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王朝 作者:猛虎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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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g1974rf 2011-6-29 12:27: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2 80189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0 18:18
第二十集 第九章

  夜風刮得人睜不開眼,「嗚嗚」的聲音,分不清是氣流嘯唳還是野狼的嚎叫。

  破蠻岡的第二道營牆又垮了,那些喝得醉醺醺的蠻子,提著馬刀不要命地往缺口里沖。

  一般猛虎軍團等正規軍打仗,戰前絕對不允許酗酒,以防喝醉了誤事。蠻族打仗卻恰恰相反,一旦出現生死決戰,需要硬拚硬攻的時候,往往先喝個滿眼凶光,膽也壯了,氣也上了,然後就會忘記生死,不顧自身安危地狂攻猛打。

  中圈與外圈間的留守戰士,被截成塊塊斷片,退路已經被堵死,只能與蜂擁沖進來的蠻軍拼到不支倒地為止。

  第二圈環營  忠丫 緯桑  詰氖鼐  皇W詈笠歡卵諫碇 攪恕   

  外面的喊殺聲由弱變大,由遠及近,慘嚎的頻率也越來越高,顯示戰況正在往白熱化程度進展……

  不過,大營內的閃特大主教格拉多,情願上戰場與蠻子殺,也不願意與丹西拋給他照料的兩個小淘氣為伍。這弟兄倆,可把老神父害慘了。

  「別鬧了,別鬧了。」格拉多無奈地想從四只小手中脫身︰「我的小天使們,該睡覺啦!」

  「我要玩嘛!我要玩嘛……」

  「我不睡覺,我要下棋!」

  丹虎揪著他胸前瓖有一顆紅寶石的金十字架,鬧著要取下來玩。

  丹豹更厲害,一手扯著他的黑色教士袍,一手拽他的白  子,把大主教疼得齜牙咧嘴。

  「好吧!好吧!你們再下一盤棋。」格拉多毫無對策,只能舉手投降︰「不過,我說好了,這是最後一盤,最後一盤。」

  丹虎丹豹目的達到,見好就收。就見他倆哧溜一聲,從老神父身上的附骨之蛆竄滑下來,跑到桌子前,開始玩今天晚上的第三個「最後一盤」。

  「唉,真是如撒旦一樣磨人的小天使。」老神父嘟噥著︰「慈悲的主啊!我沒被這兩只小馬蠅兒叮死,這可真是您的奇跡。」

  夜去晝來,太陽照常爬起。

  厭倦了人間殺的它,像一個慵懶的僕役,從地平線磨磨蹭蹭地爬上樹梢,再從樹梢蔫呼呼地爬上天庭。這麼一小段的路程,它竟然花了足足一個上午的時間。

  下頭像蟻群一樣辛勤勞作的蠻子們,干活就利索多了。

  上萬蠻兵和同等此數的猛虎軍團守營戰士,橫七豎八地交疊著臥倒,營地的第三個也是最後一個╯F 畈歡嚶忠 傘  

  軍營的第三堵,也是最後一堵營牆,看起來也撐不了太久時間就會被鑿穿摧垮……

  魯道夫懶洋洋地靠著舒適的躺椅,邊享用午膳邊斜視戰場,心中既愜意又有點遺憾。

  可惜這麼蠻子中沒有人會畫畫,不然,以煙燒火燎、伏旭媕W惱匠  塵埃 炎約赫飧敝富尤舳  迫揮貌偷男蝸蠡 環  突  餉  奧車婪蟣菹鹿 坡  浴保 沒 且環  嗝次按蟺牟恍嗝  髂模  

  很可惜,蠻子們不會作畫,卻會吹號。後方傳來厲的警戒號,那是游動騎哨以牯牛號角和響箭等發出的敵情警報。

  這不解風情,毫無韻律節奏的噪音,把魯道夫從得意中喚醒。

  他所選擇的指揮高地地勢很好,可  望四周,一回轉頭,就看到後方一支騎兵奔涌而來。

  這群人很古怪,乍一看彷漹m且恢文諒  K  欠創┬蚱潰   嫻叮 桓齦讎艿梅緋久擅媯 顧 芾 ?柘碌惱鉸砝鄣孟涯 未穡 強佐庹擰  

  唯一能把他們同蠻族騎兵區別開來的,是那個騎著猛虎,伴著雄獅,帶領全隊沖鋒的人。

  沒錯,來的正是丹西和他親自率領的親衛縱隊!

  大前天激戰整夜,隨後在前天追擊一個白天,再下來大家又要跟隨首領,連夜馬不停蹄地折返回頭,將四天行程用兩個晝夜跑完。

  如此連番累次地行軍作戰,尤其是這種高強度的行軍作戰,就是親衛縱隊這樣的超級精銳部隊也不免趕到疲倦與勞頓。不過愛子護犢心切的丹西,依然一到就發起猛攻。

  不要以為親衛縱隊是一支純粹的重甲騎兵,他們對輕裝騎戰技術也不缺乏訓練,動作非常嫻熟。整支騎隊迅速從利於行軍的長蛇形縱隊變成一個「人」字形的沖擊陣形,朝攻營的蠻軍撲過來。

  他們急速飛進,手上弓箭連發,馬刀閃閃,擋在後方的小股蠻族游騎,不是飲箭墜馬,便是挨刀落塵。

  一會兒工夫,這支騎隊就殺到了魯道夫所立山岡的腳下。

  此時,圍營蠻軍也是行動極快,飛速就做好了戰斗準備。赤拉維率萬余人暫停攻營,圍住破蠻岡營地,警惕地看住坎塔的守軍,不讓本軍遭受來自腹背的襲擊。

  兩萬蠻族步兵立於山岡之上,借助地勢抵住丹西親衛縱隊的沖擊,一萬蠻騎變作兩支,每支五千人,分列步兵左右側翼,準備實施包抄。

  迎戰部隊呈一個弓形,一旦丹西突入,蠻軍就將趁勢圍剿。

  盡管親衛縱隊戰斗力極強,但失去重型裝備的沖擊優勢,連日征戰又極其疲勞,魯道夫還佔據了地利,丹西若是強行沖陣,恐怕是非常危險。

  破蠻岡軍營里也只剩萬許守軍,坎塔被赤拉維牽制住,不敢輕易出營協助作戰。

  在這樣的不利形勢下,丹西不敢盲動。他舉手讓親衛騎隊止住馬步,催動苦娃,提著烏龍棍獨自向前叫陣。

  「魯道夫將軍,咱倆又見面了!」以渾厚內力發出的叫聲清晰地傳遍整個戰場︰「戈勃特已經徹底完蛋,被逐回草原,閣下替我保護軍營的任務,也該結束了!」

  「丹西領主。」聽得丹西的話,魯道夫心中自是一驚,不過慣於軍旅對陣的他尚不是一兩句話能嚇倒的︰「您可真會說笑話!大汗是勝是敗,我在這里當然不清楚,但您現在這副尊容,倒十有八九像是大敗而歸,帶領親兵惶惶逃命的樣子呢!」

  「魯道夫,何必為了這些蠻子傷了兩國和氣,破壞咱兄弟情誼呢?!

  你如若不信,自可派心腹之人到前線去視察一番!」丹西呼聲依舊高昂︰「我若是大敗逃竄,怎會不怕站在這里跟你耗時間,一起等待前方傳來的消息?!咱們見個分曉,怎麼樣?!」

  「丹西領主,焉知這不是您的緩兵之計?!這偵騎一去,可是幾天都回不來呢!」

  「將軍閣下,信不信由你,打不打也在你!可你記住,此刻死亡峽谷的出口已經被我軍扼住,你們成了  中之鱉。」丹西豪笑起來︰「打起來,你們可不要後悔!此刻講和,咱們一切條件尚好商量!」

  「領主大人,你能開出什麼樣的好條件?!」

  「聖瓦爾尼與布里埃聯合王國的王冠,不知道值不值這個價?!」

  魯道夫沉吟起來,顯是丹西點到了要害,讓他有些心動。

  不過,丹西此刻的利舌交涉卻有些不合時宜。魯道夫雖為主將,但手下都是跟猛虎軍團仇怨極深的蠻族武士,即便魯道夫想投降,也不一定能指揮得動他們。

  果然,赤拉維此刻從後面趕了過來︰「魯道夫,你要想投降,就自己滾過去舔魔鬼丹西的屁股溝,看到底有幾個人會跟你走!」

  身邊、身側的蠻兵番將,無論沃薩、胡狼、格立西、蒂奇斯還是古雷托人,個個都緊握武器,對魯道夫怒目相對,只要他露出一星半點的投降之意,就立刻會上去將其五馬分h  

  「野戰由你指揮,老子不管。」一看這形勢,魯道夫趕忙當甩手掌櫃,把難題扔給赤拉維︰「你自個決定吧!」

  「呵呵,好!」輪到赤拉維,他可不會客氣︰「丹西小兒,你也恁地張狂托大了!帶這點人馬就想讓數萬草原勇士俯首投降?!」

  「弟兄們,即使大汗失利,擒住了魔王丹西,咱們也能顛倒乾坤,扭轉戰局!」赤拉維的話,把對丹西所言半信半疑的蠻兵們的斗志又激發起來︰「建功立業,就在今日!」

  數萬蠻軍發出如雷般的呼叫。

  丹西嘆口氣,今天這局面倒也不出他的意料。

  「好,有種!」即便呼聲震天,依然掩蓋不了丹西運起內力發出的吼聲︰「我命在此,不怕死的就盡管來拿!」

  為了兒子,丹西不得不以自己為誘餌,冒著生命危險拖延時間,令蠻兵暫緩攻營。

  當然,這麼大的誘惑,蠻軍根本無法拒絕!就是有金山銀山擺在後頭,估計他們也不會回頭望上一眼。

  「殺!」

  赤拉維舉起狼牙棒,黑壓壓的數倍蠻軍朝腳下這支人數單薄的騎兵撲去。

  蠻族的步兵雖然陣形很不齊整,但他們人數眾多,藉著地形居高沖下來,如同雪崩一般,倒也頗有些駭人的威勢。

  蠻族的騎兵可就是行家里手了。他們迅速展開戰線,像兩條伸出的長長手臂,要將親衛縱隊環抱進來,把這支數量僅為本軍幾分之一的騎隊圍而殲之,壓在胸口上擠死、悶死!

  丹西已經回歸本陣,五千親衛縱隊依然保持攻擊型的「人」字陣形不動,毫無畏懼地望著滾滾而來的敵軍。

  弓箭已經握在每一個戰士的手上,引而待發。

  「射!」

  蠻族步兵進入射程後,親衛騎手以最快的速度,在短時間內連發箭矢,將撲過來的敵軍步陣射倒一片。

  蠻軍步兵C笏淙徊徽    聳  啵 癰 儐攏 訟呂吹氖頗芎艽蟆  

  反觀親衛縱隊,已不再是攻防俱佳的重騎兵,加上人馬極其疲憊,若逆著這股敵軍頭天硬沖,不見得能如往常一般掀翻敵軍、穿透敵陣,反而很有可能變成膠著黏乎的步騎混戰。

  對於人數遠遠少於對手的親衛縱隊而言,這樣打非常吃虧。

  「撤!」

  丹西當然不會以短攻長。看到蠻軍步陣漸沖漸近,他撩棒一轉,親衛縱隊齊刷刷扭轉馬頭,朝後方逃去,邊跑邊回身反射,繼續用箭雨殺傷蠻兵。

  面對蠻族步兵,丹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祭起游牧民族的老法寶——游走騎射戰術來對付他們。

  蠻兵們追不上對手,反而不時有人中箭倒地。

  不過此時,駕輕就熟的蠻族騎兵已經從兩翼兜繞過來,成功實現了兩軍對接。

  兩條長臂箍在一起,圍成一個大型的狩獵場,將五千獵物環繞其間。一萬蠻騎就像一根鎖鏈,阻住了親衛縱隊的退路,要配合正面的步兵戰友,將親衛縱隊一舉全殲!

  親衛縱隊騎兵將士們的馬術真是令人驚嘆不已,前有阻截,後有追兵,邊逃邊射,還能熟練地變形換陣。

  兜後圍堵的蠻騎自然也是弓馬高手,弓弦「崩崩崩」跳動,箭枝「嗖嗖嗖」地飛出,對著奔馳而來的親衛縱隊萬箭齊發,不停地有人或者馬翻到僕落。

  迎面沖向蠻騎的五千親衛縱隊騎兵,就像一把可以隨時開合的折扇。

  進入射程時,親衛縱隊「刷」地一下展開扇面,擴大間距,減輕箭矢的傷害。所有人都伏鞍貓身,抱住馬首,把頭磕在馬脖子上,進一步降低箭雨的打擊面積。接近蠻騎時,他們又「呼」的一聲聚成楔鋒,增加騎隊的沖擊力。

  親衛縱隊重施故伎,再顯絕招,瞬時分作三隊,變做三把尖刀,一下楔入攔路的蠻軍騎陣!

  丹西、凱日蘭、霍夫曼是三支騎隊的鋒頭人物。

  侍衛官霍夫曼的長劍橫劈豎砍,縱隊長凱日蘭的奔雷刀呼呼狂響,如殺稻子一樣在密密匝匝的擋道蠻騎中殺出一條血路。

  丹西更狠,烏龍棍一棒揮下,威猛的內力摧動炸雷般的轟鳴,竟能將前方炸出一個小坑,擋路蠻兵尚不及招架,就連人帶馬被砸成肉餅!

  後方的騎兵將士緊緊地跟隨在後,閃亮的馬刀卷著道道血浪而進!

  當身後的蠻族步兵趕到之前,攔路蠻族騎兵被洞穿出三個大大的血口子。親衛縱隊打馬飛奔,從血肉鋪陳的缺口處一踐而過!

  蠻族的步兵和騎兵雖然又一次成功對接,卻沒能逮住親衛縱隊,反而嘩地一下撞在一起,變成一個步騎混雜的亂陣。

  一輪遠射近砍,以損傷三百余騎的代價殺敵兩千,還成功地突出包圍圈,可丹西卻並不滿足。

  如若此時逃逸,當然可以全身而退,可蠻兵必然重新攻營,依然不能解除破蠻岡之圍。他的兒子丹虎丹豹以及近萬?存的戰士、數萬後勤人員和無數的軍事物資,仍舊會是魯道夫和赤拉維的口中美食。

  丹西再一次厲喝搖棒。

  疾馳著突出重圍的親衛縱隊將士,輕轉馬轡,來一個非常漂亮的小角度回旋。全軍迅速掉頭轉身,變做正面迎向敵人。

  他們大聲呼喊著,朝陣腳大亂的蠻族部隊再度發起沖鋒!

  這次沖鋒的時機選得非常巧妙。親衛縱隊恰趕在蠻族兩軍相撞的混亂時刻,又游龍般地轉身殺回。

  被第一輪交手搞得懵懵懂懂的蠻兵步騎,都還沒醒過味來,剛才還在沒命逃竄的敵軍一轉眼又沖到了跟前!血跡尚溫的敵軍馬刀,此刻又再度臨頭劈下!

  趁著敵人亂作一團的時候,丹西率親衛縱隊亂而取之,拾掇最大的戰果。

  五千騎兵雖然人數很少,卻在V    腦 吧俠椿爻逕保 紀懷鄢搖  

  由於已從重裝改為輕裝,故而親衛縱隊的突擊方式也有所改變,從過去硬邦邦的橫沖直撞變成現今的韌性絞殺。

  親衛縱隊如同一條長蛇在不斷地變曲扭動,忽而彎成圓形,忽而展成直線,忽而折為橢圓,忽而倒轉,忽而交叉,不斷撕扯著洶涌而來的蠻族步騎。

  這一次沖鋒,把蠻軍殺得幾乎找不著北。

  這些丹西身邊的親兵騎士,一忽兒在身前,一忽兒在身側,一忽兒在身後。拔刀舉棒抵住前邊的馬刀,後頸處卻被冰涼的尖刃捅入;格開左側的撩刺,右肋已是血如泉涌……

  親衛縱隊輕裝重甲都能適應,馬術刀法也是出神入化,即便在輕騎兵里,也是一流水準。

  不過,如要比較輕騎戰術,他們尚無法與雄鷹隊那樣的草原超一流騎兵媲美。雖然親衛縱隊也是韌勁十足,陣法變幻多端,但仔細觀察,還是可以感覺到他們有些拘泥既有陣形,變化雖多,尚有跡可循,帶些斧鑿味道,不像雄鷹隊那樣,徹底的無形無陣,完全的行雲流水,將個體的無序與整體的有序統一到幾近完美的境界。

  故而上一趟兩軍交手,親衛縱隊需要身著重甲,借助裝備優勢,提高攻防能力,才與對方殺成平手。

  幸好親衛縱隊現在不是與雄鷹隊那樣的超一流草原輕騎殺,而只需面對普通蠻騎,所以即使在輕裝肉搏中也佔據優勢。

  第二次沖鋒僅二十幾分鐘,蠻族步騎又被砍倒一大片,將近四千具Q逖鎏篩┤裕 牆宓仄痰乖諭旆繅∫返目薟萆稀  

  不過,蠻族人數比這五千來人到底要多出太多,一場沖殺過後,他們漸漸地回過神來。前排的人像被收割完的麥子一樣倒伏在地,後邊的人卻依然前赴後繼地沖上來殺。

  連日高強度的苦戰與行軍,再加上剛才這兩次迅猛的沖鋒,親衛縱隊的戰士和他們胯下的戰馬,體力都有些透支嚴重。

  每一根骨頭、每一塊肌肉都酸痛得難以舒展,心中所想,手上腳下卻不一定跟得上,馬步和刀法也開始變形。

  形勢在漸漸地扭轉著。雖然付出了重大犧牲,赤拉維還是組織蠻軍穩住了局面,憑借兵力優勢再一次實現合圍。

  丹西帶著手下這些精銳親兵,以鋼鐵般的意志繼續奮戰著,損失雖大卻不停地折沖絞殺,騰挪竄蹦,只是活動空間在慢慢地,一點一點地縮小著……



  在苦娃和甜妞的陪伴下,丹西恣意地沖殺著。他不斷地揮起烏龍棍,游龍般在敵陣里攪起死亡風暴,將膽敢阻路的蠻兵送進地獄。殺到哪里,哪里就是人仰馬翻,骨折肉碎!

  不過,丹西手上不停地殺,眼楮卻有些焦灼地望著即將落山的斜陽,心里更在喃喃地念叨著——

  孔狄那個渾小子,這次可千萬不要失約啊!不然今兒個咱父子三人,就可能在形勢一片大好的情況下,合葬在這破蠻岡上……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0 18:19
第二十集 第十章

  丹西之所以只帶親衛縱隊回破蠻岡解圍,並不完全是由於自負自傲。

  戈勃特的蠻兵主力已經竄回漢諾大草原,正在落荒而逃,如果不能在他們返回本族基地,重新獲得戰馬資源之前加以大量殺傷,就可能留下大患,不須三五年工夫,這個可怕的蠻族首領又可能卷土重來。

  步兵的行軍速度是肯定趕不及回援相救的,一場大戰後猛虎軍團自身的騎兵又僅剩下九萬,此刻十分珍貴。

  丹西抽出五千最精銳的親衛縱隊回身救子,已經是可抽調部隊的極限,再多了,就可能影響追擊戰的效果。

  在猛虎軍團里頭,所有騎兵中恐怕只有親衛縱隊這種最精銳的軍隊,既熟悉輕重騎兵的一切戰術,又能夠吃得消連日不間歇的行軍作戰之勞苦。對於他們的作戰能力和作戰意志,丹西也是具有絕對的信心。

  之所以讓親衛縱隊除去重甲,心急火燎地以最快速度趕到破蠻岡下並立刻開戰,就是為了趕在破蠻岡營破之前,以自身為誘餌,引得蠻軍主力暫停攻營,來圍殺自己這支看起來人數不多的精銳親兵。而無論是誰,在這樣大的誘惑面前都無法把持得住的。

  丹西的兒子和丹西本人,雖然丹西自己把兒子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可在他人眼里,兩者根本無法相比--兒子可以再生,擰下來的腦袋可就再也安不回去了。

  為了加快速度,失去了重甲防護,又是這樣一種體力狀態,丹西當然不指望能以五千輕騎擊敗八倍以上的蠻兵。

  他只要能拖延足夠長的時間就行了,因為他的手里還藏著另外一張底牌用來對付偷襲老營的蠻軍……

  ※※※

  太陽落山的時候,一艘龐大的艦隊又一次在疊瓦渡口泊船登陸。

  「快!快!快!」

  孔狄不待「亮月號」停穩就飛身躍下戰艦,揮劍催促兵士趕快下船行軍。

  陸上大戰爆發,水軍當然必須配合。雖然出擊決策是臨時做出的,但在計議停定的當晚,丹西就放出最快的信鴿--千里靈翔,給駐守淚河南端的孔狄發去急件,要求他帶上所有的戰士,以最快的速度趕來破蠻岡,參加對游牧蠻族的最後決戰。

  將兩萬殘弱之兵留守破蠻岡,猛虎軍團總指揮部自然也考慮過戈勃特穿插後方,偷襲老營的可能性。

  有閃北水軍這張牌在手,則不怕蠻軍這一黑虎掏心的狠招。如若敵軍偷襲,孔狄的部隊就是解圍的援軍;如若破蠻岡安然無恙,他們則可以作為生力軍投入戰場。這是丹西最初的作戰設想。

  只是這一次,主戰場托瘟疫之青睞,確實打得比較順利,但後方大營卻因魯道夫的猛烈進攻,連兩三天時間都熬不過去。

  這種形勢,致使丹西不得不率領親兵火速回援,反倒比孔狄更早一步趕來戰場,而且還得為了兒子的安全,為了拖延時間,不惜將自己置身於戰爭漩渦的巨大危險之中。

  接獲命令後,孔狄毫不遲疑地馬上行動。淚河南端尚有地方守備部隊和民軍三萬人左右,都被他全數帶上船,坐著高樓艦、運兵艦、漁船改裝艦等各式艦只,沿著淚河飛速朝北急進。

  孔狄這一走,可把閃北總督紐卡爾嚇得靈魂出竅。因為全部兵力北上之後,淚河南岸甚至整個閃北郡都再無可用之兵,完全變成了一具不設防的空殼。他直到昨日方能安下心來,因為他收到丹西發來的大捷戰報,飭令他本人收信後即刻北上,前去商議戰後開發建設事宜。

  回頭再說孔狄,經歷近五日的水上急行,終於又一次穿越淚河,抵達曾折戟沉沙的疊瓦渡口。

  此刻,這里已經不見了蠻兵的蹤影,只剩下幾片光禿禿的焦林和遍地殘布的瓦礫。

  踏上這傷心之所,孔狄耳邊仿佛又回響起當日的呼號慘叫,眼前仿佛又浮現壯烈犧牲的旺熱將軍等將士們的音容笑貌。

  他的太陽穴突突地劇烈跳動,胸口憋得幾欲炸破,一股抑制不住的開裂般的疼痛,也從心髒深處慢慢升起……

  不過,此時孔狄沒有工夫坐在河邊回憶往事,緬懷戰友。

  破蠻岡正處於危急時刻,丹西正遭受著猛烈的圍攻。更重要的是,當日引致閃特水師登陸戰慘敗的兩個罪魁禍首--魯道夫與赤拉維,都正在破蠻岡下囂張猖狂!

  命運有時候是那樣的奇特,有些冤家似乎是天生的對頭,被某只神秘的手撥弄著、推聳著,總是能不期然地聚首踫面。

  孔狄與魯道夫從聖瓦爾尼一直殺到淚河,今趟又將於大荒原的破蠻岡下再度交手!

