御技術都只能算小兒科。

  這片草原上的平坦河灘,沒有什麼地勢可借,適合騎兵馳騁突擊,非常不利於防御方的布陣。

  不過丹西素來崇尚攻守平衡,猛虎軍團長期在文明地區作戰,兵將通曉野戰防御。短短幾個小時之內,馬車車廂、樹干、木樁、壕溝、牲畜等可利用資源就被巧妙組合,布設出一座車城!

  數百輛馬車車廂被卸下來,呈一個不連續的半月形護住河灘,防御車中間,雜以土牆和尖木樁,布滿所有的空隙處。牛羊等牲畜被綁縛蹄腳,固定於地,在車廂之後再構築一道防線。

  車城有左、中、右三個出口,可供守軍向外反擊之用。

  車城前面豎起排柵,重要地段挖有壕溝,給車城再加一道盔甲。

  蒂奇斯獵手在前面挖上一個個無規則的散點陷坑,插上鐵簽、竹簽,覆上泥草掩蓋。此外,還有大量的捕獸夾被撒到車城之外,同樣都被蒂奇斯獵手們巧妙地偽裝隱蔽起來,以加大殺傷力。

  這座傍河而立的半圓形車城之前,疏散地圍著一圈蒂奇斯游騎弓箭手。「城牆」之後,也是蒂奇斯箭手,只是其排布密度大得多了。

  親衛縱隊、尖犀騎隊、摩盧的熊甲獵手隊等精銳部隊在「城內」各處集結待命,一俟車城防御體系消耗了游牧騎手的兵力,他們就會殺出來進行反沖鋒……

  車陣最外圈的北出口,上百個草原俘虜被排成一排,充當肉盾。這里有戈列塔、脫里花、阿刺魯、赤拉維、卡琳爾這樣的草原貴族或者戰將,也有在偵察兵大交鋒中俘虜的各族斥候,甚至連譚娜和她那個六歲的小孩速帝,脖子上都被架上兩把鋼刀,押到殿後車城前面充當人肉盾牌。

  而在這些人前面,丹西拎著烏龍棍,跨虎攜獅,倨傲地北望草原……

  看著此人偉岸的背影,速帝真切地感覺到,草原牧民送給丹西的「魔王」頭餃,確實是實至名歸……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0:05
第二十二集 第十章

  晝短夜長,天很快就暗下來。

  戰士們在黃羊灘上燃起篝火,以抵御刺骨的寒風。

  已經是十一月中旬了,位於高緯度的漢諾大草原上,又是一個勁風拂面的夜晚,氣溫相當低,稱得上嚴寒透骨。

  然而,為了保持軍事行動的隱蔽性,丹西禁止已經渡河的人在南岸燃燒篝火取暖,趁夜渡河的人也不許點火把照明,而必須摸黑過橋。

  從遠處看,只能望見北岸密如星辰的火點。在火光的照耀下,整個防御車城如同一座搖曳的塞堡,在寒夜里發散出神秘詭異的氣息。而南岸和河面處,卻是一片沉沉的黑暗。

  丹西正是要造成這樣的效果,將蠻子們的視線吸引在燈火通明的北岸,吸引在這座戒壘森嚴的「車城」上,殊不知在夜幕的掩護下,黃羊灘上有一條隱身於黑暗中的浮橋,飛越古拉爾南北兩岸。這就像一條地下暗河,悄然地奔涌流逝,將人流馬流從北岸傳送到南岸……

  從正午開始的這次橫渡,經過七八個小時的高效率、不間斷的行軍,十二萬蒂奇斯非戰斗成員、三萬胡瑪和猛虎騎兵,都已經借助那條搖搖晃晃的浮橋,抵達了古拉爾河南岸。無論戰士還是老幼婦孺,都咬牙忍受著刺骨的北風和逼人的寒氣,不點篝火,保持沉寂。

  在北岸的黃羊灘浮橋渡口處,尚余五六萬戰士,牽著馬兒,懷著焦切的心情,在橋頭依次排隊,準備上浮橋渡河……

  北、西、南三面都出現了麻麻點點的火光,恰似成千上萬的螢火蟲,朝黃羊灘越奔越近……

  呼呼的夜風送來了嘈雜的馬嘶聲。「咕咳」、「呼呵」等蠻族戰士的叫喚,以越來越大的分貝數漾入耳膜……

  大約八個小時之後,伊森、則瑞、西格爾、鷹斯、沙利克率領草原各族騎兵趕到了這里。

  二十幾萬蠻族騎兵終於會師,準備以壓倒性的兵力優勢,將敵人徹底掃滅!

  丹西也已經在此預候多時了。

  殿後掩護部隊憑恃「車城」,嚴防死守。

  其他的戰士們,隱身在河岸的黑暗處,手牽駿馬,排成長隊,等候上橋渡河。

  密密麻麻的火點群,匯集成一片火海,在距車城千步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

  烏雲遮住了星月。寒風在黑暗的原野上嗚咽,與馬的啾啾聲、羊的咩咩聲、牛的哞哞聲、士兵們的叫喊聲,混成一首悲壯蕭瑟的戰前序曲。

  肉眼所及處,黃羊灘戰場上出現了兩個巨大的火圈,無數的光焰,上接天際,耀眼殷紅,宛若一片晨霞。

  南邊是一個半月狀的環形火圈,明晃晃的火光,照耀著那座森嚴的車城和「城牆」後方戰士們憧憧的身影。

  距這個半月形火圈約千步開外,是一片無比遼闊、無比龐大的火海,從三面將車城團團圍住。

  各路蠻軍的指揮官齊聚北路中軍的前線地區,觀察敵陣,商議殲敵之策。

  伊森、則瑞、鷹斯、沙利克、西格爾,以及一大群依附強者,準備趁火打劫的草原小族頭目,都從本軍隊伍里出列,趕來參加戰前計議。

  「趁著會師之際,士氣高漲,我們應該馬上進攻,把病貓崽子、閃特瘦猴和食人生番一塊收拾掉!」連遭痛毆而憤懣滿懷,幾欲抓狂的西格爾,看到那些沾滿族人鮮血的仇敵就在眼前,恨不得立刻動手,將他們撕成碎片!

  「不可,不可!」鷹斯說道︰「我軍沒日沒夜地追擊敵軍,人馬已經非常疲憊,丹西又已經結車為城,布好了防御體系。馬上進攻,我軍損失極大。反正敵人已經陷入重圍,無處可逃,不如先歇息一夜,做好準備工作,明日進攻,更加穩妥一些。」

  確實,蒂奇斯族眾和衛護騎隊這些天來也在瘋狂打馬逃逸,為追上他們,各路草原蠻軍也累得汗水淋灕,人  馬乏。以疲敝之師,強攻丹西布置的車城,其損失定然是非常可怕。

  「丹西素喜故布疑陣,不憑藉目前有利形勢,抓緊時間進攻,誰知道他又會玩出什麼花樣?!」胡狼的傳統盟友沙利克理解西格爾的心情,同情西格爾的遭遇,自然替他說話︰「丹西這些破爛玩意,怎麼擋得住我們草原勇士的進攻!」

  誠如沙利克所言,像游牧蠻族這種擅長騎戰的軍隊,除非高大雄峻的堅城,任何其他東西都不可能真正阻擋得了他們的進攻。車城防御體系雖然頗有創意,但面對兵力數倍的蠻族騎兵,也只能是多拖延一會時間,多消耗一些人命而已。

  「誰今晚要打,就帶自己本族的人上,我們鳩蠻人得好好歇息一下,明天方才進攻!」則瑞憐惜本族戰士的性命,不願意這樣損耗兵力。

  ……

  蠻酋們議論紛紛,伊森沉著臉,並不發言。他眯眼遙望南邊,若有所思,無上魔功已經悄悄運起,雙耳耳垂更是微微顫動……

  「報告!丹西派來信使!」

  「什麼信使!斬了示威!」提到信使,西格爾就來火。

  「慢!帶他來見!」伊森終於插話,抑制住西格爾的偏激舉措。

  沒幾分鐘,舉著一桿白旗的霍夫曼,在幾名蠻兵的「衛護」下來到了蠻酋們的面前。

  「猛虎軍團侍衛官霍夫曼,向諸位表達領主的講和善意!丹西領主懇請戈勃特大汗,以及諸位尊貴的首領,在陣前相會,共商草原大計!」

  「去你娘的蛋!善意?善你媽個頭……」

  「大汗有恙在身,」伊森揮手制止西格爾等人的咒罵︰「不宜在陣前凶險之地相會。丹西領主如果真有講和誠意,可以前來這里一會。草原人光明磊落,無論談判結果如何,都保證他來去自由。」

  「草原人各種背信棄義的光輝壯舉,我不願再提,丹西領主萬乘之尊,怎能孤身冒險?!」霍夫曼冷笑道︰「在我軍手里有大汗的親兄弟戈列塔、西格爾族長之妹卡琳爾、沃薩大將赤拉維,至於阿刺魯、脫里花等各類尊貴的草原豪杰,數不勝數。這麼多人,難道請不動大汗屈尊挪步,抱恙一見嗎?!難道真如傳聞所言,大汗已不理軍政,伊森先生才是真正的當家之人?!」

  霍夫曼這下算是點到了伊森的痛穴。雖然伊森將戈勃特、則尤變做傀儡,把握了兩族實權,但在將兩族各部落酋長、首領全部換成自己的心腹之前,他辦任何事情,都必須打出戈勃特和則尤的旗號,挾天子以令諸侯。而丹西似乎隱約覺察到了這一點,故而以人質相要挾,能多拖延一會時間,就多拖延一會。

  「那好!咱們就各帶五十名衛兵,在陣前會面!」伊森冷笑起來︰「有請戈勃特大汗!」

  為了保證陰謀不至外泄,戈勃特和則尤這兩具傀儡雖然躲在重重帷幕的馬車里,但無論如何,伊森都得把他倆帶在身邊方才放心。

  霍夫曼轉馬飛速離開,回去向丹西匯報。

  「我去挑選衛兵!」則瑞抖馬欲動。

  「不必了!」伊森獰笑著制止則瑞道︰「傳令全軍,做好進攻準備!」

  「為什麼?!」鷹斯駭道。

  「丹西明顯在拖延時間,好想辦法渡河逃跑。」

  「渡河?!」

  「這種水位,這種水勢,怎麼可能呢?!」

  蠻酋們幾乎不敢相信,議論聲又起。

  「沒錯,河上似乎有人馬在活動。啊!對岸也有人聲和馬嘶!」伊森將手攏到耳邊,俯身側首傾聽︰「丹西這個臭小子,沒準在造幾排木筏偷渡!」

  伊森內功之深厚,確實是駭人聽聞!盡管刮的是北風,盡管隔開了數公里遠,盡管丹西禁止點火,禁止喧嘩,可氤氳老妖依然憑藉其無上魔功,聽得到數公里遠處的微弱聲響!

  而在其他人眼里,河面上、河南岸一帶,只是一片漆黑的荒野。丹西的防範措施和各處的嘈雜鼓噪,也完全掩蓋了渡河者和抵岸人群的聲響。

  當然,伊森自己也沒有想到凱日蘭已經造好了浮橋。按老妖估算,猛虎軍團即便想造浮橋,只怕也至少得好幾天工夫。他最擔心的,還是丹西自己見勢不妙,乘木筏渡河逃生。

  「可在洶涌的河水里,這時候造木筏又能逃脫幾人?!」則瑞猶豫道。

  「其他人我不管,」伊森冷哼一聲,攥緊了拳頭︰「可丹西本人,我必須生擒!」

  「我說過嘛!咱們必須馬上進攻!」西格爾咬牙切齒道。

  「可丹西布置有車城,而且,他們有大汗的兄長和許多俘虜……」鷹斯仍在猶疑。

  「這個破車陣,我自有辦法!」伊森冷聲道。

  「至於戈列塔等俘虜如何解救,」此時,戈勃特的馬車也被幾名伊森的心腹巫師牽到了陣前,伊森一掀車簾︰「我們靜聽大汗的指示!」

  隨著車簾的撩起,出現了戈勃特黑氣滿臉的頭顱。

  「呃,為著草原萬世安寧,為了無數犧牲的戰士和族人,大家不要有任何顧忌,殺光仇敵,生擒丹西!」

  這會兒,丹西等人正聽完霍夫曼帶來的消息,一起商議如何借談判之機來拖延時間。

  「貝葉、摩盧,你倆謹守車城,不可有一絲懈怠!」

  「是!」

  「霍夫曼,去挑選五十名好手,周護安全!」

  「是!」

  「孔狄,你隨我同行,一俟對方有異動,咱們就立刻動手。」

  「遵命!」

  「穆斯塔法,你帶兩千騎兵在陣前做好接應準備!」

  「放心吧!」

  「那好,咱們……」

  「怎麼回事?!蠻軍有動向!」丹西話未說完,一直默默觀察敵情的貝葉突然打斷丹西的布置,叫嚷起來。

  黑暗中,兩軍陣前的緩沖帶,傳來隆隆的蹄聲,隨風還送來無數牛馬的慘嚎與驚叫之聲!



  「賤種!」丹西勃然變色︰「伊森看破了咱們的計劃,正在放牲牛攪陣!」

  牲攪敵陣,乃是草原騎兵對付擅長防御的部隊的一種惡毒戰法。如果草原蠻兵踫上精銳善戰的步兵,對方能忍受蠻騎的騷擾突襲,結成堅實密集的陣形,或者挖掘野戰工事防御,一時又很難打破其防守體系,那麼蠻族就會驅趕牛群、劣馬等牲群,做第一波攻擊。這樣,既消耗敵軍的箭矢,又有可能沖垮敵陣,至少可以令其軍陣或防御體系受到極大的破壞和攪亂。

  「快,準備防守!準備防守!」貝葉喝令道︰「把這些俘虜押回去!」

  牛群不會認人,不會因前邊尊貴的戰俘而稍停腳步,丹西的肉盾計劃失靈,只好先把這些俘虜押回後陣,等將來再看能否有其他的利用價值。

  蒂奇斯戰士們盡皆引弓張弦,躍馬拔刀,驚恐地聽著前方傳來的,令大地都顫抖的隆隆牛蹄聲。

  一道火蛇在他們身前刷地點燃,那是給火箭手準備引火帶。

  在車城的前方的兩軍緩沖帶,蠻族牧人們手擎大棒,舉著火把,吆喝著,摧打著,驅趕成千上萬頭長有銳利犄角的蠻牛向車城沖來!

  牛兒被嚇瘋了,發出恐怖的吼叫,成陣成趟,從四面八方向「車城」亡命奔來!

  無數的蠻牛,兩眼充血,低下頭顱,亮出堅實的犄角,發狂般猛撲而來,就如傳說中的魔獸一樣可怕,直看得人心驚膽戰!

  「鎮定!鎮定!」

  丹西運起內力發出的命令,直達車城的每處角落,就連蠻牛驚奔的可怕蹄聲也無法蓋住他的聲音。

  「預備……」

  「放箭!」

  看看牛群進入射程,丹西長棒一揮。

  無數火箭升空,像一群群雛鳥掠過牛陣的上空,發出嗖嗖的鳴叫!

  薩格爾城。

  城西富人區矗立著一座富麗堂皇的大宅院,正是議長陸埃達亞的住所。

  主人的臥室里,門窗緊閉,厚厚的窗簾遮住了一切光線,隔絕內外。僕役全都被遣走,一盞微弱的油燈下,陸埃達亞與史吞拿相對而坐。

  其實在一個幽暗的角落里,還坐著一個不露真面目的人。此人從頭到腳都用黑布裹住,全身也籠罩在黑暗中,兼且一動不動。若他不說話,即使肉眼仔細地分辨,也難免會把他認作一件家俱,而不是一個人。

  昔日俊美迷人,富可敵國的陸埃達亞,此刻滿臉黑氣,兩眼無光,一副失神落魄的樣子。

  「呃,這是,這是海港同盟各佣兵團的防御部署和作戰計劃。」

  「給史吞拿就行了。」古怪的音節響起,令人倍感詭異。

  陸埃達亞轉而將一卷信軸遞給史吞拿。

  「呵,父親大人,果然是布防陣圖和反攻作戰計劃!」鷹目鉤鼻的史吞拿翻閱著厚厚的卷軸,話語里掩飾不住自己的興奮之情。

  蠻牛一排排得被撂倒在地,痛苦的牛吼在車城之前響徹夜空。

  牛群給弓箭打散,給守軍頂了回去,可草原牧人非常有經驗,他們用棒打,用火燎,用長鞭抽,驅趕著牛群重新撲來。

  守衛車城的蒂奇斯獵手,不敢有任何松懈,不停地抽箭、引弓、點火、發射,抽箭、引弓、點火、發射,把膀子都累得酸疼不止。

  這一番牲牛攪陣,連續數波沖擊,最終都被蒂奇斯守衛部隊打退。數萬蠻牛喪身於車城之前,草原上到處溢漫著紅燒牛肉的誘人香味。

  不過,這些畜牲把車城前面的柵欄沖倒、鹿柴撞垮、壕溝填滿,蒂奇斯獵人精心布置的陷阱、捕獸夾等也全被掃蕩一空,車城直接袒露在蠻騎的刀鋒之下。此外,半月形車城還有十幾處地方被  們沖出缺口。

  蠻兵們閃開通道,放一些僥幸生還的蠻牛們通過,然後,不給對手以喘息的機會,踏著香噴噴的牛尸,發起第二輪沖擊!

