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王朝 作者:猛虎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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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g1974rf 2011-6-29 12:27: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2 80179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0 17:15
第十六集 第十一章

  破蠻岡猛虎軍團的大營里,兩位幼教老師,安多里爾和貝葉一人抱著一個小孩坐在帥帳的大書桌前,桌上攤開幾卷識字讀本。

  丹虎和丹豹望著面前花花綠綠的圖畫和文字,丹虎的小手拍打著桌子、丹豹乾脆就在撕扯書卷,小鬼們嘴里還咿咿呀呀的,濃厚的兒音,叫人聽不懂他們念叨的是什麼古怪音符。

  「軍師大人,該給少爺們洗澡了。」霍夫曼進來道。

  「好,馬上去辦。」安多里爾將兩個小家伙抱著遞給霍夫曼︰「我和貝葉先生還要商量點事,吩咐衛兵,沒有緊急公務不要打攪。」

  霍夫曼替丹豹揩掉鼻涕,領命而去。

  兩位不合格的幼教老師如釋重負。

  「到現在我才知道當老師的難處,尤其是幼兒的啟蒙老師。」貝葉嘆道︰「咱領主大人的這兩個小孩比蠻酋戈勃特還要頑劣,對戈勃特你還可以打他,對丹虎和丹豹,唉……」

  安多里爾笑而不語。

  「有領主的消息了嗎?」貝葉輕聲問道。

  「至今沒有查到什麼蛛絲馬跡。」安多里爾無奈地搖頭。

  「但願領主吉人天相,能夠平安脫險。」貝葉劃著十字道。

  「我看你是想盡早將幼兒教育的重任交付領主吧!告訴你,沒門,這帝師一職,你我是當定了,也責無旁貸。」安多里爾笑道︰「對了,貝葉,戰俘的事情處理完了嗎?」

  「已經辦完。」貝葉答道︰「真有點不甘心哪,卡琳爾加上七千俘虜用來交換一萬二千我軍戰士,我方還要支付每人二十金幣的贖身費,共計二十四萬金幣。這未免也有些太便宜戈勃特了。」

  「貝葉先生,當前的形勢下,穩定壓倒一切,可不能因為一點金幣,影響了幾十萬戰士的軍心士氣。」

  「這個我知道。」貝葉點頭道︰「所有的被釋俘虜,我已經單獨安排了一座軍營先行隔離,情報人員正在逐個查對和訊問,可疑的人會單獨剔出來,以防間諜滲入軍中搗亂。對了,據俘虜們說,目前游牧聯軍營內仍然是脫里花任蒂奇斯首領,原族長摩盧已經被流放。」

  「就由得摩盧這蠻酋自個兒去折騰吧!擊敗戈勃特,安定北部局勢,其他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從長計議。」安多里爾將一份漆封的戰報遞給貝葉︰「先看看南部主戰場的形勢吧!這是剛收到的密件。」

  「黑岩城陷落?巨木堡陷入苦戰?」貝葉不由連吸涼氣。

  「這還有一份絕密情報。」安多里爾從懷里又扔給貝葉一封密報。

  「沙加先生!席爾瓦可真夠狠的,他就不怕?」

  「動手者已經處理乾淨,事情辦得還算利索,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安多里爾撇撇嘴︰「沙加這種軍界古董,在誰手里打碎,誰就得負責,何況還有沙加的家人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呢!」

  「說的也是,詹魯人過去的所作所為,誰又會相信他們的話,蓋亞這一次怕是有口難辯@北匆噸迕嫉潰骸安還     咭勻 裰詰男悅   淖  餉錘  呃攘﹥  歉上氯 迅皇  鬧醒   尾蟹狹耍 越窈蟺陌砸悼峙亂卜淺2煥  。  

  「席爾瓦這個紅毛盜賊心夠黑、手夠狠,確實是個成大事的主,不過就是太計較一時之成敗,絲毫不顧及民間疾苦。」安多里爾手指輕敲桌面︰「一味玩弄權術、陰謀,總有露餡的一天。內聖方可外王,屠夫手段還須配上菩薩心腸,才是王者正道、真正的英主,方能修成正果。」

  安多里爾的話令貝葉越琢磨越是心驚肉跳。丹西外出未歸,生死難卜,像席爾瓦這種手握雄兵,鎮守京畿要地,集軍政大權於一身的重臣,除了對其嚴密封鎖丹西被擒的消息外,安多里爾更會小心提防任何不測事件。

  而在評價席爾瓦時對自己這麼推心置腹,未嘗不是另一種形式的告誡,別看丹西生死未卜,有老酒鬼在,誰也別想欺瞞得了他。

  「席爾瓦的密報,我們該如何回復呢?」饒是貝葉猴精,背上也有種涼颼颼的感覺。

  「巨木堡危機重重,我軍僵守北部,一時半會擊敗不了戈勃特的游牧聯軍,也派不出一兵一卒回去援助。」安多里爾一邊思索一邊緩聲道︰「席爾瓦沒做任何建議就把這道難題扔過來,心里頭不是沒有想法的。領主不在,席爾瓦出的這道難題,咱們自然必須答得漂亮一點。」

  貝葉緩緩點頭。重臣在外,扔過來的難題,自然有試探之意。題答的不漂亮,無疑會影響中央首腦的權威,進而難免讓人心生妄念。

  「哼,咱們派不出兵,不等於說對中央郡主戰場就幫不上忙。」老酒鬼冷訕一聲︰「貝葉,這兩天丹豹就交給我來帶。」

  「哦,這個……」

  「先別急著謝我。」看著貝葉既迷惑又大松一口氣的樣子,安多里爾笑了起來︰「一大堆的文案工作需要你趕緊去完成呢!」

  「你以丹西領主的名義擬一份詔告,公示天下。萬斯將軍舍身戰斗,掩護大批黑岩城民眾逃出塞爾軍虎口,追授其‘護民聖將’稱號,子孫世襲公爵爵位,並將於黑岩城、巨木堡和曼尼亞三城修雕像永久紀念。黑岩城戰役的死難將士,均追認烈士,善加撫慰。」

  「鑒於茲波林的殘暴無恥,冠名‘戕民暴賊’,猛虎自治領各軍各部、所有武裝人員,永遠不得接受茲波林,及參與黑岩城戰役的任何塞爾將士之投降!」

  「以領主名義下令,全領各處都必須為原閃特王國四朝元老,大陸軍界的傳奇人物沙加先生舉行隆重的喪禮儀式。」

  「以丹西領主名義向教皇費文上一道陳情書,詳述茲波林在黑岩城的屠殺、詹魯人對沙加騎士的殘害,以及走廊各國聯軍在整個中央郡犯下的罄竹難書的暴行,懇請教皇陛下根據‘馬都蘭合約’在道義上施以援手。」安多里爾呼口氣︰「陳情書的口氣要強硬一點,問問教皇陛下,是否認可這種戰爭方式?如若認可,整個走廊定當群起仿效!我猛虎軍團將做第一個學習者!」

  「命令正在兩盟半島活動的羅嘉斯外長,說服撒龍等佣兵團首領以及萬斯將軍在佣兵界的故友,向東教會抗議茲波林在黑岩城戰役中的野蠻攻城方式,要求教皇陛下為萬斯將軍伸冤。」

  「命令李維將軍、旺熱將軍、帕巴特總督等閃特軍政大員,叫他們致信拉舍爾國王彼德六世等沙加先生在東教會軍政界的各位好友,懇請他們出面對教皇施壓,為慘遭殘害的沙加先生討回公道。」

  「修書康坦諾夫大主教,請其在教廷中活動,事成之後,我領自有厚謝。」

  「致函我們的盟友狄龍大將軍,請求他修書東教會教廷中的朋友,參與對聯軍暴行的口誅筆伐。」

  「密告希爾瓦和巴維爾,叫他們密切關注教皇陛下的外交舉動,做好妥善利用的準備。」

  「我明白了。」安多里爾的這套輿論和外交的組合拳令貝葉連連點頭,然則他眉間卻仍存疑慮︰「可東教會是個什麼樣的東西,想必軍師大人應該清楚。我總是懷疑,費文那邊能有多大的舉動?」

  「不錯,除非涉及他們的自身利益,否則東教會教廷只做兩種角色,要麼是個依傍強者的婊子,要麼是個拌稀泥的和事佬。」安多里爾冷笑道︰「兵他們一個不會派,錢估計也一個子兒不會送,但在這麼浩大的聲勢面前,若連一道外交聲明都不發,那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普通民眾的死活、民間的聲音,費文也許還能聽而不聞,但沙加事件必然導致東教會軍政首腦、貴族階層的強烈反應,對此費文可就無法坐視了。別忘了,沙加的好友拉舍爾國王彼德六世,可是支持東教會的頂梁柱呢!」

  「可一紙聲明又會有多大的效果呢?」貝葉仍然不解。

  「外交界有句老話說的不錯,力量不等的情況下,力量就是外交,力量對等的情況下,外交就是力量。」安多里爾深邃的雙目射出幽幽的冷芒︰「只要巨木堡不失、南線戰場的僵持不被打破,費文聲明之威力就不能小視。教皇陛下的話到底抵得上多少兵馬,我們說了不算,要看他席爾瓦的本事,看他如何去利用這一個局面了。」

  貝葉心中暗贊,難怪丹西會把一切重任都托付在老酒鬼身上,就看他這套組合拳,輕收一舉三得之效。

  嘉獎萬斯、追悼沙加和永不接受茲波林投降,可以繼續激發民間的抗敵斗志。給東教會教廷施加極大的壓力,可以爭取外交上的好處。

  席爾瓦拋過來的那道棘手難題,給老酒鬼潤潤色,轉了一圈又扔了回去,從封疆大吏試探中央變成了中央政府考校地方要員。

  貝葉鬼馬精靈,心思聰穎,一點就透,然而事情的發展還是遠遠超出了他的預計……

  黑岩城戰役,本是猛虎軍團戰史上的大敗筆,沙加的離奇被戮更成為史界一直爭論不休的懸案,然而這些都已經不再重要,經過蓄意利用,已演化為政治上的大文章,釀成一場大風波。

  死者已矣,活著的人們還必須為了生存、為了權力而繼續奮斗。面對著死者的尸體,活著的人們除了慶幸和悲哀,更多的還是考慮如何踩足其上,把自己墊得最高。

  陳情書、抗議信像雪片一樣不斷飛往欽斯尼亞,教廷內外議論紛紛,教皇費文也坐不安穩了。

  與各位紅衣主教和教廷核心成員國首領幾番緊急磋商後,教皇陛下於聖地欽斯尼亞發表了一份簡短的聲明,正式將中央走廊聯軍進攻猛虎自治領定為「不義之戰」,號召交戰各方的所有教徒們都站起來抵制這場違背上帝意志的侵略戰爭。

  交戰雙方的物質力量並未因這紙聲明而發生任何影響,精神上的作用卻絕不可忽視。

  盡管反虎聯盟各國作出種種姿態,指責教皇僭權越位,抗議東教會教廷干涉世俗事務,或者對聲明另做一番曲解,將不義推到對手身上,但聯軍的士氣仍不可避免地遭受到重大打擊。即便是逃兵,也開始可以振振有辭地引述教皇的話替自己的行為開脫辯解。