  三萬人在晚霞映耀下,動作熟練,身形靈敏,鬧哄哄地跳下船來,跟在孔狄身後朝破蠻岡進發。

  地方守備部隊一律輕甲覆身,短劍圓盾。以漁民為主體構成的民軍也穿上了輕甲,手中的武器卻五花八門,魚叉、漁網、大鐵錨、長魚鉤,還有人扛著一把大槳,前端包上鐵皮扎上釘刺,類似於蠻族的狼牙棒。

  反正孔狄也不強求,大家什麼東西熟悉、什麼武器趁手,就用什麼,只要能殺人,能充分發揮自己的破壞能量就成。

  ※※※

  夕陽同樣輻照著死亡峽谷北口。

  安多里爾、尤里奇在一隊親兵的護衛下,繞著周圍了解地貌,勘探地形。安多里爾年紀大,尤里奇塊頭大,故而兩人走得都比較慢,邊走邊指指點點,聊天談地。

  「這里地勢平坦,北、東、西三向迎敵,只有身後的斷腸山脈可以倚恃,如若守城,難度比起在南口舊址建城就大得多了。」尤里奇伸出那五根香腸般的大手,比劃著周遭的形勢。

  「不過這里的土質倒不錯,硬度合適,地基牢靠。」安多里爾彎腰揪了一把土,仔細掰弄著手里的土粒兒︰「現在的關鍵是要找到水源,如果缺水,遑論守城,便是想在城內生存都有些困難。」

  「我已經派人在幾里之內鑽探打井,看看有沒有地下水、蘊藏量是否充足、水質是否清潔。」尤里奇解釋著,隨即又有些疑惑地問道︰「軍師大人,難道我們真的要把城堡建到北口來嗎?」

  「如果條件合宜,很有可能。」安多里爾擰開隨身攜帶的小酒瓶瓶蓋,啜飲一口道︰「以前閃特王國對於漢諾大草原有些過於保守和低調,純粹是被動防御。咱猛虎自治領既然接過戍邊屏藩的重任,雖然無意並吞偌大一片土地,但面對漢諾大草原,政策會更加積極主動,措施會更加有力一些。得讓蠻子們知道,咱們猛虎軍團可不是好惹的主,老是他們先動手打我們,如今,我們也有可能先動手揍他們。」

  「如果地形合適,今後這里不僅要建城,城外還要開設大型集市,把這里發展成一個貿易樞紐。」安多里爾在地上畫出一個大圈圈︰「強大的武力只是後盾,不只在軍事和外交層面,更在於經濟與貿易層面,我們要有所作為。金錢和財貨也是我們左右草原局勢,操縱各族命運的銳利武器,而且在這些方面,比起那些愚昧的野蠻人,咱們佔有很大的優勢。這個資訊一定要傳達到整個大草原,讓蠻子們明白,打仗不如做買賣合算。」

  猛虎自治領這個新興政權,顯然在開放性上要強於過去的閃特王國。胡蘿卜加大棒,成為帝國草原政策的基石。

  胡蘿卜夠甜、夠香,雙方才有合作的機會,才會有人願意投靠;棒子夠硬、夠狠,才能抑制住草原貴族的貪欲,甘心地啃著手頭那截胡蘿卜,而不是得隴望蜀。

  當然,如今這會兒,尚不須伸出橄欖枝,而是當頭棒喝、飽以老拳的時候。如若沒有實力,對於以最原始方式崇拜叢林法則的蠻族而言,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尊重。

  「呵,草原的夜色真美哪!」時光在談話中不知不覺地流逝,夜幕已經降臨了,尤里奇嘆口氣道︰「不知道貝葉他們,進展情況如何了。」

  「我倒不擔心貝葉那只瘦猴子,他精著呢!」安多里爾酹須道︰「反倒是領主這次,因為涉及親生骨血,有些沖動,叫我難免擔心哪!」

  ※※※

  火光鋪遍原野,親衛縱隊與蠻軍仍在互相攪殺拚斗。

  親衛縱隊以優秀的戰術素養、堅忍的毅力斗志、高超的格斗技巧,不知疲倦地與圍攻他們的蠻軍廝殺著。他們總計讓一萬二千名蠻子血染挺尸,但自身也損傷過半,僅剩兩千多人。

  要說這一回,兩方陷於特殊的戰局,都不是發揮自身特長之戰。

  因為換成輕裝,親衛縱隊的沖擊和攻防能力確實受到了影響。不過,蠻族這一次也是以步兵為主力,既沒有重步兵的武器裝備,又不熟悉步戰,沒有輕步兵結陣的靈活自如。

  一流的輕騎兵砍三流的輕步兵,丹西一方佔據的優勢不小。

  親衛縱隊如同一條被群狼圍在中間的蝮蛇,盤曲著身子,不斷地扭動軀體,用毒牙嚙咬,將毒液噴射出去。

  騎兵小分隊的騰挪進退、分分合合,戰線顯得繽紛交錯,令人眼花繚亂。雖然他們處於被圍攻的地位,每犧牲一個親衛縱隊戰士,都要拉上兩三個蠻兵墊背陪葬。

  從整體上而言,蠻兵很難迅速楔入對手這個柔韌自如的騎陣,沖進去似乎不難,可一旦真殺進去了,往往就只有自身被絞殺的厄運。

  丹西的親衛縱隊雖處劣勢,但敗象不露,活動空間雖然在緩緩縮小,但你卻無法迅速將其分割消滅,一時半會還拿他沒轍。

  幸好這次野戰由赤拉維接過指揮大權,也無形中幫了丹西一個大忙。

  雖然赤拉維指揮野戰的水平強於魯道夫,而且後者也存在著戰斗意志不堅定的風險,但倘若魯道夫定下心來指揮這次戰斗,他可能就不管你三七二十一,不管要死傷多少自己人,就是一通不分敵我的箭雨,把混戰一起的對手和自己人一塊消滅了拉倒。

  赤拉維當然沒有這麼變態。他不僅對本族人下不了這手,也不願意承受如此大的損傷,更不可能學習這種飲鴆止渴的戰法。

  魯道夫這種不怕手下詛咒,大損自身威信的短期行為,只適用於他這樣的外來將領,不可能長久帶兵,相反,赤拉維這樣的蠻將卻必須一直帶領蠻兵作戰。這是兩者指揮風格迥異的本質原因。

  再者,這麼一直打下去,中間那條盤曲的蝮蛇已經縮小了一多半,最終依然避免不了覆亡的命運。

  手下人的素質雖然弱於丹西的親兵騎手,但兩三個換一個的比例,還是比魯道夫那種變態打法要劃算。

  巴維爾當日盤算的人海消耗戰術,赤拉維這個蠻將心里當然明白。一直堅持這種交換比例,敵我的實力對比就會從八比一變成十比一,二十比一,一百比一,本方的優勢只會越來越明顯,最後,再強悍精銳的敵軍也只能飲恨沙場。

  唯一的不足之處,不過是時間稍微延長了一些罷了。

  ※※※

  皓月當空,籠罩四野。

  丹西騎虎攜獅,不停地屠殺著蠻族步騎,但心里頭卻越來越急,劇烈的拚殺中身上卻在冒冷汗!

  兩個小時前,夜色降臨時,本來心懷喜悅的坎塔看到丹西形勢不妙,也不得不留下五千人守營,自己帶剩下的人沖出來,跟魯道夫帶領的護後蠻軍殺成一團。

  這兩邊,一方屬於羸弱之兵,一方不習步戰,倒是半斤八兩,不過魯道夫佔有人數優勢,蠻軍的優勢也在越來越明顯地顯露出來……

  赤拉維拎著狼牙棒,統攬全局戰場,心中喜不自勝。這麼打下去,不僅丹西,連破蠻岡的守軍實力也消耗於野戰中,兩者遲早都會成為自己的囊中之物。

  「黑鷹隊集中!」

  被那個可恥的魯道夫公報私仇,赤拉維好不容易補足勇士人數的一千「黑鷹隊」,這會又只剩了三百余人。不過,他們的戰斗力也非常強勁,在丹西的親衛縱隊已經極度疲憊時,確是給予最後的致命一擊,以殲敵立功、攝魂奪命的最佳人選。

  「沖!」

  赤拉維親自帶隊參戰,來攝取最後的戰果!

  黑鷹隊很刁鑽地從一個斜向角度射入親衛縱隊那條大蛇的腹部,大蛇躲閃不及,一下被切出一道深深的傷口。其他蠻兵趁勢跟進,如蟻群般隨著主帥親兵沖殺。

  遭到突襲的大蛇盤身扭動,一方面某些騎手試圖繞開劍鋒,旁敲側擊,一方面蛇頭回叼,自正面抵擋。

  丹西在凱日蘭、霍夫曼的陪伴下,一棍蕩開十幾個阻路的蠻兵,撥轉虎頭,帶著數十騎衛士,返身迎向掄著狼牙棒狂撲濫砸的赤拉維殺去。

  「轟!」

  兩棍一交,氣勁對撼,神器烏龍棍一下將赤拉維手中的狼牙棒剁成兩截。

  赤拉維一股鮮血嗆到嗓子眼,手里的武器變成一根短棍。好在他身形靈活,一見丹西那股威猛無匹的內力迫身襲來,摟著馬脖子沒有被震落馬下,憑著高超的騎術撇馬竄開。

  丹西無暇顧及這個蠻將,他保持既有的方向,迎著黑鷹隊騎手對沖而上,烏龍棍橫斫豎劈,上挑下砸,硬生生遏住這彪蠻勇騎隊的攻勢。

  利箭被蛇頭餃住,一下甩到身邊。體積縮小一半,傷痕累累的大蛇,繼續掙扎著求存……

  戰斗看起來似乎已成定局,唯一的懸念只是何時才會結束。

  丹西、坎塔、赤拉維、魯道夫,今天戰場上所有的主將都親自上陣廝殺,也是一個頗為罕見的場景。

  這些置身沙場的將領們,除了身先士卒,激勵斗志,參與突破與反突破的激烈爭奪外,還必須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探察戰場形勢的微妙變化,以便作出正確的反應和指揮。

  不過,戰場上夜幕沉沉,塵雲滾滾,晚風勁吹,狂飆四起,飛沙走石,一切都籠罩在朦朧中,戰場能見度很低,親自參戰的主將們,都看不真切。

  兩方戰士斗得興起,殺得忘形的時候,慢慢地,四位主將雖看不清,卻都能覺察到情況似乎有異。

  一股喧囂由遠及近,一股不屬於戰場兩軍的第三方力量似乎在飛速地靠近,然後加入戰團!

  聽清楚了,那是閃特語在咒罵、咆哮、吼叫!

  想明白了,那是孔狄的三萬人馬趕到了戰場,投入了戰斗!

  不僅是近處的魯道夫,漸漸地,連在遠處猛打猛撲、瘋狂殺敵的赤拉維,都開始感覺到自家的陣腳在松動,在顫抖,在坍塌!



  蠻族的騎兵跌落塵埃,步兵撲倒在地,先是幾個、幾十個,隨後變成幾百個、幾千個、上萬個!

  閃特地方守備部隊、閃北民軍的步戰能力跟蠻子們不相上下,甚至可能更弱,可他們新加入戰場,體力充沛,更兼人多勢眾,突如其來,一下把對手打散、淹沒……

  陡然加入進來的大批生力軍,首先把與坎塔纏斗在一起的魯道夫麾下蠻軍打得豕突狼奔,抱頭鼠竄,一些慌不擇路的人甚至撲向了赤拉維率領的,圍攻丹西騎隊的蠻兵軍陣,把自己人沖亂。

  隨即,這股滔天惡浪窮追不舍,順勢撲向了赤拉維麾下部眾……

  營內負責防守的五千猛虎軍團戰士,一見這局勢,也不再固守軍營,全都沖出來參戰……

  魯道夫本就不是在一棵樹上吊死的主,一看不行了,哪顧得上那些自己從來就瞧不上眼的蠻兵番將,立刻腳底抹油,拔腿就溜。他這一帶頭作用,也是導致後方上萬蠻兵失去信心與斗志,一沖就垮的主要重要原因。

  赤拉維就不一樣了,他在暴聲呼喝,阻止手下逃命,要求死戰到底。

  他這一英勇舉動,反倒讓自己徹底陷入了魚叉、漁網、鐵釘槳等物組成的汪洋大海中……

  那根沾著無數人鮮血、白肉的,黏乎乎的烏龍棍,突然帶著勁風自身後襲來,赤拉維反應機敏,在馬背上一個鐵板橋翻仰,鐵棍蹭著鼻尖橫過!

  不過,他的好運也就到此為止了,尚來不及扭身,一只大手按在他的羶中穴上,碩大的身軀被丹西單手舉起!

  內勁透處,經脈酥麻、全身癱軟,驍勇的蠻將只能像一條死魚一樣,無力地扭曲掙扎……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0 18:19
第二十集 第十一章

  幾萬蠻兵死的死、降的降、散的散,赤拉維成了階下囚,魯道夫卻不知所蹤,孔狄等人追了一夜也再見不到那個陰險將領的身影。

  丹西對此卻不再介懷,把後續掃尾工作扔給坎塔和孔狄去處理,今天晚上,他要帶著兩個心肝寶貝,一起舒舒服服地睡個安穩覺。

  日上三竿,激戰一宿的破蠻岡方才緩緩甦醒過來。

  主帥的營房里頭,此時傳來丹西惱怒的聲音︰「是誰干的?!」

  丹西看著床單上的濕痕,再低頭看看自己睡衣上的「地圖」,用手在鼻子前扇著,想驅散陣陣的臊味。

  「是他!」丹虎丹豹幾乎同時伸出手,指著對方道。

  這兩個@錚 蛺煜賜暝韜螅 凸獠懷嗔 馗  虐職稚洗菜      盟  欽飧斃型反虯紓 慈米鎰聰   巍  

  丹西抱著這個聞聞,抓著那個嗅嗅,還是沒法揪出罪犯。兩個小滑頭身上的味道都不對勁,都有很大的作案嫌疑。

  「到底是誰?嗯,好寶寶要誠實。」丹西板著臉道︰「總不會是我吧?!」

  誰知道丹西這句話提醒了兩個機靈鬼。

  丹虎丹豹也學著丹西的樣兒,左嗅嗅,右瞧瞧,突然都指著丹西睡衣上的濕痕,扇著鼻子驚叫起來︰「耶,原來是爸爸干的!」

  兩個小@鏤 約旱畝褡 繢只道鄭 Φ帽 煌擰  

  丹西卻哭笑不得,他伸手拎起兩個光屁股蛋的小無賴︰「走,咱們去洗個澡,待會就要上路了呢!」

  約莫一個小時之後,迎著明媚的陽光,丹西帶著兩個兒子,在親衛縱隊的護衛下沿著原路開赴死亡峽谷北口與安多里爾會合。

  這一回,他們不需要著急趕路,可以舒展筋骨,緩步慢行了。

  坎塔率五千猛虎軍團戰士繼續在大荒原上搜索殘敵,捕撈漏網之魚,保證這片荒蕪國土的太平安全。

  孔狄要比丹西晚半日出發,他要帶領其余士兵和全部後勤人員,收拾好營地的一切,押運著各種各樣的糧草輜重、軍事物資,放棄破蠻岡基地,朝著死亡峽谷北口的新基地進發。

  丹西等人可以輕松懶散地  ,不必急匆匆地行軍,也不必再繃緊神經過日子,時時刻刻提心吊膽,手總是按在劍柄上,隨時準備應付不可知的危險。

  然而,貝葉等人就沒這麼幸運了,他們驚險而艱辛的異鄉征程才剛剛開始……

  貝葉騎在那匹「小不點」身上,與穆斯塔法並駕齊驅,帶著四萬五千由胡瑪騎手和猛虎輕騎混編而成的輕騎兵主力部隊,以適合於急行軍的長蛇形縱隊,在浩瀚的草原上飛奔。

  貝葉瘦小若猴,騎在一匹矮腳馬上,跟身邊身後那些乘高頭大馬的威猛騎手們一比較,實在應了「騎狗作戰的猴子」這句話,雖帶有歧視的味道,但用到他的身上確實很傳神。

  不過,小不點這匹詹魯種山地戰馬很給主人爭氣,  的步伐雖短,馬步頻率卻很快,能跟得上整個騎隊的行進速度。

  更給貝葉長臉的是,小不點的腳力很足、耐久性好,連跑幾個日夜都依然是那樣的精神抖擻,不覺絲毫的疲勞。

  秋初的漢諾大草原,綠色依然是主基調,偶爾夾雜些斑駁的枯黃,在死亡峽谷以北的草原南部地區尤其如此。

  大草原的極北端是包括堅冰海岸在內的一條白皚皚的冰原帶。緊挨著冰原地區的是苦寒幽暗、陰森朦朧的迷霧森林。中部是貧瘠乾旱、植被稀疏的凍土高原,包括鷹王山脈在內的群山巨脈高高隆起,深溝險壑雜於其間,陡坡峽谷疊層環繞。東部山河相間,高聳的雪山雄然盤踞,腳下是蘆蕩密鵅@徊渙羯窬突嵬堂荒寥松  蟺暮   釉蠛褪 亍N韃渴遣粵刮捫摹 粕陳  那鋦甌冢 募救熱緇鷳   競 綾  選  

  雖然每一個地區都會有適合人畜生存繁衍的水草茂盛的牧場、綠洲,但這樣美好的場所並不是連貫成片的,而是像拼圖一般,被沙漠、戈壁、雪山、冰河、沼澤等肢解成小片小塊,星星點點地散落在大草原上。

  自然條件只給生存在那些地方的人們一種選擇——如果要繼續生存,就必須經常移動,因為靠一塊草地是無法長久生活下去的。

  於是,草原各族始終在一條生存之路上摸索著,拚斗著。「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便是他們生存斗爭的寫照。

  為了生存,他們必須學會適應各種環境,無須把某個地方作為家鄉,因為草原就是他們的家鄉,甚至整個陸地,都可以被當作生存的競技場。

  在整個草原上,死亡峽谷以北的南部地區,稱得上是水草最肥美,氣候最溫暖的天堂。

  胡狼族之所以躋身第一集團,多年來一直位列草原上數一數二的大族,與其過冬基地灰狼谷最靠近草原南部,以這片適合於牧業發展的地帶為主要游牧區,族民和牲畜較易捱過寒冷的冬季和經常爆發的旱災而生存下來,實有莫大的干系。

  這里,珍珠般的湖泊和項鏈般的河流星羅棋布,水源充足,氣候相對溫濕。在水的滋潤下,植被長得茂密繁盛,綠油油地一個勁地往上冒。

  一部分地方是稠密的灌木和松林,千百年來一直孤寂地挺立著;一部分地方是河水溪流漫溢而成的沼澤和窪地,蘆葦叢生,瓖嵌在大地上;更多、更大、更廣的,是空空落落的平坦之處,形成為草地,鋪出大片大片的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牧場。

  雖然遠沒有其他地區那麼荒涼,但南部的人煙依然比較稀少,反而是各種野獸尋到了寬敞宜人的棲息所。

  密林深處群居著無數野獸,棕熊、野豬等大塊頭的動物懶懶地晃蕩著,與他們結鄰而居的是野狼、山貓、黑貂、花鹿和黃羊。

  溪流里魚群如梭,水鳥鳧游。河灣的沼澤窪地處,河狸水獺在構巢營穴,吃得肚皮圓鼓,用絨毛裹覆的身子在泥地上打滾。

  乾燥一些的草原區上,漫游著成群成群的野牛、野馬、野羊。尤其是那些躍動的野馬,額頭上都披著長長的鬃毛,瞪著充血的紅眼,警惕地環視四周,一有風吹草動就群奔而去,形成萬馬奔騰的壯觀場景。

  這一地區是鳥獸的樂園,人類反倒成了點綴與陪襯,偶爾也可以看到一些牧人騎著馬,攜著獵犬,趕著大群牛羊等家畜在草原上游弋,與周圍的野生動植物和諧地共生共存。

  不過,也許人類可以和自然在這片神奇的土地上相依為命,但人類與人類之間卻絕難和平共處。

  這個地帶究竟打過多少仗,有多少人在這里倒地殞命,沒有人計算過,也沒有人記得起來,只有那在高空中翱翔的鷹、隼、鷲、老鴉等,默默地經見這一切。

  如果某個地方聽見老鴉在撲翼、鳴噪,大群猛禽在某處上空盤繞回旋,不用問也猜得出來,這下頭準是躺著人的遺朴穛E 裨岬暮」恰  

  這片地區絕不是一個好客之所。在叢叢障障、無法無天的草莽中,人獵人,就和人獵狼、人獵羊一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

  亡命之徒在這里藏身躲禍;武士俠客到這里探險獵勝;牧人用彎刀弓箭武裝起來,衛護自己的畜群;成群結隊的盜匪馬賊也看中了此處,不時跑來打劫擄掠。

  有時候是三兩個人單挑獨斗;有時候是成百上千人群毆互殺;有時候一兩戶牧人伏擊過境的單身旅客或商人;有時候整個部落的牧人與整幫整隊的盜匪交手火拚。

  在這里,牧人也是獵手,也是戰士,也是強盜,數位一體,身兼多職。殺人與被殺、搶劫與被搶、聯合與分手、結盟與背叛,在這里一幕幕地不斷上演。畜群、帳篷、財物,甚至包括妻兒子女,都在不停地換手,被更強悍、更狡猾的人攬入懷中。

  這一片南部草原,既富饒又野蠻,既空曠又多事,既寧靜又恐怖,既和平又殺機四伏。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蠻荒的草原以其野性影響著在這片土地上生存的人群,形成他們粗野狂放、血腥好斗的氣質。

  以上僅僅是所謂的「和平時期」,各大族間相安無事的時期。一旦某場大戰遍及草原,人群馬隊不知道從哪里突然就鑽了出來,浪濤似的洶涌,如洪水般地在草原上D摹  

  馬的嘶嘯應和著狼的嗷叫、咚咚的戰鼓和厲獰的胡角,一聲聲地在草原上空回蕩。這片肥美的絕佳游牧地帶,像鮮肉吸引狼群、嫩草勾搭黃羊一樣,令其他各族垂涎欲滴。

  但胡狼這個數一數二的大族也絕非可以隨意欺負的主,兵強馬壯,刀槍如林。平素散落在南部草原各處的各個部落、家族,一呼拉就能跑到那猙獰呼嘯的灰狼旄旗下,聚集成一支橫溢遍野的大軍。

  這里的鳥群好像從來沒有一個有規律的運動方向。一忽兒,無數的鳥群振翅東去,那是鳩蠻人從西進犯;一忽兒驚叫南翔,那是沃薩人從北入侵;一忽兒鳥群走獸又從東面的森林里猛的竄出,蜂擁而至,那是格立西人自東來襲;一忽兒它們又朝相反的方向逃離,那是如潮如海的胡狼族勇士在反擊,在追殺,在向他族的地盤擴張勢力……

  鳴噪的鳥群就是戰爭的指針。飛往哪方,哪方就是戰火熊熊;指向哪里,哪里就W岊橐啊  

  戰馬的嘶鳴聲,弓箭的呼嘯聲,刀與刀的撞擊聲,傷者、垂死者發出遍野的哀號和呻吟聲,各族首領、戰將令人熱血沸騰的吶喊聲,勝者肆無忌憚的豪笑聲,敗方男人的慘嚎和婦女的尖叫聲……

  火光映紅了夜空,人馬枕藉,  縞劍 轄2腥校 嵊鶘 洌 筧壕 肌   

  人類的群體行為,輕易地破壞了大自然亙古以來持久的寧寂,血與火被無情地拋灑到草原的每一個角落。

  富饒的、貧瘠的,翠綠的、枯黃的、雪白的,山巒、河流、草地、森林,到處都是刀劍劈砍出的傷痕,哪里都有戰火燒灼出的斑斑疤痂。

  作為戰爭指針的鳥群,今年的運動方向尤其怪異。

  春夏時節,無論東西南北,整個大草原上都是空的鳥群,  們遮空蔽日地朝著炎熱的南方飛去,一直飛過斷腸山脈,跑到閃北的大荒原上才歇腳。

  而到了秋季,北方開始變得寒冷起來的時候,  們又反方向、違背氣候規律,一群群地被驚起,朝北方飛去。

  上半年草原各族結束內部紛爭,聯手南下「做客」,誰料到下半年就被主人用掃帚轟了回來。

  而且這一回,閃特的新主人不滿足於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而是帶著刀槍箭矢等「禮物」,跑到廣袤的大草原上拜門回訪。

  這群未曾踏足草原的新客人殺氣騰騰,不請自來。他們雖然嘴上以文明和禮儀自傲,但做客方式卻與草原人之間的做客方式沒啥兩樣,闖進帳篷就殺,抓起東西就吃,看見好東西就拿。

  草原的主人當然也以慣常的待客方式,用刀林箭雨熱情地款待。

  來自南方的不速之客,動作有點兒笨拙,但組織紀律性嚴密,憑借文明世界的先進技術工藝,屠殺擄掠的效率更高。

  並且,或許是因第一次光顧的原因,他們的好奇心很大,哪里都要去轉轉。

  這些客人中最大最快的一群,就是貝葉所指揮的四萬五千輕騎部隊。兩天來,他們飛奔風馳了百余公里,追擊向北方逃竄的胡狼、沃薩、蒂奇斯等族部眾。

  一路上,他們幾乎見人就砍,舉刀就殺。除了自大荒原逃出來的蠻族兵民外,還有一些是途經他們進軍路線上的無辜牧人、為尋找冬季宿營地而南遷的游牧小部落等,但不論是誰,都遭到這支部隊不分青紅皂白的砍殺襲擊。

  小隊的蠻族軍民被無情地圍殺,大批的人群也被他們沖得星散流離,四射逃逸。不過,一旦這些蠻族人眾逃出攻擊範圍,向各個方向竄蹦的時候,這支北向追擊騎隊並沒有散開隊伍,拉網捕殺的興趣。