  這一輪沖擊,尤令人膽寒。

  如雷的馬蹄聲,隨風傳來!

  敵騎尚未近身,無數的火箭、火把已經在雙方軍隊的上空穿梭,造成大面積的流血。

  幸得丹西有所準備,特意從河邊取水,澆濕車廂和戰場的地面,在重要的防御物罩上生牛皮,防止了火災的發生。

  兩軍的遠端接火很快結束,疾如颶風的草原騎兵瞬間就沖到了車城之前!

  兩軍短兵相接,立時掀起滔天血浪!

  對於丹西的車城防御圈,伊森也有所準備,他派出打頭陣的,都是騎著良馬的優秀戰士。這些人馬術極佳,很多騎手勒馬一躍,竟然能飛過車城障礙,直接殺入「城牆」後的蒂奇斯防衛部隊中!

  雖然不再吃人,但有「生番」美稱的蒂奇斯人,可不是好惹的主,比之普通的草原民族要更加野蠻,更加凶猛,更加頑強。他們戴著面具,插上駭人的獠牙,舞動著火把與獵刀,與殺入車城的游牧戰士廝殺在一起。

  兩方的箭矢為避免誤傷自己人,都開始朝向敵軍的縱深處。雨點般的火箭群,對擦而過,在敵人二線部隊的頭上簌簌地砸落。

  戰場的最前線,攻守兩方正在進行著殊死肉搏。

  為了盡快突破車城防線,活捉丹西,防止敵人逃跑,伊森派出的先頭攻擊部隊就有四萬人之多。他們利用寬闊的地形,從各個方向同時發起猛沖,朝著敵陣冒死突進。

  蒂奇斯勇士憑藉車城掩體,寸步不讓,頑抗死戰,將游牧騎兵一浪高過一浪的攻勢一一打退。

  攻守雙方都殺得如痴如醉。

  刺骨的寒夜里,竟然人人都汗流浹背……

  前線陣地上,血肉濺灑交織。密不透風的刀劍火矢,在戰場的每一個角落里起起落落……

  車城的第一線陣地由一萬蒂奇斯戰士把守,盡管人數遠少於進攻的草原騎兵,卻借助工事,頑強的抵擋住了敵人的攻勢。

  「反擊騎隊準備!」

  看看時間,通觀戰場局勢,丹西擎起烏龍棍。

  早已養精蓄銳多時的親衛縱隊、尖犀騎隊、熊甲衛隊,全都拔刀出鞘。



  「殺!」

  隨著烏龍棍向前疾揮,孔狄率領尖犀騎隊,摩盧率領熊甲衛隊,丹西親自帶領親衛縱隊,朝東、北、西三個方向同時發起反沖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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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集 第十一章

  東邊那糾纏的戰線上,呼地沖出一面招展的旗幟!孔狄率領兩千尖犀騎士,一下把圍攻東門的游牧騎兵沖得七零八落!

  旋即,西邊的戰線上,摩盧帶領自己的親兵,兩千熊甲衛士,碾碎了擋道的蠻兵,殺出車城!

  尖犀騎隊從南到北轉戰萬里,歷經無數血戰,剩下的這兩千老兵戰士,乃是猛虎軍團中精銳中的精銳。

  熊甲衛士是以野蠻著稱的蒂奇斯民族的族長之親兵,平日專門在迷霧森林里獵熊為生,乃是野蠻人中的野蠻人。

  這兩支部隊突然從東西兩肋殺出,將圍攻車城的游牧騎兵切出一道粗粗的傷口!

  孔狄與摩盧身先士卒,冒火沖煙,帶著部下左突右殺。

  兩名主將都是悍勇的猛士,摩盧舞動著叮當作響的曲柄刀,見人就砍,逢人便殺!孔狄更絕,因為身穿狄龍贈送的金絲背心,不怕刀矛棍棒,不避一切打擊,像不知疲倦的殺麥人,不停地揮動重劍,貪婪地收割著生命!

  強悍的尖犀騎士和熊甲衛兵,緊跟在兩名煞神般的主將之後,宛如群狼緊隨母狼。兩支反擊騎隊,這里穿,那里插,擋者披靡,如烈火般燎過草原!

  受到這突如其來的反擊,圍攻車城的游牧騎兵像一條受了傷的巨龍,在車城前翻滾,恐怖的呼嚷聲從戰線這頭一直傳到戰線那頭。

  盡管游牧戰士們以大無畏的精神拚命反抗,但他們總是頂不住,總是立不穩腳,不得不節節敗退。

  在鋼人鐵馬的萬鈞雷霆壓力下,游牧戰士抵敵不住,不自覺地朝後方靠攏。自東西兩翼殺出的這兩彪可怕的反擊騎隊,如同兩條鐵臂,壓迫著蠻騎朝中間陣地的方向,也就是北方潰退。

  不過,北邊可不是什麼安全的場所。

  當北面陣地上的蠻騎們數量越來越多,越來越密,被兩翼殺出的孔狄和摩盧越壓越緊的時候,丹西親自率領親衛縱隊的兩千騎兵從這個方向殺出!

  這支超級精銳騎隊,我們前面已經做過介紹。雖然本次他們未著重甲,輕裝上陣,但摩盧將本族最好的熊皮戰甲送給了這些驍勇的騎手,令其防護力大幅提升。經歷大荒原兩場血戰,雖然人數僅為以前的五分之一,但留下的全是格斗、馬術、戰爭經驗等各方面都無可挑剔的精兵強將。

  他們的殺出,對於圍攻車城的游牧騎兵而言,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手持閃動著銀灰色光芒的烏龍棍,丹西恍如一尊天神,胯下王虎,側隨猛獅,直若能吐火噴煙。沖到哪里,哪里的來敵就像被閃電擊著了似的,紛紛落馬。親衛騎士緊跟在領主身後身側,如疾風狂颶,摧折著密林幼樹,橫掃草原上的一切蠻兵。

  盡管游牧戰士勇戰不歇,但他們被長劍砍傷劈死,旋身落馬,他們為矛刺戳落塵埃,像毒蟲一樣在地上扭動……

  參加過大荒原之役,見過親衛縱隊雄姿的蠻兵,自然知道厲害,趕緊溜身後退。那些魯莽冒失,頭一次跟猛虎軍團交手的草原戰士,不服氣地沖上來廝殺,卻只能白送性命。很多血性青年,甫一沖至,尚未反應過來,就已經化作了刀下厲鬼、蹄下僵尸,進了地獄都是個糊涂鬼,不明白自己是怎麼死的。

  待得這三支騎隊勝利會師,合三為一的時候,游牧騎兵終於潰敗,第二輪沖擊被完全粉碎。

  幸好,這些草原騎手生性機敏,逃跑功夫一流,丹西也無意追趕,故而撇下萬余尸體後,大部分人還是得以僥幸逃生。

  當然,他們也並非全無所獲。這輪沖擊,蠻騎將本就簡易構築的車城撞得千瘡百孔,如同一面篩子,防護力大大減弱。

  伊森不指望一下就打敗敵軍,當第二輪攻擊騎兵潰敗時,第三輪次的進攻部隊已經集結完畢。

  老妖雖憑藉無上魔功聽到河面與對岸有人,但卻以為丹西是以砍樹造筏的方式渡河,沒能想到對方在這種洶涌的水面上已經架好了浮橋,其渡河效率會如此之高。

  是故,他采取的是輪番沖擊,攻破對手的防線後,再集中兵力總攻,一舉殲敵。他之所以急著進攻,目的在於把丹西拖住,不讓其脫身,以便將他生擒之後,變做自己的第三尊傀儡。

  老妖心里最怕丹西撇下軍隊獨自逃生,看到丹西親自率軍反擊,伊森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進攻!」隨著老妖手中的令旗揮動,蠻軍的第三輪沖擊又開始了……

  「丹西領主,」貝葉喘吁吁地跑上來道︰「其他戰士已經渡河完畢,僅剩殿後的兩萬人了!」

  頂住連續兩輪進攻,又有兩萬多蒂奇斯戰士渡過古拉爾河,抵達了安全的南岸。

  「領主大人、孔狄將軍,你們已經仁至義盡,蒂奇斯人銘感五內!」摩盧說道︰「請貴軍趕快渡河,這里交給我們好了!」

  聽著游牧聯軍的三輪攻擊部隊正從遠方呼嘯而來,丹西一揮棒,果斷下令︰「那好,蒂奇斯盟友斷後,其他人,隨我來!」

  「熊甲衛隊、蒂奇斯漢子,跟我來!」摩盧揮動曲柄刀厲呼。

  兩萬殿後部隊立刻分作兩撥,兩千熊甲衛隊和五千蒂奇斯戰士跟隨摩盧在車城繼續抵擋,其他人跟著丹西向浮橋奔去。

  時間就是勝利,時間就是生命,無論對進攻者、逃逸者還是殿後掩護者而言,都是如此……

  把精兵放到後面渡河,丹西確實是有所考慮的。

  苦娃和甜妞三蹦兩跳,幾下就躍過了晃動的筏橋,安全地抵達南岸。

  親衛縱隊、尖犀騎隊等精銳部隊,手牽戰馬,大步流星,在搖搖晃晃的浮橋上依然能穩住身形,奔走如飛。其他的蒂奇斯人也驅除恐懼心理,緊緊地跟在身後,以最快的速度過橋。

  比起前面的族眾而言,他們的渡河效率提高了一倍不止……

  而在殘破的車城處,艱苦卓絕的阻擊戰也已經開始了……

  「任何時候,都不要得意過了頭。欲辦成大事,就得處處小心,時時留意。」古怪的聲音再度在暗角里響起︰「就像咱們那上百萬金幣一樣,算計半天,最終打了水漂,反讓丹西撿了個便宜。」

  丹西只撈錢不收地的戰後條款,顯然有些出乎黑衣人的意料之外,不僅完全打亂了他的計劃,而且還白白損失了大筆金錢。

  「可是,塞爾人已經答應……」

  「算了吧!幾個小島,安插幾名軍官和政吏,能值幾個錢?!」古怪的音節里略有些惱怒。

  史吞拿知道父親的脾氣,不敢再辯解了。

  沉默一會後,他似乎害怕這種壓抑的氣氛,又忍不住道︰「還是父親大人厲害,聖功練成之後,咱們……」

  「別拍馬屁了。為這個不通武功的陸埃達亞,竟然耗費了我數年功力,若非迫不得已,我肯定覺得不值!」黑衣人嘆口氣︰「聖教神功,我今年方才修煉圓滿,憑現在的功力,最多再控制一個人……」

  「那又如何?!就這,世上還有能跟父親比肩者嗎?!」

  「為人切勿自大。且不論東西戰神,就是這本教之內,我還有一位師兄,他入門比我早,練功比我勤,昔日我倆在伯仲之間,今日要是遇上,可就難說嘍!」

  「難道那則傳說是真……」

  「說來話長,以後有機會,我再告訴你吧!」古怪的聲音里溶入一股凜冽徹骨的寒氣︰「史吞拿,你定要記住,為了家族的興旺,我這身總壇主祭的法衣,絕不那麼容易得來的!」

  丹西、孔狄、貝葉等人帶領親衛縱隊、尖犀騎隊以及萬余蒂奇斯騎兵踏著浮橋越過了古拉爾河。

  既然迷惑示偽的計策已經失靈,為了讓大家不被凍壞身子,丹西放開火禁,同意點燃篝火照明取暖。

  立在南岸的河灘上,丹西極目北望。

  對面的廝殺還在繼續。

  南岸與河面上一點火,數以軍團計的星星點點的火海,把大軍已經渡河的情況暴露無疑。伊森一看這形勢,頓時急壞了,他立刻帶頭提前發起總攻,希冀能逮到幾個足值的獵物,尤其心存僥幸是,捕獲自己夢寐以求的獵物──丹西!

  因車城的殘破不堪,又蒙受數十萬蠻軍的大舉進攻,盡管摩盧帶領拚死阻擊,七千蒂奇斯人還是抵擋不住,被迫邊打邊撤。

  車城已經完全被突破,剩下利於游牧騎兵縱橫馳突的平坦場所。蒂奇斯人半圓形的防御圈縮小到不足原來的十分之一,全軍被擠到了河灘的一處狹小的地域,倚著浮橋,邊抵抗邊渡河。

  蠻族大軍像一群叼住半圓形肉餅的惡狼,狠狠地撕咬,條條火龍不斷地插入、切割、吞噬,將蒂奇斯肉餅越切越小……

  丹西、孔狄等人在南岸的下橋處舉著火把,焦急地向逃過來的蒂奇斯戰士打聽摩盧何在。蒂奇斯人以崇敬而感激的口吻向岸邊的人解釋,摩盧族長命令其他人先撤,自己帶領熊甲衛隊浴血抵擋游牧騎兵的突擊,護衛這條最後的生存通道……

  「媽的!這個生番頭目,怎麼不長腦子!」

  丹西無法理解蒂奇斯首領的奮不顧身拯救族人性命的行為。

  蒂奇斯人雖然開化不久,但這些野蠻人卻有著樸實而誠摯的情感。在他們看來,所有的族人都是自己的兄弟姐妹,都是自己的親人,為了這些人,人們甘願犧牲自己的生命。就如丹西為了自己孩子,甘願置自身於險地一樣。

  對岸的防御圈越縮越小……在丹西發動下,很多人沿岸呼喊著摩盧的名字,要求這位英勇的首領趕快渡河撤退。丹西自己也立在橋頭,焦急地遙望對岸。

  大部分人已經安全撤離,一俟摩盧渡河,丹西就將斬斷鐵索,斷絕草原蠻軍的渡河之路。當然,留在對岸的盟友的生路,也會硬生生地被截斷……

  陸續有墊於最後的熊甲衛兵帶傷逃回,然而卻不見摩盧的身影。

  「摩盧族長!」

  「摩盧族長!」

  呼喊聲越來越大,無數的火把開始向岸邊涌去……

  摩盧此時也是有苦難言,千余熊甲衛士正在做著最後的頑抗,誓死也不後退一步,用血肉之軀抵擋著蠻軍的猛攻。然而,人數的劣勢使得他們一排排地倒在血泊之中。伊森更是如鬼魅般在前頭開路,金鋸到處,十幾二十個勇悍的熊甲衛士被甩出一道血瀑,飛上半空!

  防御體系很快就會被攻破,蠻軍很可能沖過浮橋,過岸去屠殺包括自己兒子在內的族人,為徹底斷絕他們重新利用此橋,必須在北段也加以完全毀壞。

  「斬斷浮橋!斬斷浮橋!」

  摩盧一邊怒吼,一邊提著一柄長斫斧在北岸渡頭猛剁。一枝毒箭插上了他的箭頭,可蒂奇斯首領渾然不覺,全身的肌肉擰成虯龍狀,揮動斫斧猛劈!

  「匡!」

  北岸一條鐵索被斫斷,浮橋像條受傷的蛇一樣扭動,一些正在渡河的蒂奇斯人被甩落河水中,其他人則緊拽著纜繩,俯身抱住木筏,往前爬行著前進。

  伊森像一只夜梟一般飛身而起,凌空朝摩盧撲來!

  「咚!」

  「匡!」

  轟鳴中夾雜著一聲悶響,摩盧的天靈蓋被伊森金鋸擊碎的一刻,第二條鐵索也被斫斷了!受水流的沖力,筏橋刷地一下朝東甩去,從「」」形變成一條斜線!