  而他們的對手,卻是另一番光景。

  安多里爾扔過來的難題,席爾瓦的答卷書寫得亦是相當漂亮。

  「上帝站在我們一邊!」

  這句充滿蠱惑力的口號從自由軍團的巴維爾率先喊出,迅即被猛虎自治領全領各處戰場借用。

  戰士們奔走相告,勇氣倍增。淪陷區民眾也看到了前途和希望,搖擺和猶疑不定的人,也敢於拿起武器進行奮勇的反抗和斗爭。

  無論真相背後藏著多少陰暗齷齪,無論內心里對其是多麼的輕賤,戰爭的正義性與否,每一個霸主都不敢掉以輕心,至少在表面形式上如此。

  這就是文明世界里的游戲規則。

  宗教領袖費文的打氣,令中央郡軍心大振,並成為中央郡反侵略抗爭的最大精神助力。

  巨木堡輸送的武器、物資和派來援助的軍官,以及席爾瓦獨裁官公布的參加自由軍團者戰勝後免除十年租稅的政策,則為其提供了充分的物質條件。

  這些條件,加上過去幾個月累積下來的巨額仇恨,巴維爾、瑞奇、阿施塔等人於累斯頓河兩岸地區打下的堅實根基,全民反侵略抗戰的最高潮一幕終於到了開始卷揭簾帷的時候……

  事情發生之時,尚在逃亡途中的丹西,因沒有躬身入局,得以逃脫後世一些敢於仗義執言的史家們口誅筆伐,不過他的日子同樣不那麼好過。

  數日之後,死亡峽谷,星月黯淡。

  夜幕下的死亡峽谷,充分展示出自己的名實相符。從南往北,到處都是尸骸產生的游動鬼火,整條峽谷綠瑩瑩的一片,好像鋪上了一條綠色的地毯,直通地獄深處。

  一小隊膽大包天的胡狼騎兵在峽谷里趁夜趕路,泄漏其真正身份的是他們旁邊作陪的一獅一虎。

  這些人藉著夜色和岩石的掩護,分成左右兩隊,在峽谷里躥躥躍躍,貼著山崖,悄聲而快捷地交替著前進,並通過預先定好的手勢交流自己所見,共享情報信息。

  苦娃和甜妞居中,小步躍跳,一有風吹草動,立刻低聲咆哮報警。

  古斯和塔科分領兩隊,在最前方查探。每走一段路,他們就伸手過頂,五指捏合,作出平安的手勢。丹西和八名衛兵這才繼續趕上去。

  月亮和星星都眨著眼楮,彷h誄芭 飭餃翰菽窘員  囊剮姓摺  

  躥躥跳跳,躲躲藏藏,小分隊終於穿過了死亡峽谷,於午夜時分抵達了死亡峽谷的南口,途中除了幾只被苦娃夫婦驚到的豺狼和野兔曾令他們心跳加速了幾次外,尚未發現任何危險。

  小分隊掩身在一塊黑黝黝的石頭後面,悄悄地朝峽谷口外打量。

  死亡峽谷南口就是原陰風堡故址,巨石散亂地遍布各地,殘缺的防御工事橫七豎八。百余年來,李維家族曾與游牧聯軍在此廝殺,幾個月前,威達又率部與赤拉維、季爾登的沃薩人進行血戰,涼爽的夜風吹過峽谷口,嗚嗚的風聲有若有無數亡靈在哀嘆哭號。

  一行人左瞻右顧,都沒有發現什麼危險。唯有苦娃和甜妞有些異樣,直欲撲出去,卻被古斯和塔科按住。

  大家對視一眼,各自點點頭。

  「苦娃,帶著老婆沖出峽谷,馬上跑回破蠻岡軍營!你聽好了,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一直跑,絕對不要回頭,知道了嗎?」古斯邊說邊打著手勢,拍拍它的虎腿,又用拳頭在其「王」字額頭上鈍敲一下。

  來回做了幾遍手勢,苦娃方才理解。它低嘯一聲,帶著老婆甜妞躍出峽谷南口,戀戀不舍回望一眼,迅即朝西撒腿狂奔。

  看著苦娃夫婦矯健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之中,丹西、古斯、塔科和八名衛兵方才拔出兵器,躍上戰馬。

  古斯與塔科在前,丹西居中,衛兵環繞側後。

  塔科把手一招,全副武裝的十一騎飆出死亡峽谷南口!

  剛剛踏足大荒原的褐黃色土地,變故就突如其來!

  無數的火把如變戲法般一齊點亮,數千名沃薩族騎兵在死亡峽谷南口現身,呈一個半圓形將這伙胡狼騎兵的正面逃路悉數堵住。在他們身後,遠處的死亡峽谷北口也有憧憧的火光在閃動,夜風隱隱送來戰馬的嘶鳴聲。

  不用想也知道,定有無數人馬從北往南迫來,將他們退往漢諾大草原的後路也完全截斷!

  前有堵截,後有追兵,這伙人被困在核心,完全成了蠻族伏兵的甕中之鱉。

  聽著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急,看著前方蠻騎軍陣緩緩逼近,丹西等人扯住馬韁,倏然停步。

  沒有見到苦娃夫婦的身影。顯然為了能活捉敵酋,避免暴露,游牧伏兵將這兩只猛獸放了過去,未曾攔捕。

  「哈哈,丹西領主,欣聞閣下微服巡幸漢諾大草原,戈勃特迎駕來遲,還望海涵哪!」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0 17:15
第十七集 第一章

  蠻騎部隊緩緩迫近,在離丹西一伙人十余步外定住。

  戈勃特的千軍萬馬,列成厚實的軍陣。前幾排的沃薩戰士一律手握馬刀,舉成一片刀林,後幾排戰士張弓拉弦,引而不發,只需一松手,就是箭雨淋頭。

  如此嚴密的布置,哪怕你武功再高,即便是伊森這等高手,抑或柯庫里能、盧其阿諾親來,恐怕也沒有本事能夠單槍匹馬沖出去逃生。

  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古斯、塔科和八名衛兵繞一小圈,將丹西護在中心。丹西面無表情,漠然注視著如厚牆般擠壓過來的沃薩騎陣。

  被上萬蠻騎困在核心的一行逃亡者,拔刃在手,跨居馬背,冷冷打量四周。他們既沒有投降的意思,也沒有作出突圍的姿態,目光中甚至帶著些許期待和興奮。

  跨於踏雪之上的戈勃特,手握青龍劍躍出隊列,鷹一般的深目,像看羅網中的小鳥、陷阱中的野兔一樣,打量丹西一行人,眉眼間掩不住得色與笑意。

  在戈勃特身後,季爾登、鷹斯、則尤等蠻酋和武將們勒馬而立。

  而他們的身後,是被反綁雙手、嘴塞毛巾、由數名蠻兵嚴密看押的魯道夫。他此時的出現,解釋了丹西這支逃亡分隊泄漏行蹤的真正原因。

  「哈哈哈,丹西先生,」看到丹西沒有主動說話的意思,戈勃特緩轡駛近︰「我軍動用一個萬人隊前來迎接閣下,如此禮儀,難道還不夠隆重嗎?」

  戈勃特的目光中帶著探詢。

  兩位死對頭雖然在戰場上交過手,可那只是立於兵陣身後遙遙相望,這麼近距離打量對方,尚是首次。

  丹西這個叱吒大陸的鐵血人物、這個不可一世的年輕霸主,面對如今晚般的困境,會是何種心情?連戈勃特的好奇心也被勾起。

  同樣,大軍僵持對峙期間能夠擒獲敵酋,這等好事就如天上掉金塊、絆跤撿巨寶,戈勃特雖然謹慎,這時候也難免有些喜形於色。

  把丹西擒到手中,完成雄心霸業近在咫尺,伸手可及!雖然勝利來得這樣輕松,未免有些過於容易,少了很多奮斗的樂趣……

  被圍的一小群人,仍是一片無言的沉默。丹西依舊毫無任何表情,游牧聯軍首領刀子般的目光也刺穿不了他那岩石一樣僵硬的臉龐。

  「丹西領主,你好歹是刀山火海中闖過來的人,怎麼到這會連話也說不出一句來了?難道你也像個娘們一樣,害怕了不成?!」對方毫不搭理自己的冷漠態度,掃了戈勃特不少興致,他的話里明顯帶著貓戲老鼠般的挑釁。

  「戈勃特先生,有勞閣下這麼興師動眾。」丹西不作聲,旁邊的古斯卻有些忍不住了,他冷聲截斷戈勃特的話︰「這樣贏得戰爭的勝利,難怪沃薩人驍勇善戰傳誦在大陸的每一個角落。」

  「呵呵,古斯將軍,到這時候,我可沒有閑心來跟你像小孩子一樣吵架。戰爭勝負已分,大伙兒還是把精力放在戰後協議的條款上吧!」戈勃特可不吃這一套,他一招手︰「來人,收繳他們的武器!」

  「不必煩勞勇士們動手了。」一直沉默的丹西冷哼一聲,將手里的劍扔到地上︰「棄劍!」

  叮叮當當的一片脆響,被團團包圍的古斯、塔科和諸衛兵均棄劍於地。

  其他人都沒有什麼異樣,唯有被綁縛馬背上的魯道夫神色有些不對勁,想掙扎著說話卻又被毛巾塞住嘴,發不出聲。不過,這種場合下他並非主角,不是注目的中心,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

  「看看誰像個娘們似的膽小!」丹西冷笑著躍馬而出︰「有上萬人護著,你還怕成這個樣子。來吧!戈勃特,要殺要剮,隨你所願!」

  「性子夠狂的,到這時候還他媽逞威風!」季爾登有些按捺不住,要沖上來教訓一下這個幾近束手待斃而又極其囂張的俘虜。

  當日那場有始無終、差點大敗的會戰中,自己苦心栽培多年的親兵部隊「飛鷹隊」在阻擊戰中全軍覆沒,這些天來每次回憶起那段仇恨,比剜了心還痛。

  戈勃特輕一揚手,制止了勇將的沖動。

  在蠻族聯軍首領無上的權威下,季爾登也只能悻悻地勒住韁繩。

  「上來呀!動手啊!為你的弟兄們報仇啊!你要是有種,現在就抽出刀來殺了我!」丹西似乎也有些沖動,季爾登不上來,他反而挑釁般地迎上去,一副破罐子破摔,主動求死的樣子。

  「丹西領主,你何必跟下邊的武夫一般見識,在今天這個高興日子里,妄言什麼殺剮之事呢?」戈勃特陰冷的話語像一盆涼水,可以澆滅任何失去理智的怒火。

  「哦?」丹西扭過頭,一副不屑的樣子︰「這話又怎麼說?」

  「大陸之大,難道容不下兩個英雄?倘若你我攜起手來,放眼整個大陸,又有何人能敵?咱倆又何必在這荒天野地里,讓手下勇敢的將士們拚個你死我活呢?」丹西這麼容易被激,戈勃特打心眼里有些蔑視,但早已想好的說辭,還是得說出來。

  「有話就直說,別跟我打什麼啞謎誑語。」

  戈勃特仰頭大笑起來︰「只要領主願意簽署盟約,把閃北暫借我棲身放牧,我在這里當著上萬人的面發誓,你我今後兄弟相稱,這大好的江山,咱們同治共享!這個條件,你看如何?」

  戈勃特不是魯莽之輩。收益一定的條件下,人們追求成本最小的方案。猛虎軍團的戰斗力,他有過切身的體會。殺死丹西,引致對方軍心大亂,即便戰爭能夠打贏,可這一路征戰廝殺、攻城掠地,聯軍的損傷恐怕也不會少於十萬。

  相反,脅持丹西,先把閃北之地兵不血刃地騙到手。到那時,放不放人、是不是繼續打下去,完全可以靜觀其變,而且也是自己一句話說了算。

  「哈哈,真夠厚道的條件!我說戈勃特……」

  不為人察覺,尤其是藉著季爾登剛才這麼一攪局,丹西其實已經悄悄接近了戈勃特,兩人相隔僅一個馬位的距離。

  話未說完,平地風起!

  戈勃特胯下的踏雪嘶鳴一聲,突然失蹄!

  丹西手中多出一柄雪亮的匕首,飛身刺向這位不共戴天的蠻酋!

  當丹西出手時,古斯、塔科和其他衛兵也同時發動猛攻,呈一個扇面疾撲戈勃特!這十一個人的動作,配合得天衣無縫,顯是預謀在先,演練純熟!