  他們只需把這些人群沖散,遲滯他們的逃逸速度即可,其他的事情,屬於在後面跟來的各個步兵追擊縱隊的工作。

  這支北向追擊騎隊比游牧騎兵還要殘忍,連俘虜也不要,一律砍死踐倒,免得背上包袱和累贅,影響追擊速度。

  昨晚,貝葉的騎隊追上一群自大荒原竄回來,在草原上徒步奔命的胡狼傷兵。

  經過拷問,貝葉從他們嘴里得知,游牧聯軍從大荒原撤逃到漢諾大草原後,未再聚集。各族各部的首領在集攏麾下的殘兵敗眾之後,分道揚鑣,各走各路。沃薩、胡狼、蒂奇斯人向北,格立西、古雷托向東,鳩蠻向西,沿各個方向往草原深處逃竄。

  俘虜的話,證實了貝葉的猜想。

  馬瘟的爆發令百分之八十的蠻兵從一流騎兵變成三流的步兵,在大荒原上全軍齊聚都無法與猛虎軍團抗衡,遑論此刻新逢戰敗,人心渙散,斗志消沉的形勢了,故而戈勃特肯定不會整軍再戰。

  而且,因聯合南侵行動以損兵折將而告終,戈勃特威信大損,再無一呼百應的號召力,即便他想戰,其他各族也不會聽從。

  游牧蠻族又在遵循他們的老傳統,勝則攜手而進,敗則四散迸走。

  這樣的逃跑方式,很難追蹤,想圍而殲之,更不可能。

  因而,他們在與農耕等定居民族交手時,即便失利也不會傷筋動骨,不會因一次戰敗就實力盡損,無法翻身。

  只是這一回,情況有些特殊。失去了騎乘的蠻子們,速度大大降低,再想重演故伎,就不那麼容易了。相反,猛虎軍團也正是看準了這點,方才敢於大膽深入草原,實施全面追擊。

  貝葉指揮的這支北向追擊騎隊,任務的確非常重。

  胡狼、沃薩、蒂奇斯三族都要由南向北,以最快的速度,走最近的路線趕回各自的宿營基地。

  一旦他們回到基地老巢,那里不僅有親朋好友、鄰居族人相幫襯,他們還會得到足夠多的戰馬資源,一下子從三流的步兵恢復為一流的騎兵。

  倘若如此,回身再戰也好,飛馬逃逸也好,選擇的余地大增,而猛虎軍團則很難與他們在茫茫荒野上競技爭雄,弄不好反而會被他們消滅掉。

  故而,北向追擊騎隊的任務,不是跟蹤於後,尾隨追殺,消滅和俘虜那些掉隊的、落後的逃竄蠻眾,而是要快馬加鞭,抄敵於前,在各族人眾趕到離死亡峽谷北口最近的第一個大型基地——胡狼族冬令營地灰狼谷之前,將他們截住。

  攔住他們的去路,將他們殺散,讓他們無法北進,只能向後撤退,向東西兩邊逃逸。

  惟此,後方那些擅長步戰的猛虎軍團步兵追擊縱隊才能趕上來,張網捕殺,一群群、一隊隊地將他們收拾掉,消滅掉,讓草原各族多少年都別想恢復元氣,再不敢覬覦猛虎自治領的北部邊疆。

  大草原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從死亡峽谷往北,無數逃逸的蠻族人眾,踩倒野草、踏翻荊棘、  過小河,用腳丫子踐出一條,如鐮刀劃出來一般,筆直向北的大路。

  這也是他們逃往第一個基地灰狼谷的最短路線和最快捷徑。

  貝葉的北向追擊騎隊卻沒有沿著這條路追蹤北進,而是自西側向前飛奔,踏草穿林,意欲抄到他們的前方,兜繞截擊。

  「越、越過右前方那座小山,前、前面就是蔑兀湖。」小不點跑得撒蹄歡奔,不知疲倦,貝葉卻累得氣喘吁吁︰「咱們就在那里阻、阻擊蠻子。」

  「好。」穆斯塔法點點頭,揚鞭右指︰「弟兄們,跟我來!」

  北向追擊騎隊改變方向,從筆直北上變為朝東北挺進。

  滾滾鐵騎如電疾馳,長長洪流奔涌向前。四萬五千輕騎組成的追擊縱隊,如一條金色的長蛇,爬上那座名叫疙瘩山的低矮的小山頭,然後尾巴一擺,就消失在山脊的另一邊不見了……

  這是南部草原一片較乾燥的地區,方圓數十公里內只有蔑兀湖一處水源,而且這里還是蠻族部眾返師北退的必經之地,故而貝葉毫不猶豫地將戰場選定此處。

  蔑兀湖是一座含鹽量稍高的淡水湖,地表雖然沒有水流注入,但卻沒有因水分不斷蒸發而成為  水湖。顯然,有一條大型的地下暗河從這里流經,使得它成為一潭活水而非死水。

  草原上的牧民也隱約猜到了這一點。人們傳說,地府的冥河就從這蔑兀湖底下淌過。到得夜間,會有勾魂使者從湖底起,將亡者的魂靈帶回冥界。還有那些受冤而亡、死不瞑目的幽靈和鬼魂,也會在晚上跑來這里,在湖畔的密林里、草叢里游蕩。

  這些傳說,使得蔑兀湖畔人跡罕至,即使在大白天,牧民們也要幾人結伴,互相壯膽,才敢驅著畜群到湖邊來飲水……

  太陽慢慢朝遙遠的地平線投去,紅麗的晚霞,投光於地面。天空的夕照,湖面的回光,每分每秒都在變幻消褪。四周靜靜無聲,只有空中飛鶴啼唳著飛向湖面,方才打破萬籟的沉寂。

  落日繼續下落,逐漸變成了餃土的半圓形,余暉雖在,光線卻朦朧起來,靜靜的草原也益發的幽暗陰沉。

  這時候,像一座陵墓聳立在蔑兀湖畔的疙瘩山上,出現了幾個小小的黑點。那是蠻族撤退部眾的斥候騎兵。

  散落的披發掠過蠻兵黝黑的面孔,機警的銳目掃視周遭。

  湖面上,水光粼粼;草原上,紅霞道道;晚風里,草浪在原野上一波一波的起伏著;黝黯凋萎的草叢林莽間,看不到人馬走獸的活動跡象。

  觀察了一會後,幾枝響箭「嗚嗚」地飛上半空。

  當太陽從半圓形再變成一絲紅線的時候,大批的人群如潮水般漫過疙瘩山的山頭……

  沉寂的蔑兀湖畔猛然變得熱鬧起來。

  最先抵達的,是那些有馬可騎的幸運兒。

  上萬騎兵踏著疙瘩山緩坡上的高塵,沖到了湖畔。有人雙手掬捧,有人乾脆把頭埋進湖水中,讓乾裂的嘴唇、冒火的咽嗓,肆意地享受著湖水的清甜。馬兒也伸出脖子,用長長的舌頭舔吸,用嘴巴嘶飲著湖水。

  不久,徒步行軍的人也在山頭出現了。

  他們興奮地指點著前面的蔑兀湖,用沃薩語、胡狼語、蒂奇斯語等各種語言歡呼起來,鬧哄哄地跑向湖岸。

  一些人開始支帳篷,點火堆,準備晚餐。一些人跳到湖里捕魚,跑到草叢和密林里去打獵,準備搞些野味改善伙食。還有少數斥候開始搜索湖畔周圍的地域,尋探明天的道路。

  一切有條不紊,顯然有某位有威信的首領在主持大局。

  此時,太陽已經徹底沉入到大地的另一頭去了。除了湖畔的火堆外,不見其他亮光。

  黑暗中,蔑兀湖東北兩公里外,與疙瘩山遙遙相望的另一座小山頭上,一隊隊輕騎兵自山上的疏林、草叢里鑽了出來。

  休息了大半天時間的戰士們,人人精神抖擻,個個體力充沛。

  四萬五千名騎兵一字排開,拔刀在手。

  貝葉輕一點頭。

  「殺!」

  穆斯塔法的鉤月彎刀向前疾揮。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0 18:20
第二十一集 第一章

  漢諾大草原上,從來就不會缺乏英雄豪杰。

  這些英雄人物就像樹上的野果,叢中的野花,無須培土栽種、澆水施肥,汲取著大自然的陽光甘露,承受著風吹雨打,只要是在這片神奇的土地上,他們就能自個兒從地里長出來。

  那個涼秋之夜,年僅六歲的速帝於大草原南部的蔑兀湖畔,第一次見到了一場規模宏大、慘烈壯觀的夜襲戰。

  年幼的小孩可不是躲在安全的遠處遙遙觀戰,而是近距離地親身體驗戰爭之可怕,並歷經生死存亡系於一發的驚險。

  速帝並非名門之後,而只是胡狼族內一個小部落──赤突部落里一位普通牧人莫雷的獨子。

  胡狼是一個典型的草原大族,麾下的部落數以百計。在本族內部,這些部落又有核心部落、嫡系部落和外圍部落之分。核心部落受族長親自控制,與本族決策層聯系最為緊密,嫡系部落次之,外圍部落則最為疏遠。

  一般而言,除非發生關系全族興衰存亡的大戰,外圍部落是不動員參戰的,胡狼強大的核心部落、嫡系部落就足以完成作戰任務。外圍部落的任務是在戰前或者戰後向參戰部落輸送牲畜、財貨,提供後勤支援。

  如果戰爭中某個參戰的核心部落或者嫡系部落的人員損失非常慘重,胡狼首領也會根據形勢,將其與某支外圍部落合並,並把這支新成立的部落納入核心或嫡系部落的範圍。因在族內的地位大幅提高,可以獲得很多好處,外圍部落也很樂意受到首領青睞,被納入本族的決策內圈。

  本次草原聯合南征,西格爾帶領核心部落的近十五萬戰士參加,約佔本族戰力的半數。

  這樣做,西格爾是有所考慮的。如若南征勝利,胡狼可以憑借這麼多參戰兵力獲得足夠份額的戰利品;如若失敗,亦不會像戈勃特那樣慘,將沃薩的九成戰力一鋪輸盡。因為胡狼尚有後備力量進行補充。

  平心而論,西格爾不僅留有後手,也沒安什麼好心。素來謹慎的胡狼首領,在大荒原對峙期間,就開始考慮聯軍如若戰敗,該如何應對今後的草原新格局。

  他早早地就把各嫡系部落六萬戰士集結於灰狼谷,其目的就是預防南征失敗這一可能性。只要戰敗後能逃回灰狼谷,胡狼首領無須浪費時間重新召集兵力,馬上就有一支大軍可供驅策,借此可以迅速出動,收拾草原殘局。

  這種情況下,胡狼確實要比沃薩強多了。

  戈勃特此次掛帥出征是志在必得,留守冬令宿營基地──鷹巢峽谷的部隊僅有萬騎左右,余者不論核心部落、嫡系部落,還是外圍部落,幾近九成的戰士悉數開上了大荒原戰場。

  戰爭就是如此,收益越大,風險也就越大。差不多傾盡全族之力參戰的沃薩人,在草原各族中損失也最為慘重,二十幾萬戰士在破蠻岡大會戰、兩次淚河水戰和最近的大荒原阻擊戰、破蠻岡圍攻戰中殞命而亡,余者也絕大部分變成了無馬可騎的步卒。

  假如僅從靜態的時點分析,打完大荒原之役後,損失慘重的沃薩人實際上已經墮落為二流強族的水平。反觀胡狼人,後方留有一支已經集結完畢的大軍。除此之外,數十近百個外圍部落照常散落廣闊的南部草原各處游牧,沒有受到這場南征的影響。對西格爾而言,他們起到了蓄水池的作用,將大批戰力和畜群儲藏在南部草原上,以備不時之需。

  故而可以說,胡狼人在整體上依然保持著相當強勁的兵力,隱然成為草原上唯一的超級大族,曾與之比肩的沃薩人,實力一下子被拉開了許多。

  在草原上,拳頭就是硬道理。實力的差距,令西格爾牛氣沖天。趁著沃薩式微,戈勃特威信掃地的當口,他乘機要挾,欲借實力挑戰舊有的權威。

  奔回草原後,西格爾和戈勃特大吵一通後,不歡而散。據牧民們私下里傳言,是西格爾提出,北逃部眾中胡狼人佔多數,又是在胡狼的地盤上行軍,故而自己必須出任總指揮官,戈勃特只能充當副手,從而引發了這次爭吵。

  這看似一個名義上的差別,實際上暗藏著迫使戈勃特承認西格爾的地位高於自己的意思。高傲的戈勃特自然不願低頭。既然沃薩幸存的步卒已然不多,他把帶領本族部眾撤回基地的任務托付給季爾登,自己則帶著名滿天下的雄鷹隊撒馬離去,與大部隊分道揚鑣。

  很顯然,像草原聯軍這樣一支由各個民族、不同勢力因重大利益而攜手作戰的部隊,是能勝不能敗的。

  戰勝後,大家一起發財,分享敵國的巨額財富,分歧自然能夠得到彌合,一切矛盾都能掩蓋得住。為著光輝的前景,各族首領也能理性地看待戰場上的勝勝敗敗,不為一時的挫折而動搖聯合入侵的意志。

  不過,如今天這種局面就不同了。發跡的夢想、對財富的憧憬已經徹底絕滅,各族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被猛虎軍團揍得鼻青臉腫。這樣的形勢下,往昔的矛盾、舊有的紛爭、過去的恩怨,都罩不住了,被嘩啦一聲全扔上了台面。

  不僅西格爾和戈勃特,草原群雄個個都不是善主。南征大敗後,各族聯軍迅即分崩離析。

  大難臨頭各自飛。

  鳩蠻首領則尤不打一聲招呼,帶著本族人馬滾滾西去。他的離開,對草原他族部隊帶來了更為嚴重的危機。

  鳩蠻人的禿鷲偵察隊素來是草原聯軍辨識敵情的利器,也是前後方傳遞情報訊息的最快捷方式。因為草原蠻族尚未建立像猛虎自治領那種完善的信鴿情報傳遞系統,鳩蠻人的離開,使逃亡的草原他族既不能準確快捷地察知敵人動向,又無法迅速與各族冬令基地取得聯系,命令遙遠的後方騎兵前來接應逃亡部眾。

  緊接著,鷹斯和古雷托也毫不遲疑地撇開其他人眾,各自引兵東去,令北逃部眾的勢力更加單薄。

  而在北逃部眾內部,竟然也產生了嫌隙與爭斗,戈勃特與西格爾為誰坐草原第一把交椅而翻臉分手!

  人心已散,此時唯一能把大家暫時捏合起來的,莫過於強敵的追擊了。

  猛虎軍團一反常例,步步緊逼,深入大草原追擊戰敗的蠻眾。在此形勢下,權力斗爭迅速分出了結果。

  憂心忡忡的北逃各族部眾,也總算有了一點安慰。最糟糕的內訌局面沒有出現,戈勃特憤然率親兵騎隊離去,而西格爾則出面宣布由自己主持大局,卡琳爾、季爾登、戈列塔、阿刺魯、脫里花等各大族的首領和戰將也表示,將傾力協助西格爾總指揮官。

  與東西兩路不同的是,北逃部眾並不像東西兩邊的逃眾那樣,首領們拋棄步行的族人,帶著所剩不多的騎兵飛奔逃竄。北逃部眾的指揮總部宣稱,不論什麼民族,不論男女老幼,都可以跟隨北進。

  雖然是各族互相爭斗、互相妥協的結果,不過從純軍事的角度看,這倒也不無道理。聚散無常是游牧騎兵的天生優勢,但對於步兵而言,集中行動卻更加安全。分散了的步卒,尤其是蠻族這種三流步兵,只能是任人宰割的魚腩。

  當然,重大的劣勢也擺在了北逃部眾的眼前。失去戰馬的蠻兵,從來去如風的騎兵降格為三流步兵,在大荒原上丟失了七八成的畜群,還要帶上老幼婦孺和剩余的牲畜一同上路,速度不可能不受影響。

  或許有人要問,既然南部草原就是胡狼人的地盤,是該族生息繁衍的主要游牧區,回到這里就算回到了自己的家,為什麼各族逃眾仍然無法求得安定呢?為什麼胡狼各部落不馬上趕來援救呢?

  提出這個問題的人,顯然對於草原游牧民族的生存狀態缺乏了解。

  游牧蠻族的家與農耕文明的家並不是同一個概念。在非戰爭時期,一般而言,各族都是以部落或家族為基本單位,按一到三千這種人口規模,在遼闊的草原上游蕩放牧。這是由經濟規律所決定的游牧文明的最佳生存形態和經濟規模。

  像胡狼這樣的大族,部落數以百計,平素里,連族長也不可能搞清每個部落目前在哪里棲息。尤其是各外圍部落,與本族聯系比較疏遠,資訊更是相當閉塞。

  依西格爾的預先要求,胡狼族的各嫡系部落基本上在灰狼谷集結完畢,剩下的數十上百個外圍部落則星散在南部草原各處游牧。

  這些部落數目看似不少,然而將其散布到廣袤的大草原上,就像投入河水中的鹽粒那樣不見了蹤影。

  我們可以做一個簡單的對比。漢諾大草原的南部地區,面積幾乎相當於整個中央走廊。散落在這里的胡狼族外圍部落人口二三十萬,其中戰士約有數萬。在中央走廊里邊,人口近億,各個國家的士兵數以百萬計,兩者間的人口密度根本不可同日而語。在遼闊無邊的南部草原上,馬不停蹄地奔上一整天,能否遇到一個胡狼部落,都要打一個大問號。

  這些游蕩的外圍部落此刻到底在哪,西格爾自己也搞不清楚。即使他知道,但九月、十月正是各游牧部落秋季轉場的時節,牧民們正開始收起帳篷,趕著畜群,攜家帶口地前往適合度冬的牧場憩息,更增添了聯絡的難度。

  最要命的是,這次猛虎軍團飛馬猛追,全面橫掃,根本沒有給西格爾留下聯系散落的各外圍部落以聚集兵力的時間,而則尤的離去,又令他無法迅捷地探知敵情,命令南草原的各部落、家族前來接應和助戰。

  當此之時,哪還有功夫停下來等待各部落的援軍,只有選擇最快的路線,以最快的速度逃竄,先奔回灰狼谷再說。只要能抵達那里,既有相當規模的部隊援助,手下這些三流步兵也可以立馬升級為一流騎兵。到那時,無論是抵御猛虎軍團的入侵,還是趁機重新樹立草原霸權,西格爾都可以從容應對。

  冷兵器時代,人口是戰爭的最重要因素之一,人煙稀少的草原上,就更是如此。西格爾這個政治斗爭經驗豐富,雄心勃勃的草原首領,自然明白這一點。他之所以冒險帶著騎步逃眾一起上路,除了安全方面的考慮之外,更懷著並吞他族人丁部眾的巨大野心。

  進了灰狼谷,在胡狼的老巢中,要想獲得胡狼人贈送的馬匹等戰斗和逃生工具,不會沒有代價。如若不從的話,集結好的六萬胡狼騎兵可不是吃素的……

  有鑒於此,在巨大的誘惑面前,西格爾才下定了鋌而走險賭一把的決心,帶領各族的步行人眾一同上路,而不像則尤、鷹斯、沙利克那樣獨自率騎兵逃生……

  危難之際,西格爾邊指揮逃竄,還在邊收買人心,拉攏小族,擴張勢力。

  所有剩余食物被公正地分配給全體北逃部眾,所有民族、部落,不論大小,一視同仁。

  許多在大荒原上失去畜群,一下子掉入赤貧狀態的小族,也得到了胡狼首領的承諾,一旦抵達灰狼谷,胡狼人將無償贈送畜群等度冬生活用品。

  不少小族,尤其是一些在戰斗中失去族長、群龍無首的小族,因感激西格爾的「俠義心腸」,更是為了今後自身的生存計慮,同意加入胡狼一族,自願成為灰狼旄幟下的一個分部……

  當然,在敵人大追擊的條件下,逃亡也是非常殘酷的。

  誰都可以跟隨北撤,但有一個前提──你要能夠跟得上大隊伍。跟得上行軍速度,你就跟著走;跟不上,那對不起,只有請你自生自滅了。

  身後就是緊追不舍的猛虎軍團,為了保證某些人活命,某些人就必須犧牲。

  西格爾自己帶頭,將戰馬讓給別人,跟在騎隊後頭步行。所有人每天只吃兩頓,只睡五個小時,從早到晚都披星戴月,大踏步行軍前進。

  撤逃的部眾以最快的腳力幾乎小跑著前進,掉隊的人也越來越多。

  傷兵、老人、婦孺,最先吃不消這種急行軍,落在隊伍後頭越來越遠……

  體弱者也開始喘氣,放慢步伐,漸漸地遠離大隊伍……

  然而,無論是西格爾、各族首領和戰將,還是普通戰士,沒人回頭,沒人有片刻的猶豫,更沒人放慢腳步等待這些落伍者。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不適者被淘汰。草原上的生活環境,已經把這種觀念刻進每個草原人的骨子里,成為天經地義的行事準則。想活下來,就必須練就一副鐵石心腸!

  連續幾天下來,就是最強壯的人,也累得全身的骨頭都快散架,雙腳發腫,兩腿灌鉛,行進速度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不知不覺地慢下來……

  不斷地有小股的、大群的人,仰倒在旁邊的草叢里喘氣,想歇息一下恢復體力再走。可只消這麼一停,落伍者中幾乎無人再有追上撤逃大隊伍的可能性了……

  經連日跋涉,抵達蔑兀湖畔宿營的,除少數騎兵外,只剩八萬左右的步行跟隨者……

  確實是適者生存,能夠在此刻仍然留在隊伍里頭的人,一水兒都是壯年男子,像莫雷一家,女人和孩子都跟上行軍隊伍的,非常少見。

  莫雷是一位機靈勇敢的戰士,參加了破蠻岡會戰和大荒原阻擊戰兩場大戰,總共殺死了四名猛虎戰士,而且自己還得以逃出生天。他也是一位愛家的好男人,成功逃回來的戰士手里有一匹無價之寶──耐力持久的草原戰馬。

  這匹馬,既救了自己的命,又救了老婆孩子的命。

  莫雷將老婆孩子抱上馬,自己牽著步行,緊緊地走在大隊伍中間,一家人始終能夠聚在一起。

  在幾天的行程中,他們這一家人見到許多生離死別的,或傷心,或感人,或悲壯的場景。

  有的丈夫在前頭趕路,妻兒在身後哭號卻喚不回硬起心腸求生的男子……

  有的男人拋不下牽連,挈婦背雛,最後把自己累垮了……

  有的戰士學著莫雷的樣子,把家眷都抱上馬牽著走,卻因馬兒不爭氣,不堪數人的重負而癱軟在地。全家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團……

  還好,這些厄運都沒有降臨到莫雷一家的頭上。勇敢機智的丈夫,美麗溫柔的妻子,調皮可愛的孩子,還有那匹骨架結實,吃苦耐勞的馬兒,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完美,那麼的充滿希望。

  全家人度過難關,生存下去,似乎不再是天方夜譚。從這兩天的行程看,追兵似乎因追殺獵捕落後的部眾,速度也有所放慢,沒有跟上來。只要能抵達灰狼谷,苦難就會過去……

  久旱逢甘霖,一泓湖水帶來了生機和笑容。

  在這支一直擔驚受怕、苦累傷懷的逃亡隊伍里,樂觀的情緒在慢慢地滋長,也感染著莫雷這一家人。

  人和馬飽飲湖水後,興奮的速帝要求獨自騎馬繞一圈,加入到那些獵取野味充饑的勇士隊伍中去,而不是整天倚在媽媽懷里乘馬行路。

  莫雷一時高興,也就答應了兒子的要求。

  不過,為了愛惜馬力,他把兒子放在馬背上,牽著馬兒慢悠悠地走。

  速帝拿著爸爸給他削制的小弓,不斷地往草叢里亂瞄,嘴上催促著︰「爸,快點!快點!小兔兒都跑了!」

  莫雷憨憨地笑著,繼續不緊不慢地牽馬而行。

  父子倆踏過草叢,穿過密林,又再走上草叢。

  天已經完全黑了。

  速帝那把玩具小弓,當然什麼也沒有打到。

  「天黑了,回去吃飯吧!媽媽等著呢!」

  「不嘛!我還要玩!」

  不管速帝怎麼噘嘴抗議,莫雷扭動馬韁,調轉馬頭,牽著那匹寶貝戰馬沿原路返回。

  「小家伙,你知道嗎,蔑兀湖的晚上可不是好玩的地方,這里可到處都有鬼魂游蕩,那叫聲……」

  說到這里,機警的赤突族戰士發現了情況有異!

  「呀!有只狼從旁邊閃過去了耶!」速帝又興奮地拿起小弓瞄準。

  「沒錯,這是第三只!」莫雷的神色變得極其嚴峻。

  「呀!還有鹿呢!」速帝用小弓左右瞄準︰「咦?鹿怎麼可能去追狼哩?」

  「別出聲!」

  莫雷像是被火燒著了一樣,猛的躍上馬背!

  他不再吝惜馬力,奮力揮鞭夾蹬,朝密林里奔去!