  驚叫聲中,橋上又有幾十個蒂奇斯人被甩落到河水中。其他人則繼續手足並用地朝南岸爬去……

  提奧和馬塞拉斯拖住哭喊著沖向河邊的摩瓦,孔狄和穆斯塔法指揮人們扔出纜繩,將落水和筏橋上的蒂奇斯人救上岸來……

  丹西拄著烏龍棍,伊森一手提著摩盧的人頭,一手執著沾滿人血與腦漿的金鋸,面無表情地隔河對視。盡管是夜間,還隔開了兩公里遠的距離,但內功精湛、目力極佳的兩人,都能借助對岸的燈火,感受到對方眼中那股仇恨的烈焰。

  兩人中間,是暗夜下涌動不息的古拉爾河水……

  當天夜里,接應完剩余的一些蒂奇斯人過岸後,猛虎軍團和蒂奇斯人將南岸的鐵索也悉數斬斷,長長的筏橋被砍成木屑碎片,深埋地下的地錨也被挖起,徹底破壞了這條苦心構築一個多月的浮橋,同時也斷絕了草原蠻軍將此重新利用以快速渡河的希望。

  在祭奠了摩盧的英魂之後,丹西親自主持儀式,把因父親戰死而淚水漣漣的摩瓦找來,按蒂奇斯傳統儀式和中央走廊的教會儀式兩套規矩,給小族長加冕。為避免今後節外生枝,也配合蒂奇斯人殺生祭祖的傳統,阿刺魯、脫里花及其家族死黨,被悉數宰掉,替摩盧殉葬。

  改組後的蒂奇斯族,由馬塞拉斯主教輔佐政務,提奧輔佐軍務,所有蒂奇斯人都向新族長宣誓效忠,猛虎軍團則做出永遠保證摩盧家族地位的莊嚴承諾。

  搞完加冕儀式後,丹西不稍做停留,便即啟程南下……

  蠻族聯軍眼看著對岸的火海向南涌去,卻只能徒呼奈何……

  冬季來臨的時候,塵埃緩緩落定,喧囂漸漸遠去,草原之戰終於告一段落。

  丹西將戰爭定位為有限戰爭,不與蠻兵糾纏,率軍脫身離去,這一戰略選擇,應該說是富有遠見的。

  因為自然條件、人文地理和歷史傳統等諸方面因素的影響,漢諾大草原各族達不到圍欄畜牧的定居牧業文明程度。



  游牧這種低等級、低層次的生活生產方式,必然帶來產出的低效率︰土地利用率低下,同等人口要比定居文明佔據數十上百倍的空間方能生存;破壞草場,過度損耗本就貧瘠的自然資源;受自然界的影響過大,生存方式極不穩定,稍有天災,就會引發人禍。

  游牧的生活生產方式,造成了在漢諾大草原上,生存資源的總體匱乏,而水草在各處的不均勻分布,更加劇了生存的壓力。

  各種因素的共同作用,相互影響,最終擰成了一個無法解開的死結,草原上總有相當比例的人,無法靠自己手里的資源,填飽肚皮活下去。除非自願餓死,否則就必須向外轉嫁這種生存危機。

  生存危機有兩種轉嫁方式︰向外轉嫁和自相殘殺。

  從目前的形勢看,向草原之外轉嫁危機已不可能。

  猛虎軍團抽身離去,在死亡峽谷北口構築北風堡和堅固的防御工事。他們剛剛打完大勝仗,威名遠震,在加入了蒂奇斯族眾之後,聲勢更為浩大。

  這種形勢,比之李維駐守的陰風堡還要可怕。遭受連番浩劫的漢諾大草原,全體聯合起來,也許在大草原上敢於向丹西叫板,可到南邊打陣地戰、攻城戰,暫時卻看不到任何勝機。

  老妖可以借特定形勢、有利機會和適合蠻騎作戰的廣闊戰場,糾合全草原之力進攻猛虎軍團及其盟友。可是,一旦猛虎軍團躲到堡壘里,隱身在蒂奇斯這道屏藩後頭,打不著了,其他各族定不會跟他去南部撞牆。

  戈勃特當年的號召力絕非現在的伊森老妖可比,可他連破蠻岡的野戰營壘都打不動,最終只能大敗而還。此時,要各族兵馬跟著一個彗星般突然崛起,並無什麼值得稱道戰績的詭異老巫師,去攻打北風堡的城牆,完成此前戈勃特都未能完成的軍事任務,他們肯定不干。

  無法向外搶掠,就須眼光朝內;失去了共同的敵人,游牧各族必然要尋找新的洗劫對象。解不開的生存死結,只有屠刀能斬斷。自相殘殺,最終仍然不可避免。

  丹西的金蟬脫殼,猛虎軍團這個巨大的威脅離開草原遠去,看似凝成一塊鐵板的草原各族兵馬,立時分崩離析。

  黃羊灘北岸的蠻族聯軍,眼看追上蒂奇斯南遷族眾無望,搶掠財富、擄捉奴隸、向丹西報仇等戰略目標悉數落空,因找不到敵軍,臨時組建的草原聯盟迅即瓦解。

  鷹斯、沙利克、西格爾等人都不跟伊森打聲招呼,當夜即各引本族人馬離開,返回基地去度冬。

  各個參戰小族也一哄而散。

  有些心有不甘的小族,為了彌補這趟戰爭中一無所獲的遺憾,甚至在半道上就相互揪打起來……

  誠如丹西所料,草原各族為了生存,是非常現實的。猛虎軍團越急於控制草原,把他們逼得越緊,他們就越團結,越戮力同心地跟眼前的大敵拚殺,可一旦撒手不管,共同的威脅消失了,他們就會自己捉刀相向……

  伊森控制了鳩蠻沃薩兩族的實權,可以在兩族內部調控和整合資源,消除兩族間的沖突。但除非能控制整個漢諾大草原,否則老妖也解決不了這種系統性的生存危機,無法消弭,甚至舒緩這種不可調和的內在矛盾。

  相反,欲望是沒有止境的,為了擴張自己的權力範圍,為了把猛虎軍團引出來,為了抓住並控制丹西,伊森反而和其他各族產生了根本性的利益沖突。

  老妖倒是很想施展搜魂大法把所有各族的首領全都控制住,可惜,他的真氣再充沛也是有限的。對則尤,特別是對內功深厚的戈勃特實施的精神控制,極大地耗費了他的內力,再同化一人,估計至少十年內他都別想恢復原有的神功。

  老妖可不願意再把功力浪費在某個草原首領身上,而是將這個指標預留給了丹西。對於不聽話的其他各族,伊森采取了武力征伐策略,對小族消滅、並吞,對大族威脅、攻打,強行將他們裹脅進自己組建的反猛虎自治領聯盟……

  經歷了南征閃特失利、南部草原大追擊和勞而無功的追殺生番等一系列軍事行動後,漢諾大草原的實力格局出現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沃薩、胡狼兩族損失最為慘重,不僅從第一集團跌落,即便在原第二集團里也被排到了很靠後的位置。

  伊森控制的鳩蠻沃薩聯盟,成為草原上最強大的軍事集團。這個聯盟不僅極富侵略性,而且大開歷史倒車,把巫師的地位提高到世俗武士之上,故而又有人稱之為「巫師同盟」。

  至於蒂奇斯人,則是成為另一股令人刮目相看的力量。

  憑藉猛虎自治領的軍事、政治、經濟支援,趁著胡狼人式微的機會,他們霸佔了南部草原大片牧場,獲得了一個優越的生存基地。

  在猛虎自治領不遺余力的幫助下,該族從軍事、經濟、文明程度等各個方面不斷增強自己的實力。

  從純軍事力量上講,蒂奇斯人不及巫師聯盟,但從綜合能力以及發展後勁上看,他們卻相當令人畏懼。何況,猛虎自治領是他們堅實的後台,一旦出現蒂奇斯人無法應對的局面,那只曾肆虐草原的猛虎,又將義無返顧地承擔起宗主國的責任。

  盡管蒂奇斯人逐漸從草原上最貧寒的民族,逐漸發展成最富裕的民族。不過,那頂「野人生番」的帽子,總是被牧民們掛在嘴邊,無法脫去。

  以上兩大集團態度分明,在各個領域中都針鋒相對地展開競爭,故而又有人把漢諾大草原上的這段「後戈勃特時期」,戲稱為「巫師戰野人的時代」。

  當然,其他的大小民族也非只當陪襯,毫無作為。

  古雷托和格立西繼續發展。胡狼人休養生息,努力地舔拭傷口,靜候重新崛起的時機。其他各族也都奮力在夾縫中求生存,求發展……

  作為主要的戰爭策源地,作為猛虎自治領的北方大患,漢諾大草原上的殺戮風暴暫時停歇了下來。不過,另一場風暴已經在悄然醞釀。

  這場風暴,不是來自草原,而是來自更為遼闊,更為凶險的海洋……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0:06
第二十二集 第十二章

  晝更短,夜更長。天氣越變越冷,嚴冬邁著快速的步伐君臨人間。

  寒風料峭,從人們嘴里呼出的是一團團的白絮。沼澤成為板結的凍土,地上沮洳積水上都結了一層殼。

  奔涌不息的古拉爾河也開始結冰,看樣子,過不了一兩個星期,就會冰封河面,允許人馬橫越。不過,草原各族蠻軍早已作鳥獸散,各自回去度冬。而且,即使蠻子們都在,他們也無法再追,因為丹西率數萬騎兵衛護著十幾萬蒂奇斯遷徙族眾,已經穿過南部草原,成功抵達了最終目的地──北風堡基地。

  丹西親自率軍開上茫茫草原去接應盟友,北風堡基地里,無論官民兵將,全都伸長脖子翹首向北,或張望,或期待,或祈禱……

  在這些焦急期盼的人里頭,地位最高的不是自治領左相安多里爾軍師,而是領主夫人美芙洛娃。

  中央郡的戰爭已經結束數月,北方戰場雖然捷報頻傳,但丈夫一直沒有率軍返鄉,美芙洛娃有些耐不住了。

  巨木堡圍攻戰中,她雖然不須上陣參戰,可每日需要聆聽激烈復雜的軍情變化,此外還要看望傷員,安撫猛士,賞賜功臣,入教堂祈禱,有做不完的任務。日子過得緊張而充實,不會感到無聊與寂寞。然而,生活一旦平靜下來,白日里百無聊賴地打發時光,晚上還得獨守空房。心事無人訴說,丈夫的安危無法確證,孤獨和寂寞不斷地啃嚙著她那顆躁動著青春熱血的芳心……

  等啊等,等啊等,只有紙面上的消息,不見丹西的蹤影,年輕的女人終於坐不住了……

  誰也沒想到,平日行事低調的美芙洛娃,一旦做出決定,會是如此執拗。將中央郡軍政事務委  給右相席爾瓦和從西線歸來的李維全權打理後,美芙洛娃不願再待在家里傻等,而是在一千騎兵的衛護下,乘坐鳳輦鸞駕,動身到北國邊陲尋夫……

  車隊越往北走,天氣就越寒冷,周遭的環境就越荒涼。看著一路上窗外的景色變化,美芙洛娃啟程時心里裝滿的對久別重逢的甜蜜期待,不免為忐忑憂慮所取代。

  駝峰城陷落後,布里埃亡國,故鄉的親人盡入黃土,人鬼殊途。自己的唯一親人,就只剩下這個喜歡冒險的丈夫了,萬一他再有個三長兩短……

  還算好,安多里爾不敢隱瞞,到了北風堡軍營沒兩天,就得到了丈夫已經在古拉爾河畔脫險,正飛奔趕回到好消息。

  此後的十幾天里,除了在衛兵的陪伴下騎馬游覽周邊草原景色外,她更多的還是立在北風堡周近的一座小山岡上,仰首北望……

  「美芙洛娃姐姐,這山岡上的風好大咧!」密爾頓的小臉兒都有些凍青了,脖子縮在暖和的裘皮襖里。

  密爾頓和妹妹瓦萊娜很喜歡跟美芙洛娃在一起,美芙洛娃也非常疼愛這對兄妹,經常把他倆帶在身邊。

  年齡是女人的忌諱,美芙洛娃也是如此。在她的授意下,密爾頓、瓦萊娜都改口叫她姐姐。

  「小騎士,忍一忍,丹西馬上就會出現的。」美芙洛娃將丹虎抱在溫暖的貂皮襖里,呼著白氣道。

  「呵呵,中央郡的小英雄,你還說要去迷霧森林滑雪,」安多里爾抱著已經酣睡的丹豹,笑著道︰「現在大雪沒到,就凍得受不了嗎?」

  「哼,我才不怕冷呢!」密爾頓賭氣似的挺起了小胸脯。

  「來了!他們來了!」

  抱著小女孩瓦萊娜的神射手威達,最先發現了南遷族眾的隊伍。

  從那遙遠的天地交接處,在那延展著的藍青難辨的霧霾里,忽見什麼東西在閃動,在推進,似像人的身軀在爬行……

  先是朦朧、混沌,而後顯然可見,那些戰馬和人體的輪廓,一刻比一刻膨大,一刻比一刻分明……

  一馬當先穿越霧霾的,正是騎虎攜獅的丹西!

  他的身邊是蒂奇斯新任小族長摩瓦,然後依次是先鋒騎兵、蒂奇斯族眾、側衛騎兵、殿後騎兵……

  看到目的地就在眼前,南遷族眾和騎兵們都加快了馬步……

  雖然冷風撲面,仍有成百上千頂氈帽飛上半空!

  迎候的人群歡呼著跑下山岡,向北奔去……

  同樣是冬季,處於亞熱帶地區的兩盟半島,就遠沒有漢諾大草原那麼寒冷了。不過,由於東北季風刮來,海面上水波蕩漾,還是給旅客們平添幾分寒意。

  在一艘塞爾籍商船的甲板上,化裝成商人模樣的猛虎自治領外交次長羅嘉斯,手扶欄桿,低頭俯望著腳下起伏不定的海面。

  夏里和三個保鏢,手插在衣兜里,在旁邊護衛。

  外交任務連續失敗後,羅嘉斯心情不佳,需要借助海風吹散胸中的悶氣。

  正當羅嘉斯琢磨著回到巨木堡後該如何向丹西匯報成果時,夏里突然發現了什麼,他的臉色變得非常嚴峻,伸手拍拍羅嘉斯的肩膀︰「大人!」

  「什麼事?」羅嘉斯尚未從沉思中醒過神來。

  「我們這艘船被人盯上了。」夏里放低聲音,手指船尾道。

  順著夏里手指的方向,羅嘉斯看到海面上有十幾個小黑點飛速追來。

  「那是什麼,速度這麼快?」羅嘉斯看著越來越近,越來越大的黑點,不由皺眉道。

  「假如沒猜錯的話,能走這麼快的,只有瓦爾芹海盜的長船。」夏里以手遮額,眯眼遠眺︰「糟糕!還有龍船!」

  望著像箭一樣飛過來的十幾艘長船和一艘龍船,夏里和三名部下都手握劍柄,呈一個半月形護衛著羅嘉斯跑向船艙……

  甲板上的有些出來散心的乘客也發現了海盜艦隊來襲,驚叫著在甲板上亂竄……

  船員們奮力地升帆、搖槳、轉舵。負責戰斗的水手們哆嗦著拿起武器,跑向甲板各處。船長在聲嘶力竭地吶喊,要求大家加快速度,駛向最近的港口去避難。

  不過,在現今的海上世界,瓦爾芹長船可是速度最快的艦只,一般的軍艦都比不過它們。海盜們要追上這艘載滿貨物的商船,簡直是易如反掌……



  民族遷徙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蒂奇斯人的這趟南遷亦不例外。

  蒂奇斯人離開棲息了數世紀的迷霧森林,全族男女老幼攜手南下,本以為能在猛虎騎兵的幫助下掃滅沃薩胡狼,搶掠無數財貨。誰料想,卻墜入了伊森老妖的圈套,被草原聯軍圍追堵截,幾無藏身之地,若不是丹西親自介入,帶他們逃離苦海,等待蒂奇斯人的就將是滅族的厄運。

  在這次南遷中,本族首領摩盧喪身於古拉爾河畔,一路小仗大戰,前前後後失去了數千戰士的生命。不過,人員的傷亡倒不算太多,財貨的損失卻極其巨大。

  蒂奇斯人在渥錫河畔扔棄了大部分輜重,於黃羊灘阻擊戰中又丟失了全部牲畜和幾乎所有剩余財貨。渡河之後,蒂奇斯人除了身上的獸皮和胯下的馬匹外,身邊再無他物。抵達北風堡基地時,疲累勞頓自不必提,近二十萬人的整個民族,都稱得上是一無所有,赤貧如洗。

  不過,他們已經算相當走運的了。全族骨干力量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傷,族眾基本上保留了下來。只要人活下來,一切就都可以重頭開始……

  這個草原上的唯一盟友,猛虎軍團不會加以虧待。

  北風堡基地處,雖然城堡建設正趕在冰凍來臨前加緊施工,但為了迎接丹西的歸來和蒂奇斯族眾的南遷,安多里爾早已提前做好布置,完成了各方面的準備工作。

  被俘虜的蒂奇斯裔苦役被剔選出來,只要他們願意皈依基督教,向摩瓦族長宣誓效忠,就能夠恢復自由之身,充實到南遷族眾里去。

  數萬頂帳篷、堆積如山的氈毯和衣物被分發下去,以幫助蒂奇斯人度越寒冬。

  每戶人家都可以分得十頭牲畜。猛虎自治領從閃特請來經驗豐富的牧民,熱心地向他們傳授圍欄畜牧技術和相關的先進飼養、擠奶、育種等牧業生產方法。

  想要吃得更飽更好,並進一步發家致富,除了向外搶掠和狩捕獵物這兩種傳統的辦法之外,猛虎自治領還給蒂奇斯人提供足夠的勞動就業機會。

  北風堡的建設,需要大量的工人和草原苦役的看守人員。

  為建城而在大草原開設的采石場、伐木場、鍛造場、燒磚場等,都需要工人。

  厄爾布決定把他的醫學實驗室建造在北風堡,對周圍的藥用動植物分布做了詳細勘探。采集業原本就是蒂奇斯人除狩獵外的一項主要副業,故而采集草藥原料出售也是一項有利可圖的工作。