  殺氣騰騰,寒光閃爍!

  異變突來,蠻兵蠻將們稍一愣神,也連忙驅馬上前助戰。

  戈勃特卷入打斗,他們可不敢亂放弓箭,以至誤傷自己的首領--蠻族極具威脅的遠程武器失去了用武之地。

  「小心有毒!」

  亂局當中就聽戈勃特用精湛內力發出暴喝。因為用手掩住了口鼻,叫聲不免走樣,比則尤的鼻腔甕聲還要難聽。

  叫的仍然有些晚,蠻將和親兵們縱馬沖進戰圈,胯下的戰馬卻紛紛哀鳴倒地!

  除了像季爾登、則尤等武功頗高者能夠倏忽而退,避開劇毒侵襲外,很多人連同戰馬同時倒地。

  人和馬都口吐黑沫,膚色更瞬即變為焦炭般的烏黑!

  丹西等人通過使毒,在團團重圍中竟然營造出排除蠻兵接近和弓箭干擾的小型比武場,於眾目睽睽下公然行刺自己的仇敵,思路與當日席爾瓦指揮的第一次巨木堡防御戰如出一轍。

  雖然未曾料到丹西如此膽大包天,且使出下毒的陰損招數,但武功精深、心計狠辣的戈勃特,對於敵手狗急跳牆的戒心卻也有所防範。

  異香剛入鼻腔,戈勃特就已經屏住了呼吸,並運起強勁的內力逼出侵入體內的那一絲微毒。

  不得不說,戈勃特確是劍法大家。愛馬失蹄,毒氣陡至,加上丹西幾人的突然發難,幾番突變之下,他依然應如閃電,迅速騰身而起,一只手捂住口鼻,另一只手拔出腰間的青龍劍,舞出一片密不透風的劍網!

  使毒之招,只能在對手猝不及防之下,於短時間內創造以多攻少的戰機。

  戰圈外,季爾登等人已經在用濕布條包纏口鼻,馬上就要沖回來救助。

  時間非常緊迫!

  丹西剛才撒毒的左手搓成尖錐狀,右手匕刺,如一顆出膛的炮彈射向戈勃特!

  古斯持一張黑黝黝的漁網從頭頂兜撲,塔科和另三個衛兵手里拿著幾條泛著熒熒綠光的絞索,其他人則是雙手匕首,自上下左右各個方向疾沖而上!

  丹西他們的這次聯手出擊,計謀籌劃良久,動作配合熟練,戈勃特雖然反應極快,但突遭這樣的暗刺,仍處於相當被動的防守地位。

  老辣的戈勃特知道,對方這是困獸猶斗,力圖拚個魚死網破,能俘獲並脅持自己逃出生天最好,不然也要來個同歸於盡。

  置之死地而後生!這種情況下的攻擊是極其可怕的,氣勢和潛能都得以完全發揮出來。

  若是自己一味防守,丹西等人的氣勢會更盛,後續殺招更是源源而來,即使自己躲得開第一招,也很難躲開第二招,絕對撐不過第三招。雖然季爾登等人能迅速過來相助,恐怕時間上也趕不及。

  欲改變局面,就必須反其道而行之,搶回主動權--一念及此,戈勃特手里的青龍劍氣勢陡盛。

  生死關頭,一切雜念被拋之腦外!劍隨意行,意隨劍走,人劍合為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心神半絲不誤地覺察到敵人真氣的流轉方向和速度的變異。對方的攻殺進退、虛實強弱,戈勃特瞬時就已了如指掌。

  表面上,丹西離自己最近,其匕刺氣勢洶洶,大有一去不回,不勝無歸之概,是所有攻勢鋒芒中的最銳利處。然而,大概是丹西傷勢未愈之故,其氣勢雖盛,內力和後勁卻明顯不足。

  相反,自頭頂蓋下的古斯和從旁邊側翼兜擊的塔科等人,內力蓄意斂收,卻隱含著極其可怕的後手。

  氣勁爆響,青龍劍破浪而出!

  古斯等人都感到了一股巨大的黏勁,兩手空蕩蕩的,兵器仿佛不再存在一般。漁網、絞索和十幾把匕首悉數不聽主人使喚而轉移了方向,被戈勃特強大的內力迫得蕩開。

  於此同時,青龍劍閃爍出極其耀眼的光芒,如一條躍出水面的游龍,迎向正面撲來的丹西!

  戈勃特這一招也是深悉兵法--擒賊擒王,攻敵必救。

  仗著青龍劍的長度優勢和硬度,丹西若不閃避,在他能刺及自己的時候,本身已經被青龍劍捅成了肉串。

  丹西如若閃避,自己尚有排山倒海的後續劍招,令其無從抵御,被蕩開的古斯等人必然要改招相救,從而完全打破丹西等人預先設計的如意算盤。

  況且,即便遇到最壞的情況,自己不能一舉轉變頹勢,也能大大延緩對手重整攻勢的時間。而到那時,季爾登等人肯定已經趕來相救,局面將完全扭轉。

  一石三鳥,戈勃特的算計不可謂不縝密。無論從哪種角度看,他自己脫困而出,改變危局,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然而,令人目瞪口呆的事實卻將戈勃特天衣無縫的計畫完全打破!

  精明若斯的蠻族首領,仍然失算!

  ※※※

  「吁!」烏丁拉扯韁繩,舉手打個手勢,全隊都停住馬步。

  幾里外是青衣鎮,夜色中閃動著幾排隱約的燈火,看上去一片寧靜。

  一路逃亡,所到之處,民舍頹傾、人煙稀少、千里無炊,昔日富饒的國土變成了廢墟荒野,烏丁這位敗軍之將也難免觸景傷懷。

  回頭瞧瞧手下的戰士。為了避免被人認出,戰士們扔棄了舊時的金色盔甲,換上了各色各樣的便裝。

  此刻,大家衣冠不整,風塵僕面,有將近三成戰士身上掛彩,髒兮兮的斑駁血跡,掩蓋了衣服的原色。由於一整天奔馳逃竄而沒有進食,所有戰士都又累又餓,許多人的眼楮里布滿血絲。

  想起旬月之前威風八面的騎隊,看看今日走投無路的慘狀,即使是烏丁這種職業軍人出身的鐵打般的漢子,也不免有些眼眶發紅。

  黑岩城之役戰敗後,烏丁見大勢已去,不得不帶領騎隊逃竄。

  盡管這支騎兵戰斗力強,馬術高超,但經歷了一場慘烈的廝殺,加上茲波林手下部隊的尾追、塞爾各地駐軍的堵截,當日的千余騎兵僅剩下三百不到。

  首都巨木堡就在黑岩城西邊數十公里處,可如今卻被聯軍圍得水泄不通,跑去只能是送死,其他地方又到處都有塞爾駐軍鎮守,堡壘林立、鐵網籬笆遍布,雖然是在本國故土上作戰,烏丁卻不知道何處可以安身。

  為避免暴露行蹤而惹來塞爾駐軍的圍堵,騎隊除了盡量走田野小路外,整支人馬夜晚都不敢點起火把照明。幸好還有一點月光,替這伙敗兵照亮逃亡之路。

  「偵察兵,出列!」

  隊伍里躍出兩個矯健而干練的小伙子,猛虎軍團的特制警號別在腰間。

  「進鎮去打探打探,」烏丁朝他倆努努嘴︰「發現不對,立刻鳴號報警!」

  「是!」兩名偵察兵舉手行禮,允諾而去。

  其他人下馬休息。烏丁來回踱著步子,滿臉的焦躁。

  不一會兒,兩人就跑回來匯報,鎮內沒有塞爾駐軍,一切無恙。

  「哦?真的嗎?」青衣鎮這樣的中等集鎮,又坐落於官道之上,按理說塞爾人必然要派兵駐守,鎮內無一兵一卒,確實不合常理,經驗豐富的烏丁不免有些猶豫。

  兩名偵察兵詳細地向烏丁介紹了鎮內的情況。

  與一路逃亡得出的印象大相逕庭,青衣鎮看不到任何塞爾崗哨和兵營駐地,民眾生活安定,仿佛是個世外桃源。鎮內氣氛平靜祥和,很多人家敞開戶門,掛著燈籠,尚未睡覺。鎮子主街的西頭有個夜市還開著,不少鎮民在邊逛邊采購貨品。

  「上馬!先鋒隊隨我前進。」烏丁盤算一番,下令道︰「其他的人殿後護衛,保持戒備!出發!」

  不填飽肚子是無法打仗的。對於逃亡部隊而言,有關後勤方面的軍事教條已經不起作用。為了解決糧草問題,有危險也得斗膽冒上一冒了。

  隊伍重新開拔。

  烏丁帶著二十余騎在前開路,余下的化作三彪,護衛側後,二百多名騎兵飛馬朝著燈火的方向駛去。

  ※※※

  青衣鎮的入口就在前方。烏丁再次舉手,示意部隊停住馬步。

  果然如偵察兵講述的那樣,鎮內的氣氛安寧祥和,從外看去,甚至可以看到鎮口有一胖一瘦的兩個老頭在挑燈下棋,悠閑得很。

  看來塞爾人確實沒有在此駐軍,使得青衣鎮仍然保持著昔日的繁華與平靜。

  「走!咱們進鎮!」

  一招手,烏丁領著二百余饑渴難耐的敗兵們縱馬而入。

  騎隊沖進了青衣鎮的主道。

  雖然晚上沒有多少人出門,但仍有少數鎮民蹲在宅院門口飲酒聊天、打牌下棋。主道的另一頭,是一個燈火輝煌的夜市,里面人流如織,頗為熱鬧。

  久違了的和平場景,令烏丁多日來一直緊繃的神經也有所放松。

  恰在大家舒了口氣的時候,異變突起!

  看到整支騎兵完全入鎮,坐在鎮口下棋的兩個老頭,突然捏指入嘴,打出報訊的呼哨!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0 17:15
第十七集 第二章

  丹西竟然根本不理已經抵近胸口的青龍劍,左手撒毒,右手匕刺,沖勢不僅不改,反而加速迎上!

  古斯和塔科等人亦絲毫不顧丹西的生死,手中武器不要命般朝戈勃特襲來!

  青龍劍透胸而入!

  丹西胸前崩起一蓬紅光!

  當青龍劍透入丹西體內時,戈勃特的腦子仿佛嗡的一聲炸裂開來!

  不過此時的戈勃特已經無暇細思,為何丹西會這般不要自己的性命!只這微一凝滯的功夫,數十柄匕首已經近身!

  由於劍身帶著丹西的尸體,手中青龍劍的份量陡增,也令其劍術大打折扣。

  好個戈勃特,仰頭暴喝,猙獰的臉部扭曲得如同一頭被逼入死角的野獸,瘋狂的怒吼在夜空中回蕩。

  伴隨著令百獸驚惶的吼叫,青龍劍卷著丹西的尸身,縱橫開闔,瘋狂揮動!

  迷離濃烈的青色真氣,圓潤流轉,透出隱隱的紅光,把周身護得沒有絲毫破綻。

  威霸氣勁在周遭數十丈內刮起強勁的旋風,帶著丹西血肉彪濺的青龍劍,幻作萬千光影,竟然一一擋開古斯等人刁鑽毒辣的突刺!

  嗆啷啷的脆響,連續不斷!

  任何武器與青龍劍這支神兵相交,再加上戈勃特無堅不摧的氣勁,都化作了碎片!

  然而,塔科一記蓄謀已久,極其陰險的中途變招,陡然化撩刺為斬擊,卻令戈勃特來不及躲閃!

  剛才的臨時變招防御,已經令戈勃特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使出了渾身解數和十二分的氣力。

  此刻,他體內一口濁氣未消,身子下沉,而塔科雪亮的匕首已到了胸前,凌銳的殺氣刺得他心寒膽顫!