  情況已經壞透了,所有的野獸都在散窠逃命,在夜間狂奔亂跑!

  狼、鹿、獐,甚至野牛、虎豹等猛獸,無論前後左右,都搶到莫雷父子的戰馬前頭,拚命朝湖畔跑去!

  多年的戰爭經驗告訴莫雷,肯定是有一支大軍正在調動!

  而且是左翼、右翼、後方都有,他們正朝著湖畔,朝著自己這個方向奔來!

  速帝不知道危險,只是大感刺激過癮,還伸出小腦袋回頭看去︰「嘻,後面好像有一片樹林在往這里移動哩!」

  莫雷也不知道來者是何方神聖,是猛虎軍團的敵軍?是接應的己方騎兵?是草原上的某個敵對的民族?還是某個膽大包天的大型盜匪團伙?

  他回頭一看,頓時魂兒都差點出竅而去!

  月光雖然黯淡,但藉著朦朧的光線,目力極佳的莫雷還是分辨出了來者何人。

  哪是速帝說的樹叢,而是高高舉起的刀槍!

  這個撲來的騎陣極寬極大,足有數里長,把整個湖畔宿營地都包繞在內!

  騎手們不點火把,不發喊叫,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高速度接近湖畔!

  黑壓壓的陣頭,越來越近,越來越明晰,陰森森的氣息追身而來,給人以極大的壓迫感!

  林立的刀槍擁在陣頭上,儼如碩大的魔頭上長出的撞角!

  來的正是貝葉指揮的北向追擊騎隊!

  在這瞬間,莫雷根本無暇細思,他只有打馬狂奔,只想著如何逃命,若不然就會被這可怕的軍陣踩成肉泥!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19:46
第二十一集 第二章

  黑暗中,有一彪騎兵摸黑沿著辮子河北岸,在河邊的疏林里飛速行軍。

  「威達,咱們為什麼要這麼跑?」塔科有些疑惑地問道。

  「咱們追的可是鳩蠻人,則尤手上有那些吃死W耐吼瘴   觳歟 滋斕孛嬪系囊瘓僖歡    記宄  暮塴!倍辣弁  錮瀋  檔饋  

  與貝葉一樣,威達這次也不是跟蹤追擊,而是抄敵於前,中途攔截。但這一次,他們踫到的鳩蠻人,卻有天眼相隨,平添了許多困難……

  則尤正在篝火邊慢慢地思索著。

  想回老巢聖鷲崖,除非願意多走冤枉路,否則必須經過辮子河。

  如今這種形勢下,在大草原上晃悠,絕對是一種極其危險的選擇。

  禿鷲偵察隊不斷匯報著草原各處的敵情,令則尤對整個戰場的形勢  如指掌。

  猛虎軍團以萬人縱隊為單位全面追擊,每個方向,每條路線上都有敵軍在掃蕩前進,游牧各族的步行逃兵,甚至包括在南部各草場游牧的一些胡狼部落,全都被趕得雞飛狗跳……

  八千鳩蠻逃逸騎兵目前也面臨著同樣的困境。不過,相對於草原他族而言,鳩蠻人有一項別人無法企及的獨門秘技──偵察禿鷲。

  要在草原這塊爭戰不休的蠻荒之地生存下來,大小各族的首領,個個都非善主。與西格爾一樣,則尤之所以不打招呼就帶隊逃竄,其實隱藏著很深的禍心。

  失去聯合南下劫掠的希望之後,所有各族都要開始考慮戰敗後草原的新局勢。很顯然,他族跟猛虎軍團打得越激烈,力量被削弱得越厲害,對本族就越有利。

  與西格爾一樣,則尤事先就已經在老巢聚集了大軍待命。而且,他做得比西格爾更徹底。八萬鳩蠻騎兵,幾近全族,無論屬於核心部落、嫡系部落,還是外圍部落的所有剩余壯男戰士,悉數集結於聖鷲崖下。

  雖然胡狼人的實力強於鳩蠻,但鳩蠻的兵力聚集速度比胡狼還要快。比西格爾更為有利的是,則尤充分利用了禿鷲的空中飛行速度。

  飛禽的速度,確非地面動物可比,鴿子的速度可達每小時兩百公里,像丹西的「千里靈翔」,則尤的偵察禿鷲等特種飛禽,速度就更快了。

  即便是吃苦耐勞的草原戰馬,不知疲倦地奔上一整天,能跨過的行程也不及空中飛禽半小時的飛越距離。則尤早在數日前就派禿鷲通知其弟則瑞,命其率全族所有兵馬離開冬季宿營地,自西北穿越戈壁,前來接應自己。

  不錯,丹西已在大荒原擊敗了將近半數的草原兵馬,像鳩蠻就只剩八萬余壯男騎手,但就目前的局勢而言,猛虎軍團的兵力要想獨自橫掃草原,尚遠遠不夠。

  只要能挺過這段艱苦日子,與則瑞的部隊匯合,則尤將再不害怕身後的任何追兵。相反,憑借這支強大的騎兵部隊,他可趁勢殺回來,接應步行的失散族人。

  這種形勢下,不僅自己可以脫險,鳩蠻也將成為這次敗退中實力保存最為完好的大族,無論與誰作戰、講和,都有足夠的資本……

  恢復怯爾不提時代的榮耀,不再是遙遠的夢想!

  不過,要想脫險,目前也不是一件輕易的事。位於草原西北的聖鷲崖,距此路途遙遠,雖然鳩蠻人熟悉荒漠戈壁的道路與綠洲分k觶 幢懵聿煌L愕匭芯   倉遼俚沒ㄒ桓齠 碌氖奔浞僥芨系秸飫鎩  

  而威達正率領騎兵在瘋狂追殺,猛虎軍團的步兵縱隊也在穩步推進。想迅速脫險,就不能讓身後的追兵纏上,必須盡快涉過辮子河,向老巢方向挺進。

  涉過辮子河,需要找一片人馬可以  過的淺灘。可是,空中的禿鷲告訴自己,在離本方最近的一處淺灘──柳林渡,一支兩萬多人的騎隊今天下午已經抵達,並屯  下來。

  看來,得另尋一處涉水過河的地方才行哪!既不能太遠,以免耽誤時間,又不能離柳林渡太近,否則會被這支敵騎所察覺……

  速帝父子共乘一馬,一下就鑽進了湖畔旁的樹林。

  樹林中那股特有的酸澀氣息撲鼻而至。身後的騎隊依然不減速度,狂沖而來。

  莫雷已經聽得到湖畔宿營地周圍,一些負責警戒的蠻族戰士在用響箭發出警報,聽得到零星的吶喊殺聲,聽得到宿營地內慌亂的叫聲!

  莫雷的心不由得一陣緊縮,背上冷汗涔涔,不祥之感倏地傳遍全身。

  極其疲勞的蠻族撤逃部眾尚未把晚飯燒好,敵人此時突然猛攻,顯然是預謀已久,有備而來!

  所有的這一切想法,只是閃電般的一瞬間。

  莫雷突然猛勒  繩,戰馬前蹄撲騰著豎起,嘶嘯著在一棵大樹旁止住馬步!

  「爬上去!不到戰爭結束,千萬不要出聲!千萬不要下來!」

  單手將兒子托上一根樹杈後,莫雷一邊叫,一邊拔出馬刀,從腰間解下套索,轉過馬頭,朝另一方向沖去!

  他一邊縱馬,一邊狂叫︰「來呀!狗崽子!來呀!豺狼!惡鬼!

  賊種……」

  根據征戰多年的老戰士的經驗,莫雷心里明白,此戰十有八九要輸了……

  敵軍以逸待勞,突如其來,悉數是沖擊力極強的騎兵。猝不及防之下,那些累得腿腳酸疼,全身癱軟,尚未進食的戰友,那些失去戰馬又不懂步戰的族人,很難抵擋得住敵軍颶風般的夜襲猛攻。

  營內的妻子估計很難脫險了,自己也不願獨活!但願自己的喊叫能引開敵人的注意力,不會去樹上搜尋。但願那個調皮的兒子此時不會手腳發軟,能像平常那樣爬上高樹,逃過此劫……

  莫雷心中掛念,嘴上狂罵!

  一枝火箭扎中了他的肩頭。接著,又一枝扎上面頰。第三枝刺入心窩……

  直到死,莫雷一直罵不絕口……

  速帝的手腳確實在發軟,不過,他還是咬牙堅持著攀上了高高的樹梢。

  下面的胡瑪騎兵和猛虎輕騎,誰也沒有注意到頭頂上有這麼一個蠻族小孩存在。他們個個快得像鬼魂一般,在林木間穿梭而過,直撲湖畔的蠻營。

  小速帝必須緊抱樹杈才不會摔下來。立在高高的樹尖上,戰場情況盡收眼底。

  雖然赤突部落懷著把戰爭帶給閃特,將財富帶回草原的美好夢想,速帝也跟隨著草原聯軍的龐大戰爭機器隆隆地開上了大荒原。不過,幾場大戰,小速帝不是躲在後方就是跟著媽媽瘋狂逃跑,無緣得見壯觀的戰爭場面。

  今天,他終於得以大飽眼福。

  無數的火箭和火把在空中飛翔,落入湖畔的宿營地里,枯草在熊熊燃燒……

  幾乎是剛剛停步宿營就遭此突襲,整個北逃族眾的營地內亂成一團,在湖邊飲水休憩的戰馬亂沖亂撞,各族戰士也像沒頭蒼蠅一樣朝各個方向亂跑……

  胡瑪騎兵和猛虎輕騎一方顯然經過了精心準備,遠射用火箭利矢,近攻靠刀劈馬踏,搏斗動作標準而符合規範,戰術F萌縭敝右謊   貳   

  缺乏物質和思想上的足夠準備,面對突襲,游牧民族的抵抗毫無秩序。湖邊的戰馬被火箭射得受驚亂竄,有不少躍入湖中,有些逃出戰場,僅有部分被戰士們牽住騎上。步卒東一團、西一片,不成章法地揮刀抵擋……

  火堆被武器撩起,火星四處飄灑。帳幕上呼呼的火舌吞吐著,貪婪地將一切席卷入嘴……

  不論有無生命信號,敵軍的鐵蹄縱情而快意地踐踏著湖畔的一切。

  胡瑪人的鉤月彎刀、猛虎輕騎的狹長利劍,在月光和火光的雙重映耀下,起起落落,一跳一跳地閃動著寒光……

  夜襲的敵方指揮者顯然很富於心計,他不是全線包圍,逼迫對手背水做戰,而是圍師必闕,故意給對方留下「活路」。

  自東北方向殺來的數萬騎兵,對東、北兩面實施毫不留情的全力突擊,而西面和南面的敵騎部隊,則是隔開一段距離,遠遠放箭。

  這樣,遭受無法抵敵的強勢猛攻,東面的蠻軍往南,北面的蠻軍往西,互相推搡,互相擁擠,互相踐踏,踉踉蹌蹌地朝這兩個方向逃竄,不時有人被自己人擠得落入湖中。

  而那些密集擁擠的逃竄人群,又成了對方弓箭手最好的活靶子,閉著眼楮射箭,也基本上能做到彈無虛發……

  頭顱、斷臂、殘肢,牽扯著血絲在湖畔的空地上滾動,死者直瞪瞪的眼楮里凝固著驚恐與憤怒。傷者的呻吟和逃逸者的號叫,在蔑兀湖的上空回蕩……

  一些人為了逃命,主動跳進冰涼湖中游泳逃生,岸邊的敵軍用弓箭給他們送行,不時有密密麻麻的血泡在湖面翻滾,不時有  成刺  的浮E誆ㄌ沃械囪     

  小速帝看到,那些草原上聲名遠播的英雄是如何英勇作戰,又如何無力扭轉全線的敗局。他們的個人勇武只能是多殺一些敵兵或堪堪保住自己的性命逃離……

  戈列塔、阿刺魯兩人,被胡瑪騎手生擒活捉……

  卡琳爾,這位美麗的胡狼女將,被敗兵擁擠著,裹脅著。她扭身轉馬,想回頭作戰,卻反被自己人的逃亡狂潮撞落馬下,讓幾個殺來的胡瑪騎手用網兜住……

  帶著駭人面具和獠牙的蒂奇斯首領脫里花,舞動著那根狼牙棒,不管自己人還是敵人,擋路者揮棒就砸,硬生生向西邊殺出一條血路,逃離戰場,竄進茫茫的黑暗之中……

  季爾登,這位曾經死里逃生的沃薩第一勇士,今晚再不願承受心靈的創傷與痛苦,再不願退後半步。死在他彎刀之下的胡瑪人和猛虎輕騎超過了三位數,層層的Q宥訓  梢蛔  ∩僥敲錘摺  

  胡瑪人被殺得心驚膽寒,無人再敢靠近這頭野獸,只能隔著遠遠地發箭。無窮無盡的箭矢、火箭把周遭數丈的空間都裹在一團紅色的血霧之中,盡管他神功蓋世,還是被射成了豪豬般的模樣。

  他死後,敵騎依然畏如虎狼,連扔幾枝投槍扎中他的身體,發現沒有反應,才有膽大的人敢走過去,割下他那顆野牛般粗碩的頭顱…

  …

  西格爾帶著自己的一隊親兵不斷地迎著敵人反向沖鋒,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可這位胡狼首領卻越殺越猛,越殺越狂。到僅剩自己孤身一人時,他依然義無反顧地反向沖殺。

  最後,一個胡瑪騎手的鉤月彎刀狠狠地扎進了他的胸膛,他在空中拋灑出一條血線,身體凌空飛出戰馬,俯身撲倒在小速帝觀戰的高樹底下……

  可是,小速帝最關心的人,他的媽媽譚娜,卻一直沒有看到。是的,那個普通的赤突女子,既沒有馬可騎,又不像那些草原戰將勇士那樣武藝出眾,那樣有人護衛,那樣引人注目。她淹沒在浩蕩雜亂的人群當中,是生是死,除了速帝之外,沒有任何人在意……

  天亮後,蔑兀湖畔的戰斗方才結束。

  這一回,地府冥王派出不需要勞動自己勾魂使者的大駕,超過三萬的活人就在他的家門口化作了亡靈。無數的Q逶映略諍  希    幸財  糯笈  娜  坡  疲   蚵  灞  窈臀邇嗝突  吭嶸磧詿耍 磧辛酵蠆菰 說繃朔  病  

  遙遙的遠處,微弱的呼號和慘叫聲還在不斷傳來。有數萬蠻族人眾逃出了戰場,而這一回,北向追擊騎隊可就毫不留情了。

  胡瑪戰士和猛虎輕騎分成左右兩隊,如大網般展開來,包抄追殺,不給逃敵以喘息的機會……

  「沒有發現戈勃特?」戰場變得安全了,瘦猴般的貝葉方才騎著「小不點」過來巡視。

  「據俘虜說,這個蠻酋帶著五千雄鷹隊沒跟在這支大部隊里行軍,而是獨自朝東北方向逃竄。」穆斯塔法答道。

  「哦?」貝葉的眉頭皺了起來。

  「您看他是不是已經料到西格爾的結局,才獨自逃命的呢?」

  「未必,沒準是去搬救兵。對了,西格爾找到了嗎?」貝葉的眉頭沒有松解。

  「尚未發現,戰士們還在打掃戰場。」

  「派一千人押送俘虜,轉交給接應的步兵戰友。傳令追擊部隊,天黑前停止追擊,返回疙瘩山集結。」貝葉細思片刻後,連續下達命令︰「留部分人打掃戰場,其余部隊都在疙瘩山  營修整,做好出征準備!」

  「遵命!」

  集合號開始吹響,大獲全勝的輕騎戰士們開始三五成群地從各處朝疙瘩山緩馳而去,邊走邊議論著什麼,臉上滿是勝利後的喜悅與興奮。

  在蔑兀湖畔以及它周圍的草叢、密林等地方,大概千余戰士散成一個大圈在打掃戰場,尋找本方受傷的戰友,拾撿戰利品,查驗敵h   形此勞傅穆  灞  癲股弦壞丁  

  在高樹上抱著樹杈蹲了一整晚,小速帝又冷又餓,手腳冰涼,全身乏力。惟有心中那失去親人的悲傷,近距離地俯瞰到一場規模宏大戰爭圖景的興奮,這兩種完全不同的情緒,在他的小腦瓜子里交替佔據上風……

  年僅六歲的赤突部落的小孩,雖然也曾看到過本部落與他族或者盜匪團伙之間干架,但整個赤突部落也不過八百勇士,那些仗只是數十、最多數百人間的小規模武裝沖突,而昨晚這場可怕的湖畔大戰,一個參戰小分部就比赤突全族的人還多。光這湖畔戰死躺倒的,足足抵得上幾十個赤突部落……

  無論什麼民族,其史詩、傳說都是謳歌某些英雄人物的個人勇武,大陸各國概莫能外。年幼的速帝也不例外,他自小就崇拜那些傳說中的草原英雄──他們武功蓋世,他們刀槍不入,他們能以一敵百,他們能擲電劈雷!

  可是,昨晚的事實告訴小速帝,個人的武力在戰爭中是那麼的微不足道。再凶蠻的勇士,一瞬間就被如潮的敵兵,連渣都不剩地給吞噬掉。即使季爾登那樣能以一敵百的草原豪杰,也根本無法與一支組織嚴密的軍隊抗衡……

  貝葉這一次完全是用游牧民族的戰法來對付他們自己。以逸待勞,突然夜襲,火箭遠襲,騎兵沖擊,圍師必闕,而熟悉這種作戰方式的胡瑪戰士也非常出色地貫徹了指揮官的意圖,從而以最小的代價獲得了最大的戰果。

  相反,疲憊勞頓,  腸轆轆,準備不足,戰馬缺乏,不習步戰的游牧聯軍,只能遭到慘痛的屠殺……

  不過,貝葉在給予游牧聯軍沉重打擊的同時,也給一個躲在樹上觀戰的蠻族小孩上了一堂生動的戰爭啟蒙教育課,並深深地影響了後者的一生。

  貝葉不知道,這個自己連名字都不曉得的蠻族小孩,成年之後會給猛虎帝國帶來多麼可怕的災難,更會成為帝國柱石密爾頓公爵的終生勁敵……

  不管未來有多麼輝煌,此刻的小速帝剛於昨夜與死神擦肩而過,現在又置身於凶險的戰場,只是一個  寒交迫,極度缺乏生存能力的六歲小孩而已。

  速帝呵呵幾乎僵了的小手,哧溜哧溜地順著樹干往下爬。大概爬到半樹腰那兒,樹底下傳來一聲呻吟,差點把小孩嚇得掉下來。

  西格爾的「呤Q夯旱嘏    癰┤硐螄路   矗 涑裳雒娉 稀  

  這位中年的胡狼首領,胸口的狼皮甲上有一大灘血和泥的混合物,臉上和落腮  上沾滿林間的黑土,尤其是那雙眼楮,怒睜著放射出仇恨的火焰,恰好與趴在樹干的速帝四目相交。

  這樣的「詐鈶襲峞@ 壓只嵐研『 諾冒 饋  

  「你,你……」小速帝的嗓子發乾,聲音顫抖。

  看到本族的小孩,西格爾的眼光變得柔和了。突然,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到唇邊,作出噤聲的樣子。

  沙沙的馬蹄聲傳來。一個手持刺矛,腰系鉤月彎刀的胡瑪戰士,牽著一匹戰馬,正在林間搜索著,朝這頭慢悠悠地走過來。

  小速帝上不得,下不得,抱著樹干不知怎麼辦才好。

  那個胡瑪人一邊走,一邊低頭翻檢著林間的Q濉H縭嗆  昊蛘咼突銼  笆  模   透┤砣教獎竅  詞欠窕夠鈄擰H縭遣菰 文糧髯宓模   馱對兜賾麼堂 鶯萃彼  塹氖幀 嘔蚯  澹 此  怯忻揮興勞福 遣皇親八饋7彩萇宋此賴牟菰   櫻   己斂揮淘夭股弦壞丁  

  這個胡瑪人也朝著速帝的那棵樹走了過來。

  小速帝緊緊地抱著樹干,全身哆嗦,卻大氣也不敢出。

  西格爾也屏住呼吸,閉著眼楮,任憑那柄刺矛扎進自己的大腿,卻強忍著一聲不吭,一動不動。

  很顯然,西格爾身上那精致的胡狼貴族才穿的狼皮甲勾起了那個胡瑪戰士的好奇與貪欲。他又用刺矛狠狠捅了一下西格爾的另一只腿,發現還沒有動靜,才大膽地跑過來準備剝下Q逕系惱嚼  貳  

  「刷!」

  小速帝就見樹底下刀光一閃,西格爾坐起身來,而那個胡瑪人捂著脖子,緩緩地靠樹坐倒,連一聲哀嚎都沒來得及發出!

  西格爾牽住敵軍戰馬的  繩,朝樹上的小速帝招手示意他下來。

  由於兩腿都被刺矛扎傷,加上胸口原有的傷勢,西格爾幾乎是齜牙咧嘴地用刀撐著身子,才能夠晃悠悠地站起來。

  小速帝手腳並用地竄下來。

  西格爾把胡瑪人的皮襖脫下來,披在自己身上,遮住那顯眼的狼皮甲。

  艱難地把小孩抱上馬後,胡狼首領更加艱難地跨上馬背,咬著牙,用兩條傷腿一夾蹬,無聲無息地朝密林深處縱馬而去……

  打掃戰場的胡瑪人,搜索圈子很大,人與人之間的隔距很遠,也就留下了很大的空隙。西格爾身負重傷,無力纏斗,但草原人確實是天生的馬背民族,胡狼首領的馭馬之術更是非常高明,手指輕扯  繩,馬兒就乖乖地聽話,或緩行,或疾馳,或轉向,或停步,一溜煙工夫就沖出了胡瑪人的搜索圈,悄悄地潛進了高高的嵩草叢中。

  速帝聽話地靠在西格爾的懷里,一聲不出……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19:46
第二十一集 第三章

  栗子口。

  東西流向的辮子河,淌到此處,水面一下子變得寬敞起來,水流平緩,水深僅達人的胸部,人和馬都可以涉水而過。

  雖然秋天正緩步來臨,但兩岸的樹林依然郁郁蔥蔥,展現一片喜人的綠色。

  則猶帶領的鳩蠻以及一些西部小族逃竄部眾共七千騎兵於日上三竿時趕到了這里。

  相對於貪婪的西格爾而言,西逃騎隊不僅是一色的騎兵,而且還有一個西格爾無法媲美的好處──猛虎軍團追擊部隊的一舉一動,都別想蒙過天上那些禿鷲的銳目,本軍知己知彼,而對手卻不一定知道自己的行軍路線。

  自己是明眼人,對方卻是瞎子一般亂竄,再加上遠方的親人已經出動大軍前來接應,逃脫劫難大有希望。

  禿鷲偵察隊顯示周圍十公里內沒有敵軍的活動跡象,那支兩萬人的騎隊仍駐扎在二十公里外的柳林渡傻等。

  前頭騎隊開始淌河而過,有的人騎馬躍入水中,也有愛惜馬力者牽著馬,將東西高舉在頭上,徒步走入河中。

  平靜的河面被這麼多馬腿人足騷擾,嘩嘩地濺起浪花。

  整支騎兵部隊就像一條蠕動的長蛇,中段就是辮子河,被這條河流分成兩半。

  第一排箭矢射來的時候,誰都沒有防備。

  兩輪箭雨過後,從兩岸的密林各竄出一支騎隊,北岸一萬二千,南岸七千,一色的金色輕甲,正是威達的西向追擊騎隊!

  鳩蠻的天眼確實有用,但倚重過多,卻是過猶不及。戈勃特吃過一次虧,對家傳寶貝依然迷信不疑的則尤,緊接著又吃一虧。

  威達確於昨天下午抵達了柳林渡,並大刺刺地扎營駐守。不過當天夜里,僅留下一千輕騎虛張聲勢,其他部隊借助樹林和夜色的掩護,不打火把,餃枚裹蹄,連夜趕到了栗子口,掩身在兩岸的樹林中。

  這時候半渡而擊,掐頭截尾,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剛剛濕淋淋地上岸,騎手們都從馬上跳下,人在擰衣,馬在甩動身軀……

  恰此時弓箭臨頭!