  一些敢於冒險的商人開始到北風堡周圍開設商鋪、作坊,尋覓發財機會。洗染場、小酒館、煉焦油場、鞣皮制靴場等開始建立,需要學徒、幫工、店員等人員。

  猛虎軍團有軍隊在此駐扎,需要釘馬掌、飼養戰馬、鍛造武器、修理皮靴等為大批駐軍服務的人員。

  除此之外,還有參軍入伍、經商、到大荒原參與淘金等諸多生存選項,供南遷的蒂奇斯人參酌……

  經濟上的互惠互利是同盟的基礎,但非全部。為增進宗主國與藩屬國的友好關系,加強對蒂奇斯的控制,丹西、安多里爾和貝葉等人確實是挖空心思,想盡辦法。

  在軍事上,猛虎自治領正式組建北風軍團,首任軍團長由坎塔擔任,總編制十萬人。第一批兵將自猛虎軍團中劃撥,一萬騎兵、兩萬步兵,共三萬人,余下的空額待今後幾年陸續補滿。

  北風軍團的任務,除了駐守北風堡基地外,還必須協助蒂奇斯人進行草原爭霸戰爭。今後的軍事行動,都將由兩方人馬聯合進行,兩軍統一指揮,各展其長,按出兵人數的比例瓜分戰利品。

  通婚是民族融合的最佳黏合劑,猛虎自治領也非常提倡、鼓勵和獎賞這種行為。猛虎自治領發布公告,凡本領子民與蒂奇斯人結合,政府將贈送兩枚金幣作為賀禮。

  青少年是民族未來的希望所在,對蒂奇斯青少年的教育,猛虎自治領也是不遺余力地加以資助。包括摩瓦族長在內的所有蒂奇斯貴族子弟,都將前往巨木堡接受免費教育,直到十六歲方才能回草原來。

  閃特和中央郡調來了大批教士,協助草原主教馬塞拉斯,傳播教義,安撫心靈,並承擔去除蒙昧,教育平民子弟的任務。

  文化看似作用不大,實則潤物細無聲,起著潛移默化,增強認同感、歸屬感和榮譽感的重大作用。

  在摩盧的去除陋習,啟用商都文字記錄本族歷史等進步措施的基礎上,丹西等人更把猛虎自治領的刑律、發令、條例等做適度修改後向蒂奇斯全族公布執行。

  中央走廊的禮儀、詩歌等文藝作品被介紹給蒂奇斯人,而蒂奇斯的皮制服飾文化、森林音樂、狩獵舞蹈等也像一股草原清風,開始吹向內地,為猛虎自治領的新文化融合運動做出了貢獻。

  宗教是控制思想的最重要利器,它雖然無形無狀,卻能在不知不覺間輕易地刺穿人心。對此,猛虎自治領自然是慷慨解囊。

  自治領三大主教,閃特牧區主教格拉多、中央郡牧區主教米勒、草原牧區主教馬塞拉斯,齊聚北風堡基地,一起為蒂奇斯族,也是漢諾大草原上的第一座大教堂──草原大教堂奠基儀式祝福。

  這座大教堂由自治領政府捐贈,以感謝上帝的眷顧,紀念蒂奇斯族眾平安南遷至富饒安寧的南部草原地區。今後,草原大教堂不僅是蒂奇斯人的宗教聖地,也將成為該族的政治、文化和教育中心。

  為了加強歸化不久的蒂奇斯人對神的敬畏,儀式辦得十分隆重。

  三大主教一起為大理石奠基碑揭幕,隨後就是盛大的祝福游行。

  三位主教托著聖體缽匣領行,由各地趕來的教士、見習教士,身穿白色法袍,托著枝形蠟燭,吟唱著聖歌,跟隨他們緩緩前進。

  緊跟著神職人員的,是來自中央郡、閃特和蒂奇斯的孩童和少男少女們。他們手牽著手,邊走邊用奶腔附和著聖歌吟唱。

  再之後,是老人和婦女等容易心懷虔誠的信徒,他們捧著燃焚著聖藥的香爐。

  最後是蒂奇斯男子和趕來祝賀的閃特牧民、中央郡自由民以及猛虎軍團的士兵代表等。

  三大主教高擎聖體缽匣,祝福教堂工地,祝福修建工人,祝福丹西捐贈的財產,祝福磚瓦,祝福木料,祝福周圍的水草,祝福東西南北各方……

  老是隱藏在烏雲中的太陽,今天竟然也非常配合,它微微探出頭來,將天邊耀映出萬道瓖著紫邊的紅霞……

  視覺、聽覺、嗅覺,濃烈的宗教氣息從各個方面浸潤著參與儀式者們的頭腦和心田……

  在這莊嚴的氣氛感染下,很多信徒都止不住流下熱淚。宗教信念徜徉於心間,遐思展翅凌於半空,他們仿佛超脫了塵世虐害,整個身心都安詳地置於上帝羽翼地護佑之下……

  即便是信仰不夠堅定的蒂奇斯男子,看到此情此景,很多人也不免受到感動,靈魂似乎受到一次洗禮……

  很奇怪的是,丹西和美芙洛娃沒有出現在這支浩大的隊伍里邊,夫妻倆都不知所蹤。

  這一方面,丹西是在有意回避,讓幾位主教盡情表演,不欲讓自己世俗權力的身份沖淡了儀式的宗教感化氣氛。

  另一方面,夫妻倆的心里,也有太多的話需要悄悄傾訴……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0:06
第二十三集 第一章

  房外是冷冽的寒風、熱火朝天的工地和莊嚴肅穆的宗教儀式,房內卻是紅燭閃亮,爐香繚繞,一陣一陣斷續的呢喃……

  丹虎丹豹已經被安多里爾和貝葉兩位無證上崗的不合格帝師領走,密爾頓和瓦萊娜興高采烈地去參加草原大教堂的奠基祝福典禮,這間廂房成了軍營里一處不受打擾的清幽之地,成了真正的兩人世界……

  丹西摘去了威嚴的假面具,美芙洛娃扔棄了華貴的儀度和矜持的罩衣,親d匾蕾嗽諞黃稹   

  如果我們把目光從他們頭頂上的冠冕、周身外的光環挪開,如果我們無視這對夫妻的身份,眼前這幅房中圖景,與狩獵歸來的獵人夫婦、種田還家的農人夫婦、將羊群拴進圍圈後推門而入的牧人夫婦,並無二致……



  離別經年後的團圓重聚,年輕的夫妻此刻方才有到家的感覺,方才深切體會到家的溫暖、家的可貴……

  是的,無論風浪多大,航程多遠,家,都是安全的避風港。無論霜雪多寒,跋涉多久,家,都是最終的目的地。不管走出家門之後,你是位高權重,還是地位卑微,是一呼百應,還是籍籍無名,是腰纏萬貫,還是一文不名,在家里,所有的男人和女人,都還原為一個亙古不變的身份──丈夫或者妻子。他們也只擁有一樣東西──那就是彼此……

  家,不只是一個有形的實體,更是隱藏於心底的深深眷念,是一種牽引出萬千思緒,跨越時間與空間的阻隔,把幾顆心緊緊連結在一起的無形無狀之物……

  是的,親人在哪里團聚,哪里就是家,不管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還是一間破舊漏風的茅屋,都不過是家的載體,而非家本身。

  美芙洛娃待在優渥而安全的巨木堡住所,可由於丈夫的遠征,面對的只是一個殘缺的家,在「家」卻體味不到家的感覺……

  丹西戎馬倥傯,從泛動著溫潤海浪的兩盟半島一直殺到嚴寒荒蕪的草原腹地,可巡視自己的廣袤領土,卻往往在潛意識里生出莫名而神秘的呼喚。

  每當俯首默思,看到苦娃與甜妞兩口子搔首弄姿,樂在其中的樣子時,他的心就被酸澀與  慕塞滿……

  丹西這一家子,無論出征的丈夫還是留守的妻子,無論戰事多麼緊張、政務多麼繁忙,一有閑暇,兩人會將相思凝注筆端,以紙質媒介傳遞著彼此的惦念。自治領的北疆與南國,首都與邊陲之間,填滿了繾綣的幽思……

  超過一年時間的分離,夫婦倆無法朝朝暮暮地守,而是天各一方,歷經無數次生死考驗,承受了無數個不眠之夜的思念煎熬,情思在積澱、醞釀,變得愈加持久、深沉、厚重、醇香……

  今日劫後重逢,丹西和美芙洛娃心里,都漲滿了愛欲的潮水,而且水位時時在高,水流刻刻在鼓蕩……

  情和欲具有不同的層次和與之相適應的不同表現形式。欲火短暫而猛烈,情愛長久而深沉。

  少女愛帥哥,喜歡的是外在表面,與發情期的母獸並無二致。女人重情義,注重的是內涵和心靈,肩負家庭的責任、不渝的忠貞,並傳承著文明的火種。不過,何者為欲,何者為情,無法量化衡量,不存在明晰的界線。唯一能夠確定的是,美滿的婚姻中,情與欲須臾難離。情,離不開欲的助燃;欲,也需要情的華,方能延續不滅……

  藉著紅燭的亮光,男人和女人的眼楮,都在熱烈而貪婪地逡巡,吞剝著對方。

  眼前的這個曾在心中回味過無數遍,勾畫過無數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既不是他(她),又確實是他(她)……

  丹西黑了,眼角和額頭有了淺細的皺紋,那是大荒原的烈日和大草原的寒風,在他臉上刻下的烙印。

  丹西更結實了,那是療  內傷,恢復練功,更兼大運動量的騎馬奔殺所造成的結果。

  不過,那端正的口鼻,那深邃的黑眸,那熱切的目光,依舊是那麼的令人心醉,令人依戀……

  美芙洛娃還是那麼的嬌美,那麼的端莊秀麗,那麼的雍容優雅。

  然而,丹西卻知道,過去的小百靈正在變成一只華貴美艷的金鳳。嬌羞中蘊含著堅毅,柔弱中隱藏著果決。玉潤的肩膀,能負載千斤重任,此刻砰砰亂跳的心房,可以承受萬鈞打擊……

  此時無聲勝有聲。

  夫婦倆的目光在打量、搜尋、踫撞、交織……

  相視一瞥,經年的分離得到了完全的彌補……

  往日令人腸斷的相思之苦,彷漜馜P閃艘豢胖檔貌歡暇捉賴氖   瘓 嗑「世礎 匚段耷畹奶鵜芻匾洌 歡慰坦敲  摹 郎  淹  男穆防  獺   

  執手相偎,所有的雜念都被拋之九霄雲外……

  得勢失勢,勝敗輸贏,功名利祿,盡皆自心中逃逸無蹤,悉數從腦海祛除無形。剩下的,只有純淨的喜悅,感受到的,只有懷中溫熱的軀體……

  權杖玉璽,不如這盈盈一握;金珠皇冠,不如這耳鬢磨……

  除了沙漏的靜靜流瀉、燭心的偶爾跳動,屋內只剩下濁重和嬌羞的喘息聲。

  數百個日日夜夜,丹西和美芙洛娃都積攢了一肚子的話要講,可到了嘴邊卻又俏皮地溜走了,最後只能化作一個令人透不過氣來的長吻……

  烈火融化了堅冰,春潮溢出了堤壩,深藏心底的激情,終於噴薄而出……

  一群鷹鷲從商船的一間頭等艙房的窗戶里飛出,向西南方翱翔。

  透過這間艙房的窗戶,可以看到室內火光熊熊,濃煙滾滾,羅嘉斯隨身攜帶的外交文件全被付之一炬。

  猛虎自治領的外交次長和四名死士都換上了普通僕役的衣服,沖出房門。

  海面上,海盜艦隊已經截住商船,正在強行登上甲板。彭彭的打斗聲、帶有濃重異鄉口音的瓦爾芹海盜的吶喊聲、水手和乘客們的號叫聲,充斥著整艘商船,到處都是鬧哄哄的,一片混亂。

  四名死士呈一個菱形將羅嘉斯護於中心,混在一大群沒頭蒼蠅般亂竄的乘客中間。

  海盜們已經控制了甲板,艙門的每個入口都沖進來一群瓦爾芹巨漢,毫無斗志的船客們為了活命,只好乖乖地繳械投降……

  丹西像一頭疲憊的公牛,俯在美芙洛娃的雙乳之間喘著粗氣。

  靈與肉的數度交融,壓抑了很長時間的欲望和激情終於得到釋放,身體里的每個細胞都在張伸開來,舒展開來……

  這種激情是從身體里最深的底部激發出來的,宛若在地殼中醞釀已久的火山噴發一樣勢不可擋……

  美妙感覺,就如騎虎攜獅,持一柄神兵烏龍棍,在戰場上馳突縱橫,連殺個幾進幾出,殺得敵軍嗷嗷直叫那樣令人亢奮激昂。不,這比親自上陣殺還要暢快淋灕。因為在戰場上,丹西是在收割生命,而在家里,他卻是在播種生命……



  美芙洛娃全身香汗淋灕,彷g佑境乩錙郎習兜拿廊擻恪K  啃叩牧車胺憾 懦焙歟 坷兜謀添  鏇唄  腋5睦崴    

  女人的玉指在丹西厚實的背肌上游弋著,撫摸著上面的一道道紅色抓痕……

  這些傷痕既是美芙洛娃在疼痛與快樂交織下做出的下意識行為,又可以說她是在蓄意為之。

  丈夫出外遠征,一別經年,家中只留下美芙洛娃的孑然孤身。她雖然每天強扮歡顏,得體地展示出巨木堡女主人仁慈而自信的儀度、氣質,但內心深處的苦楚、潛意識里的躁動,美芙洛娃心中自知。

  丹西離去後,美芙洛娃感到主心骨似乎被人抽去了,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空虛、乏力、無助等感覺就會像毒蛇一般纏上心頭。

  雖然丹西留下了席爾瓦等人全權處理中央郡軍政事務,不需要美芙洛娃費什麼心神,在他們的幫助下,她也一絲不苟地完成了自己應盡的責任,獲得了中央郡軍民的  頌。不過,這些大臣戰將,遠不如丈夫丹西那樣令人放心,令人可以倚靠,身份的差異,也令美芙洛娃與他們之間豎著一道無形的隔障與藩籬……

  丈夫在身邊時,縱有百萬雄兵壓境,丹西咧嘴露出兩顆虎牙,展現一個孩子般的笑容,能一下子掃去人們心頭的陰霾,重新點燃希望的火焰。而於閑暇之時,摘去假面具的丹西也會把嬌妻摟在懷中,靜靜地聽她絮叨心事……

  多少次在夢中,美芙洛娃看見丹西近在咫尺,可伸手去抓,丈夫卻似一縷清煙,從指縫間溜走了……

  久別重逢,團聚的歡愉一下攫住了她的全副心神。經歷了長期的煎熬,巨大的幸福突然來臨,幾乎能把人擊倒。美芙洛娃張開雙臂,向丈夫敞開自己的整個世界,讓他佔有一切,讓他掬取一切……

  當與丹西凝眸對視、肌膚相親的時候,女人覺得又有了大山一般可以倚賴的主心骨,活力與生機又被重新植入自己的體內,整個身心都感到無比的充實……

  女人害怕這又是一個甜蜜旖旎的夢,害怕丈夫的形象又一次從手指縫里溜走。她宛轉承歡,她不停地抓、摳、掐、揉,盡情體驗這種真實的、熱切的存在,證實發生的這一切,不是一場夢,而是真真切切的現實……

  「沒良心的@錚 牙掀帕痰繳硨蟛還塴!泵儡鉸逋薜牡諞瘓浠叭詞且簧  柯睢  

  「嘿嘿,」丹西厚著臉皮承受著愛妻的嬌嗔︰「不把攪人清夢的草原狼群趕跑,咱倆怎能安安靜靜地耕耘播種?」

  「還播種收  哩,光顧著開疆拓土,自家的田地都長草了。」美芙洛娃的玉腿又一次纏緊了丹西,如蘭的氣息肆無忌憚地噴到丈夫臉上。

  少婦比之少女,就在於她們善解風情。美芙洛娃一句話,丹西就像挨了一鞭子的耕牛,熱辣辣的火焰開始在每一根神經里迅速奔跑。

  最柔軟的地方,最容易讓欲望堅挺,丹西不由得豪情再起。不過,他也聽到了嬌妻的喘息,看到了她眼中的淚水,知道她渴望著繼續滋潤,但身體卻又相當的疲憊。

  接下來的這一遍耕耘,丹西有意識地減緩了節奏,將激昂的進行曲轉為舒緩的圓舞曲。如果說,剛才那幾次,他像一個粗獷凶狠的打鐵匠一樣鍛造錘擊,那麼今回,丹西就變成了一位細心精巧的雕塑師,在一下下細細地鏗鑿……

  羅嘉斯和四名衛士混在一大群被俘的乘客、水手中間,雙手抱頭蹲坐著。幾十個身軀巨大的瓦爾芹海盜,全副武裝,將他們圍在甲板的一角。包括羅嘉斯的衛護死士在內,所有俘虜的武器都被收繳掉了,只有夏里等四人的靴底,都還密藏著匕首,以備不時之需。