  就在戈勃特心叫吾命休矣的時候,腳下一股巨力傳來!

  蠻族首領的坐騎踏雪確系神駿,不僅奔沖如電,且與主人心意相通。

  雖然它身中奇毒而倒下,可見到主人的極度危險,卻於臨死之前神奇般跳起來,仰蹄一蹶!

  足尖藉著這一推之力,戈勃特猛然變向,落勢轉為退勢!

  在近萬沃薩人驚呼聲中,戈勃特已經捂著肋脅,回到了本方軍陣之中的安全處!

  他的肋部插著一柄匕首,汩汩鮮血順著鎧甲流下。雖然匕首深入數寸,令其身負重傷,卻也僥幸撿回了一條性命。

  踏雪一聲撕心裂肺的哀鳴,跌落在塵土飛揚的比武場上!

  若是沒有它的舍身救主,被塔科把匕首插在了胸口羶中穴,估計戈勃特武功再高,也難免命喪黃泉的下場。

  這場刺殺驚險至極,倏忽而起、倏忽而落。剛才一波數折的打斗,僅在一眨眼的功夫內完成。

  戈勃特脫險時,季爾登、鷹斯和則尤等人已然沖至,將古斯一干人截住搏殺……

  ※※※

  呼哨聲非常響亮,顯是帶著內力發出。

  街道兩邊的房舍里、鎮西頭的夜市里,都沖出大批手持武器的「鎮民」。街道兩邊的房頂上,也掛出一排排燈籠,上面站著一批手持弓箭的武裝人員。

  在騎隊的身後也出現一片火光,拿著柴刀、糞叉的老百姓,手舉火把,呼叫著截斷了這支騎隊的後路。

  武裝平民成千上萬,人數至少是烏丁和手下人的十倍以上,將其完全包圍。

  「無恥的侵略者!」一個年過半百的富態老人,領著數百人正面迎著烏丁這伙騎兵而來︰「馬上放下武器投降,不然我叫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且慢!」手下戰士們欲取弓拔劍,與圍攻者拚死一戰,卻被烏丁揮手制止︰「黑虎軍團烏丁,請問閣下尊姓大名?」

  ※※※

  「失之毫厘,功虧一簣,可惜啊!」眼見功敗垂成,背上插了三支箭,被幾柄利刃架住脖頸的塔科長嘆一聲︰「領主有令,一擊不中,都放下武器投降,休要再白費鮮血與性命!」

  古斯等人也都扔掉匕首,舉手投降。

  「這不是丹西!」

  鷹斯翻轉「丹西」血肉模糊的尸身,揭開他臉上的人皮面具,赫然是一個與丹西身材相仿的親兵。

  「戈勃特大汗,難得你這麼熱情,對我們幾個小兵也搞如此大的排場!哈哈!」躺在地上的古斯,肩、手、腿等處連插幾把彎刀,受傷如此之重,他卻大笑不止,鮮血隨著笑聲汩汩而下︰「草原人如此客氣,我們卻之不恭哪!」

  戈勃特的臉都幾乎讓怒火燒歪了!

  本以為能擒賊擒王,一舉奠定戰場上的勝局,誰知道這是丹西精心設計的一個刺殺自己的圈套。幾十名親兵中毒身亡,痛失愛馬踏雪,自己也身負重傷,甚至差點把老命搭上!

  「把這群小丑押回去!」戈勃特惱怒地推開為自己包扎傷口的親兵︰「鷹斯、季爾登,你倆帶五千人馬,即刻出發,搜索漢諾大草原。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丹西給老子揪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

  在一進大宅院里,青衣鎮的義軍們為證實了自己身分的黑虎軍團幸存將士們擺宴接風。

  烏丁在內廳的里屋與幾位義軍頭目邊飲邊談。

  剛才帶隊包圍烏丁及其手下的老者,就是原青藤莊園的莊園主龐克,而坐在鎮口下棋兼放哨的老者,則是紫藤和綠藤莊園的莊園主,金斯利和勃尼哥羅。

  三個被逼反叛的莊園主聯合舉兵後,就開始了對入侵聯軍的回擊反抗活動。

  西大陸班達拉的老盜賊們,確實有獨門絕技。騷擾偷襲本就是他們玩得飛熟的老本行,其戰法更是出神入化,手下隊伍邊打邊竄,日益壯大。

  三個老頭在累斯頓河東岸地區流竄作戰的時候,又遇到了憑一對鐵拳跟塞爾人搗亂的藥品銷售員派瑞克。幾人一拍即合,開始並肩作戰。

  年輕的王牌藥品銷售員派瑞克確實獨出心裁,竟能把商場經驗反用之於戰場。

  作買賣的有句行話,叫做走三家不如坐一家。在他的提議下,半月前,這支義軍偷襲青衣鎮的塞爾駐軍成功,然後便落足於此不走了。

  恐怕誰也沒有想到,暴民們如此膽大包天,竟然把官道上的集鎮當作了自己的基地,就在塞爾軍隊的眼皮底下,大搖大擺地鑽進敵人的腹地坐鎮把守。

  他們打仗就更有意思了,其戰法簡單的出奇,那就是守株待兔。當有聯軍大部隊經過時,這些人就化身成布衣百姓,放敵人通行。

  但凡是千人以下的小部隊或運輸後勤隊自青衣鎮穿越,他們就如對付烏丁的騎隊一般,堵頭截尾,關門打狗,將侵略部隊整個包餃子吞掉。

  僅半月時間,這伙人先後成功伏擊了十來支聯軍部隊,俘殺敵兵將近三千,自己的隊伍更壯大到超過五千人。

  無論是茲波林還是習博卡二世,至今尚被他們蒙在鼓里,未曾覺察到自己的肚子里,其實已經長出了這麼大的一個毒瘤。

  「烏丁軍團長,剛才多有得罪了。」龐克歉然道。

  「無妨的,不知者不怪,這不過是一場誤會而已,前輩千萬別放在心上。」烏丁嘆口氣,坦誠的話語中含著哀傷︰「況且在對付塞爾禽獸上,你們是功臣,而我是罪人。」

  「將軍萬勿做如此想,今後咱們並肩殺敵,都是刎頸相交的弟兄!」金斯利道。

  年輕的派瑞克連忙引開這個沉重的話題。

  談起這段時間里大家殺塞爾入侵軍的趣事,烏丁的心情也好了許多,與幾位義軍首領拊掌大笑,直叫痛快。

  「龐克老前輩,你們坐陣青衣鎮,出其不意地連連取得勝利,大長我軍志氣,叫聯軍威風掃地。」談了一陣後,烏丁緩聲道︰「不過恕我直言,所謂把戲不可久玩。長期滯留於此守株待兔,難免會走漏風聲,為塞爾人察覺,引來對方的報復,非是長久之計哪!」

  「將軍所言甚是。」龐克點點頭︰「幾天前,派瑞克前往雙魚渡聯絡時,阿施塔副軍團長也曾跟我們說過類似的話。他告訴我們,目前巴維爾軍團長要求各路已經形成一定規模的義軍隊伍,都向相對安全的河岸地區集結,以積聚力量,等待時機成熟後與侵略軍算總帳,故而勸我們開往河岸發展。這不,我們正商量著今晚干完最後一票,明天就走人的。誰料想這麼巧,最後遇到的竟然是閣下的隊伍。」

  巴維爾接受了紅發獨裁官布置的任務後,自由軍團的聯絡活動更加頻繁。

  龐克領導的這支義軍也成為了自由軍團抗擊入侵的盟友之一,並接受了改編,組建為青藤、紫藤、綠藤和鐵拳四個大隊,由龐克、金斯利、勃尼哥羅和派瑞克分任大隊長。

  因中央郡的特殊戰爭形勢,自由軍團及其盟軍的軍事指揮體制跟嚴密精確的正規部隊完全不同。

  轄下各部、各分隊可以根據戰場情況靈活應對,八仙過海,各展其能,自行決定如何作戰,自由軍團總部只提供參考建議而不會直接給各部、各隊首領下達命令。

  當然,這也是巴維爾面對現實作出的選擇。因戰場分散在全郡各處,情況迥異,戰斗進程根本無法控制,他也只能賦予指揮全權,讓義軍頭目們隨機應變。

  另外,除了蜆蝦口、雙魚渡等直屬部隊外,其他的義軍都是首領自己拉桿子帶起來的隊伍。真要直接下達命令,人家還不一定就聽你的,弄不好反而會把關系搞僵,柔性的建議形式遠比硬邦邦的命令方式更令義軍容易接受。

  實際上,說服各支義軍往河岸地區匯集,除了台面上的理由外,逐漸統一軍事行動指揮權,也成為獨眼龍巴維爾如是做的一個重要考慮。

  「其實呢!我看也不宜一下子完全撤空。」派瑞克接口道︰「青衣鎮的老百姓對我們很有感情,群眾基礎比較好,我覺得還是應該留下一些人在此設立秘密的前哨基地,以收集情報,打探風聲。」

  「嗯,我同意派瑞克小弟的看法。這樣吧!我留下來繼續跟塞爾混蛋們干架。」大塊頭勃尼哥羅自告奮勇。

  「哎,老規矩,誰提議的任務由誰擔當。」痛扁塞爾人的好活計,派瑞克可不願意拱手讓人︰「勃尼哥羅老爺爺,你都一把年紀了,還跟我爭這功勞嗎?」

  「誰說我老!小娃娃,告訴你……」

  「行了,大家不要爭了。」龐克擺手制止酒桌上的爭論︰「我看,有家室的人還是轉往河岸地區安全一些。還是派瑞克小弟留下來吧!其他人明天一早就跟我動身出發。」

  派瑞克興奮地握拳一揚,勃尼哥羅的胖臉拉得老長……

  幾人邊飲邊談,不覺已至雞鳴天曉。

  晨光熹微,薄霧撫摩著大地。青衣鎮的義軍在烏丁和三個班達拉從良盜賊的率領下,分散成幾十個、百把人一路的小股部隊,分頭開拔,趕往累斯頓河岸地區。

  化整為零,聚零為整,根植於民間的義軍,其靈活性確實為任何正規軍所無法媲美。

  不多時,除了派瑞克帶十幾名留守的情報人員外,數千武裝人員就撤了個干干淨淨……

  ※※※

  晨光不僅照耀著南部中央郡義軍向河岸地區的秘密行軍之旅,也透過窗戶,射入破蠻岡軍營里安多里爾的書房。

  「一日之計在於晨。丹虎乖乖,不要玩了,來,跟我念書,好不好……

  哎!那是我的酒壺,你可不能踫!」

  安多里爾老頭手忙腳亂地扮演著帝師一職,而丹虎因為那個圓肚鴉嘴、形狀可愛的酒壺被老頭奪去而哇哇大哭起來。

  正當神聖的幼教課堂里亂成一鍋粥的時候,霍夫曼沖進來報告︰「軍師大人,苦娃和甜妞回來了,脖子上還掛著這封信!」

  安多里爾趕忙把丹虎這個燙手山芋遞給霍夫曼,急急地拆信觀看。

  「霍夫曼,今天丹虎、丹豹就由你帶著出去玩。」掃了一眼後,酒鬼軍師將信紙一合︰「另外,你派人叫貝葉、凱魯和威達馬上過來議事!」

  霍夫曼允諾而去。

  懷里剛才還在哇哇大哭的丹虎,此刻已經破涕為笑--酒鬼爺爺壞,總是把自己悶在屋子里念書,霍夫曼叔叔好,總是帶著自己和弟弟出去玩--幾經重覆後,小孩子的腦中已經形成了這樣的條件反射。