  旋即,威達率北岸騎兵如一把鋼刀扎進來,鐵蹄奔踏,橫沖直撞,軍刀狂揮。數倍敵軍突如其來的迅猛沖擊,把濕淋淋的蠻騎們殺得五離四散。

  南岸的情況更差。前面的人因開路騎兵被阻,在河里頭進不得,後面的人因為慣性,因為遭到南岸騎隊的瘋狂馳突而往河里躲避,推推搡搡,互相踐踏。

  兩邊猛虎騎兵的作戰方式都是,部分騎隊迅猛突擊,來回沖刺,施加持續不斷的壓力,部分騎隊如一張大網般張開雙翼,將敵人往河里趕。

  河心的人無助地亂叫,在深達胸部的河水中,他們根本沒有什麼還手之力,而對方的輕騎卻是箭如雨下,將他們一片片地撂倒。

  河水為赤,尸積斷流……

  辮子河截擊戰,從開戰伊始,就注定了則尤覆亡的命運……

  「看到則尤了嗎?」威達手擎鐵弩問道。

  「沒有發現。」一名負責打掃戰場的中隊長答道。

  「我帶一個中隊的騎兵去搜索追擊。」塔科自告奮勇道。

  「不必了,按領主和貝葉先生的命令,蠻族騎兵如若四散逃逸,不可追擊。」威達調轉馬頭︰「全軍回頭,咱們去消滅步行逃眾和散落草原的胡狼小部落!」

  ※※※

  「凱魯將軍,前方發現一個胡狼部落,估計部眾三千左右,戰士不足千人!」

  「全軍前進,消滅敵人!」

  凱魯揮動巨斧,身後兩萬呈長蛇陣形前進的騎隊,立刻橫向擴展開來,化作一只張開雙翼的金色大鳥,朝前方疾沖而去!

  北向追擊騎隊和西向追擊騎隊都抄敵於前,但凱魯的東向追擊騎隊則因找不到適合的地形,而采取了尾追於後的剿殺策略。

  兩萬輕騎放過各帶數千騎兵向老巢奔竄的鷹斯和沙利克,如一張大網般往東部兜繞。

  他們發現格立西、古雷托的步行族眾,人數多,則發起凌厲的沖鋒,驅散人群,遲滯其逃跑速度,人數少,則加以包圍殲滅。

  很多胡狼小部落也成為他們這支騎隊的屠殺對像,不少資訊閉塞的部落尚在睡夢之中就被數萬鐵蹄碾得粉碎。

  人口一到三千,戰士僅有數百的胡狼小部落根本無法與這樣一支大軍抗衡,加上突如其來的猛攻,能夠逃出生天就屬萬幸,女人孩子、畜群帳篷,都無法顧及,成為這支東追騎隊的俘虜……

  ※※※

  「小鬼,你叫什麼名字,哪個部落的人?」離得戰場遠了,西格爾方才發話。

  西格爾因胸部受傷,呼吸間都有些困難,說話也有些發顫。

  「我叫速帝,赤突部落的。」

  「赤突部落?哦,我記起來了,那個以紅狼做圖騰的部落。」西格爾劇烈地咳了一陣後,才喘著氣接著道︰「你的父母呢?」

  「爸爸死了,媽媽沒看見……」速帝一說話,眼圈就開始紅了。

  「我看這樣子,你媽九成九也活不了。」西格爾好像一點也不在乎速帝的內心情感︰「哭什麼?!」

  小速帝反而哭得更厲害了。

  「別哭了!草原男子不流淚。」西格爾又喘了一會後說道︰「女人嘛!只要你手短函硬,草原上多的是!搶來當老婆,當媽,隨便你!」

  速帝剛才還只是嗚嗚地啜泣,這下子好,變成了號啕大哭。西格爾不去管他,兀自縱馬疾馳。果然,小孩的號哭不會太長久。嚎了半個多小時後,速帝的哭聲就小了,只是聳肩膀,吸鼻子。

  約莫跑出七八里的地後,回頭看看敵人沒有發現自己的行蹤而追來,西格爾停馬下來,給馬松松肚帶,讓坐騎休息一會,從懷里掏出幾片奶酪分給小孩兩片。

  速帝停止了抽噎,臉上淚痕未干,但肚子實在餓得厲害,小牙兒嘎吱嘎吱地就把兩片奶酪報銷了。

  「哈,你還真行,再來一片。」西格爾樂呵呵道︰「不過咱們得省著點,存貨不多了。」

  西格爾嘆了口氣,續道︰「可惜我的弓丟了,身上又有傷,沒法去獵點小兔小羊來吃。」

  「我有弓。」速帝一邊吃一邊把自己肩上的玩具小弓遞給西格爾。

  「呵呵……」西格爾沒給笑岔氣︰「這哪是弓,去射蚊子差不多,哈哈……」

  速帝很惱火,把小弓往背上一攜,轉過臉去不理西格爾。

  「小家伙,幫個忙,給我涂點藥。」西格爾脫下衣服,在兩腿、胸前抹上特制的金瘡藥,卻夠不著背上的傷口。

  「哼,給你擦藥也行,你得把你的刀送給我。」速帝氣猶未消。

  剛才的小弓受辱,本想把它扔下踩爛,可那是爸爸親手給自己做的,又不忍丟棄。剛才西格爾用那把刀殺過一名敵兵,這是真正的殺人兵器,自己拎著它,看還有誰敢笑話自己。

  「呵呵,小家伙,你倒跟那些南邊的奸商一樣會做生意。」西格爾覺得跟這個小孩在一起,總是心情不錯,是大敗後消解煩惱憂愁的最佳良藥︰「只要咱倆回到灰狼谷,這把刀就是你的,怎麼樣?」

  速帝一聲歡呼,就過去拿刀。

  那確實是一把好刀。刀不長,把兒刻著一個咆哮的狼頭,整支刀成一個不大的弧形,身窄,僅兩指寬,刀面很薄,簡直薄如蟬翼,刃口極其鋒利。入手很輕,連速帝這個小孩舞起來都不困難。

  按理說,這種輕便利薄的刀雖然鋒銳,但使用壽命都不長,容易折損。不過,西格爾的這把「飛狼刀」也是一件名器,雖輕卻堅韌無匹,多年征戰後,依然鋒利如昔,刃口未損半分。

  「速帝,別玩刀了,給我擦藥吧!」

  速帝這才戀戀不舍地放下刀,過來給胡狼首領擦金瘡藥︰「哇,這麼多傷疤!」看著西格爾身上溝溝壑壑,布滿前胸和後背的傷疤,速帝不禁嚇呆了。

  「傷痕就是男子漢的勛章,在草原上受點傷算什麼?!養上一段日子就又愈合如新,生龍活虎!」西格爾自我打氣地說道︰「別看那些南邊來的家伙現在囂張,咱舔好了傷口,繼續跟他們干!」

  「還要跟他們打嗎?可咱們只有兩個人哩!」速帝有些糊涂了。

  「哼,就是把我們的南征勇士們都殺光了,又能怎麼樣?!在灰狼谷,我至少還有六萬的精壯戰士,假如遍布草原的所有胡狼麾下的部落全都集中起來,壯年男子一律引弓控弦,我又能拉出一支十幾萬人的大部隊。丹西想斬盡殺絕,沒那麼容易!」

  「這麼多戰士呀!」速帝這下放心了。

  「唉,可惜這一次敵人的大追擊,主要是在我胡狼的牧場上進行,我族各個部落散布各處,又沒有什麼準備,估計要損失慘重嘍!」

  想到這,西格爾又有些喪氣。

  ※※※

  似乎在印證西格爾的預見性。不一會兒工夫,那個因久無戰事而長期在南草原東部優游安逸的胡狼小部落,一個小時前還是寧靜的牧場上,此刻就只剩下遍地破碎的帳篷,人和馬的死尸被隨意遺棄,散落各處……

  草原戰士確實天生的機敏快捷,盡管遭受兩萬騎兵的突襲,仍有半數戰士,近四百壯男騎手仗著馬快逃脫劫難,其他的戰士盡皆戰死,二千多老弱婦孺,連同所有的畜群,全都被凱魯騎隊虜獲。

  同是放牧,但因居住環境和地理條件的不同,方式實際上有很大的差別。

  徒步或者騎馬的牧人,拿著鞭子在畜群之後驅趕,這種放牧方式稱為「趕牧」,在定居的牧業文明中比較常見;騎馬牧人跟隨在牛群之間,漫無目的地四處游蕩叫做「散牧」,這在水草肥美的游牧地區比較常見;騎馬的牧人領著畜群,四處尋覓水草稱為「領牧」,這在生存環境比較艱苦的地區較為常見。

  一般而言,遭到突襲時,領牧這種放牧方式,由於能帶著畜群一起奔逃,對本族財貨的損失最小,而散牧和趕牧的損失卻相當大。

  胡狼人是在水草肥美的南部草原以散牧方式放牧。面臨猛虎軍團這種騎兵集中堵截剿殺,步兵以縱隊為單位分各個方向橫掃草原的鋪天蓋地式的追擊方式,加上資訊閉塞,很多部落可能根本沒有意識到危險降臨,而散落各處的各部落人數和戰士數量也太少,一旦和如狼似虎、組織嚴密的敵軍遭遇,損失往往極大。

  有的部落整個被消滅,有的部落僅有部分驍勇的戰士逃生,當然也有的幸運者,全部落的男女老幼都能騎馬逃逸,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帳篷、畜群等財貨,盡皆落入猛虎軍團的手中。那些無馬可騎的步行逃眾們的命運,更不用說了……

  「我帶人去追殺那些逃脫的蠻子!」古斯請命道。

  「讓他們跑吧!」凱魯顯然也得到了同樣的軍令,揚手制止古斯的沖動︰「按領主和貝葉的命令,凡騎馬逃竄的蠻子不可追擊,咱們踏踏實實地把該消滅的蠻子們消滅掉即可,還有正事要辦哩!」

  命令兩個中隊的騎兵趕押俘虜和財貨、畜群,回去轉交後方的步兵戰友,近兩萬人的凱魯騎隊,濺血的馬蹄又開始躍動,繼續向東挺進……

  ※※※

  謹慎的西格爾盡管預料到戰敗的可能性,但他也沒有想到南征蠻軍是以這樣的方式吃敗仗,絕大部分蠻族兵民變成了無馬可騎的步眾,要靠兩條腿在廣闊的大草原上逃生。

  他隱約地覺察了猛虎軍團的獨特追擊方式,但到現在尚未意識到方針策劃者──對大草原非常熟悉的閃特瘦猴貝葉,其背後可怕的居心……

  現在,想賭一把的西格爾又一次大敗而還,南征的戰士和族人折損殆盡,自己得孤身帶個小孩逃生。

  此刻,唯一的辦法依然是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回到灰狼谷,利用已經集結的那支嫡系部隊,並向麾下所有部落發布集結令。

  只要重新聚合全族戰力,尚有結束草原凶險戰局,遏制猛虎軍團浪潮般追擊攻勢的希望!

  想來戈勃特也是在做這個打算吧!

  他拋開大部隊急行軍,肯定也是想帶著雄鷹隊趕快跑回鷹王山脈的冬季宿營基地,召集分散各地的沃薩族麾下部落,準備卷土重來吧!

  哼,胡狼人好歹這次南征留了個心眼,在老基地留下了相當大的實力,而沃薩人這回連續增兵,勢在必得,估計老本都丟失得七七八八了。

  鷹巢峽谷里,他充其量只留下了一萬可用之兵,把所有部落的全部壯年男子武裝起來,也最多不過兩三萬人。雖然大家這一次損失都很慘重,但日後的草原,只怕不再是你沃薩人的天下了。這大汗的位置……

  「擦完了耶!」

  小速帝哪知道這個胡狼首領的心思早飛離了草叢,擴展到了整個漢諾大草原,他的小手伸出來,將金瘡藥盒子遞還西格爾。

  「好,咱們繼續上路。」

  休息了一會兒後,西格爾穿上衣服。傷口雖然還是很疼,但敷了藥後畢竟有點效果。他抱著速帝上馬,繼續啟程出發……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19:47
第二十一集 第四章

  為防止傷口再次迸裂,戰馬又馱了兩個人,怕馬兒吃不消,西格爾不敢騎得太快。可是,急於趕回灰狼谷,他又不能不快點行動。這種矛盾心理下,他最後采取連夜行進,但不快馬加鞭,而是勻速前進。

  一路行軍,很快就又到了夜晚。

  月光照著大地,給坦蕩如砥的大草原灑上一片銀白的光澤……

  速帝依偎在西格爾的懷里睡著了,嘴角咧著,像笑又像在哭。

  猛然,西格爾大概覺得有些不對勁,捂住小孩的嘴,跳下馬來,躲進一人多高的草叢里。

  胡狼首領的警惕是有道理的。

  遠處一隊胡瑪斥候飛馳而來,他們排成一條寬寬的線,相互間隔大約三十幾米的距離,像一把巨大的梳子那樣梳過草叢。

  幸好戰馬也很乖,西格爾一扯,它就臥伏在地上,不發聲了。

  速帝被弄醒了,但嘴巴卻被西格爾的大手捂住,只有朦朧地看到一左一右兩個胡瑪斥候,距離他們一個十米遠,一個二十米遠,一邊奔馳,一邊嘟嘟囔囔地與相鄰的人聊天,用根長矛隨意地在草叢中撩掃。

  這種搜索方式,像西格爾和速帝這樣的單個潛伏者當然很難找出來,但是,如果有百人以上的埋伏部眾,就很難避免被察覺。

  兩個逃亡者一直縮在草叢里不敢露頭,直到一個小時過去,估計那群斥候早已走遠,方才探頭觀望。

  縮在草叢里的他們,當時無法看見,往西十公里外,貝葉那支騎隊已經於傍晚時分在疙瘩山集結完畢,然後全軍再次以長蛇縱隊的隊形,連夜向北疾馳。身邊的這支搜索的斥候隊,不過是梳掃和警戒大部隊的長長右翼的一部分……

  「媽的!二鬼子的斥候隊實在太囂張,咱們得走點彎路,從東邊繞過去!」等了很久,直到敵人遠去後,西格爾才敢探出頭來,嘟噥著咒罵道。

  「二鬼子」是草原人送給曾經也是草原民族的胡瑪人的蔑稱。這些人同樣是飆風如電的游牧民族戰法,借助猛虎軍團強大而組織嚴密的戰爭機器,他們在草原追逐戰中充分發揮了自己的威力。

  為了護衛行軍,胡瑪斥候的游動範圍長達十幾公里。西格爾身受重傷,不適合打斗,加上抱著個小孩,不得不避開這些人,繞遠路回去。

  這一路上,西格爾可就有些著急,也顧不得傷口迸裂,只求能盡快回到自己的狼穴。

  馬蹄得得,快到了次日黃昏時分,向東跑出了二十幾公里後,估計敵人斥候的手再長,也不可能伸到這里,西格爾方才安下心來,轉馬往北。

  「大叔,你把刀給了我,也把刀法教給我,好不好?你在樹下殺那個二鬼子的時候,真棒哩!」

  「呵,你倒是會想,飛狼刀法,非胡狼首領不傳。唉,」西格爾嘆口氣︰「其實,學刀劍也就是防防身而已,真正有大作用的,是這個,」胡狼首領點點速帝的小腦門︰「而不是刀劍。」

  「哦?」

  「你知道,在湖畔偷襲我們的是誰嗎?是丹西的謀士貝葉,一個尖嘴猴腮,手無縛雞之力的酸書生,可就是他,讓無數草原武士喪身,讓咱倆像被獵狗追蹤的野兔一樣逃竄。」

  「貝葉?」

  「哼,沒錯。那小子當年在草原上游蕩,給牧民講些傳說故事,靠當說書人糊口的時候,我就見過他一回,還送給他一些盤纏。」西格爾恨恨道︰「誰曾想,他卻恩將仇報,用咱們的辦法整治咱們!」

  西格爾心里頭非常後悔,當時為什麼沒有一刀把那個瘦弱的閃特說書人劈成兩半。那會兒,劈死他像捏死一只螞蟻,可現在……

  「呀!那不是他曉得咱們的事,咱們卻不曉得他們?」速帝叫道。

  「沒錯,這就叫,叫什麼來著……對了,知己知彼。」西格爾皺眉思索道︰「我們吃虧就吃虧在這上頭。」

  「那我們為什麼不也派人去當說書人,到他們那轉一圈呢?」

  「這些年,從草原上跑去中央走廊撈世界的還不少,可進了那個花花世界,就沒人想回來了。」西格爾再嘆口氣︰「唉,我是年紀大了,你這個小家伙倒是可以試試。就是別被那里的娘們迷住了,記住你爸是怎麼死的,一定要回來才行。」

  兩人邊談邊走。

  猛然,速帝指著前方歡道︰「呀!前面有帳篷哩!」

  「噓!別出聲。」西格爾低沉著聲音道。

  他拔刀在手,縱馬悄步朝那冒著煙的帳篷圈走去。

  小心果然沒有大錯。

  走近帳篷圈,映入眼簾的是慘不忍睹的狼藉場景。

  夕陽下,畫著狼頭標記的帳篷有的在著火燃燒,有的已成灰燼。畜群在散開著亂跑,男人、女人和小孩的尸體散亂一地,鋪陳在牧場內外。

  這個千人左右的胡狼小部落,看來剛遭到過一番屠戮與蹂躪……

  找遍了整個營地,都找不到什麼活口。搜索到夜色降臨,西格爾方才在一個堆滿干草的牛車里,尋到一個哆嗦發抖,躲在草堆里頭避難的小男孩。

  經過好一陣子,西格爾才從這個名叫哈莫的小孩嘴里弄清楚真相。

  這個胡狼小部落屬於比較機警的一類,在秋季轉場的途中聽聞猛虎軍團殺來的消息,立刻不再南遷,而是轉頭往北,昨天傍晚在這個草場上臨時宿營。

  襲擊這個小部落的不是猛虎軍團,而是一伙蒂奇斯人,帶頭者的面貌,從小孩的描述分析,十有七八可能就是脫里花。

  今天早上,四百多個蒂奇斯生番遇到了這個部落。這伙逃兵只有十幾匹馬,個個衣衫襤褸,風塵僕僕。他們說是前線戰敗逃出來,用草原聯盟共同對付猛虎軍團的大義名分,以只進來喝點水為借口闖了進來。

  然後,這伙人不由分說,就動手搶馬,族人反抗卻遭到他們無情的屠戮。蒂奇斯蠻子顯然屬於比較凶狠的一伙,他們燒殺擄掠一番後,就騎著搶來的戰馬,牽著少數畜群狂奔離去……

  聽完哈莫的講述,西格爾痛苦地抱著頭,蹲在地上,望著腳下的血跡和蹄印,默然無語。

  原來只是一種模糊的感覺,可面對眼前的景象,隱憂正在變成現實,西格爾也開始漸漸察覺丹西和貝葉布置的軍事行動背後那可怕的居心……

  猛虎軍團掃蕩式的大幅面追擊,正在給大草原,尤其是主要游牧於草原南部的胡狼各部落,造成極其嚴重的破壞。

  貝葉對草原的情況極其熟悉,他命令進入大草原深處的猛虎軍團所有將士,不僅要追殺步行逃跑的蠻族兵民,凡遭遇牧民部落,不管哪個民族,無論是否與本軍交戰,也要一律加以消滅,能帶走的俘虜財貨就擄走,不能攜帶的一律殺死、燒毀。

  貝葉之所以下達如此殘忍的軍令,是因為在草原上,各族間的戰爭都是以這種模式進行的,你若是遵循什麼道德法則,吃虧的只有你自己。

  這也是符合草原戰爭規律的作戰方式。

  不像農耕地區那樣村落城鎮密布,人口眾多,一支軍隊沒有能力,更沒有必要將敵國的民眾斬盡殺絕。草原上地廣人稀,以部落或者家族為單位游蕩放牧,一旦發生武力沖突就是整部落、整民族的滅絕性戰爭。

  以分散的部落放牧,雖然不易捕獲,但只要抓到,一個萬人縱隊就有能力將其徹底殲滅。

  同樣,按照貝葉的講法,這些化外之民,貪而好利,人面獸心,弱則依附,強則侵凌。他們只承認實力,只尊重強者的意志,也只聽得懂刀槍箭矢這一種語言。想和他們打交道,就得帶著武器去,想獲得尊重,就要盡力地殺戮!

  追逐戰總指揮官的命令得到了大力貫徹和執行。

  真是一種可悲的現實。

  從更深的層面而言,這是定居文明與游牧文明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所造成的現實戰局。

  對於定居民族而言,游牧民族不事生產,人吃牲畜而牲畜吃天地,搶來的東西再多也是只作消耗不作生產,總將耗盡,故而沒有滿足可言。

  一旦他們的實力足夠就必然向周圍的定居文明搶掠,這是無法避免的歷史規律。既然無意也沒有能力統治草原,不能強令這些游蕩的部落定居耕牧,那對付的辦法就只有一個──將其徹底消滅!

  為了適應特殊的作戰環境和特殊的敵人,來自文明世界里的軍人把自己的戰斗力提升到與對手相似程度的時候,也把自己的道德規範降低到原始初民的那種水平,以最野蠻最殘忍的方式燒殺擄掠。

  常規下的道德秩序全線崩潰,人性也完全扭曲,而這卻成了這支軍隊勇毅頑強、所向披靡,成了軍士們樂此不疲,甚至喜歡上大草原的真正原因。

  幾天之內,貝葉、凱魯和威達的追擊騎隊就邊行軍邊消滅了十數個小部落。這些胡狼族的牧人部落尚不知道怎麼回事,還在睡夢中就被鐵蹄碾成泥塵。

  各支步兵縱隊更在肆意地干著同樣的工作。只是他們不在乎行進速度,破壞性雖然沒有騎隊那麼大,但破壞範圍卻更加廣闊。

  除此之外,很多從大荒原戰敗的逃亡者,在遭人追殺的同時,為了獲得生存的食物,為了獲得騎乘馬匹以逃避追擊,踫到這些游牧部落時,相互間往往也是以他們最熟悉的方式進行對話──刀兵相見。他們互相屠殺,互相搶劫,強者剝奪走弱者的一切。

  整個南部草原,都開始變成為一個大沙場,一個極其混亂、敵我難分的屠宰場!

  當然,絕大多數在草原南部游牧的部落,發現不妙時,還是借助飛奔的馬兒,得以拋下畜群財貨,從這個可怕的地帶逃了出來。有些部落僅有男丁逃離,多數部落則是整族脫險。

  不過,無論如何,對於他們來說,重大的問題又擺在了面前。命是暫時保住了,但畜群等生存資源卻不見了,冬季降至,到哪里覓食?

  很簡單,那就是去擄掠別人,否則無法生存。

  猛虎軍團以萬人縱隊為單位進行幅面掃蕩,這些正規軍人數眾多,組織嚴密,秩序井然,每支部隊有既定的行進方向和行進路線。南部各部落的人口大致在一兩千、三四千,兵力在幾百近千這種規模,去招惹他們,各部落的實力不夠。

  想玩誘敵深入的老招也不靈。貝葉有令,三支騎隊可以與敵方騎兵交手外,步兵追擊縱隊發現逃逸的蠻騎不許亂追,他們的任務就是把既定路線和既定範圍內的步行蠻族部眾殺掉、俘虜,把所有的財物畜群搶佔、擄掠。

  散落各處的小部落打不過組織嚴密的猛虎追兵。那些從大荒原上逃回來的各族戰敗軍民,散亂無序,人群或多或少,倒是可以打。但除了擄些奴隸外,這些人身上卻沒有什麼油水可撈,解決不了肚皮問題。

  可以打,也值得打的,就是其他地區的尚未發覺危險來臨的他族游牧部落。

  從南部逃脫的各胡狼小部落,向外擄掠,幾成必然!

  貝葉的真正意圖,確實是極其陰毒。

  猛虎軍團雖然沒有消滅整個草原各族的兵力,但他們接受統一的軍令並嚴格執行之,能在一定時期一定地域內形成一股壓倒性優勢的力量。

  貝葉正是精通此道,他以一定的武裝力量為初始推動力,逐波遞進,借力打力,最終掀起滔天巨浪,要讓本就很不太平的草原徹底變成動蕩不已的人間地獄!

  這種趨勢此刻尚未完全形成,但僅幾天時間,端倪已現,苗頭已出!

  貝葉之所以能這麼做,看準的是草原的兩大特征──窮,散。

  窮,則各族為了生存資源不得不相互攻伐,容易爭端四起。

  散,蠻族軍事上也貫穿了這一特征,雖然這是一個令丹西頭痛的優點。

  散則凝聚力差,很難聯合起來。

  草原各族為了某些巨大利益誘惑,像戈勃特組織南征一般,可以暫時聯合起來。但此刻戈勃特新敗,無人再有揮手一招,全草原響應的巨大威信。

  散落在大草原各個草場和牧地的民族、部落、家族,除非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們粘合起來,否則必是一盤散沙,凡事必先考慮自身的生存。從誰手里才能最容易地獲取最多的生存資源,他們就會去打誰、搶誰,從而進一步加劇內部紛爭。

  貝葉借助國家暴力和正規軍的嚴密紀律,進行有組織的屠戮燒殺等犯罪行為,正是企圖以此為初始推動力,形成連鎖反應和共振效果,最大限度地加劇草原內斗和廝殺。

  草原斗得越厲害,猛虎自治領就越安全。

  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這才是徹底削弱北方威脅的陰毒政策!

  一念及此,西格爾的背上就不寒而栗!