  貨艙里,船長室等處還在進行著抵抗,不過,打斗拚殺聲在漸趨微弱……

  羅嘉斯尚算鎮定,一邊思索著脫險之計,一邊默默回憶本國情報機關搜集到的有關瓦爾芹海盜的資料。

  近年來,源自西大陸北部瓦爾芹半島的瓦爾芹人,名氣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引起各國政府、佣兵部隊、江湖幫派、盜賊團伙等諸多勢力的關注。

  猛虎自治領位於大陸中部,與這些活躍於西大陸的海盜野人幾乎沒有來往,雙方之間似乎也不存有什麼潛在的厲害沖突,但自治領情報機構仍對他們做了常規的資訊u  員覆皇敝 琛O衷詰男問葡攏 庀罟韉囊庖寰拖韻殖隼戳恕  

  瓦爾芹人是生活於西大陸北邊,冰雪皚皚的瓦爾芹半島上的半開化民族。這些野蠻人喜歡留長  子,身軀偉岸,力大無窮,體格堪與熊族武士媲美。

  隨著人口繁衍增多,常年冰雪覆蓋的瓦爾芹半島難以給這些野蠻人提供足夠的食物。生存壓力在後推動,財富誘惑在前牽引,更兼懷揣著原始的欲望與激情,瓦爾芹人有的以成百上千人的部落為單位,有的以七八十來個人的家族為單位,極少數悍勇之徒則單槍匹馬,開始一群群地南下、東進,奔赴各個富饒地區「干事業」、「做買賣」

  ……

  瓦爾芹人的「貿易線」主要以水路為主。雖有少數人登陸海岸後棄舟步行,向內陸腹地深入,不過絕大多數瓦爾芹人還是恪守傳統,以海盜營生為主業。

  別看瓦爾芹人來自貧瘠苦寒的雪地蠻荒,他們的造船工藝水平卻達到了相當的高度。這些野蠻人發明了一種名叫「長船」的細長而輕巧的雙頭船。這種船的船體用板材互相疊接而成,起的橫帆是手織的。它有一個舵,舵葉長而直,舵柄按直角裝進舵頭的槽里。雖然長船裝載的人數較少,但它體積小,線條流暢,能靈活地利用風力,因而在海上走得非常快,據說連各國海軍的正規帆船戰艦都追不上。

  一般而言,瓦爾芹普通海盜都乘坐長船,但半島的王族和有錢的貴族也會建造和乘坐龍船。這種龍船是長船的改良型,船體構造與長船相似,但體積、排水量、載兵量等都要大得多,其骨架以瓦爾芹半島特產的優質龍驤木造成,非常的堅實耐撞。

  瓦爾芹海盜的長船和龍船還有一個非常鮮明的特點。在海盜船的船首,一般都裝有一個畫著婦人頭像的鐵撞角,故而他們的船基本上都用女人的名字來命名,其中不少還是船長的老婆或者情人的名字、綽號,比如「瑪麗婭」、「沙拉娜」、「小甜心」等。如此動人的名字,卻裝載著無惡不作的海盜,倒也確是海戰史上的一道奇觀。

  坐上這些快捷的海上戰船,瓦爾芹人揚帆出海,開始跑遍西大陸北部各處海岸「做買賣」、「干事業」。

  少數部落或者家族登陸後,開始步行向內陸出發,一路燒殺擄掠,無惡不作。絕大多數部落或家族則是沿著海岸線四處騷擾,洗劫海邊的村落和修道院,搶掠財貨,捕人為奴。

  有時候,海盜們甚至在某個大頭目、某位大貴族的領導下,蜂擁蟻聚,聯合起來攻擊海邊的大小城鎮,然後帶著搶來的滿船財貨返回故鄉。也有一些人乾脆待在沿海口岸立足不走了,建立海盜窩點,甚至發展成小塊小塊的殖民地。

  隨著瓦爾芹海盜搶劫範圍和活動規模的擴大,他們必然與西大陸各國的軍隊發生沖突。

  西大陸尚武成風,國家林立,海陸強國比比皆是,沒有誰是好惹的主,可無論各國軍隊多麼勇猛善戰,依然對這些無孔不入的瓦爾芹人非常頭痛。

  在瀕海地區,水軍的優勢實在是太重要了。控制了水面之後,陸軍只能被動防  ,水軍卻可以靈活地穿梭來往,隨時尋覓對手的薄弱點加以攻擊。

  由於瓦爾芹人並非大舉入侵,而是小股小股地滲透進入,干盜匪的營生,加上他們的海船速度極快,故而瓦爾芹海盜總能避開陸軍的防  圈,躲開海軍的追捕,專挑戒備松懈,僅有武裝農夫駐守的海邊村落下手,端的是令人防不勝防。

  長船不僅速度極快,而且適水性很強,什麼海岸都可以搶攤登陸。

  海邊民眾往往剛發現海面上出現了長船的蹤跡,來不及敲響警鐘報急,瓦爾芹長船就已經沖到了岸邊。

  牧人來不及把牲畜趕入圈舍,農夫來不及收起  物,商人和修士來不及把錢財搬入地窖,自衛隊來不及拿起武器,凶悍的海盜就殺進村來。瓦爾芹海盜又天生神力,擅長格斗,普通的武裝農夫根本抵擋不住。

  靈活的剽掠作戰方式加上強悍的體格優勢,令瓦爾芹人所向披靡。

  這股貽害無窮的海嘯,開始以越來越大的規模,在西大陸沿海各地洶涌地D鈉鵠礎   

  連續不斷的勝利容易昏頭腦,更容易激發野心。偶爾也有牛哄哄的瓦爾芹英雄、貴族,連各國的正規軍都敢去惹。一些小國、商業城市也曾慘遭蹂躪,不過,遇上真正的強國正規軍,瓦爾芹人就開始品?失敗的滋味了。對付武裝農夫與對付正規軍,騷擾擄掠與大規模海陸會戰,可絕不是一回事。

  羅曼帝國、拉舍爾王國的陸軍,布魯斯王國的海軍,這些西大陸的王牌主力,都曾與瓦爾芹人對壘交戰,最後也都獲得了勝利。不過,即便在這些失敗的戰爭中,瓦爾芹人也顯示出他們極強的戰斗力,那些稱雄西大陸的強國,面對瓦爾芹野蠻人,雖則獲勝,也只能是慘勝。

  在這些大大小小的戰役中,最著名的一場,當屬幾年前的布魯斯海峽大戰,由瓦爾芹海盜中的傳奇人物格蘭龍,聚集了兩千余艘長船,對陣西大陸海上的無敵霸主,布魯斯王國的護國主力──約翰艦隊。

  布魯斯王國不僅以射程超遠的長弓聞名於世,其海軍力量亦是西大陸翹楚,令一個人口和面積均屬中等的邊緣島國,能夠雄踞西方,無人膽敢小覷。

  雖然憑藉著強大的海軍實力,約翰艦隊最終取勝,格蘭龍中箭身亡,但此役也令布魯斯王國最強大的海上艦隊──約翰艦隊損失過半,王國幾近三分之一的帆船戰艦葬身魚腹,偉大的海軍統帥約翰公爵也身受重傷。

  當然,倘若我們從純軍事角度研究這次海戰,就可以看出,布魯斯王國的帆船戰艦雖然速度和靈活性不及瓦爾芹長船,但其綜合優勢卻要強過對手,故而他們最終能在正規海戰中贏得優勢,艱難地奪取了最後的勝利。

  不過,布魯斯海峽戰役後,瓦爾芹人大規模騷擾掠奪的勢頭得以遏制,沒有哪個野心家再敢出頭,但海盜們小規模的近岸劫掠卻從來沒有停止過,而且,這種方式,破壞性反而更強,更令各國海陸部隊無所適從。

  西大陸各國政府都懷著私心歹意。各國之間不僅無法合作建立一個協調的海防體系,相反,當意識到瓦爾芹人驚人的戰斗力、破壞力之後,他們都開始從狹隘的本國利益出發,試圖利用這種力量為自己效勞。

  有的國家徵募這些彪形大漢加入本國軍隊……

  有的國家把整部落的野蠻人變成本國的佣軍……

  有的國家給瓦爾芹人提供泊船基地和鄰國情報,假海盜之手達到自己的政治、軍事目的……

  有的國家跟瓦爾芹海盜簽訂私掠許可協定,本國海域對瓦爾芹海盜開放,瓦爾芹人可以攻擊懸掛本國旗幟以外的其他任何商船。作為交換,瓦爾芹人須保證不攻擊本國船只,並將戰利品的一部分作為通行費繳納給本國政府……

  總之,瓦爾芹海盜的大規模侵擾是不見了,但小股小股的剽掠行為不僅沒有收斂,反而更加肆虐。他們乘坐著長船,沿海岸線一路胡來,為禍人間。有些瓦爾芹海盜在某些居心叵測者的指使和慫恿下,甚至繞過了整個西大陸的海岸,跑到中央走廊和兩盟半島的海域來「做買賣」……

  兩盟半島周圍的海域,自從丹西剿滅了大海盜雷米的鐵甲艦隊後,一直是風平浪靜。小股的海盜雖然不可能杜絕,但成氣候者卻尚未出現。雖然偶爾也有瓦爾芹長船在這片水域現身的傳聞,但類似今天這種艦隊規模級別的瓦爾芹海盜,尚是第一次遇到。

  顯然,已經有某些人相中了這片勢力真空地帶……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0:07
第二十三集 第二章

  海盜艦隊的旗艦「小寡婦號」龍船靠上商船的時候,戰斗已經接近尾聲。

  威塞克立在船舷,打量著越來越近的被俘商船,任由海風隨意地撩動散亂的長發。

  這個海盜頭目是一個金發碧眼,身高體闊的巨漢,即便在瓦爾芹人中也算得上大個子。他一身典型的瓦爾芹貴族裝束,身披可以抵御嚴寒的海豹皮服裝,套一條有帶扣的緊身皮褲,扎一條裝飾考究的皮帶,腰間斜挎一柄長劍。

  這種著裝,樣子確實是很酷,但海盜頭目們做如此扮相,絕對不是為了擺酷,而是要適應海上剽掠生活的需要。輕便的緊身衣服,可以保證他們隨時抽出長劍格斗。

  普通的瓦爾芹海盜衣著與貴族相似,只是用料和作工沒有那麼華貴精美,是羊皮上衣加緊身皮褲。他們手中的武器,則是半數拿長劍,半數持長柄斧。和熊族勇士一樣,瓦爾芹海盜那巨人般的身材,確實有使斧頭的天生優勢。

  不過,他們手里的盾牌比較差了,都是木盾牌。這半是因為瓦爾芹半島貧瘠而缺乏鐵礦資源,半是因為海上戰斗以靈活為先,太沉的鐵盾有礙行動的便捷。反正海盜們主要是對付商船和海邊村落,而不是像本族英雄格蘭龍那樣要去跟正規軍較量,木制盾牌已經足以應付那些不善打斗的武裝水手和漁民自衛隊。

  兩船相接。

  威塞克身軀龐大,卻並不笨,動作反而相當地敏捷。他在踏板上輕一騰身,就躍到了被劫的塞爾商船上,幾個心腹飛步跟在身後。

  戰斗已經結束,商船完全被海盜接管控制。船上沒死的水手乘客都被繳械,由一群持劍扛斧的海盜圍在甲板的一角。其他的海盜則在有組織地清點貨物、滅火、修補破損的船體、救治受傷的同胞……

  目睹眼前這幕熟悉的場景,威塞克心里充滿了快意。

  看來,跟考夫利合伙,這步棋真是走對了!

  兩盟半島的海域確實是一座急待開發的金庫。這里富庶繁華,商船如織。自從丹西率猛虎軍團剿滅了著名大海盜雷米之後,尚無有實力的海盜集團進駐,競爭對手很少。更為幸運的是,兩盟已經開戰,各大佣兵團聚兵對峙,自顧不暇,根本騰不出手來保護海上航路。

  威塞克於半年前聽從考夫利的勸告,正式開進這片海域淘金,真可謂適逢其時,短短半年時間,賺到的錢比過去十年海盜生涯掠奪到的財富還要多!

  說起威塞克如何發現這片黃金水域,還頗為曲折。

  威塞克原本只是瓦爾芹半島上一個年輕而魯莽的小貴族,脾氣暴躁,但敢於冒險,心氣兒很高,志向也頗為遠大。他打小就夢想成為一名恣意縱橫的海盜,最喜歡聽劫掠歸來的同族人講述其冒險故事。

  瓦爾芹人里,這樣的夢想是很容易實現的。年僅十六歲,威塞克就駕帆出海,正式開始了自己的海盜生涯。經數年奮斗,這個敢作敢為的海盜小頭目,很快就在這一行顯露出崢嶸的頭角,開始在瓦爾芹人中小有名氣。

  誰都經歷過熱血激昂的年輕時代,嶄露頭角的威塞克響應本族大英雄格蘭龍的召喚,率船參加了當年那場令海神都顫抖的布魯斯海峽大戰,並有幸成為逃出生天的少數瓦爾芹貴族之一。

  雖然那場海戰最終失利,威塞克只能駕駛傷痕累累的座艦「小寡婦號」龍船死里逃生,雖然從艦只數量和武裝海盜規模上講,威塞克都只是格蘭龍麾下一個很不起眼的同盟者,跟昔日那些風雲豪俠們不可同日而語,而且在這場大戰中也沒有什麼驚人表現,未曾替自己掙到足夠響亮的名頭,不過,年輕的威塞克也並非全無收獲。

  首先,這場戰役激發起了威塞克的雄心壯志。血氣方剛的海盜小頭目親眼目睹了本族蓋世英雄格蘭龍之雄姿,驚訝地看到了那個「巨人中的巨人」一呼百應的號召力,更深切感受到那位海盜之王視大洋如浴缸,要控制整個西大陸海上貿易線的勃勃野心。

  格蘭龍為他打開了一扇窗,讓這個年輕的海盜頭目看到了一幕從前無法想像的圖景,讓他意識到,原來人生還能有如此瑰美壯闊的選擇!

  其次,雖然威塞克與格蘭龍等大多數的海盜界巨擘僅混了個臉熟,只有泛泛之交,但他卻結識了一個對其人生軌跡產生重大影響的人物──格蘭龍手下悍將,海上巨盜考夫利。

  考夫利是一位麻臉小個兒,在一個個身材賽過鐵塔的瓦爾芹人里頭,顯得尤為瘦弱。不過,假如你因此看輕他,那可就大錯特錯了。考夫利輕功極高,狡詐奸猾,在莽夫居多的瓦爾芹人中非常出眾。與威塞克一樣,考夫利對西大陸的海上霸主布魯斯人極其憎惡,而這個共同點,使得兩人間的關系不同尋常,相當親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這次失敗使威塞克經歷了人生中極其重要的一環,令一個魯莽的熱血青年真正成長為一名沉穩老練的海盜頭目。

  盡管在布魯斯海峽瓦爾芹人最終戰敗,大英雄格蘭龍葬身海底,失去領導核心的瓦爾芹海盜們又恢復了往日一盤散沙的局面,但這次戰役也令布魯斯海軍損傷慘重,至今沒能恢復元氣。更為重要的是,這場大戰,讓瓦爾芹海盜的名頭,在遼闊的海面上雷鳴般震響!