  ※※※

  安多里爾在屋內沒踱兩圈步子,貝葉三人就匆匆趕到。

  凱魯和威達的臉色尚有些發白,顯示受傷尚未痊愈。貝葉的袍子上有一大片濕跡,迎風走來,散發著難聞的尿臊味。不用問,這肯定是丹豹的杰作無疑。

  「丹西來信了,趕快把這些無聊的數字翻譯成文字。」安多里爾將那封只有丹西和幾個鐵桿弟兄能讀懂的天書遞給凱魯。

  翻著那本破破爛爛的小說,凱魯一字一頓地把苦娃帶回來的信譯出來︰「我已經逃離伊森魔掌,不日即歸。如若古斯等人沒有跟隨苦娃回來,則我離開軍營一事,已經為戈勃特知曉,請善作處置。丹西。」

  「沒了?」安多里爾皺起了眉頭。

  凱魯搖搖頭。

  「那古斯他們回來了嗎?」貝葉問道。

  「沒有。」威達也搖搖頭。

  「我帶一個萬人縱隊殺上草原,接應領主……」凱魯開始捋袖子。

  「不可!」安多里爾擺手制住大力王的沖動︰「這麼干,正中戈勃特下懷,只能是自己找死!」

  「你們幾個聽好了,給我看好軍營,除斥候隊外,不許任何人外出。

  無論敵人如何溺戰,都不許出擊。」安多里爾變得異常嚴肅︰「營內要多派人手,日夜巡邏,加強防範。蠻軍射來的任何傳單,一律收繳焚毀!發現有人散布謠言,馬上收監審訊!」

  「可是丹西……」威達也有些急形於色。

  「這個臭小子,」酒鬼軍師呼出一口濁氣,茫然地望著窗外︰「既然他這麼自信能很快趕回來,現在我們也只有相信他的話了……」

  行刺戈勃特的策劃者,自信滿滿的領主,令人揪心撓肺的丹西,此刻究竟在哪里逍遙呢?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0 17:16
第十七集 第三章

  「霍!」

  清冽的泉水澆在臉上,涼颼颼、甜絲絲的滋味,令丹西忍不住哼出聲來。

  至少有魯道夫和伊森兩人知道了自己逃亡在外、孤立無援的窘境。

  丹西不敢大意,必須做最好的期望、做最壞的打算。

  故而他讓一個衛兵戴上人皮面具裝扮成自己的模樣,然後令古斯等人護衛自己的替身,攜著苦娃夫婦循死亡峽谷回破蠻岡。

  為防萬一,他和古斯等人還一起擬定了如若逃亡小分隊被游牧聯軍伏擊,就趁機刺殺戈勃特的毒計。

  與此同時,丹西自己則扮作了一個牧民模樣,與小分隊分道揚鑣,獨自在草原上隱跡藏蹤,晝伏夜行。

  一路逃亡,把丹西變成了一個真正的野蠻人。他鬢發蓬亂、滿身污垢,餿臭之味撲鼻,就像剛從腌菜壇子里撈出來的一棵泡菜。

  人在這種時候,最希望的是找到一眼泉水,好好地洗浴一番。跋涉數日後,今天早晨終於天遂人願,這泓令人朝思暮想的泉水終於出現。

  跳下去洗個澡,似乎是一種無法抵制的誘惑。

  最終,丹西還是忍住了,只手捧泉水痛飲一番,再擦了把臉。

  涼爽的清晨正是酷暑中行路的好時光,返回破蠻岡的日程更耽擱不起。如此寶貴的時間,丹西可不願因個人衛生問題而白白浪費。

  蹲下身子,不免就看到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望著里頭那個胡子拉碴,連自己都認不出來的野人,丹西惱從心起,一掌空劈。

  白花濺起,泉水晃動,倒映的銀鏡破裂,化作萬千碎片。那個令他心煩的「野人」暫時從眼前消失了。

  也難怪丹西有些郁悶,這麼窩囊的逃亡之旅,一生尚是首次。

  當雄師在側、勁旅相隨時,丹西躊躇滿志,睥睨天下。而此刻,他孑然一人,落單逃亡。

  虎視群雄的霸主變成了被人捕擒的獵物,費盡心機地要避開陷阱、逃脫追蹤,趕回自己的老巢。明里暗里到處是追捕自己的獵手和他們布下的天羅地網,一個不小心就是敵人手里的盤中餐、砧頭肉。

  即便自己的武功恢復並更上層樓,但內心深處的那種無助感,總是不自覺地躍上心頭。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昔日威風凜凜的猛虎,變成了草木皆兵的野兔,這樣的變故、這種滋味,令丹西難以忍受卻又無可奈何,累積於胸的郁氣更難以排遣。

  苦難是一本永遠讀不完的無字天書,是陪伴人生的良師益友!

  幾番磨難、多重坎坷,即便是心高氣傲、文武雙全的丹西,也不能不承認,個人的力量再強也是那麼的微不足道。

  失去羽翼的英雄,就如脫毛的孔雀,不一定比得上一只土雞!

  同樣,丹西也不得不承認,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類似伊森這樣不露面目、不知底細的高手,大陸上也不知尚有幾許。

  雖然現在已不如當日般恐懼,但巨大的差距擺在那里,趕上他們,談何容易,武道上的追求和修練,還有一段漫長的旅程。

  氣惱歸氣惱、感慨歸感慨,命運的安排與擺布,丹西也只能逆來順受,並盡自己的最大努力去改善自己的處境,希冀重新得到命運女神的垂青。

  一直在刀尖槍口上討生活,這些天里更是時刻擔驚受怕,一個不小心就面臨性命之憂。數度在死神的牙縫里蹦來蹦去,已經把丹西磨練得比野兔還要警覺,比鼬鼠還要謹慎。

  「吱!」一只野兔從身旁竄過,被丹西一手揪住。

  「下次小心點。」摸摸兔子身上的軟毛,看看它驚恐的眼神,丹西嘆口氣,放開手。小野兔飛也似的逃開了。

  留心處處皆學問,此話確然不假。好學的人,不論在什麼時間、什麼地方都能學到東西。

  丹西本是個好奇心重、勤學樂思的人,這些日子在草原上廝混,他看到了不少草原上特有的植物、動物、風情世故,長了不少見識。

  俗話說同病相憐,因為自己像獵物一樣遭人追殺,相同的命運令丹西對兔鼠等弱小動物充滿同情,尤加注意。

  作為逃亡者,丹西此刻能做的,只能是憑著求生的本能,時刻保持小心謹慎,以求安全回營,重振雄風。而欲完成這一任務,小動物們義無反顧地充當起他逃亡保命的良師諍友。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千萬年來大自然的進化,別看小動物們弱小無力,它們同樣在草原上生生不息,也有值得人們學習的地方。

  獵物並非一定就處於被動,獵手同樣存在自己的弱點。像刺殺雄鷹可汗戈勃特的謀劃,就出自丹西見到兔子搏鷹之後產生的靈感,狡猾的兔子的狠勁一蹬,若是踢中要害,凶猛的雄鷹亦可能因此喪命。

  當然,處於食物鏈底端的小動物們,虎豹熊羆、鷹隼雕鷲、蛇蠍蝮蟒,無論天上、地面、地下,到處都存在著自己的天敵,時刻都可能出現不可知的風險。

  兔子搏鷹僅是特例,受先天條件的制約,面對這些強大的敵人,小動物可沒有力量正面與之抗衡,而必須憑借著自己的警覺與機智,在危機重重的夾縫里求得生存。

  為了生存,它們總是保持著高度戒備,隨時準備應付來自各個方向的危險,適應不斷變化著的環境,保證自己在殘酷的世界里不遭淘汰。

  一路孤身逃亡,目前為止倒算順利,沒遇到什麼危險。丹西時時刻刻都保持小心,甚至有意設下一些圈套,驗證是否出現暗藏的追蹤者。

  雖然至今未曾發現什麼異樣,但或許是身處險境久了,搞得自己疑心過度。這些日子丹西的一顆心總是忐忑難安,無法放下,老有如芒在背的感覺。

  可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他又說不清楚,危險只是一種朦朧的預感和直覺。

  ※※※

  眼看剛才濺開的清泉又要破鏡重圓,自己的野人形象也即將再度展現。不願意看到自己這副落魄模樣的丹西嘆了口氣,拎起那根巨大的狼牙棒繼續動身趕路。

  藉著岩石和雜草的掩護,丹西在斷腸山脈的腳下竄竄躍躍,朝著跟死亡峽谷正好相反的西方前進。

  荒涼的大草原上,丹西奔竄的身影顯得是那麼的渺小……

  漫風吹過,野草折腰,翻騰出的綠色波浪,迅速將他淹沒……

  ※※※

  大草原晴空萬里時,夏季的暴雨在猛虎自治領中央郡肆虐,整個世界披掛著茫茫雨簾。

  狂風無情地在累斯頓河面上橫掃,掀起滔天白浪。沉悶的雷聲滾滾傳來,繼而又消失在天邊的盡頭。

  如此惡劣的天氣里,兩艘打漁船卻在趕往河心相會。

  一個健壯的漁夫投出一道鏈索,「鐺」的一聲,鐵爪恰抓在另一條漁船的船沿上。兩條船上的水手抓住鏈鎖,各自用力拉扯,在狂風驟雨中將兩條船漸次拉近。

  船幫尚未靠攏,一個身材高大,披簑戴笠的「漁夫」頓足一蹬,躍上了另一條漁船。

  水手們開始用鐵鏈將兩船綁並在一起,而那位登船的「漁夫」已經撥開簾子,步入船艙。

  船艙里只有巴維爾一個人端坐。盡管雨如瓢潑,其他的「漁夫」都在艙外冒雨警戒。

  「呵呵,阿施塔老弟,咱們又要同舟共濟嘍!」獨坐艙內的巴維爾擺手道。

  「霍,該死的鬼天氣!」阿施塔脫下簑笠,抖落身上的雨水。

  「風雨飄搖,一如我們這個襁褓中的新政權。」獨眼軍團長撩開船簾,看了一眼船外茫茫的水世界。

  阿施塔一邊坐下一邊咕噥︰「老領導,您可真會選日子,這時候帶我們跑到河心來釣魚玩。」

  「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不經歷風浪,怎釣得到大魚?」巴維爾從櫥櫃里取出兩只高腳杯︰「來點姜汁酒?」

  「唔,我的酒量您也知道,半杯就夠了。」

  「滿盞酒,半杯茶。」巴維爾不客氣地將兩個杯子都斟滿︰「大雨天的,喝多點去去潮氣嘛!」

  阿施塔知道老上司的脾氣,只能苦笑著聳聳肩。

  「你那邊現在情況怎麼樣?」啜飲幾口後,巴維爾步入正題。

  「東岸一帶,目前已經有十九個據點,直轄部隊將近兩萬,還有各路義軍在陸續趕來加入。巨木堡運來的第一批武器,我們已經開始向民間分發。從巨虎軍團和紅虎軍團借調過來的軍團正在對義軍骨干份子進行訓練,傳授戰斗技術和軍事指揮技能。」

  「嗯,還算不錯。」巴維爾點點頭︰「不過準備的進程仍需加快,早日積蓄足夠的力量。」

  「軍團長大人,我們已經相當……」

  「我知道,你們非常盡力、非常高效。」巴維爾截斷阿施塔的話︰「但巨木堡以及整個南部戰場的形勢不允許我們拖延時間。知道嗎,獨裁官大人正式向自由軍團建議,我軍首先在東岸地區拉開全面大反擊的序幕。」

  「哦?」阿施塔若有所思,細細品味著老上司此話的份量。

  「可是,軍團長大人,」沉默一會後,阿施塔緩聲道︰「相較之下,在西岸地區我軍的實力應該遠遠強於東岸呀!」

  「你說的沒錯,西岸地區發展較快,兵力較多,我們剛開始也不太理解獨裁官大人提出的作戰建議。不過經我和瑞奇多次商議,方才覺得這是席爾瓦先生深思熟慮所想出的一步妙招。」