  「速帝、哈莫,你們倆將來如果有出息,就一定要記住我的話。」西格爾覺得自己不知怎麼的,跟兩個結識未久的小孩子傾吐心聲︰「草原如果不團結起來,未來必將是死路一條!」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19:48
第二十一集 第五章

  大草原紛紛擾擾,開始像沸鍋那樣膨炸攪騰的時候,這場風暴的發源地──死亡峽谷北口,同樣是熱鬧繁忙,只不過大草原上是在盡情破壞,而這里卻是在精心建設。

  丹西帶著丹虎、丹豹抵達後不久,坎塔完成了安境掃蕩的任務,孔狄也押運著糧草輜重,相繼趕來。

  於死亡峽谷北口駐扎的重步兵縱隊、丹西的親衛縱隊、破蠻岡留守部隊、北上支援的閃特地方守備部隊和閃北民軍等,都匯軍一處,駐建起總計容納約五萬兵士,七八萬後勤人員的大型軍營。

  於大荒原阻擊戰、破蠻岡回援戰所抓獲的蠻族俘虜六萬人也被押至此處。

  此外,各步騎追擊縱隊從草原上擄掠來的首批俘虜、財貨、畜群等,也都開始陸續運達北口軍營。

  牛群哞哞,羊群咩咩,馬蹄得得,皮鞭響亮的抽擊聲,草原各族男女老幼的哭號聲,在軍營周遭絡繹不絕。

  坎塔、尤里奇和孔狄等人率將校軍官負責大營防衛,俘虜收編,物資接送和押運等事宜,而丹西和安多里爾則更多地把精力放到與文官探討商議上頭。

  武力強大只能顯赫一時,經濟繁榮、政治清明才是帝國穩固的真正基石。戰後建設這篇大文章,特別是敏感、荒涼、廣袤的北方邊境地區,做不做得好,關系到子孫後代、千秋萬世的福祉。

  陀比恩接獲命令後火速北上,今晚剛風塵僕僕地趕到這里。熱心的建築大師連丹西擺的接風宴都推辭掉,下車伊始就帶人出外勘測地形。

  閃北總督紐卡爾也於昨日到了此處。雄心萬丈的閃北總督,戰時很過了一段壯志難酬的日子,此刻輪到他大顯身手了。

  紐卡爾一到這里就忙得團團轉,一邊參與規劃建城事宜,一邊還要組織調遣人員物資。

  他開出長長的清單轉往國內各地政府機構,探礦隊、工匠等各種技術人員,糧草等各類後勤物資,都必須源源不斷地運到死亡峽谷北口。

  清單里並未包括很多建設物資,除了監工和技術工匠外,也未要求大量征發勞工隊伍,對此,紐卡爾自有其考慮。

  大荒原和大草原上物資豐富,木料可以就地砍伐,石頭可以就地開采,青磚可以就地燒制,而勞工,已有的和正在不斷運來的草原俘虜,正是他手里可以利用的無須成本的好勞動力。

  除了建城之外,淚河流域的整治、大荒原的開發等工作,都到了必須調撥物資,設定進度計劃,擇日開工的時候了。這些都是紐卡爾份內的工作,而他也樂此不疲。

  精於內政,銳意進取的年輕總督,終於有了用武之地,他要把自己管轄的這一大片土地,整個變成一處規模駭人的大工地。

  藥劑大師厄爾布也是軍營里最快活的人之一。

  動植物資源豐富的南部草原是一座巨大的天然藥材庫,照厄爾布的說法,比起草原南部這個百萬富翁,聖瓦爾尼只能算個小財主。

  老藥師每天帶著助手們出外挖采藥材,捕捉奇珍異獸,曬制藥材,配做藥劑。

  丹西對此也很感興趣,分派給老頭足夠的人手,任其支配,唯一的要求,是請他在地圖上一一注明草藥出產場所、藥用動物的出沒之地,以做將來的開發建設之用。

  在所有的這些戰後建設工程里頭,最難辦的,恐怕就是如何吸引民眾前來大荒原拓荒定居了。

  建設城市、疏通河道、鋪設水網、開采藥材資源等等,全都屬於工程性的建設項目,只需投入資金,調配物資,利用俘獲來的草原勞力,加緊監工,就能完成。

  但是,想讓民眾前來大荒原定居拓荒,把這片廣闊而荒涼的邊區建設成魚米之鄉,發展成安居樂業的繁華之地,卻不是那麼容易做到的。

  駐軍屯田,是權宜之計,一則規模有限,二則影響軍隊的戰斗力。丹西實行精兵主義,對於這種鼠目寸光、暫且安逸的政策,根本看不上眼。

  跟凶殘的游牧民族接壤地區的軍隊,一定要保持極強的戰斗力。他們必須待遇優厚、極具尊嚴、訓練有素,只有這樣,每當草原的狼煙升起時,他們才會安之若素,處之泰然,以飽滿的愛國情懷和熟練的作戰技巧與敵人拚殺到底。

  拿起鋤頭而荒廢刀劍,把軍人降低到農夫的層次,最終只能是因小失大,自毀長城。史上這樣的教訓實在太多,也太深刻了。

  強行充塞邊區,很容易引發民眾對抗情緒,效果可能適得其反。史上不斷有人這麼嘗試,最後卻是既影響內地的經濟發展,邊民也逃亡眾多,一個不好反引發起義。義軍若與蠻族勾結,那更是不得了。

  優惠稅收政策呢?

  這片土地在目前的荒涼狀況下,僅憑一些稅收優惠政策,一時也難以吸引太多的老百姓前來開荒墾田。而且,這樣做,開發速度實在太慢,不知猴年馬月才能達成目標。

  丹西這樣的人,素喜知難而上。

  難題,解起來才夠勁,完成後才有加倍的成就感!

  或許,當日厄爾布在破蠻岡附近發現地下汞礦的時候,從安多里爾詭秘的笑眼中,他就已經看到了一場北上定居的人口遷徙大潮。

  紐卡爾派出的探礦隊,即便戰時也不時到大荒原轉悠,此刻戰局平息,更是全部出外,在大荒原各處探察。

  大荒原上也確實富含礦產資源,除了破蠻岡周遭的大汞礦外,鐵礦資源很豐富,錫、鉛、銅、水晶、寶石礦也有不少。

  最令人高興的是,當日奎爾駐兵屯扎的井子口村,探礦隊發現了一個小金礦。

  這些地方自然被插上地標,由猛虎自治領政府派人前來建造礦營,組織勞工進行開采。

  不過,雖然探礦隊此時在大荒原上只發現了一個小型金礦,但某個謠言卻不知怎麼的從這些人嘴里傳出來︰大荒原上很可能有大量的黃金埋於地下,其儲藏量比黃金之國甦來爾還多,而且都是像井子口金礦那種容易開采的富含礦!

  另一則消息也在軍營中廣為流傳,令將士們砰然心動,連各式各樣衣著古怪的草原俘虜、水靈靈的草原娘們,都沒有這則消息那麼令人興奮。

  孔狄帶領的閃北民軍在押運物資的途中,有一個參加作戰的閃北漁夫在路旁的野地里拾撿到了天然金塊,足有拳頭那麼大!

  那位幸運的閃北漁夫,整天摟著那塊金子愛不釋手,而這個消息也立刻傳遍軍營,並通過後勤人員的嘴傳往閃特和中央郡民間。

  兩則傳言相互印證,很多人開始相信,大荒原上很有可能真的存在著大量的黃金富礦。

  一些後勤人員、普通巡邏兵也開始長了心眼,路經大荒原的時候東睨西看,見到金色亮光的東西就跑過去看看。

  竟然有不少人成功!

  雖然他們找到的沒有那個幸運的漁夫那麼大,但小金子有的米粒大,有的手指大,形狀各式各樣,都是天然而成的樣子。

  轟動效應,連鎖效應,最終發展為蝴蝶效應。

  跟自家發財致富相比,一切都是次要的,大荒原上存在大金礦的消息,只怕比打仗還要吸引普通民眾和普通戰士的心。

  傳言像野火燎原,似狂風吹面,從閃北傳往閃南,再飛向南部的中央郡,從猛虎自治領傳往中央走廊各國,然後嘩的一聲,傳遍大陸各處。

  事情從來就是這樣,每經一個人的嘴,消息就被加工一回,漁夫撿到的金子變成了石磨那麼大,撿到金子的人從十幾個變成數不勝數。不僅井子口村,至少有幾十處地方都有金礦……

  陸續有三三兩兩的職業探險者,駕駛馬車,馱著挖掘工具,從大陸各處往這片蠻荒之地趕來……

  不少人也在心馳神往,躍躍欲試,其中的魯莽者按捺不住,開始打點行李啟程……

  哪里都有一些活不下去的人,準備抓住任何有利可圖的機會投機,到任何蘊藏著寶藏的地方去踫踫運氣……

  歷史總是在不斷重演,黃金的巨大魅力,總能讓貪心的人上當。

  和史上任何一次「淘金熱」類似,大荒原「淘金熱」也開始醞釀……

  猛虎自治領顯然是有備而來。丹西和紐卡爾自有打算,要將這股熱潮納入預定的軌道,把淘金熱的破壞作用降到最低,將其對北部邊境開發的促進作用提到最高。

  閃北總督紐卡爾發布政令︰

  只有在閃北郡登記造冊,加入猛虎自治領國籍的人,方有在大荒原的采礦權,否則即使找到黃金,也由政府加以沒收。

  凡入籍者,均能以很低廉的價格購買大荒原的一片土地,探察礦產也好,種地放牧也好,隨其所願,但不許轉讓。入籍者不許遷離,否則土地由閃北郡政府沒收,並要交一大筆罰金。

  定居大荒原的礦場主、牧民、農夫,同時享受免交賦稅十年的優厚待遇……

  這些政策可能讓遲疑者猶豫了一下,因為很多人只是想在發財後回到老家過富翁日子。

  不過,大荒原這麼遼闊的地方總不止井子口一處金礦,歷史上也總有敢於冒險的幸運者,一個來自庫姆奇的礦工入籍大荒原,在靠近疊瓦渡口的地方又尋到一處金礦,順利地從政府手里獲得了開采權。雖然金礦不大,但一下子發跡致富,那是肯定的。

  淘金熱總是這樣,人們交口傳頌的是某某窮人突然找到金礦而發財的傳奇故事,而沒人注意絕大多數人必將空手而歸。

  從閃特,從中央郡,從中央走廊各國,從遙遠的東大陸、西大陸,開始不斷地有人涌入曾是寂寂無聞的大荒原。

  他們或攜家帶口,或單槍匹馬,有男有女,有老頭有小孩。

  他們變賣家產,買來鍋子、斧子、鏟子、鶴嘴鋤、篩子等其他東西,背起行囊,出發到傳說是遍地金塊的大荒原去。

  有家產可賣,那還算是幸運的,許多人本來就一無所有,卻想像可以弄來一袋一袋黃金,也跟著其他人一起行動。

  有的人走陸路經固原堡,有的人走水路經疊瓦渡口。在那兩處地方,閃北郡的官員已經在微笑著等候,給他們辦理入籍手續,簽立契約,祝福他們一路好運。

  進入大荒原後,有分配土地的政府人員帶他們巡視各處,看中哪片土地,一個銀幣一畝的低廉價格就立刻成交,登記在政府人員的田畝冊上,發給地契,再插上界標號碼,這片土地就歸於閣下。沒錢也沒關系,政府可以無息借貸三枚銀幣,一年後歸還。

  金子在沙礫、河邊和岩石等地區出現的可能性最大,故而這些地帶被早到者捷足先登搶光了,留給後來者的只有一些肥沃的土地,反正價格低廉,很多人也都先買下來踫踫運氣。

  完成了一系列手續後,大家就抱著巨大的熱情投入尋金狂潮之中。這些人掘地三尺、鑽啃岩石、水邊淘沙,各式各樣的手段都有……

  富裕者當然可以用積蓄購買食物,專心尋寶,而貧寒者就不得不一邊耕作放牧,先保證肚皮填飽,然後將空暇時間全身心地投入尋金活動中……

  數不清的人群像篩子一樣把整個大荒原篩一遍,當然比紐卡爾手下根據地形有選擇地尋金的探礦隊要更有可能找到金礦。

  有人在斷腸山脈附近找到了一個小金礦,有人在淚河旁的亂石灘發現了金沙,還有很多無中生有的傳聞,都在激勵著那些暫時一無所獲的人,也許再挖一尺、再篩一盤就有燦燦黃金在等待自己!

  傳聞更在誘惑著大陸各地的人,趕快在其他人找到金子之前跑到大荒原來發家致富!

  牧師、地主、船主、商人、店主、水手、雇工、學者、文盲,他們全都給迷住了,人性中最壞的激情暴露無遺。憎恨、妒忌、貪婪、狠毒,牧師不比乞丐好,學者不比文盲好。所謂文明的那層薄紗給拋棄,野性在「黃金,黃金」的狂呼中表露無遺……

  大荒原淘金熱最盛時期,井子口村、疊瓦渡口等地的人口,出現了每十天就翻一番的倍增奇跡……

  假如最後盤點,金礦其實不多,整個大荒原的黃金蘊藏量不及甦來爾的二十分之一,大小金礦總共才六處,地表的金塊、金粒、金屑,甚至是含金的微塵都被人一掃而空。

  大荒原其他的礦產倒是很豐富,有些人找到了鐵礦、銅礦、鉛礦、汞礦,甚至銀礦。他們都已經算很幸運的了,因為大多數人依然毫無所獲。尋到金礦的更是極少,屬於幸運兒中的幸運兒。

  不過,發現金礦、找到金子,這樣的消息一旦出現一宗,就會極大地刺激他人的尋金欲望。

  已找到的各種礦山周圍,定居者越來越多,村落開始形成……

  沿著陰風大道,在疊瓦渡口、破蠻岡、井子口村等地開始出現市鎮……

  從來都是這樣,淘金者發財的少,但為淘金者提供服務的人卻都發了財。機智的買賣人開始販運糧食、清水、十字鎬、鐵鏟等前來做生意,首飾鋪、典當鋪、銀號、旅館、飯店、鐵匠鋪、教堂、政府機構等也開始散布各處……

  猛虎自治領政府控制的黑岩城鐵器工場可發了大財,中央郡的自由之民要購買武器、大荒原的淘金者要買鐵鏟,工場里的工匠整天忙得不可開交,等著接貨的商人在外頭排起長隊……

  慢慢地,新的城市──北風堡竣工了,遍布全區的水道網路建成了,農業灌溉體系大為改善,淚河不再D模 醴繒釉罌 際屎細  幀  

  買賣人發了財,閃北郡政府的財政大筆地盈余,找到不論是金礦還是其他礦產的人也過得富裕。

  只是,大多數尋金人卻或長或短,最終總會絕望。

  職業尋金客走了,少數人交了罰金走了,但絕大多數人一貧如洗,只能留下來,放棄幻想,老老實實拿起鋤頭、牧鞭求生存,求富裕。

  當然,各種條件的改善也令他們用汗水致富成為可能。

  淚河經陀比恩設計得密如蛛網,覆蓋全區的分支、岔流、水道、水渠等竣工完成後,土地肥力提高,種下莊稼還是會有好收成,放養牧群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在不再D牡睦岷穎呷魷掠嬙   梢圓兜較視恪 氏骸   

  采石場、伐木場、各個礦場也需要大量的雇工……

  北風堡成為貿易樞紐,將文明世界的各種奢侈品運往草原,或者將草原的毛皮、草藥運回,這里邊商機無限,利潤頗豐……

  你要是不走運,來得早,買了塊沙石地,活不下去,又覺得礦工的工資低,太辛苦而不想干,也還有一個選擇──參加猛虎軍團的北方駐軍部隊,保衛自己的新家鄉……

  這個過程很漫長,歷經數年之久。

  中央走廊和大陸其他國家都把猛虎自治領稱為盜匪滋生之地,主要借口是中央郡的強悍民風和大荒原淘金熱的混亂。

  對中央郡,那自然是污蔑,但對大荒原走入正軌之前,卻有些道理。

  一開始的混亂無序,謀殺搶劫等治安問題總是存在,閃北地方守備部隊和司法治安部門的人,必須全天候不停地在各處巡查,經常救火般趕往各處。

  很多人,很多家庭為自己的貪心付出多年的心血,卻一無所有,在不斷地尋覓中荒廢了青春,猛回頭方知悔悟,重新開始人生。還有不少人一直執迷不悟,因黃金而發瘋,失去性命者亦大有人在……

  幸好,北方邊境駐有軍隊,總督紐卡爾也早有準備,治安守衛人員配備齊全,小亂子不斷,大亂子卻沒有出現,破壞性被控制在一定範圍之內……

  當幾年過去後,再沿著陰風大道走一遍,今昔對比,你就不由得感慨這充實邊疆的拓荒奇跡!

  僅五年時間,杳無人煙的大荒原、陰風沼澤變得生機勃勃,三十余萬家庭,上百萬人口在此聚居繁衍;農田、牧場、魚塘、礦山等隨處可見,村落、集鎮星羅棋布;破蠻岡、井子口、疊瓦渡口等人口稠密聚居區,還在開始逐步地自然演進為商業城市……

  一個充滿生機與活力的新移民區就這樣形成了。猛虎自治領以最小的財政代價,以最快的速度,以安全而不會激起民變的和平方式,完成了充塞邊區、拓荒墾殖、發展經濟的目的,將一片比中央郡面積還大的廣闊蠻荒變成了一片繁華的沃土。

  而且,在這個新的經濟區內,本國內遷居民僅佔十分之一,絕大部分是從他國遷來的新移民。這種做法,對本土經濟區的不利影響被減低到最小程度,本土居民通過貿易反而發了大財。他國卻白白替猛虎自治領提供了巨大的人力資源,為丹西培育出一只會下金蛋的鵝。

  人的貪心,確實是比瘟疫還要容易傳染。本來是勞民傷財、耗時費力的充塞邊疆、開墾邊區的行為,卻以財政盈余、經濟繁榮的方式在短短幾年內完成,而所有這一切,不需要什麼暴力手段,完全是靠巧妙撥動人心中那根貪欲之弦來完成。

  這場以「淘金熱」方式進行的充疆塞邊行動,也非常深刻地影響了歷史的進程。

  猛虎自治領以最快的速度將空寂的荒原變成人口眾多、富裕繁榮的沃土,獲得了又一個巨大的資源基地,綜合實力大增,在與各方勢力的角逐撲斗中,腰桿更硬更粗。

  本就是一個新興政權,北部邊區的各方移民,操持各種語言,帶來各種文化,開始融合在一起……

  淘金者們給這個新國家注入新鮮血液和活力的同時,他們鍥而不舍,敢於冒險的開拓精神、進取意識,匯合著中央郡民眾不畏強暴的自由激昂斗志,也給猛虎自治領的文化和價值取向烙上深深的印記。

  自由、奔放、豁達、開朗、敢於冒險、堅韌不拔、對任何文化都樂於包容等優良品質,在普通民眾的身上展現出來。一進入該國,你就能感覺到這股無畏進取的清新之風撲面而來。

  這樣的民風,非常有利於丹西的擴張主義政策之實施。而不斷向外擴展,向他國、向大自然挑戰,又進一步促使這種民風的形成、發展和深入。兩者交互作用,最後成為該國民眾世代相襲的精神財富。這種無形的精神財富,比土地、金幣等有形財富,要寶貴得多!

  廣闊的移民區,其建設和完成是緩慢的、漸進的,歷經數年方成,而現在僅處於其萌芽和初期階段。

  具體的過程,容筆者往後慢慢分析,咱們先還是回頭來看驚天騙局的總設計師,安多里爾老酒鬼此刻在干什麼……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19:48
第二十一集 第六章

  主帥的廳堂里,安多里爾和丹西兩人正在討論更大範圍,更廣層面的國家戰略問題。

  「中央郡戰場已經結束,巨木堡看押著大批俘虜,各國的求和使者也抵達那里,席爾瓦不敢做主,來信詢問該如何簽訂和約。」丹西將信遞給酒鬼軍師道。

  「比較難辦,自由軍團的整合工作尚未完成,猛虎軍團又陷身於草原追擊戰,現在的軍隊顯然沒有大舉入侵他國的實力。」看得出,雖然大勝之後貝葉已經扭轉了態度,但老軍師對丹西以自己的主張壓制謀臣意見,冒險進攻和大舉追擊,尚有些意見。

  「呵呵,草原蠻子難以追擊,所以我們要趁機會一舉消除威脅。」丹西笑著解釋道︰「走廊他國,除了狄龍之外,北部主力回師之日,就可以立刻發起反攻。」

  內部有不同意見,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要決定下達後能堅決貫徹執行,丹西絕不做阻塞言路之舉。何況老軍師多年來的輔佐和幫助,令丹西對他生出如早年恩師秦一樣的,父親般的感情,丹西對此更不會介懷了。

  「局勢已經這樣了,我看,咱們反倒不必急於動手,可以把時間推後一段,等水到渠成,瓜熟蒂落,再進攻不遲。」安多里爾道。

  「對於蠻族,我們是全面屠戮,毫不容情,因為我們不需要佔據草原,統治其部眾,只需削弱其戰爭潛力,降低其對我國的威脅即可。」

  「然而中央郡各國,則完全不同了。在這些地方,我們是擴張吞並,打完仗後,各族百姓皆為我國子民,必須和睦相處,共建家園。雖然戰爭必然生仇,但仇恨絕不能結得太深,必須注意戰斗的方式。」

  安多里爾的話,丹西聽得連連點頭。

  「你有一個天然的劣勢。別的君王,其王室家族已經統治該國多年,具有公認的合法性,只要他不觸及子民的根本利益,不超越君臣關系的底線,就能保持國家的正常統治秩序。你屬於開國之君,提一旅之師而爭天下。除非像閃特那樣四分五裂,你以吊民伐罪之名出兵進攻各諸侯,再滅絕王室,方能形成內部太平。麥戈文家族之所以要將米嘉德大公全家屠戮一光,狄龍之所以要把貝桑扶持當傀儡和擋箭牌,都在此理。」

  「不然,異國入侵自然會引發該國民眾的天然反抗心理,缺乏合法性地位的君王也會被視作僭主,難以獲得認同,稍有不慎就可能導致抗爭、起義、反叛。」

  「當然,歲月的不斷流逝,血腥會被沖刷干淨,人們最終會慢慢淡忘過去,認同你的子孫之地位,而不會再去追溯最初君王地位的來源是否合法。但是,開國這一兩代君王,避免不了周圍懷疑的目光不斷射來,其地位的穩固性不高,施政的困難度也最大。」

  「要想降低難度,就必須想辦法誘使對手突破君臣底線,引發民憤,然後你以大義名分驅逐之、消滅之,讓他國民眾覺得你比他們現有的君王要親,要好得多。」

  「小國也許可以純靠暴力實現吞並,但塞爾、詹魯這樣的大國,必須剛柔並濟,雙管齊下。否則,我們無法獲得一片安定的國土,一個支援我們繼續擴張的後方,我國的軍隊也將陷入泥潭拔不出腿來,就此止步,在消化完這些地方之前而無法前進,甚至可能重演聯軍在中央郡的敗局。」

  「本次聯軍戰敗,正是我們的一個好機會。人可以放走,地可以不割,但錢一定要收得狠。各國必然把戰敗賠款轉移到該國百姓頭上,形成為我驅除,上下離心離德之作用,就像你那個布里埃的老丈人那樣。我們得到的錢,在今後進攻時可以反用於安撫民眾,等於借敵君之資,撫敵國之民,不花費自己分文而奪國,將來的統治也會容易得多。」

  「有道理,有道理!」丹西不由得拊掌道。

  「所以你和貝葉對漢諾大草原的做法,我是有些意見。打是應該的,但做得過火的話,估計這仇幾輩子都解不開。」安多里爾笑道︰「草原南部,我看也是片不錯的地方呢!」

  「這我不是沒有考慮過。關鍵是這里無險可據,抵不住蠻騎時不時的擄掠,在南部草原擴展勢力一事,只能作為一個備選項,待中央走廊統一後再說。」丹西解釋道︰「對了,您認為,今後這北風堡的鎮守大將,誰人更合適一些呢?您肯定要在我身邊,席爾瓦去對付狄龍了,無法考慮。貝葉熟悉草原,機心深厚,李維擅長防御,又曾常年在此駐守,應該是最佳的兩位人選。另外,庫巴與胡狼有私交,坎塔和尤里奇兩位大將是閃特人,與紐卡爾配合較好,有利於今後的大荒原開發建設,都在選擇範圍之內。」

  「邊關大將首要忠誠,次要穩重,第三要有一定的政治才能。李維本是最合適人選,可惜尚有其他重任要托付。我看,坎塔還是不錯的,德高望重,尤里奇和紐卡爾也會協作配合。另外,年紀大了,野心也就逐漸淡了,不會像年輕人那樣想法太多。」