  一些與布魯斯王國爭奪海洋霸權失敗的西大陸國家,如班達拉、法亞爾等,從這場戰役中看到了制衡強勁競爭對手的新生力量,從而縱容、資助、收買這些海盜們為本國服務,繼續騷擾布魯斯王國。

  布魯斯王國也同樣采取分化、瓦解、收買等政策來利用瓦爾芹海盜,打擊對手。一些沿海小國,一些獨立的商業城市,一些居心叵測的國內諸侯也紛紛摻合進來,招募、吸納、收買瓦爾芹海盜為本國本城效勞……

  命運似乎在捉弄瓦爾芹人。布魯斯海峽大戰後,這些雪地海盜們雖然大敗而還,大規模南侵的勢頭被遏制,控制西大陸海上航線的野心徹底破產,但海盜們的生存空間不僅未曾遭到擠縮,反倒更加開闊,可怕的瓦爾芹瘟疫不僅沒有消退,反而更加囂張,開始從北部海洋一直向整個西大陸海岸線各處蔓延。

  更有某些心懷叵測者,或者企圖引禍水東流,或者懷有不可告人的其他目的,開始攛掇這些雪地里冒出來的海盜們向大陸中部的兩盟半島海域進發……

  瓦爾芹海盜的黃金時代不但沒有結束,而且方興未艾,老一輩英雄剛剛葬身魚腹,新一代豪杰又卷著海浪接著殺來。在這個過程中,威塞克卻顯得相當低調。

  雖然布魯斯海峽戰役令野心勃勃的海盜小頭目深受震撼,他的內心深處,已經將本族大英雄格蘭龍樹立為自己學習的榜樣,希望將來有一天,也能像格蘭龍那樣縱橫海洋,叱吒風雲,不過在行動方面,經歷過大戰失利的威塞克就變得謹慎多了。

  平心而論,海盜這碗飯並不是那麼好吃的。漫長的海上旅途,海盜們的生活殘酷而艱苦。大海詭異無常,風暴隨時可能來臨,陸海軍隊防御追殺以及武裝村民、水手的反抗,搶掠也不可能次次順利,出海撈世界的瓦爾芹人,葬身海底、橫尸灘頭,甚至片帆無歸的事件,亦時有發生。把風險降到最低,才是長期的生存之道。

  威塞克堅持瓦爾芹人的傳統做派,獨立發展,絕不投奔任何一個政治勢力做靠山。他也不像某些新一輩英雄那樣張狂,而是小心翼翼地避開正規海軍,即便是對付商船、村落,也要有把握方才動手。

  他的謹慎小心沒有白費。經歷數年的發展,他的艦隊穩步壯大,從一艘龍船起家發展成有一艘龍船、五艘長船的小型艦隊,逐漸恢復了昔日的元氣。而在這個過程,很有一批當年的老伙計、新興的後起之秀,或被風浪吞噬,或被各國海軍剿殺,或被同行黑吃黑,或者被某國政府當槍使,榨完利用價值後就被拋棄,從而永遠地失去了音訊……

  當年的老戰友考夫利本來也被威塞克劃入這個消失名單里了,誰料想,事隔幾年之後,他卻突然得到老朋友送來的信,告訴他自己已經找到了一片適合海盜發展的好環境,在兩盟半島海域扎下根來,並且盛情邀請威塞克前來攜手發財。

  威塞克猶豫很久,最後決定親眼去看看中部大陸的南方海域是否真的像考夫利說的那樣,是瓦爾芹長船縱橫航駛、破浪戲水的天堂……

  海盜頭目帶著自己的艦隊小心地環繞西大陸海域,順道一路剽掠,終於抵達了老朋友考夫利的新基地──鯊魚島。

  繼雷米和丹西之後,考夫利第三個佔據了鯊魚島,並將其改造為大型的泊船基地和窩贓場所。麻臉海盜頭子利用搶劫到的財富,不斷修造艦只,大肆招募散布西大陸海岸線各處的同鄉前來投奔,僅用了兩年多的時間就發展成一個擁有長船兩百余艘,麾下戰士六七千人的大型海盜團伙。

  到了這里之後,威塞克方才發覺老友所言不虛。

  這是一片溫暖而適合航運的海域。到處都是優良的不凍港,既不像家鄉周圍的海洋那樣嚴寒刺骨,也不像西大陸很多海域那樣濁浪滔天。

  這也是一片充滿機遇的黃金海域。這里地處大陸中部,轉口貿易發達,居民富庶殷實,商船往來眾多。大海盜雷米死後遺留下來巨大的勢力真空,等待有實力者來填補。

  他到來的時機也非常好,兩盟各佣兵團的水師本來就弱於西大陸各國海軍,現在還相互間打得不亦樂乎。對於威塞克而言,這不啻於天賜良機。

  此外,考夫利對前來投奔的老戰友非常器重,視之為左膀右臂,給他照料有加。他一下撥給威塞克十艘長船和數百人手,組建一支新的分艦隊,並任命其為艦隊總頭目。威塞克也感恩戴德,投桃報李,盡心盡力地利用自己的戰斗、劫掠經驗為考夫利效勞,成為麻臉兒的得力干將和可靠盟友。

  不過,兩人心里都很清楚。威塞克是率部投靠,屬於具有半獨立性質的附庸艦隊和合伙盟友,隨時可以帶領原班人馬散伙離開。雖然兩人關系正處於蜜月期,相互之間似乎也無話不談,但論及知心交底,威塞克卻知道,麻臉兒並未完全把自己當作心腹,肯定有些什麼東西在瞞著自己。

  首先,考夫利佔據鯊魚島後,並未進行非常囂張的搶掠,在兩盟半島南部海域的活動可以說相當謹慎,以至於大陸各國情報機構、各處風媒等,都未曾注意到鯊魚島被人重新佔據,大陸中部的南海域出現了一支如此規模的海盜艦隊。

  威塞克知道,供養一支如此龐大的艦隊和海盜團伙,需要相當規模的財力,如果不是來自打劫商船所獲,那麼考夫利的資金又是從何而來的呢?何況他還在瘋狂地建房、造船、雇人,拚命擴大規模。

  其次,有幾次威塞克回鯊魚島泊船卸貨,發現有身裹黑袍、臉罩黑紗的神秘人物從考夫利的房子里出來。向一些在考夫利艦隊中認識的朋友打聽,大家卻都不知情,探考夫利自己的口風,麻臉兒也只是支吾其詞,巧妙地轉移話題敷衍過去。

  再次,兩位伙計在一起的聚會對飲,把酒聊天時,推盅換盞,海闊天空間,威塞克越發感到考夫利不同尋常的可怕野心。威塞克夢想做個類似格蘭龍式的人物,可在交談中,有時候酒到深處,考夫利也不免有些吐露真言。麻臉兒不僅看不起大海盜雷米,甚至連本族大英雄,昔日頂頭上司格蘭龍也不怎麼放到眼里,一副睥睨四海、惟我獨尊的傲岸神態。

  有鑒於此,威塞克既感激考夫利夠意思、講義氣,又小心地與這個狡詐的麻臉小個子保持著距離,在考夫利跟自己袒露底牌之前,留著一分戒心。

  在海盜、劫匪、盜賊等圈子里頭,瓦爾芹人算是講究鄉土觀念和民族情誼的楷模了,相互之間的火拚和內訌比較少,遠不像其他黑道團伙那麼狠毒與頻繁。不過,那樣的事,也絕不能說沒有。從冰雪皚皚的家鄉進入到這個物欲橫流、爾虞我詐的花花世界,淳樸憨直的瓦爾芹大漢們很快就學會了墮落……

  「艦長,船已經修補好,貨物查點完畢,這是清單!」一位心腹遞來一卷羊皮紙,打斷了威塞克的沉思︰「俘虜也都在這里,請你指示!」

  「嗯!」威塞克接過清單︰「把商船編入艦隊帶回鯊魚島。留一批身強力壯的男子當槳手,其余的,關進小寡婦號!艦隊馬上啟航,全速離開這里!」

  甲板上的海盜們立刻按頭目的命令行動起來。

  ※※※

  連番的征戰廝殺,丹西終於把積存的彈藥悉數打光。

  美芙洛娃花容緋紅,全身癱軟無力,卻仍不願與丹西有須臾分離。她的頭枕在丹西的胸脯上,四肢像八爪魚一樣纏繞著丈夫。金色長發如緞子般撒落在床單上,丹西用手指頭拈起一縷,在女人凝脂般光滑的脊背上慢慢打著圈,享受著從指尖傳來的那種妙不可言的感覺。

  「你說,為什麼這麼久都不回家?」

  「老婆哎,我不是早就坦白交代了嘛!我那麼做,還不是為了國境安寧,為了我們倆今後有更多的時間長相廝守嘛!」

  「哼,以後不許你再把我一個人孤苦伶仃地扔到一邊,自己帶著那幫狐朋狗友滿大陸到處去瘋。」好不容易得到一個撒嬌的機會,美芙洛娃要盡情地享受,她嘟起小嘴︰「給我老老實實待在家里。」

  丹西不由得輕嘆一口氣。

  女人就是女人,無論她們多麼體貼明理,在內心深處都把家,而不是國,放在第一位。當軍國事務跟自己爭搶丈夫,把老公從溫柔鄉里強拖出去的時候,她們心頭就難免涌起酸溜溜的幽怨。

  女人難以理解,除了美滿的婚姻、幸福的家庭之外,男人為什麼還要去冒險,去拚搏,去追求所謂的「輝煌」?她們不會明白,男人為什麼對睥睨天下,躊躇滿志,享受著沸騰的贊譽和歌頌等諸如此類的「成就」如此痴迷,甚至可以把溫暖的家、柔柔的愛、濃濃的情都拋開?!

  美芙洛娃是個聰明的女人,自小在王室長大的她,也知道自己嫁入王族皇室之後應該擔負的責任。但從本源上說,她首先是個女人,其次才是一個陪伴君主的夫人,而不像某些政治性的女強人,精神世界已經被男性思維所同化,只尋思著怎麼通過婚姻、門第、血緣、性技巧等為代價以換取政治地位和利益。

  對美芙洛娃來說,她的內心情感與普通女人並無二致,家庭的第一位重要性堅如磐石,不可動搖……

  「怎麼,你嘆氣啦?」美芙洛娃忍不住用銀貝似的細齒輕輕啃嚙丹西的胸肌,似乎在發泄自己的怨恨。

  「哪里,我是說,謹遵夫人懿旨,今後侍奉老婆,教育兒子,盡享天倫之樂。」

  在這種時候,丹西怎會忤逆妻子的意志,自然是順著老婆的心思往下甜言蜜語。再說了,今後他也確實想休養生息一段時間,加強內政建設,增強國力,靜候擴張契機的來臨。

  「哼,口是心非的家伙。」

  「冤枉啊!我可是句句真心,字字肺腑呀!」

  「你要是說真心話,心跳節奏怎麼會這麼古怪?明顯是在撒謊哄我。」

  女人的細心與直覺,真是男人無法比擬的。按說丹西經過政壇沙場的長期修練,也算是臉皮厚如城牆,說謊堪比吐痰的一號人物了,可與老婆貼身相擁,整個身心都放松下來的時候,一張嘴就輕易露了餡。

  「哼,沒話可說了吧!」美芙洛娃狠掐了丹西一下︰「你是只閑不住的猴子,我也不會把你硬拴在家里,天天對著我這黃臉婆嘆氣的。可你要答應我,以後再出門,無論干什麼,你都得把我帶在身邊。」

  「你要是黃臉婆,」丹西捏捏美芙洛娃凝脂般的臉蛋︰「那世界上還有……」

  「別岔開話題,你答應還是不答應?」美芙洛娃一下就揭穿了丹西顧左右而言他的詭計。

  「老婆大人哪,這是去打仗,可不是出去游山玩水。」丹西苦笑道︰「我要是出了什麼意外,事情還有補救的機會。你還可以改嫁,虎子豹子還有個媽照料,要是咱全家都……」

  「意外?!你不知道,人家這些日子,多擔心……」

  丹西本想引開話題,轉移女人的注意力,誰想到這些話卻給自己引來更可怕的後果。

  說著說著,女人就哭出聲來。

  抽泣變成了號啕。

  忍了一年多的淚水,如潰堤之洪水,滾滾而出,濤聲震天。

  淚水是這樣的肆無忌憚,這樣的傾盆而下,數不清道不盡的委屈、憤怒、不解、怨恨隨著哭聲一起流淌。

  丹西的胸脯、脖頸成了泄洪重災區,被如同海水般堿堿的淚流沖刷成一片汪洋……

  「好好好,我答應你,答應你……」

  任何女人,無論多麼溫柔,在寵愛她的男人面前都是霸道的。對她們來說,眼淚就是最銳利的武器,丹西這位素稱蠻橫的軍事強人,也招架不住老婆的淚水攻勢,一下子慌了手腳,只有拱手投降的份。

  「你看你,我以為你長大了,結果還像個幾歲的小女孩一樣,比虎兒、豹兒還要能哭哩!」

  丹西從床頭扯了塊毛巾遞給女人。

  身上的女人,從號啕回復成抽搭。丹西摩挲著美芙洛娃起伏的柔嫩背脊,感覺到自己這個平日里貌似堅強倔桀的妻子,其實內心也是那麼的單薄和孱弱……

  「都怨你這死鬼!」美芙洛娃終於止住了哭泣,她嘟起嘴巴,用白毛巾抹著有些紅腫的妙目,揩擦著臉上的淚痕︰「以後不許再撇開我,要死,我們全家也要死在一起!」

  「哎呀!老婆大人,這不是生離死別,而是高高興興的重逢團圓哪!以後再也不敢了。你看,我不是什麼條件都答應你了嘛!」丹西完全變成了唯唯諾諾、息事寧人的和事佬,全無往日威風八面的領主風采。

  「硬要把老婆逗哭,你才答應把我帶在身邊。」美芙洛娃似乎余怨未消,又狠狠揪了丈夫一把︰「我問你,這次到草原上去,你為什麼把老婆撇在一邊,卻偏偏要帶上那個卡琳爾同行,打仗都搞得那麼浪漫?!」

  丹西這才記起,夫妻相逢的時候,美芙洛娃似乎聽到了什麼風聲,一定要跑到囚車旁去看看草原之花是如何的美貌。當時自己沒怎麼往深里想,現在才察覺到,美芙洛娃為什麼會這麼毅然決然地提出要求,讓自己以後干什麼事都必須把她帶在身邊。

  「這可真是個冤假錯案哪!」丹西不由得嚷起來︰「我發誓,連她的一根頭發絲兒都沒有踫過!」

  「哼!又在說謊。」

  丹西越加發現不妙!

  他確實揪過卡琳爾的頭發,可也就到此為止,沒有進一步深入的行動。誰料想,這句脫口而出的賭咒,在坦誠相擁的老婆面前,心跳不爭氣地又出賣了自己,讓緊摟著的美芙洛娃覺察出異樣來。

  這下好,反倒容易引發各種聯想……

  「我真的沒有踫過……」丹西急欲辯白。

  「還在說謊!」

  「好,」丹西賭氣似的干脆正話反說︰「我承認,這只草原小母狼還真有點姿色,你的老公一時心動,就把她摁在草原上……」

  一如所料,說謊的時候,心跳又出賣了自己。可這,反倒令丹西更加狼狽不堪!

  因為說著說著,身體也起了異樣的變化,而且,那是最不雅的生理反應!

  難道,自己心里真的對那個蠻族妮子……

  呀!大事不好!

  老婆就貼在身旁!

  「呸!你這個大色鬼!」

  果不其然,美芙洛娃的聲音提高了八度。

  丹西一副被擒個正著的小偷表情,垂頭喪氣地等待著新一輪疾風驟雨的到來。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0:09
第二十三集 第三章

  誰料想,美芙洛娃卻並未繼續深究──女人就是心細,什麼都逃不過她們的眼楮。

  「我看那個卡琳爾,漂亮是漂亮,神態動作完全就是個少女,她臂上的守宮砂還完好無損。」美芙洛娃用力給丹西一記粉拳︰「哼,你就知道騙自己的老婆,欺負自己的老婆,從來不跟我說一句實話!」

  聰明的女人撒嬌,愚蠢的女人撒潑。兩者僅一字之別,表現形式也有些相似,其作用卻完全迥異。撒嬌可以獲得更多的寵愛,撒潑卻往往令人嫌惡。當然,使用此招時,一定要注意適度,撒嬌一旦過了頭,跨越了底線,那就會變成撒潑。

  聰明的女人知道如何用撒嬌最大限度地贏取丈夫的歡心和忠誠,但絕不會超越底線,降低到撒潑的層次,因為那樣會適得其反。

  雖然美芙洛娃最為看重家庭,為了守護自己的一切,她會毫不猶豫地排除一切威脅,包括驅祛來自草原的潛在競爭對手,雖然久別重逢時,她可以由著性子,在丈夫面前肆無忌憚地撒嬌,但是,她也很懂得如何拿捏好分寸。

  女人的目的,不是審訊丈夫,而是更牢地把丈夫的心拴住,況且丹西也沒有犯什麼不可饒恕的罪行。現在這會兒,正是簽訂城下之盟的好時機……

  「還是老婆大人明察秋毫啊!一眼就把我看個通透哩!」丹西陡見一線生機,當然是如蒙大赦,死死抱住這根救命稻草不放︰「像你老公這麼理智的人,怎麼可能會去踫卡琳爾那種既難纏,身份又特殊的蠻妞呢?最多也就只是在心里頭胡思亂……」

  「不行,以後連心里也不許亂想!」

  「遵命,遵命。」

  「還有,以後不許你再對我說半句謊話!」

  在美芙洛娃的強大攻勢下,丹西潰敗如水,只有徹底認輸。

  他只能老老實實地俯首低頭,連續簽訂一系列「喪權辱國」的不平等條約,把很多家庭權利都拱手讓渡給老婆作主,甚至包括隱藏在潛意識深處的好色之心、偷花之念,都被他忍痛出賣掉了……

  美芙洛娃破涕為笑,四肢把丈夫纏得更緊,每簽訂一項女權至上條約,她就獎賞丹西一個悠長的香吻……

  ※※※

  「一,二!一,二!」

  隨著一個瓦爾芹海盜的號子和鼓點聲,羅嘉斯和夏里按著節奏,勤快地劃動長槳。

  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海盜作案後無論成敗,都要全速逃離現場。此時,除了依靠風力外,也要借助商船槳手的人力。