  「西岸地區的衛護部隊由詹魯人杜安率領,而東岸地區則是塞爾大將軍茲波林負責。表面上看,無論軍職、戰績、經驗還是名氣,茲波林都比杜安高出很多。但仔細思索,其實不然。」

  「杜安靠剿殺山民起義發跡起家,對於我們的戰術相當熟悉,堡壘防護網也建造得比較完善。相反,東岸地區負責後方鎮守的塞爾大將茲波林,正規戰是一把好手,可游擊戰就沒什麼經驗了。茲波林是騎將出身,崇尚進攻,討厭防守。雖然按照習博卡二世的命令,他也在執行堡壘封鎖政策,但據我們的情報,茲波林對於這種龜縮的堡壘戰法持不同意見。這種態度,導致東岸的堡壘封鎖網,遠沒有西岸嚴密完整,漏隙不少,我軍調度空間較大。」

  「其次,自進攻黑岩城得手之後,茲波林對猛虎軍團都產生了輕視情緒,更不用說非正規的武裝民眾。此人曾公開揚言,民間義軍不過是一群數量龐大的羊,真正的狼,不會在乎它面對的是一只羊還是一群羊。」

  「奶奶的,」阿施塔也有些忍不住罵出聲來︰「戰場上刺刀見紅,看他媽誰才是孬種!」

  「呵呵,別上火!」巴維爾笑著說道︰「來,喝口酒,消消氣。」

  「茲波林確實有驕傲的資本,黑岩城之役也打得確實漂亮。不過他輕視我們,這對我們並非壞事。驕兵必敗,驕傲的人容易高估自己、低估敵手,這樣我們就越容易找到戰機。關鍵的一點在於,從他那羊群觀點可以推斷,茲波林不會太在意我方的人數優勢,而這正是我們樂於見到的。」

  「再次,從民心向背上看,也應該先抓茲波林開刀。杜安比較狡猾,開始轉變政策,用懷柔配合高壓,做出一些假仁假義的姿態,比如召集西岸地區的鄉紳開會共同商討淪陷區稅率標準,建立軍紀糾察隊,禁止屠殺、搶劫和奸淫,在村屯集鎮搞什麼聯防共保等。當然,杜安有一個根本性的矛盾無法解決,聯軍一日攻不下巨木堡,他就負有在淪陷區征糧催款的任務。小恩小惠和些許讓步,根本無法與教皇陛下的聲討,以及我們免租稅十年的公告叫板。更何況詹魯人已經與西岸民眾結下了血海深仇,那可不是說化解就能化解的。杜安這道迷魂湯,怕是也灌醉不了幾個人。」

  「茲波林就不同了,他在黑岩城無恥屠城以及在東岸地區恣意妄為,令兵民矛盾非常尖銳,而且直到現在,他仍沒有任何改變,還在繼續執行這種野蠻殘忍的政策。這導致了東岸地區至今仍然是沖突不斷,義民蜂起。可以說,東岸地區的民心更為可用。另外,我們早一日解決掉茲波林和他手下的蝦兵蟹將,也能令東岸地區的民眾早一日脫離地獄苦海。」

  「最後,也是重要的一點,丹西領主已經公開下達了對茲波林及其部下的格殺令。席爾瓦獨裁官也明確指示,必須不折不扣地執行領主的這道命令,以下番號的塞爾部隊,均不得接受其投降,凡生俘者,一律釘死在恥辱柱上示眾,以儆效尤!」

  巴維爾將一份名單遞給阿施塔︰「消滅茲波林,可以為萬斯將軍和無數軍民復仇,撫慰英雄們的在天之靈。消滅茲波林,可以打掉聯軍目前的囂張氣焰,重新振奮中央郡戰場的軍心士氣。消滅茲波林,也可以樹立我自由軍團的威信,令尚在猶豫、尚懷恐懼的民眾起來抗爭!於理、於情,我們都必須完成這項具有軍事和政治雙重意義的歷史使命!」

  「這個活,我接下來了!」接過名單後,阿施塔兩眼放光,仇恨、興奮加上酒精的刺激,令他滿身的血液都快沸騰起來︰「該怎麼做,您放個話,刀山火海,我也不皺一下眉頭!」

  「戰略上必須藐視敵人,戰術上則必須重視敵人。」巴維爾冷聲道︰「茲波林雖然狂傲自大,但畢竟是一頭真正的狼,戰爭經驗極其豐富,而且為人極其卑鄙無恥。他的手下,雖然聲名狼藉,但也都是多年征戰的老兵。」

  「據說此人帶兵的邏輯是,任手下屠殺擄掠,平時見血多了,上了戰場也像瘋子一樣不容易怕死。這樣的部隊,歷史上倒也不乏其例--軍紀不好,戰斗力卻不弱。因為如若戰敗,即便能成功逃出戰場,也無法避免民眾對殘兵散勇的復仇性追剿,故而他們必須紅著眼殺出一條血路。」

  「對付這樣一群惡狼,而且又是我軍從游擊騷擾轉向正規戰的第一場大規模戰役,我們絕不能大意,必須做好周全的準備,不戰則已,戰則必勝。」

  「首先,我們要繼續忍氣吞聲一段時間,加緊分發武器,聯絡各方豪杰,吸納草莽英雄,壯大自己的力量。待到決戰之時,我們必須保證,我方在兵力上佔有數倍於敵的絕對優勢。」

  「其次,在繼續騷擾疲憊敵軍的基礎上,我們要加強對骨干力量和決戰主力部隊的正規化訓練。畢竟,大家以前都不是正規軍出身,打的也都是襲擾戰,很少有人見過數萬數十萬人大會戰的場面。待到決戰之時,如若真出現茲波林所嘲笑的羊群現象,被敵人嚇壞了,呼啦一下來個大面積臨陣脫逃,那可就糟了。」

  「這確實是一個大問題。」阿施塔點頭道。

  躲在暗處使絆子、射冷箭,幾十人、百把人的械斗,跟正面大規模對戰完全是兩碼事。戰爭達到一定規模後,數量優勢的作用不斷削弱,相反,團體的組織性、紀律性、兵種配合程度以及統帥指揮的作用愈加突出。

  阿施塔在猛虎軍團就職多年,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哦,對了,這里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巴維爾說道︰「盡管巨木堡的局勢也非常吃緊,獨裁官大人仍然非常重視我軍的本次大戰。他特地撥出一萬騎兵,將由著名騎將--別亞將軍率領參戰,以保證全殲茲波林主力,不讓一個塞爾畜牲漏網。」

  「跛子別亞?」阿施塔眼楮一亮,忍不住笑著插嘴問道︰「奈絲麗妹妹舍得放他到我們這來嗎?」

  隨著戰功的累積,別亞名聲日隆,雖然此時尚不及茲波林、伊薩等成名騎將,但也開始為許多人耳熟能詳。

  而且,一萬正規騎兵的加入,也大大加強了自由軍團的攻擊力。

  「就是因為舍不得,奈絲麗也隨夫出征,與我們並肩抗敵。」巴維爾也笑著眨了一下獨眼︰「不過你注意,此事一定保密,再勿為任何人知曉。別亞將軍的部隊,可是我們為數不多的底牌之一呀!」

  「嗯,這個您放心。」阿施塔點頭應允。

  「最後,我們必須選好預設戰場,投下一塊茲波林無法拒絕的肉餌,靜候敵軍上鉤。茲波林及其手下是一群真正的惡狼,血腥殘忍,而又詭異狡猾。舍不得孩子,打不到狼!所設的肉餌,不僅要足夠大,還必須絕對逼真,不能讓他看出破綻。同樣,什麼時間、什麼戰場動手,也非常關鍵。」巴維爾一口飲盡杯中酒︰「我叫你帶的東岸地形詳圖,你帶來了嗎?」

  「嗯,」阿施塔從懷里掏出一個油布小包︰「您要的東西,我早就備好了。」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0 17:17
第十七集 第四章

  「阿施塔老弟,多謝你提供的地圖和情報。你所建議的這幾處戰場都不錯,我回去再跟獨裁官大人匯報一下,待最終選定後再通知你。」

  桌面上那張用精致的羊皮紙制成,上面好幾處地方畫有紅色小圓圈的地形詳圖,被巴維爾卷起來,放入懷中。

  「哪里,這是屬下份內之事,應負之責。」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都是自家兄弟,何必來那些虛文客套?」巴維爾拍拍老部下的肩膀︰「這些日子,你除了繼續招兵買馬、加強訓練外,還要盯緊點茲波林那邊的動向。精確到中隊編制的駐扎、調動、換防以及巡邏路線,都必須打探清楚。」

  「嗯。」阿施塔點頭。

  「另外,有句老話說的好,是龍得盤著、虎得臥著。備戰的這段時期,東岸地區先行暫停千人以上規模襲擾戰,讓塞爾禽獸再逍遙風光一些日子。待到時機成熟時,咱們再跟茲波林算總帳,他所欠下的血債,一定要連本帶利地收回來!」巴維爾端起酒杯︰「來,臨行之前干了這杯,預祝老弟一帆風順,馬到功成!」

  「干杯!」

  議完軍務,飲罷美酒,當阿施塔和巴維爾撩起船簾走出來時,天已經放晴了。

  塵埃去盡,萬物純潔。經過風雨的沖刷,天空一片湛藍,銀緞般的累斯頓河在夕陽下閃著熠熠的光亮……

  「真是無法想像啊!剛才還是疾風暴雨,現在已是艷陽高照。」望著眼前的美景,阿施塔不由得有些痴了。

  「是啊!暴戾從來不可能持久,」所謂觸景生情,出艙相送的巴維爾同樣也感慨不已︰「看似龐大的侵略者其實就像這場夏季暴雨,猛烈但短暫,只要能咬牙挺過去,終有雨過天晴的一天!」

  ※※※

  丹西倏地一個急煞,躍動的身影陡然定住。

  四周看起來沒有任何異樣。陽光是活力的來源,夕陽下的草原生機勃然。

  丹西佇足於斷腸山腳的一塊中心凹陷,四壁高張,狀如鐘鼎的岩石上。他雙腳踏於「鼎沿」之上,任憑熱風拂面,靜靜而立,恍若一尊石像。

  動靜對比,充滿風暴來臨前的張力。

  「有勞閣下跟隨我數日,如此苦苦思戀、暗中追求,何不現身一會呢?」終於,丹西嘴角一挑,冷笑出聲。

  無人回應,丹西像對著空氣說話。

  「既然你像新娘子一樣害羞,就讓我把你的蓋頭掀起來吧!」說話間,丹西已經扭身朝斜後方飛去!