  嘆口氣後,安多里爾接著道︰「今後,我們想進入一段戰後建設期,休養生息一段日子,等待最佳動手時機。可惜,就怕別人不給咱們這個機會呀!」

  「時局變化萬千,也只能臨機順變了。」丹西寬慰道︰「對了,貝葉、威達都發來捷報,凱魯也進展順利,草原戰局應該很快就能安定下來了。」

  「威達沒能活捉則尤,鳩蠻人的偵察禿鷲,雖說有其弱點,但在善用者手里,卻是一件不可忽視的戰爭利器哪!」安多里爾提醒道。

  「我已經命令巴爾博前來,過幾天他就應該抵達這里報到。幾個月來,他已經完成了第一批猛禽隊的初步訓練,那些空中勇士們在中央郡的戰場上經受了偵察、送信等諸方面的考驗,現在是它們來到草原顯示訓練成果的時候了。」丹西沉聲答道︰「如若假以時日,能多訓練出幾批這樣的猛禽隊,何怕則尤那些丑陋的禿鷲?!」

  「這次追逐戰進行得如此順利,我反倒有些憂慮起來。我們得提個醒,各支部隊都別殺得太得意,不管發生了什麼情況,所有人一定要照原定計劃按時返回。」安多里爾繼續說道︰「說實在話,這次有一點很怪,戈勃特一直未曾現身。貝葉那一支北進騎隊,沖得太猛,跑得太急,殺得太狠,容易昏頭哪!」

  「這個您放心,對於戈勃特那蠻梟,我和貝葉已經給他預備好了棺材!」

  丹西胸有成竹的回話,冷狠得透入骨髓……

  ※※※

  「北線大捷,蠻兵遁逃!」

  「我猛虎軍團的神勇將士,正窮追殘敵,直搗黃龍!」

  席爾瓦鄭重宣布了北線戰場獲得勝利消息。教堂的鐘聲和民眾的歡呼聲,把這一大捷再次傳遍全國城鄉,從通衢大都一直傳送到遠山邊陲。

  幾日前慶祝南部大捷的興奮和喜悅還沒有完全消退,巨木堡在今天又獲喜訊,歡騰慶功的熱鬧場面再度洋溢全城。

  北部戰場打了大勝仗,席爾瓦自然是非常高興,不過除此之外,他這麼大張旗鼓地舉行慶祝儀式,有很大一部分,是做給那些被俘的王公、將領,戰敗國家、城市派出的求和使者們看的。

  美芙洛娃沒有參加市政廳舉行的外交會談,也未參與城內的慶祝勝利儀式。不是她不懂得外交禮儀,而是實在沒有心情。

  此刻,她如一枝帶雨的梨花,在府內默默垂淚。縴縴玉手中,是一封揉皺的,淚水浸潤的,關於布里埃戰況的匯報。

  丹西苦盡甘來,大獲全勝的時候,狄龍也完成了擴張任務,攻陷布里埃首都駝峰城。

  連切維奇在城破時自縊而亡。

  丹西雖然發去保護美芙洛娃家人的外交函件,但據狄龍的回復,所有王室成員,或者陪同連切維奇陛下自盡,或者力戰而亡,布里埃王族蕩然無存,竟一個人也沒能躲開劫難。

  狄龍在盛贊布里埃王子王孫們忠勇的同時,也為無法控制住混亂的攻城局面深深自責,為上蒼的殘酷而深深地遺憾、悲慟……

  連切維奇雖然荒淫無道,畢竟是她的親生父親。生母陪父自盡,幾位受到她尊敬的兄弟,甚至包括年齡尚幼的小弟弟們,盡赴國難。

  在自小長大的故國家鄉,親人們竟無一人得存,從此人鬼殊途,再無相會之日。

  童年和少女時期那或甜或苦,或酸或辣的日子,被一把利劍攪成碎片,被熊熊戰火燒成灰燼,再無重溫的機會,只能埋進灰暗的記憶中……

  每念及此,美芙洛娃就心如刀絞,淚眼婆娑。

  消息也以最快的速度傳入丹西的耳中。他當然清楚狄龍所作所為是何目的,明白所謂的「戰死」「自盡」是怎麼回事。

  要奪國並疆,就必須把舊王室斬草除根,在這樣的大事上,狄龍可不會任何含糊。

  猛虎軍團北線軍隊尚未撤回,丹西今後也想有一段休養生息的日子,準備大搞戰後建設,待羽翼豐滿,時機成熟時再舉兵擴張。他雖然惱怒,但也不會因沖動而馬上出兵復仇,故而只能隱忍不發。

  對狄龍而言,猛虎自治領的衛國大戰獲勝已成定局,米海尼亞對自己戒心極重,他也收起了那套進行護教聖戰的說辭。狄龍婉言謝絕教皇陛下的勸說和捷斯蘭、尤達兩國的邀請,不是繼續南下出兵攻打聖火異教徒,而是屯兵休養。

  當此之時,他最著急的是趕快整合布里埃與聖瓦爾尼兩國的經濟、政治、軍事資源,消化已到手的疆土,保住自己的版圖,然後再根據形勢變化來決定發展戰略。

  丹西和狄龍兩人選擇的策略不謀而合,都意圖休養生息,固本培元,等待有利的時機。不過,兩人內心的想法卻互相抵牾,台上握手,腳下使絆,各自視對方為最強的潛在敵手。

  很顯然,發生了屠滅布里埃王室這種事情之後,兩個盟國的蜜月期已經完全過去,不僅內心猜忌,就連表面上流於形式的熱乎勁都褪去了。

  盟約依在,暫時也沒人準備撕毀,但一層冷冷的寒霜,已經罩上了兩國邊境……

  ※※※

  一個國家動蕩久了,總會有平息的一刻,就如一個人,體力再好也不可能不停地打架,總要喘口氣歇息歇息。但在各方住手停火之前,大家先得把條件講妥。

  「諸位都已經聽到了,北線戰局已定,對那個蠻酋戈勃特也別再抱什麼幻想。」席爾瓦笑著說道︰「趁著丹西領主不在,主力部隊尚未回來復仇反擊,咱們最好先把和約的條件定下來。當然,你們想拖到丹西領主帶著數十萬得勝之師回來的時候再談判,我也絕不反對。」

  「貴國羈押我方國王陛下,恐怕不是談和的友好姿態,而是明顯帶著脅迫了吧?」塞爾首相吉卡斯出聲道。

  「習博卡陛下患了熱疾,我國最好的醫師正在精心調治。這里我請宰相大人放心,陛下沒有大礙,不日即可康復。至於習博卡陛下的聖駕何時回歸塞爾,就看貴我兩國何時訂立和約,重修舊好了。」

  「說來說去,你難道能否認這不是脅迫嗎?!」吉卡斯不依不饒。

  「脅迫總比入侵他國,然後戰敗被俘要光彩一點。」

  「蓋亞陛下不可能答應賠付八百萬金幣這種無理要求。」蓋蘭說道︰「我拒絕向陛下呈遞此喪權辱國之和約。」

  「親王殿下,你可以提出修改意見,但呈遞和約卻是使者的份內之責。」席爾瓦冷聲道︰「丹西領主的意思很明確,簽不簽和約沒關系,但我們想要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諸位不給,我們就自己去拿!」

  「這太過分了,甦來爾王國竟然要賠付五百萬金幣?!」甦來爾使節,王國財政大臣哈東嚷道︰「難道拳頭大,就可以隨意踐踏他國權利嗎?!」

  「財長閣下,當你們的拳頭比我們大時,是怎麼干的呢?!」

  「海亞爾可未曾對胡瑪草原作出多大的破壞,也要付五百萬金幣的賠款,這未免太不講道理了吧?」海亞爾宰相凱佩爾抗議道。

  「如果覺得高了,可以就此談判。」席爾瓦半開玩笑道︰「宰相大人,四百九十九萬如何?」

  ……

  市政廳內嚷聲不斷,談判雙方唇槍舌劍,吵得不可開交。

  席爾瓦寸步不讓,要麼簽約,要麼繼續開戰。各國使者也紛紛威脅,即便開戰,也不能接受如此巨額的賠款數字。你來我往,各說各話,一直僵持著。

  「看起來諸位覺得這仗打得還不夠痛快,忘記了誰才是勝利者。我國政府呢!就活該被人蹂躪國土,然後一無所獲地罷兵不動。」席爾瓦一見打不開缺口,冷笑起來︰「有請布雷爾和勞倫斯先生!」

  枯葉與麥芽城城主曾與丹西簽訂友好條約,這次受席爾瓦邀請作為談判的見證人與會。兩人心中有鬼,不想前來,可聯軍新敗,猛虎勢大,無人保護得了這鄰虎而居的兩座城市。

  無奈之下,兩人抱著對方不一定會察覺自己的背叛行為的僥幸心理,抱著即使發覺,一有友好條約做擋箭牌,二對方顧及國際影響,不至於做什麼太出格的事情的念頭,啟程離境,來到了巨木堡。

  誰料到,一進城就身陷囹圄,還被克魯斯和丘根兩人剝下信物偷襲兩座城池,把自己的老巢端掉,佔據了麥芽和枯葉兩城。

  更要命的是,這一回席爾瓦要把他們當作駭猴的雞殺掉,連性命都保不住!

  「我們尊重明刀明槍作戰的敵人,卻不能原諒背後使壞的叛徒!把先知送上十字架的是猶大,而我軍在勞爾鎮的失利,也正是遭人出賣與暗算!」看著五花大綁被衛兵架進來的兩位城主,席爾瓦抖著手里一疊公文,陰沉著臉喝道︰「布雷爾、勞倫斯!你們沒有想到吧?小丑聯盟的軍隊戰敗後,你們勾結敵國,暗中簽訂的秘密協定已經落到了我的手中!」

  被塞上嘴的兩人咿呀地發不出聲。

  「鐵證如山,沒有狡辯的必要!」席爾瓦一擺手︰「拖出去,斬!」

  片刻之後,兩顆血淋淋的人頭就裝在一個乳白色的大瓷盤里,被送進了大廳。盤內的鮮紅血滴尚溫,頭顱的面部表情扭曲變形得駭人,充份顯示死者臨死前的痛苦。

  「趁著各位使節在此,我請諸位作證,布雷爾和勞倫斯兩位背棄盟約的叛徒已經梟首就戮!」希爾瓦曖昧地一笑︰「自今日起,枯葉城與麥芽城並入猛虎自治領中央郡轄地!」

  「席爾瓦先生,閣下演這出戲是何用意?!」吉卡斯冷哼道︰「難不成要恐嚇我們嗎?!」

  「哼,閣下以為這樣就能叫我們屈服?!」蓋蘭拔出劍,倒轉劍柄遞過來︰「你倒是把我這顆人頭也剁下來試試?!」

  「沒什麼,我不過是完成一項誅殺背叛者的份內工作罷了。各位是不是受了驚嚇,我沒有必要管,也不會怎麼在乎。」席爾瓦聳肩冷笑︰「你們可以留下談判,也可以隨時走人。我就在後堂隨時恭候大駕,各位什麼時候想通了,咱們就單獨談判。猛虎自治領只要賠款,不貪圖敵國的分寸土地。願意簽訂和約者,咱們偃旗息鼓,永保和平。不簽也不勉強,咱們繼續打下去!」

  言罷,席爾瓦不再理睬眾位使節,轉身離去。


第二十一集 第七章

  接下來的幾天,席爾瓦悠閑神定地端坐於市政廳後堂等待。

  各國、各城的求和使節群情激憤,大罵猛虎自治領過分貪婪。可盡管表面上一個個口號喊得響,誰都表示堅決不接受這種無理要求,反虎同盟各國各城要在外交上保持一致,共同向對方施壓,但背地里卻一個個偷偷地溜入巨木堡市政廳後堂找席爾瓦單獨談判。

  這些人心里知道,同盟已散,猛虎自治領雖然沒有實力全面反撲,但抓其中一個開刀卻很有可能。他們隨意挑一個出來報復,其他人根本不會插手,反倒樂得看戲,心里只有慶幸。

  誰都希望別人一直死扛硬挺,單獨面對猛虎軍團的復仇,那樣,實力無法多面作戰的猛虎自治領,就不再有可能抓本國開刀了。

  當然誰都不希望猛虎自治領撇開別人,把矛頭指向自己。這個厄運落到本國、本城頭上,那可真是為人作嫁了!

  最先頂不住的是各城城主。

  城主的實力最弱,最易遭到傷害,猛虎自治領也最容易抓他們開刀,繼續殺雞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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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付得起錢的甦來爾和海亞爾也屈服了。席爾瓦把賠款減到四百萬金幣,給兩國一級台階下,給兩位使節一點面子,也把和約簽訂下來了。

  陸續有國家簽約後,猛虎自治領的報復對象就縮小到剩下死扛國家、城市的頭上,被選中的概率大增。故而到得後來,各國、各城搶著約定時間談判,訂立和約。

  只剩塞爾和詹魯兩國在那里孤獨地硬挺著,弄得吉卡斯和蓋蘭大罵那些所謂「盟友」的不厚道。

  塞爾人的君主連同大批部隊被俘,處境更慘,吉卡斯把錢壓到八百萬金幣後,也只能低頭。

  僅剩下詹魯一個國家了。他們這次出征的主力部隊隨同蓋亞撤回了國內,損失相對較小,故而也最能頑抗。然而,獨立面對猛虎自治領的報復,壓力也是極大。

  當別亞率三萬騎兵開始越過邊境,朝兩國交界的雙峰關要塞挺進的時候,蓋蘭也頂不住了,以六百萬金幣的賠款簽訂了和約。

  南部戰場上,戰火終於平息了下來。猛虎自治領除枯葉、麥芽兩城外,沒有擴張一寸國土,但戰爭賠款卻超過了三千萬金幣。雖然戰爭在本土進行,損失非常大,但這麼多錢,也是足以彌補,甚至還有賺頭。

  相反,各國稍有好轉的財政,紛紛吃緊。尤其是塞爾和詹魯還曾借款開戰,加上這筆巨額賠款,國庫掏空了都還不上,幾乎面臨破產的境地。兩盟又已經互相開戰,借不到什麼錢,各國只能眼楮向內,尋求度過難關的辦法。

  除非像甦來爾那樣的富國,很多走廊國家為了賠款,不得不賣官蠰爵,加重賦稅,廣設關卡,層層盤剝,弄得民間怨聲載道。

  沉重的賦稅令很多人活不下去,此時恰恰大荒原掀起淘金熱,有不少人聽得傳聞,紛紛向那里投奔。這也是大荒原開發一下子吸引了很多他國民眾加入尋金隊伍的重要原因。

  與此同時,這些國家的開支卻不見減少。因為要鎮壓民間的抗稅暴動、要提防猛虎自治領的入侵,就必須增加軍隊、購置武器,軍費依然居高不下。與生存這種切身問題相比較,發展只能放於次位了,內政建設等項目只好先緩下來,無限期拖後。

  各國當然也並不想這樣,但聯盟已經解體,本國單獨與猛虎自治領交戰沒有勝算,當此之時,只能先爭取喘息的機會,保證本國的生存,以等待時機,再行復仇。

  在整個走廊里,只有兩個國家逆潮流而動,在大搞內政建設,繁榮經濟,適度發展軍事力量,用自己的雙手締造盛世之國,而不是對內壓?,窮兵黷武,苟延殘喘,將復興的希望完全寄  於運氣。

  猛虎自治領獲得各國的巨額賠款,又向漢諾大草原擄掠了無數財貨、牲畜和數十萬的草原苦力,令該國的金錢、勞工等資源都綽綽有余,足夠使用。

  故而建造北風堡、整治淚河、挖建閃北水道系統、開鑿連通累斯頓河與奔流河的閃北運河等重大工程,都立刻開工。與此同時,國內還可以輕徭薄賦,恢復經濟,並加緊訓練自由軍團,保持一支規模適中、裝備優良、戰斗力強的常備軍事力量。

  吞並了布里埃後,聖瓦爾尼與布里埃聯合王國里,狄龍同樣在一方面進行內政建設,加緊訓練軍隊,一方面全面清算連切維奇的暴政,減少奢侈開支,廢除苛捐雜稅,大大減輕布里埃民眾的負擔,以收買人心,增進國內兩個民族的融洽關系。

  令美芙洛娃傷心的是,布里埃人很快就摒棄和忘卻了荒淫無恥的連切維奇王室,而是親切地把狄龍稱為「我們的大將軍」。狄龍的威望之高,史上未曾有一位布里埃國王可以企及。

  反虎同盟一個國家接一個國家地分別與猛虎自治領簽訂和約後,曾混戰一團的中央走廊開始慢慢地平靜下來。不過,北方的大草原上,戰火與浩劫卻不是那麼快就能完結得了的。

  西格爾苦著臉,帶著兩個小孩,飛馬趕路。

  速帝和哈莫卻非常高興,年齡相仿的兩個小@錚  壇閃撕門笥眩 諑成縴鄧敵πΓ 摯 嘶場  

  一路上,他們親眼看見這場由貝葉蓄意挑起的可怕風暴,開始在草原上越刮越猛。

  猛虎軍團東、西、北三支追擊騎隊,仗著馬快刀狠,仗著人多勢眾,以有備殺無備,發現那些尚不知道聯軍戰敗,尚不知道大禍臨頭的小部落就加以侵凌、踐踏、屠滅、追殺。隨意散落在各處牧場上的小部落無法與這種有目的有條理的大軍抗衡,不是被屠殺,就是放棄畜群與財貨瘋狂亂竄逃生。

  以縱隊為單位的那些猛虎步兵追擊部隊,沿各條路線,朝各個方向有序推進。見到落伍、逃散的步行蠻眾就追上去剿殺,發現沒有防備的小部落也是趁機偷襲。如果那些部落有了準備,打馬逃逸,他們亦不盲目追趕,而是保持著縱隊的整體行進節奏,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進行屠殺、搶掠等破壞工作。

  小部落雖然有馬,但戰士不足,見到他們總是聞風逃竄,而不是自不量力地去攻打他們。

  三支騎隊就像闖進玉米地的三只狗熊,肆意地橫沖直撞,亂撲亂打。後面十幾支步兵縱隊就像那辛勤的農夫,幾乎把南部草原梳理一遍,掃蕩每一處牧場,進行細致的屠殺,撿起他們能夠抱走的每一根包谷。如果手夠不著,他們也並不著急,以嚴整的秩序,繼續穩步前進,能抓到就抓,抓不到就算了。

  這真是一架有條不紊的巨大戰爭機器,一盤散沙、消息閉塞的草原給它軋得奄奄一息,無力反抗。

  連鎖反應在加劇。

  大荒原戰敗的蠻眾在徒步逃跑,南部草原的各個小部落也紛紛縱馬加入這一行列。儼如被牧羊人驅趕羊群,被獵人驅趕的野獸、鳥群那樣,南部草原上到處橫溢著逃竄的人群和馬隊。

  他們身後是像推土機那樣,不快,但是勻速、穩健、威力驚人的步兵追擊縱隊,他們的身前、身側,又有那鬼魅般穿梭,不斷截殺、偷襲的猛虎騎兵追擊部隊。

  西格爾擔心的內部不團結也在變成現實。

  草原上的人都非善類,各族、各部落間仇怨很深,互不信任,又缺乏有號召力的人出面組織,故而各個逃亡群體間,要麼形同陌路,只顧自身安危,要麼相互攻擊,互相搶奪戰馬等逃跑工具,互相搶奪財貨畜群等生存資源。

  誰也不會傻到回頭去找猛虎軍團打一場贏面極小的戰爭,相反,猛虎軍團的大部隊不找上自己,就值得求神拜佛了。

  很多盜匪、馬賊團伙也摻合進來,趁火打劫,渾水摸魚,趁著這個大好時機發財。無論是被猛虎軍團,還是被盜匪、其他民族和部落搶劫屠殺的很多受害者,也搖身變成劫匪強盜,向更弱小的人轉嫁危機,試圖奪回自己失去的一切,甚至還要多掙些回來。

  在蠻荒的草原上,相互打劫其實是一件習以為常的事,只是平常這些劫掠僅是一些隨機發生的小打小鬧,但這一陣子時間,在草原南部上來了一場總爆發,而且規模也龐大得超乎想像。

  這種情況,令本已亂成一鍋粥的南部草原更加混亂。多米洛效應開始顯現,混亂在以倍增的方式加速朝周邊地區擴散。

  反過頭來,這種相互間的爭斗又使得各族、各部落之間的不信任更為加劇。「咱們聯合起來,一起回頭去找南方來的閃特佬報仇!」

  等話語,往往成為狡詐狠辣者騙取老實人的信任,然後再把你洗劫一空的最時髦謊言。

  西格爾這一路上,踫到過馬賊,踫到過自大荒原逃出來的驚惶憔悴的各族步眾,踫到過一些追趕過深,脫離大隊伍的小股猛虎部隊,但更多的,還是踫到像一群群兔子般沒命逃竄的胡狼外圍部落。

  最令他痛心的恐怕是,有時候本族內部的不同部落間也沒法團結起來,甚至因內訌而大打出手。

  現在,散落在草原各處,即使消息最閉塞的部落也都知道,規模龐大的南征已經徹底失敗,南方跑來的魔鬼在大舉入侵草原!

  草原上過去的威權不復存在,一些受條件制約而無法發展的小族在睜大眼楮尋找擴張的機會,有點能耐又有點野心的年輕人都在蠢蠢欲動,而這樣的人,在大草原上隨手一揪,都能抓到幾個。

  西格爾憑借代表胡狼族首領的神聖「狼頭戒指」,總算截下一個本族小部落,收羅到數百本族戰士。

  接下來,速帝和哈莫兩個小孩就開始目睹西格爾從單身一人,如何收編部眾,借力打力,滾雪球般壯大隊伍,重整胡狼軍力。

  借助第一支騎兵隨從部隊,他一邊行軍,一邊惱怒地制止了一場本族內訌,收編兩方的戰士,又截住一支逃竄的小部落,令隨從的胡狼騎手增加到千余人。從此,他不再是孤身一人帶著兩個弱嫩小孩,行走在這片動亂不已的草原上。

  西格爾有了兵之後,那些殺得忘形的小股猛虎部隊、那些渾水摸魚的盜匪團伙和那些轉嫁危機的他族敗兵們就開始遭殃了。沒踫著的當然管不上,可要是讓西格爾遭遇上,那一律是殺無赦。

  躲在隊伍後頭的速帝、哈莫兩個小孩,開始見識到草原騎兵的種種戰法,奔襲、突擊、飛射、網圍、追殺……

  西格爾拿根樹枝,就著腳下的沙土給手下人畫作戰圖,商議如何行動。兩個小孩看在眼里,聽在耳中。

  因地、因時、因敵來制定戰術,根據手下人的特點分派任務,接下來就是把剛剛在地上畫出的戰術執行實施,根據戰場形勢變化臨機指揮,最終實現作戰意圖。

  這簡直就是一堂理論與實踐相結合,非常直觀、非常生動的戰術教育課。

  埋伏、接敵、引誘、圍剿,遭遇、C蟆換鰲 飛保 焯於莢詿蟶保 惺幣蝗帳  劍 冑《用突銼    逋講教穎   骼嗦碓敉嘔鎩 惶  帕畹暮  切﹝柯潿加泄  皇幀8髦終椒    閻玫街蔥小瓿傻娜   蹋 捕記邐  瓜衷諏礁魴『 媲啊  

  雖然此時兩個小孩懵懵懂懂,但印象已深深地刻在他們腦海里,即便成年以後,依然令他們回味不已。

  小速帝由此也清楚地看到了權威是如何豎立,領袖是如何產生的全過程。

  在全面大敗,人心惶惶的時刻,偶像被打倒,首領的地位遭到置疑,野心和僭越像雨後的雜草一樣瘋狂滋生。

  沒人幫襯的英雄,在草原這塊舞台上是沒有用武之地的,而所謂的神聖飾物,也只有在人們相信它的時候,方才是神聖的。

  一路上遭遇的都是與胡狼首領聯系不緊密的外圍部落,在胡狼這樣的大族里,普通牧民根本沒見過首領的模樣,更無人知道「狼頭戒指」的真假。

  曾有囂張的胡狼青年戰士對西格爾手上的「狼頭戒指」不屑一顧,打馬離開,西格爾毫無辦法。

  而那第一個願意接受領導的胡狼小部落,一直在南部草原默默游牧,很少參加族內事務,其年輕的哲勒酋長兩月前剛繼位,還沒來得及向西格爾匯報。哲勒既沒有面見過首領,也不知道這枚戒指的真假,可依然被說服,追隨西格爾左右。

  即使在追隨者中,因剛過去的大敗仗,仍有不少人心中暗暗不服、悄悄懷疑。可西格爾不管你心里怎麼想,但凡有任何不尊重首領意志的行為出現,一律殺無赦!