  四名死士身體強健,羅嘉斯也是年輕男子,故都被帶上腳鐐,驅趕到商船的底艙充當劃槳手。

  堂堂的外交次長被趕去當苦力,夏里等人都看不下去,準備拔出匕首反抗,卻被羅嘉斯嚴厲的眼神制止。他們只好忍下這口氣,根據羅嘉斯的意思行事,暗中對主人進行保護。

  羅嘉斯喬裝小廝,不加反抗地任海盜施為,倒不是他有自虐傾向,願意這麼折磨自己的身子骨,而是因為這伙瓦爾芹海盜的底細以及威塞克發令時說出的回往鯊魚島引起了他的興趣和疑心。

  猛虎自治領的業績本位提拔擢升機制,使得內部競爭激烈甚至可說殘酷,沒有干出成績者,別說升官,就連保住位置都困難。在創業階段采用這種體制,確實具有很強的效力。有雄心有能力者,為了完成任務,都不能不想盡辦法,費盡心機,甚至甘冒巨大風險以求功名。

  羅嘉斯這趟外交任務非常不順,成果幾乎沒有,回去即使因為有客觀原因不至遭貶,挨丹西和席爾瓦等人一頓責罵肯定是免不了的。

  現在這伙來歷和意圖不明的瓦爾芹海盜,曾被丹西遺棄的鯊魚島上成了這些異鄉人的基地,羅嘉斯心里盤算,里面定然存在古怪。如果能夠揭穿這個謎團,到時候回去不僅可以交差,立下奇功也未始沒有可能……

  由於五人同行,大家有意識地排隊,羅嘉斯順利地跟夏里編在一組,共同搖槳劃櫓,干槳手這種辛苦低賤的體力活。幸得猛虎自治領的外交次長本就出身於貧寒的家庭,早先也干過農活,加上正當年輕,又有夏里著力照顧和維護,身體倒也能吃得消……

  手臂和身軀機械地隨著號聲和鼓點搖動,羅嘉斯的眼楮卻透過伸槳口,呆呆地凝望著蔚藍的海水出神……

  ※※※

  「你呀!就是個粗魯的家伙,根本就不懂女人的心!」

  丹西逆來順受,被美芙洛娃點著腦門罵,還只能陪上笑臉。

  根據剛剛簽訂的協定,當沒有外人在場的時候,美芙洛娃有責罵丹西卻不許他還嘴的權利……

  草原局勢雖然暫時穩定下來,但作為猛虎自治領屏藩的蒂奇斯人也需要一段休養生息的日子以增強實力,重整軍隊,不宜立刻作戰。



  胡狼人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實力已經比不過蒂奇斯人,任何一個理智的首領都不會主動挑釁,以卵擊石。不過,丹西最擔心的恰在於西格爾失心發瘋,為營救妹妹而做出兩敗俱傷的傻事。西格爾這種對猛虎軍團極度厭憎的情緒,古斯前去談判的時候,猛虎軍團就有所覺察。

  為給蒂奇斯人爭取喘息的時間,避免蒂奇斯與胡狼開戰而讓巫師聯盟坐收漁翁之利,丹西有意將卡琳爾等胡狼俘虜釋放,主動示好,暫時緩解而不是激化矛盾,消除西格爾喪失理智的潛在威脅。

  當然,就這麼把卡琳爾放回去,丹西也有些不太甘心。他的想法是,自己既然摘不到這朵草原之花,按照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則,也應該給自己的哥們享用享用。和親政策如果成功,那將大大有利於猛虎軍團對草原的控制……

  丹西剛把這個想法說給老婆聽,立刻就獲得了美芙洛娃的衷心贊同。然而,他那套先肉體後心靈,把生米煮成熟飯,然後再放胡狼妮子回去的建議,甫一出口就遭到了老婆一頓教訓。

  「草原上這種事多了去……」丹西還有些不服氣地嘟噥著。

  「好的不學,他們那些野蠻的陋俗,你就愛學了。」美芙洛娃白了丹西一眼︰「想讓女人死心塌地跟著你,要付出自己的真心去愛,不是把人家當成枕頭床褥!」

  「嘿嘿,那是,就像我對你一樣。」丹西摩挲著像小貓一樣蜷縮在自己懷里的女人,一臉的諂笑。

  「去,說正事的時候,你就知道插諢打科!」美芙洛娃又狠掐了丹西一下。

  「哎喲!」丹西夸張地叫了一聲︰「我抗議。根據剛才達成的夫妻協定,你每天只能打我五下,現在已經是第六下了。」

  「抗議駁回,誰讓你亂打岔的。」

  美芙洛娃雖然這麼說,可還是不敢違逆協定,得賞給丹西一個甜吻作為補償。

  美芙洛娃的粉拳遠不及淚水那麼有殺傷力,挨一下揍換一個吻,丹西覺得非常值。這大概是他「屈辱」外交史上唯一的亮點。

  「你說,是叫凱魯,還是讓威達去完成這項香艷的任務好呢?」

  「我看都不行。」

  「為什麼?猛虎軍團里的英雄人物,難道還配不上卡琳爾這種草原上的蠻妮子?!」

  「你在亂點鴛鴦譜。凱魯是猛男,威達是酷哥,雖然都是討女人喜歡的類型,」美芙洛娃眨巴著碧眸道,沉吟道︰「但人家卡琳爾是未經風月的少女,少女們喜歡的,是儒雅而有才情的美男子。」

  「那就貝葉上吧!他可有一肚子學問呢!」

  「一肚子學問?一肚子壞水吧!就他那副尊容,沒有哪個姑娘會正眼瞧他。」

  「哦,我的弟兄們就被你貶得那麼不堪!」丹西老大不樂意︰「咱猛虎軍團,武將雄豪威猛,文臣足智多謀,隨便挑一個,我都覺得是便宜了那個蠻妮呢!」

  「不是粗漢就是奸臣,軍營里連一個玉樹臨風的帥哥都沒有,怎麼能討得到女孩子的喜歡呢!」美芙洛娃撇撇嘴︰「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呀!」

  「唉!算了吧!說來說去,你就是在推脫責任。」丹西嘆口氣︰「看來還是要我勉為其難,親自上陣,為了國境的安定,為了民眾的幸福,去完成這項……嗷!」

  不用問,丹西的話為他引來了今天的第七次「酷刑」。

  「哼,誰說我推脫責任,」美芙洛娃嬌哼一聲︰「今天晚上我就去說媒!」

  丹西腹中竊笑,抱著愛妻為剛才所受到的酷刑索取補償。而為了盡早除去對自身地位的威脅,美芙洛娃明知道丈夫用激將法,也不得不乖乖上鉤……

  ※※※

  丹西有一個好習慣,那就是在實施某項政策、計謀之前,都要與謀臣進行商議討論,無論堅持己見還是改變主意,他都力圖考慮周詳,有充足的理由。無論如何,討論有益無害,至少在實施之前,能做到心里有譜,預估出事情可能帶來哪些後果,有助於把全部利弊關系計算清楚。

  丹西本以為自己的和親想法會得到謀臣的全力擁護,誰想到他剛剛提出來,就遭到安多里爾和貝葉兩人一致的強烈反對。

  「草原蠻子從來只認拳頭不認其他。實力強於你,和親也照樣侵略搶掠,沒半絲手軟;實力弱於你,不和親他也服服貼貼,不敢造次。和親政策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都以失敗收場,這樣的例子,史上數不勝數。少數幾個所謂青史留名的和親範例,不過是老百姓對那些東西津津樂道造成事跡流傳甚廣,究其實質,那幾次和親也屬於多此一舉的錦上添花而已。」

  貝葉的平蠻大計,在即將成功的當口被人硬生生破壞,以至功敗垂成,他心里早對草原蠻族積攢了一肚子火。不過平心而論,他講得還是有道理的,所謂和親,絕大多數情況下不過是定居文明國家君王的面子工程,能起的作用極其有限。

  「錦上添花就錦上添花吧!不是總好過怒目相對,惡語相加嗎?」丹西笑道。

  「我倒是同意貝葉所言,覺得此事毫無必要。」安多里爾捋須道︰「與番邦蠻族和親,無外兩種態勢。若是國力衰弱,則持卑微之姿,以和親委屈求全,利用女性的美貌和柔媚,來緩和戰場上的沖突。這種企圖,對方買帳的時候極少,不買帳的情況極多。你送去個絕色佳人,反倒容易激發蠻酋的獸欲,令其更積極地來侵邊犯境。」

  「若是國力強盛,以賜婚和親來宣展大國之姿,安撫邊遠之邦,用親戚關系來籠絡感化疆外野民,也只是滿足君王虛榮心的無效之舉。蠻子們精得很,該縮頭時絕不冒泡,你強大的時候,和不和親他都不敢來招惹你。肉欲是短暫的野火,宗教信仰與文化忍痛才能長久地影響人心。再漂亮、再多的女人,都不過給蠻族送去生育小戰士的機器,遠不如派一個德行高尚、道義精深的牧師過去劃算。」

  「可惜,胡狼人不會歡迎咱們的教士,倒有可能把他烹了下酒。」貝葉點頭接話道︰「具體到這次,咱們是娶女而非嫁女,連最後那點錦上添花的作用都起不到。卡琳爾過門之後,肯定是居於夫家,而不會跟胡狼人住在一起。西格爾絕不會因這個妹妹而對我們的態度有半點收斂,這從上次古斯前去談判就看得出來。」

  「我的意見是,如果想防止西格爾發瘋而做出不理智之舉,干脆就把卡琳爾放回去。如果要犒賞有功之人,就把這個蠻妮賜給他侍枕。費盡心機地搞和親,只怕費力不討好,迷惑不了蠻子,反而束縛咱們自己的手腳。」

  「兩位說的當然都很有道理,」丹西抓住身邊妻子有些抖動的玉手,緩聲道︰「不過呢!我覺得讓小美去試試卻也無妨。即便侍枕鋪席,倘若能夠說動卡琳爾,兩情相悅總比強扭的瓜要甜一些嘛!」

  丹西話里的意思,自己的老婆在這,兩位謀士大人賣個面子,別太掃女人喜歡做媒婆月老的興致。

  「領主如若堅持,那就照此辦理吧!」安多里爾順勢下台,但仍提醒道︰「不過無論誰迎娶蠻女,都得給這位弟兄把話說清楚。南部草原將成為蒂奇斯的基地,我國的這個草原戰略是不會改變的。雖然當巫師聯盟進攻胡狼的時候,我們會適當地給予援手,但胡狼如果不主動退出南草原,將來難免會有沖突發生。丑話講在前頭,總比沉醉迷夢中要好,省得醒來的時候,更加傷心。」

  「我堅持自己的意見,蠻妞特別是胡狼女人,咱們踫都別踫。」貝葉卻不賣這個面子︰「諸位也許對草原歷史不太了解,我這里給大家講講當年鳩蠻首領怯爾不提的風流韻事。」

  貝葉當然不會無聊到真的講什麼草原英雄的風流史,他講的是草原歷史上一宗著名的懸案︰

  當年怯爾不提帶領無敵的鳩蠻騎兵威震天下,權勢幾乎遮罩草原,是漢諾大草原最接近統一的時刻,比之戈勃特和戈連父子還要厲害許多。然則,這位蓋世雄豪卻被當時的胡狼族長之女所迷,娶之為妻。

  或許當時怯爾不提這位草原英雄也並非糊涂,而是懷著兩族聯姻,逐漸並吞胡狼的企圖才做如此舉動。不過,偉大的功業恰壞在那個胡狼女人的身上。成婚當夜,怯爾不提和新娘子同眠一床後,兩人就再也沒有醒來。兩人身上沒有刀傷劍痕,也沒有任何中毒跡象,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摟抱著挺尸了。

  這樁怪案一直是草原上至今無人能夠破解的謎團,怯爾不提正當盛年兼且武功高強,不可能是新婚之夜興奮過度而亡,以前也沒有相關的病史……

  怯爾不提的猝然過世對草原局勢產生了巨大影響。這位軍事強人一死,鳩蠻內部又發生權力之爭,各附庸民族、部落立刻離心離德,脫離鳩蠻控制,草原恢復了四分五裂的局面。胡狼人則趁機擴大勢力,重新回到第一集團的地位……

  這個歷史懸案及其可怕後果,確實令人心驚肉跳、毛骨悚然。人們難免浮想聯翩,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倘若卡琳爾是學得了祖傳真經蛇蠍美人,來在猛虎自治領身上重演當日鳩蠻人的慘劇……

  「雖然亂懷疑人不對,可這個卡琳爾先弄得戈勃特休妻棄婦,後又對赤拉維青眼相加,令人不能不揣測其貞烈的脾性和如花的外表後面,究竟是否包藏禍心。」貝葉的話令安多里爾也改變了態度︰「而這會她又落到我們手里,只怕……」

  「算了,胡狼已然式微,不值得操太多的心思。」丹西適時叫停,轉移話題以改變會議的氣氛︰「咱們當前在草原上的主要敵人,還是巫師聯盟。」

  「則尤,特別是戈勃特這等雄豪之輩,竟然甘心退居幕後,讓伊森老妖獨攬大權,實在有些不可思議。」丹西嘆口氣,似乎對昔日智勇堪敵的老對頭的隱退有點懷念︰「伊森看樣子是一定要跟我們作對到底了。最令人頭痛之處在於,老妖的行為模式、最終意圖,與草原各族首領完全不同。其他各族首領為的是本族的發展壯大、富裕強盛,故而我們與他們既有沖突爭斗的一面,在一定條件下,也有暫時妥協的可能。伊森不然,他的目的似乎就是打擊猛虎軍團,甚至可以這麼說,他就是針對我一個人而來。只要能夠擒殺我,沃薩與鳩蠻人的死活,估計他是不會怎麼放在心上的。」

  「領主說的不錯。」貝葉翻動手里的情報夾道︰「據說巫師聯盟已然發出召告,希望與草原各族會盟南下,進攻蒂奇斯人和我們的北風堡。不過老妖的提議在草原響應者寥寥,客氣點的,以族人需要度冬,連番作戰過於辛苦需要修整等借口進行搪塞,大多數人,干脆理都不理。」

  「這說明,我們的脫身之計是正確的。打不著我們,蠻子們必然自相殘殺,沒人傻到跟隨伊森南下,與我軍進行陣地戰。」安多里爾冷笑著頷首道︰「老妖即使想獨自南下,亦不可能。一則巫師聯盟的兵力不足,二則,如若沒有結成同盟,得不到其他各族的支援,他們離開基地長途奔襲,路上就可能遭到他族騎兵的伏擊騷擾,甚至老窩都會被別人端掉。可以說,不解決草原內部問題,伊森就騰不出手來對付我們。可他要想統一草原,芟除群雄,戰爭就不可避免。如此,咱們正好樂得看戲。」

  「光袖手旁觀可不行。」丹西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如果伊森像控制鳩蠻沃薩那樣把整個草原控制住了,咱們不想介入都不行了。」

  「緩動不是不動。巫師聯盟跟我們一樣不受草原歡迎,伊森看樣子又比我們要心焦。我軍先不著急動手,養精蓄銳,靜觀其變,必要時給他制造點麻煩,促使他們與草原群狼斗得兩敗俱傷。待到我們與蒂奇斯人出手,不動則已,一動就必須完勝,將不服者徹底滅族!」貝葉臉露殺氣︰「上趟草原之戰,已經給了我們足夠的教訓。」

  「我倒有個辦法,咱們手里不是有些俘虜嗎?上次阻擊戰沒能派上用場,現在他們又有了利用價值,送回去至少可以給老妖添添亂。」安多里爾道︰「戈列塔是戈勃特的兄長,赤拉維與伊森、戈勃特都曾有很密切的關系,把他們放回去,看看伊森會有什麼反應?沃薩、鳩蠻兩族的巫師和武士階層會不會發生內訌?還有,則瑞那邊,咱們也得想點辦法,煽風點火,添油加醋,再給伊森出幾道難題。」

  「好主意。」丹西點頭贊許。

  「還有一個疑團,伊森到底是用什麼手段控制了戈勃特與則尤。」貝葉提醒道︰「老妖的控制方式非常特別,不是武力威逼,不是使毒下藥,也不是脅持某個至親之人迫其就範,而是讓兩人心甘情願地受其驅使。從神態上講,兩位蠻酋難說是不是處於心智健全的狀態,然而,他們的發號施令,明晰準確,合乎情理,又不可能是發了瘋。」

  「貝葉這個問題提的好,這也正是我多日來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

  「我出去散散步。」



  身邊的妻子突然打斷丹西的話,起身離去。

  美芙洛娃尚是第一次參加這種核心絕密會議,她實在有些聽不下去了。在巨木堡時,席爾瓦總是避開美芙洛娃,自行召集將領商議。丹西以前也從不帶女眷與會,但這次也許是因為對老婆信任而無所保留,也許是因為涉及到和親政策,需要妻子的協助,從而攜老婆一同參加。

  雖然從小在布里埃王宮里長大,嫁給丹西後又一直待在巨木堡的領主府,但美芙洛娃一直處於一種邊緣地位,從未真正卷入過現實政治的漩渦中心。在深院高牆之內,關於陰謀、政治、戰爭等,她只聽到過一些隱約的傳聞,從未有過親身經歷,丹西也幾乎不跟她談這些方面的內容。