  使慣了烏龍棍的丹西,覺得還是棍棒更趁手,故而選了蠻兵常用的狼牙棒當隨身武器。美中不足的是,這蠻子的狼牙棒看上去個頭不小,重量卻比烏龍棍輕了許多,令丹西頗覺遺憾。

  雖然狼牙棒威力遠不如烏龍棍,但丹西這一計力劈有雷霆萬鈞之勢,任誰也不敢托大至不加抵御。

  炸雷轟響,草葉翻卷,騰起一片白色的粉霧,難聞的腥味撲鼻而來。

  一個褐衫青面的老者撲出,狼狽地舉劍相迎,卻是差點讓丹西送命,令其受傷達數月之久的遠東老鄉--毒龍子。

  這一力劈,本是丹西以伊森為假想敵使出的毒辣殺招,勢道純猛,且蘊涵著極厲害的後招。對付伊森,丹西可從來不敢稍有懈怠。

  毒龍子接起來招來自然極其吃力,平常那張看起來很酷的青色面皮漲成了一塊紫豬肝,嘴巴一張一合地喘著粗氣。

  「原來是毒龍子老鄉啊!咱們有些日子沒見了吧!」丹西錯愕地止住狼牙棒的攻勢,端視眼前的對手,話語里似乎帶些失望。

  他本來以為身後跟蹤者是那個鬼魅般的伊森,剛才還在為自己武功精進,能夠預先覺察到伊森的追蹤而高興。

  如今伊森沒有出現,卻把個跟蹤自己的老仇家毒龍子引出來了。

  當然,這也不是一件壞事。相對於伊森,丹西當然更樂意與毒龍子對陣,況且自己內功痊愈,此時也是報當日的一箭之仇的好機會。

  「丹……」

  毒龍子剛欲說話,丹西手里的狼牙棒又已經揮動。

  動起手來,丹西可不會講什麼禮儀客套,危機重重的逃亡之旅上,他必須抓緊時間踢開一切絆腳的石頭。

  丹西倏地左腳踏前,一棒朝毒龍子迎頭砸去。

  這一招立顯丹西棒法之奇妙。剛才兩人過了一招而分開時,相距足有十余米遠。丹西只輕踏一步,理應只有一兩米遠,可他就如變戲法般縮地成寸,轉目間狼牙棒已經直抵毒龍子腦門而下。

  毒龍子無暇細想,手中長劍挺刺,一招毒蛇吐信,往狼牙棒架去。

  丹西展顏一笑,化砸為搗,目標仍直取毒龍子的腦門。

  毒龍子劍勢落空,不得不跟隨變招,手腕輕轉,縱劍橫撥。

  「我說老鄉,這麼久不見,你還是沒什麼長進哩。看來你也就只能干干卑鄙偷襲的勾當。」

  丹西嘴上不斷譏諷,手上招式更快。濃郁的殺氣將毒龍子全身罩個嚴實,氣機牽引下,全身勁力都集中於棒頭一點,挑劈點掃,招招不離毒龍子腦門半寸。

  無論毒龍子如何閃避,狼牙棒就如嗅到血腥的鯊魚一樣,鍥而不舍地緊噬而來,不見腦漿崩裂、血浪翻滾,誓不罷休。

  受傷前的丹西,單打獨斗的武功就已經較毒龍子為高。當日之敗,實因事發突然,受到五人夾擊,手中沒有武器,更兼要保護兩位幼子的安全所致。

  現今丹西內力精進,修為更深一層,又是心無旁騖地一對一,毒龍子立顯不支的敗象,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

  雖則兩人在實力上存在差距,但遠東蛇蠍派的武功也自有其出眾之處。其招式奇異詭怪,閃避身法如蛇之游走,高大的毒龍子仿佛變成了一個軟骨人,騰挪盤繞,完全超離人體結構的限制,每於險處逢生。

  雖然落敗已成定局,他仍能苦苦支撐,丹西要想迅速擊殺此人卻也不易。

  「有趣、有趣!」丹西似乎頗覺好玩,帶著孩童般的好奇笑容,嘴巴又變成了長舌婦一樣喋喋不休︰「老鄉,知道你為什麼沒有任何勝機,只有力竭身死一途嗎?總是跟著別人的步子跳舞,怎麼可能險中求勝呢?像個巴兒狗一樣聽命於人、像只獵犬一樣跟在我身後,動起手來又像只看門狗一樣只招架不還擊,活該你要死在這蠻荒的大草原上!」

  奶奶的,老子要是能還手,還會不反擊嗎?毒龍子內心氣苦,偏生對方精妙的殺招連發而至,又令他不敢開口還擊,以免分心散神,影響武功的發揮。

  滿招損,謙受益!丹西似乎有些得意忘形,又有些急於求勝,猛然捅棒貫擊時,胸口處露出了一點輕微的破綻。

  毒龍子闖蕩江湖多年,眼力頗佳,怎肯放棄這反守為攻、反敗為勝的難得機會?

  他一招打蛇上棍,整個人如一條盤踞的毒蛇,連人帶劍朝著丹西中宮叼撲而來!

  丹西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陡然換招,剛硬的狼牙棒如柳條般柔韌,剛剛還是洶洶而來、勢大力沉的搗擊,立成軸轤般的纏轉撥挑。

  毒龍子心叫不妙的時候,手中的劍已經被絞飛半空,狼牙棒的棒頭毫厘不差地點在他的腦門上。

  「知道你為什麼敗的這麼快嗎?」丹西咧嘴一笑︰「敵人的話,你也能當真?」

  就在丹西欲一棒結果毒龍子性命的時候,他的手定住了,眼楮死死地盯著毒龍子身後的空曠處。

  一襲黑袍的伊森正緩緩走來。

  真正的風暴這才來臨!

  丹西暗嘆一口氣。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黃雀身後,沒準又跟著鷂鷹,而鷂鷹的背後,也許一個獵手已經引弓搭箭。

  人類社會雖然隱晦和復雜得多,究根溯源,也同樣遵循著自然界的食物鏈法則。不是吃人就是被吃,力量和智慧則是保證自己沖上食物鏈頂端,至少是生存下去的本錢。

  「想不到毒龍子這條可愛的毒蛇,竟然是伊森先生豢養的寵物呢!」

  丹西此刻的嘲諷遠沒有剛才那麼酷,反而略帶些尷尬。

  在伊森這樣的魔頭面前,丹西的實力遠未達到談笑自如、絲毫不懼的程度。

  一個對死亡不感到恐懼的人,就不會有對生命的真正熱愛--這句平時用來鼓舞士氣的演說辭,現在被丹西用來掩飾內心懼怕,進行自我安慰。

  「我可沒有閑心飼養這種小毒蟲。」伊森淡然相應,緩步而來。

  帶上人皮面具的衛兵,利用夜幕的掩護,可以騙得了未曾近身相遇,不知丹西武功深淺的戈勃特,卻蒙不過跟丹西多次交手,對其知根知底的伊森的法眼。

  追蹤古斯分隊幾天,假扮丹西的衛兵,舉手投足間,就被伊森看出了端倪。丹西那套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把戲徹底破產。

  丹西要想回到破蠻岡軍營,只有兩條道路可以選擇,要麼穿過死亡峽谷,要麼攀岩而上,翻越斷腸山脈。

  排除了第一條,伊森很快就把搜尋獵物的範圍縮小到斷腸山脈山腳一帶。

  根據幾次的交手經驗,伊森冷靜地評估丹西的武功水平,推斷出這個狡猾毒辣的年輕霸主已經初步具備了走第二條道路的能力。

  功夫不負有心人!盡管丹西像草原之狐一樣猾靈忽閃,伊森的法眼還是於幾天前攫住這只獵物,鎖定了自己的目標。

  憑著伊森的駭人輕功和多年江湖經驗,丹西處處小心,隨時注意,雖預感不對,卻並未察覺自己身後其實已經被悄悄地吊上了一根線,一根無形無狀、無法截斷的線,遑論確證追蹤者的準確位置了。

  這也是丹西這些日子,心神難安卻不知道危險何在的真正原因。

  對於這只價值連城的獵物,因幾次抓捕都未能成功,伊森不免變得極其謹慎,不急於馬上下手。

  按照伊森事先的預想,等丹西攀懸崖而上,爬至半途的時候,才是動手捕殺的最佳時機。

  相對於伊森,丹西的各項武功里,輕功最為遜色,與他差了遠遠不止一個級數。在伊森的預設戰場上,輕功蓋世的伊森早已習以為常,丹西卻會束手束腳,難展其能,即便想逃也是不易。

  不像大草原上,天寬地闊,往哪里逃都行,在險峻的懸崖壁上,一失手就會是粉身碎骨的下場。只要丹西攀岩爬壁,天時地利就盡入伊森之手,再加上兩方武功上的差距,擒獲獵物將是兩只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穩。

  退一萬步,即使出現什麼不測因素讓伊森無法遂願,將丹西直接擊殺以去除心腹大患,那簡直就是絕對沒問題的。

  可以說,在伊森的設想下,丹西是絕無生還逃脫的可能。

  然而,盈則虧,滿而損!世事就是這麼奇怪,完美無缺、嚴絲縫合的計畫,往往因意想不到的偶發因素而功虧一簣,但存有缺陷的冒險,卻屢屢奏效。

  伊森一絲不苟地執行自己的獵捕計畫時,昨天晚上,從半道上跑出了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毒龍子,也看上自己的獵物。伊森被迫轉用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新計畫,不動聲色地把丹西和毒龍子兩人同時納入自己羅網捕捉的對象。

  丹西的武功高於毒龍子,這點伊森是非常清楚的,但要分出勝負,至少也在百招之後。

  誰料到這條小毒蟲如此不濟,被丹西一番攻心使詐,十余招就嗝屁朝涼了。叫自己這個在遠處靜候,尚未跑過來鷸蚌通吃的漁翁,變成了往昔常見的場景--一對一與丹西過招。

  如今這形勢,伊森也只能霸王硬上弓,強行出手了。

  伊森心里不痛快,丹西就更甭提了。別看伊森此時的腳步緩慢沉穩,其淵岳峙的身軀如同一座高山般擠過來,給人以巨大的壓迫感。

  每一步都妙象紛呈,難以琢磨其來蹤去跡,仿佛能封死一切角度,令人生出無處可以遁逃的感覺。

  無形卻有實的氤氳之氣,如同一堵銅牆鐵壁,不停地從天上蓋落、地下鑽出,朝丹西洶涌狂揚。

  丹西清楚,伊森每挪動一步,功力就催發一分,等到正式出手時,恰好達致巔峰狀態。由於多次收拾不下自己,這次打斗定然是上來就一擊必殺。

  丹西可不會等伊森把功力調至最高才動手,要想在與伊森的拚斗中尋得勝機或是生機,搶得先手至關重要,這是他與伊森連番交手後得出的經驗。

  他揮棒順著毒龍子的身軀一劃,已然將其周身要穴悉數封住,變成一具活僵尸。

  「上次蒙閣下斷指相送,無以回報,這條小毒蟲就贈與先生,權做補償吧!」

  說話間,丹西手腕一轉,狼牙棒挑起毒龍子的身軀,頭前腳後,向伊森撞去!

  伊森左手凌空虛伸,抓向丹西扔過來的這枚「定向導彈」,右手拂動金鋸,一道黑色弧形閃電飛出,繞過前方的空中障礙,猛擊丹西肋翼。

  丹西橫棒護側,左拳砸出,迎身急進!

  伊森屈肘斜隔!平平實實,沒有半點花巧的一招,卻破掉丹西所有後續變招,卡死其一切攻擊線路。

  就在此時,被丹西當人肉炸彈投出去的毒龍子,此時仿佛僵尸復活般重新動彈了!

  讓木乃伊般的人肉炸彈變成自動制導的智能導彈,正是丹西苦心設計對付伊森的怪招。與伊森的實力差距擺在那里,僅以常規手段,定然是勝機渺茫。

  剛才在運棒點穴時,丹西暗中留了一手,所運功力,只能封死毒龍子的周身大穴僅數秒的時間。當毒龍子的身體在空中飛行時,被封穴道就已經自然解開。

  眼見伊森左掌抓至,即將拿住自己的要穴,甚至有令他粉身碎骨的危險,情急之下,毒龍子身軀蜷縮,雙拳揮出,右腿蹬踏,朝阻住自己飛行軌道的伊森猛擊過去。

  憑著伊森的武功,雖然不至於對毒龍子突如其來的發難無計可施,但毒龍子詭異的詐尸之舉,還是大出他的意外,有些猝不及防,陣腳稍亂。

  丹西等待的就是這稍縱即逝的一瞬戰機!

  「彭!」

  伊森雙手一托,毒龍子狂噴鮮血飛跌出去,一頭栽倒在十余米外的草地上。

  與此同時,丹西倏地搶前,狼牙棒巧妙地突破了伊森氤氳黑氣的防御圈,疾取伊森胸口!

  這是丹西耗盡畢生心智與功力的一記搗擊,氣勢凌厲無匹,狼牙棒閃出耀目的銀芒,周遭的空氣也仿佛變成了一鍋沸油般,汩汩作響,滾燙灼人!