  指揮這些人連打幾場勝仗,按戰功提拔勇士,公正分配戰利品後,再無任何人膽敢造次,所有跟隨者心悅誠服……

  一路打,一路跑,跟隨西格爾的人增加到了四千騎……

  倘若有人拿著假的信物,冒充西格爾之名聚兵集眾,那麼此刻,他已經得到了四千名忠心耿耿的部眾……

  洶亂的草原,對大多數人來說是災難,可對某些人而言,未免不是機會。有本事的人,又何愁不能出人頭地呢?

  速帝的小腦瓜子里不由得閃出這麼個大逆不道的念頭,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一路向北,山巒漸多,地勢從平坦開闊變成如海浪般起伏不定,這支騎隊也漸漸接近灰狼谷。

  灰狼谷位於南草原的北段,是水草肥美的南部草原與中部群山地區的交界處,也是胡狼人的冬令宿營基地。

  灰狼谷是胡狼人的聖地。那里前有照,後有靠,一條清澈的河流從狼牙谷口經過,為人畜提供了足夠的水源,背後高聳的狼頭山,替他們擋住了北風和寒流。

  狼牙谷口既隱秘又狹長,沒有來過這里的人,從外頭看,絕不會想到這麼一個僅容兩三人進出的小山口,里頭竟然隱藏著一個如此廣闊,如此溫暖的大山谷,足可容納十幾萬人和大群牲畜憩息。

  山谷內還有兩條山泉,即使被封住谷口,也不虞缺水。

  灰狼谷雖然總會有人留守,但一般而言,各部落其他時節都在草原各處游牧,到了冬季,本族首領和一些核心部落、嫡系部落才會進駐,修整度冬。

  外圍部落雖然不會來此度冬,但一般而言,各部落的酋長都會在冬至日趕到這里,拜祭祖先,向本族首領進獻貢物,匯報本部落的發展情況,與其他部落談妥婚配事宜等。胡狼民族也正是通過這種方式,通過宗教儀式、共同的祖先、頭目首領間的通婚等紐帶,將各部落、家族聯結成一個統一的整體。

  戈勃特號令出征之前,西格爾考慮到戰爭的各種可能結局,特意留下了六萬嫡系部落的壯男戰士及其家眷畜群在此鎮守。現在大荒原慘敗,最壞一種可能性終於發生了,也證實了西格爾當日的謹慎絕不多余。

  只要把谷內這支大軍和里頭的大群戰馬帶出來,西格爾和胡狼族就有了號令草原的實力,就有了扭轉草原上洶洶亂局的資本。貝葉苦心策劃的風暴也就很有可能被迎頭擋回去,徹底加以平息……

  「翻過這道山梁,再沿河走幾里路,就是灰狼谷的入口了。」臨近老巢,西格爾的神情也變得輕松起來,親自給兩個小孩指點風景。

  草原上的孩子,似乎天生就會縱馬馳騁,速帝和哈莫各騎一匹小馬駒,跟在西格爾身旁,絲毫也不落後。

  「進了山谷,那把飛狼刀是不是該給我了呢?」速帝歪著頭問道。

  「呵呵,你倒是記得明白,跟那個魔王丹西一樣的貪心。」邊驅策邊走,一行人已經跑上了山梁,西格爾往西北方一指︰「那就是灰狼谷了。你們看,上頭飄著炊煙,族人開始做午飯了呢!」

  近鄉情更怯。

  西格爾一馬當先,身後騎手以及兩個小孩也催馬跟上,如一股颶風奔向灰狼谷的入口處。

  「入口處會有一個巨大的狼……」

  轉過一道山崖河彎,熱情做導游的西格爾的手定住了。

  順著手指的方向,巨大的狼頭神像裂成幾塊,翻落在河灘上。谷口的寨門被燒成了焦炭,七零八落地耷拉下來。幾十具Q搴嵩諶 詿Α   

  探過狹長的入谷山道往里望去,不見人影,沒有聲音,隱約見到一堆堆的灰燼,有的還在冒著黑煙。那就是剛才西格爾誤以為的炊煙……

  令人只想嘔吐的h羝吮嵌  矗 涑庾耪  鏨焦齲  業講蝗套湮諾某潭取   

  天旋地轉,傷口再度迸裂,豪放堅韌的胡狼首領,此刻也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一頭栽倒在淺河中,濺起一片白浪…… 本帖最後由 sotkort 於 2013-8-21 19:50 編輯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19:49
第二十一集 第八章

  貝葉率三萬輕騎以疾風掃落葉之勢繼續飛飆北進。

  幾天前,這支騎隊抵達了胡狼人的冬令基地──灰狼谷。借深夜的掩護,騎隊押著在蔑兀湖畔俘虜的卡琳爾,以及一些胡狼部落的酋長、貴族等,謊稱從大荒原戰場戰敗歸來的本族先頭部隊,穿過胡狼人設在各處山頭的崗哨,賺開易守難攻的谷口寨門,輕松進入這個巨大的山谷之中。

  災難突如其來,數萬鐵蹄肆意踐踏!

  山谷里頭,絕大多數胡狼戰士和族人,尚在熟睡中就遭受到血與火的洗禮……

  這樣一個大基地,顯然也有不利之處。胡狼兵民待在這個大山谷里,雖然溫暖安全,可一旦被敵人這麼摸進來,連逃跑都無處可去,被人  中捉鱉,一次全殲!

  貝葉本來只是想破壞掉離死亡峽谷最近的一個大型蠻族戰馬基地,連他也沒有想到,西格爾在這里屯兵如此之多,以至戰果如此輝煌!

  付出傷亡近萬騎的代價,貝葉俘虜蠻眾六萬人,牲畜十余萬口,余者悉數被殺,整個灰狼谷被燒成一片灰燼。

  派一個騎兵大隊押解俘虜轉交身後的步兵戰友,一同回去向基地報捷後,這位對漢諾大草原  如指掌,於本次追逐戰立下巨功的閃特謀士,仍不滿足,帶著剩下的三萬輕騎兵繼續北進,要去直搗沃薩老巢──鷹巢峽谷……

  千里奔波,連續作戰的將士們也免不了疲憊勞累。進入中部的群山地帶,道路也變得陡峭難行起來。

  南部草原基本上一馬平川,灰狼谷附近一帶地區山巒起伏,疊障叢叢,而從那里再疾馳幾日,就開始看到凍土高原南端外圍,像巨龍般盤繞蜿蜒,聳入雲端的高山……

  地勢逐漸高,氣溫漸漸變寒,土地由肥沃漸變貧瘠,地表的植被越來越稀疏,到處是裸露著沙土的野草甸。

  縱馬走過,周圍的高山峻嶺連綿不絕,四處的流水浩滔奔放,令人不覺生出蒼涼悲壯之感。

  夜色降臨,三萬輕騎選了一片有流溪經過的平緩山坡宿營。

  斥候隊被撒了出去,其他人在坡上點起篝火,進食休息。

  一路奔襲,搶掠了不少東西,軍需物資倒是不需擔憂。  羊腿、牛腱子塊等草原美味取代了身上揣著的乾  包、炒  和麥餅,羊皮襖罩在棉質征衣上,有些運氣好的戰士身上還披著水獺皮襖,甚至是貂皮襖。

  貝葉和穆斯塔法在山頂上坐著飲酒,賞月聊天。

  圓大的月亮,剛開始是黃澄澄的,像一面閃亮的銅鑼,向黑藍的天空。星子黯然失色,大草原則沐浴在一個微暈昏黃的光輝中。

  漸漸的,月亮逐漸轉白,愈來愈白,愈來愈亮,像一枚巨大的銀幣嵌在天上,直看得人心曠神怡……

  「沃薩人的老巢在哪里呢?離這近嗎?」穆斯塔法飲口酒道。

  「這里往北再走一天路程就到了古拉爾河,沿河一直朝上游走,接近古拉爾河源頭的時候,就是鷹巢峽谷了。」

  「戈勃特一直不見蹤影,是不是繞道趕回老窩去了呢?」

  「有這個可能。」貝葉點頭道︰「不過,這一次戈勃特主持的南征,沃薩人幾乎是傾巢而出,鷹巢峽谷估計最多留下一萬騎兵看護,把雄鷹隊算在內,再加上附近能及時糾集起來的沃薩蠻兵,全都湊一塊兒也就兩萬騎。」

  「那咱們正好直搗黃龍,一殺到底,砸爛了西格爾的狼穴,再掀翻戈勃特的鷹巢!」

  「我正是這個意見。趁人病,要人命!」貝葉咂巴著嘴道︰「沃薩兵力空虛,士氣低迷,我們趁機將其搗個稀爛。哼!戈勃特,我要叫你雪上加霜,就是到你的孫子輩,也甭想恢復元氣!」

  「不過,明天就是出擊的第十五天了。」穆斯塔法皺著眉頭看看手中的行軍記錄冊︰「按照計劃,所有部隊都必須按時折返,咱們也得回頭南歸了。」

  「計劃是死的,執行計劃卻必須臨機應變。」貝葉笑道︰「這次追擊計劃是我制定的,怎麼回事我最清楚,我當然也有權加以修訂。」

  「可我們這支騎兵追得最為深入,半月之內已經北進千里之外了,要小心風險哩!」

  「輕騎之作用就是千里奔襲,直搗黃龍,掏敵老窩。」貝葉笑著給穆斯塔法鼓勁道︰「我們追得最猛,戰果不也是各支部隊中最輝煌的嗎?」

  確實,半個月的時間里,貝葉的北向追擊騎隊除了在蔑兀湖畔和灰狼谷都取得了極大的戰果,一路上還至少消滅了六個胡狼小部落,殺死和俘虜的蠻族兵民不計其數。這樣的奔襲,其速度之快捷,戰果之輝煌,不僅冠蓋猛虎軍團,就是在大草原的戰史上也是非常罕見的。

  「可這違抗軍令……」穆斯塔法還是有些緊張。

  猛虎軍團一向以軍紀嚴明著稱,違抗軍令,即便戰功再大,只怕將來也難免處罰,最多也僅僅是功過相抵而已。

  「別擔心,我貝葉不是魯莽之徒,對於風險,心中自有分寸。」

  貝葉見穆斯塔法尚有些憂慮,寬慰他道︰「雖然我們給各支部隊下達了到期必須按時返歸的死命令,但這只是咱們惑敵的手段而已。北向騎隊可以根據形勢,自行定奪今後如何作戰。至於徹底根除戈勃特和他手下的沃薩蠻子,領主和我更早已定好了妙計,他戈勃特這回,只有等著受死,將永無翻身之日!」

  凍土高原南端的鷹王山脈,是一條自北向南,縱向延伸數百里的大山脈。

  古拉爾河就是發端於鷹王山脈的一條大河。它彎繞曲折,劈開一座座高山,鑽出一個個峽谷,浩蕩湍急,奔涌飛濺。

  穿過高山時,兩岸峭壁懸崖,重疊嶂,溝壑縱橫。

  淌經草原時,兩岸森林密立,樹木遮天,亂石遍  

  流域內的草地,有的地方過於焦乾硬朗,有的地方過於松軟潮濕,有的草叢茂茂瘋長,有的草兒丁寸出頭,荊棘、裸土、山石、古木等點綴其間。

  人一到此處,平生壯闊粗獷之感,頓有豪放悲歌之意。

  一方山水養育一方人。這里的條件更加惡劣,生存環境遠不及南部草原,牧民們也就更加淳樸篤實,更加堅毅不撥,更加耐勞卓越。

  沃薩人在這片土地上崛起,冠蓋草原,稱雄四方,決非偶然。

  古拉爾河的源頭附近,坐落著沃薩族的冬令宿營基地──鷹巢峽谷。

  鷹巢峽谷其實是一個總稱,實際上它是由飛鷹峽、雄鷹峽和黑鷹峽三個小型峽谷組成的一整片廣闊區域。自山巔留下的古拉爾河,接連從這三處峽谷中流過,把三個小峽谷連為一體,共同構成一個巨大的山峽宿營區。

  與灰狼谷類似,山巒擋住了寒風,河流提供了水源,谷內草木茂盛,是一個可容十數萬人馬進駐,溫暖濕潤,鳥獸遍谷,草料與食物充足,而且易於防守的理想度冬場所。

  清冷的月光照耀著發狂突進,意圖再建奇功的貝葉騎隊,也照耀著他們北進的最終目標──剛剛奔回鷹巢峽谷的戈勃特的雄鷹隊。

  盡管是繞道行軍,但貝葉騎隊連續作戰,相反雄鷹隊卻熟悉地形,連夜飛奔,較對手提前好幾天趕回了老巢,避免了灰狼谷慘劇的重演。

  一路上,為了解決肚皮問題,雄鷹隊也將兩個胡狼外圍部落碾成了肉泥,不自覺地替貝葉煽起的南部草原大動蕩出了一把力。

  當然,欲在草原上生存,根本不會有誰在乎什麼道義。何況,對於戈勃特來說,胡狼首領西格爾又是如此可惡,可恨!

  手下戰士都各自下去歇息,戈勃特自己卻不顧疲勞。他運起輕功,爬上雄鷹峽東側崖壁的一個山洞里,默默地面壁思過。

  這個懸於半空,掛於崖壁的山洞,是歷代沃薩首領的靈牌陳列地,也是沃薩人的聖地和禁地,只有首領方能入內。

  每當發生大事無法決斷,或者遭受巨大的軍事挫折,沃薩首領都會入內靜思,以尋求列祖列宗的庇佑和啟示。

  除了登基之日外,戈勃特今趟是此生第二次入洞靜坐。

  大荒原戰敗後,沃薩實力大損,戈勃特威望大跌,無力服眾,各族人眾回到草原後就無人再聽從他的號令,聯軍分崩離析,整個草原局勢也完全失控。

  大荒原之戰中,投入兵力最多的沃薩族損失最為慘重,主要戰斗力量在各次大小戰役中基本上化為烏有。其他各族雖然損失也不小,但相較而言,就輕了許多,這也是造成西格爾野心膨脹的最重要原因。

  想起西格爾,戈勃特就一時氣得憤懣難平,一時又想放聲大笑。

  雖然草原各族頭目都不是什麼好鳥,但這個有意保存實力的西格爾則尤其可恨!

  若不是戈勃特覺得沃薩步卒僅剩兩萬人左右,乾脆交給忠心耿耿的季爾登帶領,跟隨西格爾的大隊伍去踫踫運氣,自己則主動讓賢,帶領寶貴的雄鷹隊離去,省得跟著這支憋氣背時的隊伍,大家被一起拖垮整死,那用不著猛虎軍團動手,北逃部眾內部就可能先刀兵相向地打起來!

  事實證明了戈勃特的預見性。

  西格爾可能是草原老二當久了,一直被沃薩人壓制,發現有稱霸的機會就特別性急。他也不想想,這時候搶班奪權,充當老大,其實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

  丹西這種狠毒的角色,貝葉那樣的草原通,他們是那種被人侵凌卻不還手的人嗎?!他們會止兵不前,任由對手舔好傷口,卷土重來嗎?!

  從靜態的時點看,打完大荒原之役後,胡狼確實是草原上唯一的超級大族,不過,正是這一點為胡狼人惹來了災禍。

  雖然大追擊中,各族的步行逃眾,絕大部分都沒有逃過猛虎軍團步騎分隊的追擊,草原各族的損失都相當的嚴重。但如果仔細分析,就會發現,其實丹西和貝葉主要是對著胡狼人下手。

  騎兵聯合行動,穿梭橫掃,步兵縱隊全面鋪開,一路席卷,不僅追殺各族步行逃眾,更是在驅趕或消滅散末蛦萰搳@暮  峭 柯洹  

  十五天的追擊時間,大部分步兵縱隊根本走不到南部草原的邊緣,但這種鋪天蓋地的推進方式,除了追殺步行逃眾外,也足以將胡狼各部落逐出南部草原的每一個角落,將其畜群等財貨擄掠一空,讓其失去生存資源。

  西格爾這回可是丟了大臉,想做草原老大,根本就不再有任何可能性。念及此,戈勃特就想笑。

  這個貪婪的@錚 諉鎵︰  習涯險韉牟恐諶    狻  

  這個守財奴,百般保存實力,暗中調集部隊,蓄意圖謀不軌。早在冬季來臨前,他就搞出這種藏兵於谷的玩意兒,準備借這支大軍,趁著草原洶亂的形勢,憑實力出頭收拾局面,確立胡狼在草原的領袖地位。誰料到,他聚於灰狼谷的大量精銳後備軍被猴精貝葉一鍋端掉,生存資源損失殆盡。

  更有甚者,作為兵力和畜群蓄水池的南部草原各外圍部落,雖然大部分仗著馬快逃出生天,但他們也損失了海量的畜群和財貨,想度過這個冬天,恐怕胡狼人將是困難重重。

  原本將是胡狼一族獨大的極佳形勢,現在卻好,他們差不多變得跟沃薩一樣的慘……

  當然,戈勃特也無法真正笑得出來。

  丹西的野心之大,貝葉計謀之毒,連戈勃特也為之脊背發涼。

  顯然,那只閃特猴子要掀起持久的風暴,令整個大草原變為爭奪生存資源而角斗不休的競技場!

  貝葉的追逐戰計劃,到目前為止看,是極其成功的。

  東、西、北三個方向,猛虎騎兵瘋狂截擊騷擾,都獲得勝利,成功地屠戮和殺散了徒步逃跑的蠻眾。各族從大荒原上跑回來的逃竄部眾盡皆湮沒,沒有一支能夠保持骨干力量跑回自己的冬令宿營基地。

  猛虎步兵追擊縱隊成離心狀向外撒網掃蕩,一路砍殺和俘虜潰敗的逃竄蠻眾。整個南部大草原,以胡狼為主的各游牧小部落被追得雞飛狗跳,紛紛東溜、西竄、北逃。

  沃薩八成的戰力徹底完蛋。胡狼人同病相憐,損失也極其慘重。

  其他草原大族同樣是傷筋動骨。原來層次分明的各個大族,實力都已經墮落為二三流的角色,沒有誰具有獨自控制局面的能力,也沒有誰具有號令群雄的聲望和本錢。

  草原上只認實力,只看本事,不認其他。舊的權力格局被打破,新格局呼之欲出。自己頭上這頂「雄鷹可汗」的虛名帽子,可正是眾矢之的。很多成名或不成名的梟雄,此時恐怕都在對自己這個大汗頭餃覬覦窺探,躍躍欲試,自己和沃薩族將來不免會遭到很多明槍暗箭。

  猛虎軍團在南部草原的驅趕追逐,令胡狼各部落的畜群損失極多,這些無法過冬的部落,面臨嚴重的生存危機,必然向外掠奪。這樣一來,大規模草原內戰引而待發,迫在眉睫。

  猛虎軍團不會久待草原,他們已經開始在撤離。這些人縮回去之後,南部水草肥美的地方又形成了勢力真空。胡狼人肯定想返回這些牧場,但其他民族早就在垂涎三尺,肯定有人想趁胡狼勢弱的時候趁火打劫。

  所有這些原因糾合在一起,草原上新一輪的群雄逐鹿,幾乎已成必然之局。大家為了生存,為了財富,為了牧場,為了大汗的名頭,定會殺個天昏地暗,甚至多年混戰不休,直到最後,由一位殺出來的最強者來收拾局面。

  至於丹西的猛虎軍團,肯定會躲在最南邊看戲。他們會建築城堡,加固防  ,其主要力量也將沒有後顧之憂地調往中央走廊,向富庶之地擴展勢力。而實力大損,失去號召力的戈勃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手施為,卻毫無應對之法。

  誠如西格爾和貝葉所預料的那樣,留守鷹巢峽谷的僅有萬余沃薩兵馬,加上趕來的雄鷹隊,也不過一萬五千騎兵。即便把散喬VΦ乃  形秩   柯淶淖襯腥    釁鵠矗   鑫秩  逡步鋈  蚱銼  笥搖U庋  謀  ψ員5比蛔愎唬   鄄菰 椿  久幌妨恕  

  雪上加霜的是,貝葉以極快的速度北上,力圖繼續擴大戰果,從實力上講,貝葉的部隊接近本軍的兩倍,形勢相當不利。

  不過,正所謂福禍相倚,從困局中,戈勃特反而看到了重新崛起的機會。

  無論如何,貝葉手下的是一支已連續作戰多日,攜帶糧草將盡,僅靠擄掠而存活的孤軍。鷹巢峽谷不是灰狼谷,你貝葉雖然實力強,可並不一定能打得贏。況且,你是在群山環繞的凍土高原上作戰,是在沃薩人的地盤上作戰,只要運兵得當,貝葉將死無葬身之地!

  更重要的是,猛虎軍團雖然咄咄進逼,其實卻只是在借力打力,推波助瀾地引發草原內斗危機,除南部草原外,他們並無繼續深入的能力。

  而且,即使在南部草原,他們也不敢師老於野,長期駐留,只是借特定的形勢向外推進,就如那D牡暮樗  吹每焱說靡部歟 芸煬徒   吠恕  

  如今這個洶洶的草原亂局,雖然人心渙散,各懷異志,但同樣也是一片弱肉強食,以實力為至尊的叢林,誰的拳頭狠,誰的勢力強,大家就依順誰。

  重新捏合草原蠻眾,再次樹立權威,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打一場殲滅性的大勝仗,而貝葉這支孤旅,則將是聖壇上最好的祭品……

  「誰!」沉思中的戈勃特大手按上腰間的青龍劍,猛然轉頭。

  「上次大汗派季爾登和鷹斯相邀一見,可惜我當時有事在身,無暇前來,只能答應在適當時機回訪大汗。我這個人,可從不會失信。」

  洞口,一襲黑衣的伊森,手里提著個大袋子,淡然相視。

  「只要我一聲長嘯,雄鷹戰士就會過來將你撕成碎片!」

  「我是前來幫助大汗的,又怎麼可能忍心加害?這里是沃薩族的聖地,偏僻的洞口,高高的石崖,一時半會可來不了多少援手。」伊森俯瞰洞口,緩聲道︰「這麼好的密談環境下,大汗難道連聽我說幾句話的興致都沒有了嗎?」

  「有話直說,有屁就放。」戈勃特倒也想聽聽伊森到底是何來意。

  「大汗想不想重振聲威,甚至徹底扭轉戰局呢?我在草原上看到,丹西那可是真歹毒呀!他那種做法,只怕這漢諾大草原幾十年之內,都別想再去踫猛虎自治領一根毫毛哩!」伊森嘴角撇著冷笑︰「你們死傷慘重,損失的畜群和財物不計其數,還必然內耗不休,而對手呢,卻可以輕松地回兵中央走廊,從此高枕無憂……」

  「草原形勢,無須閣下給我分析。」戈勃特毫不客氣地打斷伊森的話︰「你想聊天嘮叨,找別人去,談不出什麼新玩意來,就早點滾蛋!」

  「好,我長話短說。」伊森不以為忤︰「我想問大汗一個問題,您是不是在打貝葉的主意呢?」

  「你說呢?」戈勃特不動聲色地反問。

  「大汗的想法是正確的,可若是沒有我的幫助,這場戰爭將是大汗的必敗之局,而且會輸得很慘,整個沃薩都會被丹西滅族。」

  戈勃特不屑地冷哼一聲,並不答話。

  「大汗以為能殲滅貝葉,借此重整旗鼓,其實您大錯特錯了。」

  伊森彷迣苠u爍瓴 氐男乃跡骸氨匆端淙還戮  釗耄  侵簧撂睪鎰猶煨躍 鰨 苣訊願丁8  愀獾氖牽 髡飧   鍥涫翟纈杏Χ災 摺!  

  「恐怕大汗不知道吧!早在大荒原之戰時,摩盧就已經成功地控制了迷霧森林,奪回權位。而那個時候,丹西似乎算準了大汗必敗,命令摩盧率部向南進發。」

  「此刻,蒂奇斯的食人生番受丹西蠱惑,整族南下,尋找新的生存基地,而他們頭一個目標,就是您的鷹巢峽谷!摩盧的主力精壯騎兵約有五萬之多,蒂奇斯後隊的牧民獵戶、男女老少,更多達十幾萬人,完全是一次民族大遷徙。」

  「當您跟貝葉斗智斗勇,血戰不休的時候,本軍的身後卻沖來這麼一大群食人生番,恐怕,嘿嘿……」

  伊森很得意地看到,戈勃特面無血色,需要拄著劍方才能立穩發顫的身體。

  丹西對於有殺妻之恨的戈勃特,絕不會有任何縮手容情,貝葉這支看似孤旅狂進的騎隊,其實是他早已算好的一枚犀利棋子。

  這一回,丹西不僅要一舉了結宿敵的性命,更要扶助摩盧登上草原霸主之位,借蒂奇斯人的兵威震懾各族,將整個漢諾大草原變成猛虎自治領安全的後院!

  「嗡」的一聲,即便是歷經大風大浪的戈勃特,此刻也腦部充血,全身發涼,甚至有萬念俱灰之感。

  「幸好,有我在,局面尚不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伊森冷眼打量戈勃特的模樣,繼續用那不陰不陽的語氣說道︰「相反,這將是我們消滅丹西,反敗為勝的天賜良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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