  今天晚上談論的話題,在幾個男人眼里看來,也許只是家常便飯,沒什麼了不起的,但對美芙洛娃的沖擊卻非同小可。

  丹西剛開始尚顧及身邊的妻子,可隨著討論的深入,他很快就沉迷其中,忘記了老婆就在一旁端坐……

  在家中馬虎隨意的丈夫,面貌慈祥、嗜酒如命的老軍師,瘦弱如猴、像小丑般可愛逗趣的貝葉,都是在美芙洛娃身邊一起生活共處的人,是她最信任的親人和朋友。但在今晚的會議上,他們都毫無顧忌地暢所欲言,展現出人性中最為冷酷殘忍的一面……

  看著這三個人陰鷙冷峻的面容,耳聽著他們分析各方對手將以何種狠辣陰毒的招數對付自己,研究本方應如何不擇手段地反擊、報復和殺戮,美芙洛娃越來越坐不住了……

  女人選擇了逃避,躲回自己的小天地,不願讓這些可怕的話語繼續損害丈夫、朋友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

  ※※※

  「兩位繼續商議,我去去就來。」見老婆花容慘白,丹西撂句話就追了出去,心里隱隱有些後悔。

  「我沒事的,你回去繼續開會吧!」美芙洛娃對追出門外的丈夫輕聲說道,聲音明顯有些悵然。

  丹西將她擁在懷中,感覺到女人盡管強自鎮定,雙肩卻顫抖得厲害,而那雙手更是冷得像一片冰,沒有半絲暖意。

  丹西想說,你住在重重羽翼庇護的深閨大院,不會了解人心有多麼的險惡,外面的世界有多麼的野蠻和殘酷。

  他想說,世界是弱肉強食的獵場,沒有道德、同情和憐憫的一絲立足之地。

  他想辯解,只有戰爭才能平息戰爭,只有死亡才能消滅死亡,只要目標是崇高的,無論以什麼樣的手段來實現,都是可以原諒的……

  不過,這些平時可以脫口而出的說辭,面對著妻子,丹西卻覺得是那麼的蒼白無力,難以啟齒……

  最後,他只能在寒風中舒口氣道︰「保重身體,別著涼了。」

  「嗯!」

  美芙洛娃在霍夫曼及一隊衛兵的陪護下盈步離去。

  丹西望著她的背影,仿佛有某種無形無狀卻又彌足珍貴的東西,正從自己心里、體內流失……

  良久,丹西輕輕地喟嘆一聲,轉身走進會議室。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0:09
第二十三集 第四章

  「回來了?」因為丹虎、丹豹已經熟睡,美芙洛娃盡量放低聲音。

  今晚一家人團聚,虎子、豹子被安排與父母一塊睡覺。兩個小家伙很快進入了夢鄉,美芙洛娃卻不願獨睡,兩手枕於腦後,躺在床上等待密謀計議到深夜的丈夫歸來。過了午夜,丹西方才返家,盡管他輕手躡腳,還是一進門就被妻子察覺。

  「嗯!」丹西脫掉披肩大氅,褪去外衣,鑽進了被窩︰「有老婆就是好,冬天不用睡涼鋪。」

  「噓,別把孩子吵醒了。」美芙洛娃靠在丹西身上,輕聲道︰「我今天去建城工地看了一圈。」

  「很雄偉吧!」

  「這麼冷的天,又是晚上,還要挑燈施工嗎?」

  「趁著土地還沒有完全上凍,需要爭取時間,盡量多完成一些土方工程量,」丹西吻了吻妻子的面頰︰「到下雪的時候,就會讓大家休息度冬的。」

  「我聽有些看守在議論,北風堡修好之後,為了保密,不泄露城防結構,會把所有參與建城的苦役都殺掉。」

  「咳,那些無聊的家伙,亂七八糟故事聽多了,在那胡編亂猜。」丹西笑道︰「你老公哪有那麼壞?」

  猛虎軍團內確實有過這種提議,但最後因舍不得這麼多廉價勞動力,被丹西否決。為防止心跳出賣自己,丹西特地把老婆的身體扳過來,正面相視,顯示自己毫不忌諱的樣子。

  「你就是再壞一百倍,一千倍,也是我的老公。」美芙洛娃又把身體靠上來,緊貼著丹西臉龐呢喃道。

  丹西暗自得意,心里卻也有些打鼓。有這麼美貌而體貼的妻子,是自己前世修來的福氣,可她的良善本性,又讓自己今後在施展鐵腕強權時,多了一份溫柔的約束。

  「那些草原苦役雖然是野蠻的異教徒,可帶著手鏈腳銬日夜勞累,也很可憐呢!」果如所料,過了半晌,美芙洛娃又輕聲說道。

  「是的,確實很可憐。可又有誰可憐過當年那些被蠻子們殺死,被他們擄掠為奴的閃特人呢?」丹西嘆口氣道︰「只能怪你老公沒有本事,沒有能力去憐憫愛恤全大陸所有的人。說實在的,如果能做到讓自治領的大多數人生活安定、富足,我就很滿意了。」

  草原苦役是丹西加快內政建設的一支重要力量,放回去更會大大加強草原各蠻族的實力。在這個問題上,丹西可不敢對妻子的善心做出什麼承諾。

  夫婦倆不再說話,又睡意全無,只是相互依偎著,在無聲的暗夜中傾聽著彼此的心跳,等待天明時分的到來……

  ※※※

  什麼樣的苦役,都不可能有甜日子過。

  天尚未亮,帶著腳鐐手銬的羅嘉斯等槳手就被瓦爾芹海盜叫醒,隨便呼嚕點稀粥當早飯後,就得下到底艙劃槳搖櫓。

  有夏里等人在身邊照應著,羅嘉斯的工作量遠沒有其他苦役槳手那麼大。夏里有相當水準的內功基礎,一個人搖槳也能跟上其他兩人一組的劃速,羅嘉斯大多數情況下只要做做樣子即可,根本無需用力。

  一邊劃槳,夏里一邊附在羅嘉斯的耳邊匯報。由於貪婪的瓦爾芹海盜把苦役們的靴子全都搶走,故而弟兄們藏在靴底的匕首也都被收繳掉了。不過,夏里小心地在牢房的艙壁里藏了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刃,如果想要逃走,可以拿出來斬斷鐐銬。另外,此前特意擱放在貨艙里的那只千里靈翔,也被一個弟兄找到帶回,偷偷藏在囚艙一角,鳥籠上罩有一頂破爛的氈帽做遮蓋。

  「嗯!」羅嘉斯點著頭︰「告訴大家,先忍一段時間,到了鯊魚島後再見機行事。」

  ※※※

  死亡峽谷已被丹西改名為北風峽谷。

  北風峽谷北口的軍事基地,號角在寒風中嗚嗚地鳴叫,不斷有部隊拔營啟程,沿著峽谷通道向南方開進。

  今年這個冬天,草原上的降雪來得有點晚,至今未見雪花飄落。趁著這個時機,丹西衛護蒂奇斯盟友安全返回後的第二天,就命令大軍陸續啟程返鄉,以趕在聖誕節之前返回首都巨木堡。這樣做,既是加強中央郡實力,適應軍事重心南移的戰略需要,也可以減輕漫長的物資補給線的壓力。

  當然,猛虎軍團各路騎兵部隊因連日在草原上征戰行軍,急需修整,故而丹西讓他們歇息幾日後再動身。步兵各部則不同,他們已經在北風堡基地駐守多日,只因丹西未歸,戰局未定,不敢擅自撤回。如今丹西順利返營,故而第二天,他們就在威達的帶領下,押運著輜重和各種戰利品踏上了歸途。反正騎兵戰友們的速度快,威達帶步兵先行幾日也沒有什麼關系,丹西帶騎兵肯定追得上先頭部隊,能夠一同返鄉。

  也有幾支小隊伍朝相反的方向,不是南下,而是北上。

  按照昨晚三人決策組的商議結果,戈列塔、赤拉維、卡琳爾等俘虜都被釋放,各自在一隊被俘的本族戰士衛護下離開北風堡軍營,打馬北上,返回家鄉。

  這些人在返家的途中被抓,又被丹西押運著到草原上兜了一個大圈,結果折騰來折騰去,最後又被赦免釋放,順帶奉送盤纏、馬匹、武器和干糧。繞了一個圈,畫了一個圓,終點回復到起點,但其實每一個轉折都絕非那麼簡單,其過程相當凶險,丹西等決策者腦中稍一轉念,就可能有性命之憂。被釋諸人或許不知道內里詳情,但他們心中也都是百感交集,個中滋味難以盡言……

  速帝跟著媽媽和卡琳爾,在幾十名胡狼戰士的衛護下騎馬北馳。

  他不時地調轉小腦袋,回望南方那一片在寒風中散發著騰騰蒸氣和裊裊煙霧的工地和軍營,小眼楮里竟是依戀多於仇恨。

  卡琳爾等人自然被嚴密監視,但除了軍事禁區外,對於小孩子就沒有太多戒備。

  昨日抵達北風堡軍營基地後,小速帝到處亂逛,也親眼看到了熱火朝天的築城工地建設。雖然包括很多族人在里頭,帶著鐐銬,在皮鞭的威脅下艱辛地勞作,但這麼多人被組織起來築城,掘基、挖土、犁溝、掏洞、打夯、釘樁等各項工作都安排得井然有序,如此宏大的場景,還是給了速帝以極大的震撼。

  這種宏大與過去在戰場上看到的宏大不同,戰爭是純粹的破壞,而眼前卻是宏偉的建設。為什麼敵人會有難以攻克的城池,會有那麼多優質的武器,會有那麼多精巧的奢侈品和金錢……一切答案都要到這里邊去尋覓。

  ※※※

  在北風堡基地這頭,也有一個年紀相仿的小孩子,坐在一座小山岡上向北  望,他就是蒂奇斯族的新任族長摩瓦。

  父親摩盧死於古拉爾河畔的黃羊灘上,度過童年時代的家鄉迷霧森林更在遙遠無邊的極北寒帶,在喪父之情、思鄉之念的牽引下順目北望,卻被料峭的寒風吹紅了雙眼,以至淚水噙眶……

  遠離家鄉,乍然進入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至親之人慘遭殺害,嫩弱的雙肩上一下子擔負起巨大的責任,這種情況下,任何一個小孩都難免心神不定。

  何況,就是族人,摩瓦也跟他們在一起待不了幾天了。丹西正在收拾行李,準備幾天後返程回巨木堡,摩瓦也必須跟隨前往,去那座被猛虎戰士們吹噓成世界中心、萬國之都的城市里接受教育,直到十六歲方才能夠返回本族掌政。

  若是一般的小孩,也許此時就要號哭出聲,可摩瓦天性沉靜,又經常跟馬塞拉斯主教在一起頌經吟歌,性格非常內斂,有什麼情感、心事,寧可藏在心底也不願表露出來。迎著呼呼的北風,摩瓦用手背抹抹紅腫的眼楮,一臉的陰郁和悵惘……

  「嗨!摩瓦!」

  一只小手搭上摩瓦的熊皮襖,他轉頭一看,是瓦萊娜。

  這個臉上有幾顆雀斑,手里拿著一袋糖果,穿著粉紅色冬衣的異族胖女孩,與她的哥哥密爾頓一樣,給摩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密爾頓自然是到哪都調皮搗蛋,見到小朋友就得意洋洋地吹噓他是經歷過戰火考驗的老兵,加上他那一襲量身定做的戎裝、特制的小短劍,總是非常引人注目。

  瓦萊娜跟哥哥完全不同,她手里永遠都拿著一袋糖果吃個不停,而且她的糖果似乎也無窮無盡,吃完一袋又能變戲法般從口袋里掏出一袋。因而這個胖嘟嘟的小女孩又有了一個外號「糖果女王」。

  「嗨。」摩瓦敷衍著回聲招呼。

  「吃糖嗎?」

  「謝謝,我不要。」跟著馬塞拉斯久了,摩瓦也懂得走廊地區的禮儀,即便回絕亦要用上謝謝。

  「檸檬味的,還是草莓味的?」瓦萊娜向人敬糖的時候就好像遠東人敬酒一樣執拗,不管對方喜不喜歡,都要把糖塞進別人手里方才罷休︰「嗯!這顆最好,薄荷味的。」

  摩瓦無可奈何地接過硬塞過來的糖果,放進嘴里咀嚼起來。

  清香溢滿口鼻,這種從未品嘗過的香味刺激,把心底那股濃郁的憂傷也沖淡了不少……

  「哈,瓦萊娜、摩瓦!」

  遠處,密爾頓騎著一匹火紅的戰馬飛馳而來。

  這些日子,密爾頓怕是軍營里最高興的人了。在自由軍團的時候,他可享受不到擁有專用騎乘的待遇,而到了這里,馬匹充裕,官兵們也都很喜歡這個南部戰場的小英雄,故而送給了他一匹名叫「火暴龍」的紅色戰馬。

  火暴龍是一匹出自迷霧森林的純種寒帶戰馬,通體絳紅,四蹄強勁,腳力持久,尤耐酷寒。

  有了火暴龍做伴後,可把密爾頓樂壞了,天天都騎著自己的寶馬良駒在草原上到處瘋跑。

  「你們在這里吃糖嗎?」駛近之後,密爾頓利落地躍下馬來。這個下馬動作,他可是花了好幾天工夫,摔了無數屁墩才學會的。

  「是啊!你來一顆。」瓦萊娜邊往嘴里扔一顆糖,邊把手里的袋子遞向哥哥。

  密爾頓知道,拒絕妹妹的糖果只能是徒勞之舉。他隨便拈起一顆,並不放入嘴里,而是轉向摩瓦︰「你又在做什麼呢?」

  「想我爸爸。」

  「你爸爸呢?」

  「被壞人殺了。」摩瓦的眼圈又開始紅了。

  「那咱們去報仇哦!」

  「丹西領主說,要等我長大了才行。」摩瓦面色有些不善,轉過臉去,不願意再繼續這個話題。

  「誰說的!」密爾頓嚷道︰「我告訴你,仇要趁熱乎乎的時候報,女人要趁青春貌美的時候搞!」

  常年跟自由軍團的那幫軍紀散漫的弟兄們混在一起,密爾頓聽了很多軍營里的痞語粗話,耳濡目染下,往往想都不想地就脫口而出。

  三個孩子現在還都不明白什麼叫做搞女人,但聽這句話蠻押韻的,和經書上的句子一樣瑯瑯上口,也就都覺得很有道理。

  「壞人是誰呢?」瓦萊娜好奇地問道。

  「他是個老妖怪,一個巫師,名叫伊森。」

  「伊森?」密爾頓晃著小腦袋︰「巫師好辦,一個吟詩念經傳邪教的家伙,一刀就捅死了。對了,他有沒有衛兵保護呢?」

  在密爾頓看來,戰將比巫師難對付多了。打仗的時候,中央郡牧區主教米勒和大部分牧師都躲在後方,將領和戰士卻都在前方廝殺苦戰。

  「可丹西領主說,那個伊森的武功很高很高,而且,他手下有好多好多的人。」摩瓦不知道伊森的武功高到什麼程度,也說不清他到底有多少衛兵,只好張開雙臂拚命打手勢藉以表達自己的意思。

  「啊!那就不好辦了。」密爾頓意識到事情有些棘手,對自己剛才的性急有點後悔了。

  「哥哥,你不是大英雄嗎?快想個辦法吧!」密爾頓平時夸口多了,瓦萊娜也把自己的哥哥當作無所不能的人物。

  「嗯!我正在想哩!」密爾頓擺擺手,小腦袋瓜子開始拚命回憶當初席爾瓦和巴維爾有沒有在這方面教導過自己。

  「你真的能……」摩瓦有些懷疑,又有些期待。

  「嗯!」密爾頓總算記起了當日席爾瓦的教誨,心里有了點譜︰「像擒殺敵酋這種事,要麼就帶整個軍團的人馬去,要麼就單槍匹馬憑著智慧去。帶百十個人,起不了什麼作用,反倒暴露目標。」

  「是嗎?」聽密爾頓說得像模像樣,摩瓦心里的希望之焰又燃得旺了一些。

  「喂,孩子們!這麼大的風還出來玩!」幾個孩子正議論的時候,提奧帶著一隊蒂奇斯巡邏兵在不遠處駛過來︰「趕快回家去吧!」

  在兩名蒂奇斯騎兵的衛護下,三個孩子只好邊談邊返營回家。

  密爾頓一邊走,一邊繼續向摩瓦打探有關伊森的消息。不過呢!摩瓦卻不屑地撇過頭,不再願意跟他搭話。

  摩瓦看見,在走路的時候,密爾頓的手偷偷背到身後,然後趁瓦萊娜不注意,將那粒糖果扔到了草叢里。

  蒂奇斯人素來淳樸誠實,不喜歡滑頭說謊的人。摩瓦覺得,這個密爾頓不太可靠,反倒是他的妹妹,那個胖女孩要率真可愛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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