  伊森也不能不引身先退以避其鋒芒。在兩人這麼多次的交手中,丹西尚是首次憑一己之力將這個魔頭逼得不敢正面接招,而須側身退讓。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丹西得勢不饒人,他弓起腰背,腳踏滑步,身隨棒走,萬千銀芒、無數棒影,鋪天蓋地地朝伊森攻去。

  伊森手足並用,鋸掌齊施,如一團縹緲流轉的黑霧,抵擋著丹西接踵而至的瘋狂棒擊。

  金鋸綻放的黃芒與狼牙棒卷起的銀芒,在黑霧的外緣不斷踫撞交擊,清脆的刃響不絕於耳,周遭的空氣更爆出一連串炸雷。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0 17:17
第十七集 第五章

  「鏘!」

  一聲悶響,伊森的金鋸終於瞅準機會,恰砍在狼牙棒攻勢最盛的棒頭處,渾厚無匹的內勁傳來,丹西也不禁渾身一顫。趁此機會,伊森撩鋸急擊,攻守之勢終於被扭轉過來。

  沒有制敵於死地的手段,盡管丹西臨機應變,想出詐尸之計暫時佔得了上風,但那也只能得逞一時。最終的戰局,還是要憑實力來說話。

  不過,自伊森魔功練成,出道江湖以來,如這般落於下風,經二十余招艱苦的擋格才扳平過來的現象,亦是多年難得一見的。

  雖然丹西是利用毒龍子這枚智能導彈才尋得戰機,搶到先手的,但伊森的手底卻能清晰地感覺到這個年輕對手功力上沉甸甸的份量。



  尤令伊森寢食難安的,還是丹西的武功日益見長,一天天地進步與成熟的可怕勢頭。剛才一直被丹西牽著鼻子走,好容易奪回主動權,伊森自然也不會給你講什麼客套。

  金鋸揮出道道熾烈的黃芒,一度被壓迫成球形的氤氳黑氣開始報復性反彈,把丹西整個身軀也卷入其內。丹西咬緊牙關,抖擻精神,挺棒反擊。

  比拚開始恢復往昔的態勢,伊森攻多守少、丹西守多攻少。這麼打下去,結局不用問也知道,丹西輸多贏少,取勝渺茫。

  丹西知道自己的斤兩。因為缺乏必殺絕技,開始爭取到的優勢已喪失殆盡,被伊森憑借強大的實力奪回。依照自己目前的實力,要想在常規狀態下打敗伊森,就如蛇吞大象般不現實。

  繼續斗下去,難免力竭而亡的下場。保住性命逃脫再伺機復仇,已經成為唯一的選擇。可要做到這一點,又談何容易?

  狼牙棒舞動的圈子越來越小,伊森的鋸勢不斷擴張,氤氳黑氣囂騰漫卷,封住一切逃跑線路。

  屋漏還偏逢連夜雨!

  「啾--」高空中傳來一聲淒厲的鳴叫,丹西聽了,不由得心中一驚!

  一隊禿鷲排成一字形掠過長空。素來獨來獨往的禿鷲竟然結成團伙而行,定是游牧蠻軍的禿鷲偵察隊無疑。

  丹西不用抬眼望天,就知道這些狡猾而丑陋的飛禽已經光臨。

  在破蠻岡與戈勃特第一次交手前,為了迷惑敵軍,他就特地觀察過蠻族偵察禿鷲的習性,對其叫聲已相當熟悉。

  禿鷲隊不去正面的大荒原戰場上偵察情報,反倒跑至蠻子們的後方--漢諾大草原上來搜索,丹西心里充斥著濃烈的不祥預感。

  一心不可兩用,跟伊森對打,又如何能夠分神?

  驚悸的一剎,伊森的金鋸化成一片驚濤駭浪,呼嘯著橫掃過來!

  ※※※

  「你就是自由軍團派來的聯絡官?」望著眼前的密爾頓,見多識廣的席爾瓦也不免有些驚詫形於色。

  「回、回稟獨裁官大人,屬下正是自由軍團三等機要文書密爾頓,奉軍團長巴維爾將軍之命,前來為別亞將軍的部隊引航帶路!」

  年僅七歲的密爾頓,尚是頭一次來到巨木堡這樣的大都市,而且一來就被人帶去與威名遠震的猛虎自治領中央郡獨裁官,南部主戰場總指揮席爾瓦會面。

  小孩子在這種場合下,難免有些緊張,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才好。不過,盡管他的聲音有些發抖,但應答之辭卻條理清晰,像模像樣。

  席爾瓦沒再說話,而是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眼前一身特小號軍裝的孩子,目光中糅合著復雜的情感。



  作為集軍政大權於一身的戰區總指揮官,無論是部屬還是敵人,他都習慣性地聽其言、觀其行,研究其強項與弱點,以及如何加以利用。

  可是面對密爾頓,他又不由自主回憶起自己童年時加入盜賊團伙的那些往事。

  類似的經歷,令席爾瓦對眼前的孩子產生出一種天然的親切感。眼前的密爾頓,仿佛就是二十年前的自己。

  別的小孩在父母的羽翼下、在親人的呵護下長大,而他們卻很早就結束了真正意義上的童年生活。自小就必須獨立迎接命運的挑戰,同凶殘、毒辣、貪婪、狡猾等各色危險的成年人打交道,見證一幕幕血腥殘忍的場景。

  席爾瓦的三角眼在自己身上不停地逡巡穿梭,令密爾頓覺得自己仿佛成了一個一絲不掛的裸體人,更加感到不自然起來。他只能盡力挺直身子,兩只小手下意識地在身前搓動,眼楮亦不敢正視對方刀子似的目光。

  「密爾頓軍士,」半晌,席爾瓦終於打破沉默︰「你剛才說巴維爾將軍要你負責帶路。那麼,你看得懂地圖嗎?」

  「是的,大人。屬下曾跟巴維爾將軍學習過如何閱讀和繪制軍用地圖。」到底還是孩子,當席爾瓦置疑其能力時,密爾頓驕傲地挺起小胸脯︰「此外,我還多次出任信使,在累斯頓河兩岸傳達自由軍團總部的各項命令,對兩岸各處的水情和地形也非常熟悉。」

  「哦,是嗎?」席爾瓦忽然心念猛的一動,笑了起來︰「對了,密爾頓軍士,你撒過謊嗎?」

  密爾頓不覺一愣,隨即像撥浪鼓一樣地連連搖頭。

  「呵呵,密爾頓軍士,」席爾瓦嘴角大咧,三角眼眯成了一條線︰「你現在就在撒謊!」

  ※※※

  丹西揮棒截擊。

  伊森手腕微轉,變掃為劈,順勢疾下。霸道至極的內力隨著金鋸的劈勢,波浪般往兩旁潮涌開去,地上的草葉被卷上半天!

  丹西見招拆招。可伊森這一鋸劈來得太猛,他不得不在舉棒擋格的同時,輕點足尖,向後飛退。

  伊森的身影瞬間位移,一絲不差地跟上丹西的退勢。金鋸繼續挾排山倒海之勢劈頭而下,左拳則如泥鰍鑽水般穿越丹西肋側的防御圈,直取小腹。這一拳迅疾詭異,後發先至,仿佛他的拳頭早就在那里,等著對方送過來挨打一般。

  上下夾擊,丹西幾無遁逃之所!

  好個丹西,全身像在狂風中的柳條一般擺動。手中的狼牙棒放棄擋格,反而向下一點,以撐桿跳高的姿勢,把身軀驀地拔高數尺!尚在半空,丹西游魚般扭身變向,一個凌空翻轉,逃出伊森的攻擊圈,飛足奔竄!

  伊森一招撲空,也弓腰躍步,如影相隨,在後追打。

  正面搏殺變成了追逐戰,令人嘆為觀止的追逐戰!

  伊森如撲抓的獵豹,一面追,一面遙空發掌。霸猛的氤氳氣勁以自身為風暴源頭,勢如雷霆,飆擊如電。尤為厲害的是,氤氳氣勁能夠半途轉向,如同長有雷達一般,緊緊咬著丹西不放。

  丹西如蹦竄的野兔,使出吃奶的勁飛跑。他兩足蹬躍,藉著地面強勁的反推力,作之字形的交叉逃竄,以避開伊森的排山倒海般迫來的遙空氣勁。

  令人驚異的是,他每一個點地彈跳和旋蹬轉向,速度都不相同,配合上呼吸吐納的奇異節奏,角度和路線令人無從揣度。

  這是一場既比爆發力,又比耐力的精彩腳力賽。

  伊森輕功更高、內力更強,雖然窮追猛打,動作卻相當灑脫,步踩騰雲,兩手如撫琴撥弦,氤氳氣勁似蛟龍游蛇,源源不絕地朝著像皮球彈來蹦去的丹西發去。

  反觀丹西,為了逃命不停地上竄下跳、左蹬右晃,汗水淋灕,披肩散發,就狼狽得多了。不過,憑著跟草原上的小動物們學來的活命招數,加上危急時刻對自身潛力的超水平發揮,丹西一次次把自己的命從地獄門口撈回來。

  然而,超水平是相對於自身原有水平而言,與伊森相比,丹西仍矮了不止一頭。奔竄十幾步後,氤氳黑氣還是擊中了他。

  氣勁傳來,丹西的右腿一陣酥麻,胸內濁氣升騰,身體卻無法提起來。幾股游龍般的氤氳氣勁趁機包繞而來。丹西咬緊牙關,左足一點,一個玄奧的撲跌。

  「啪!」

  分進合擊的幾股氤氳黑氣在丹西頭頂數寸的地方相撞,竟然淬出團團點點的詭異藍色電光!

  丹西心里暗叫好險。伊森功力之強、運勁之巧,令他確實只有咋舌的份。

  也不知道自己前世造了什麼孽,平白無故地惹上了這麼個魔頭,每到關鍵時刻就跑出來給自己搗鬼添亂--心里罵歸罵,丹西驚險的雜技表演卻絕無任何遲疑。

  那根為丹西所輕視的狼牙棒再立奇功。立棒一杵,藉著大地的一點反彈之力逃過一劫的丹西躍身竄上不久以前還立足其上裝酷的,那塊鐘鼎狀的岩石。

  伊森像影子一樣跟上丹西,揮鋸狂掃。

  丹西俯身相避,岩石的凹槽救了他一命!

  剛才立足時,丹西已經看清楚了地形,而伊森卻不知道這塊岩石中凹外凸,形狀是如此古怪。

  金鋸貼著頭皮掃過,一叢黑發在草原的熱風中飄散!被剃成不良少年常見的半禿狀古怪發型的丹西,尚在那心叫僥幸時,忽覺天旋地轉!

  原來伊森見丹西躲在岩石凹槽里,準備於自己飛過岩石時伸棒偷襲,立刻收身回勢,並運足一踢,重若千鈞的岩石竟然就此翻倒。

  「轟!」的一聲,岩石倒地,砸起一團塵霧!

  丹西正欲趁機滾出逃跑,伊森已經如飛鷹撲兔般飛下,他凌空一擊,泥草迸飛,在地上砸出一個小坑。丹西無法,只得繼續縮身躲入岩石的凹槽中避難。

  「轟!」又是一聲巨響,丹西眼前一黑!

  塵土高揚,加上丹西躲於岩石凹槽之中,伊森搞不清形勢,亦不敢輕易冒險,於是干脆在半空中飛足蹬推。

  巨大的岩石再次翻轉九十度。剛才是一個「凹」字結構,經過兩次九十度的翻轉,變成了一個倒過來的「凹」形,恰好把丹西罩在里邊。

  這下子,剛才救了丹西性命的岩石,變成一具重若千鈞的石棺,將他困於其內!

  「呼、呼,丹、丹西小兒,」剛才連續兩次蹬動巨石,伊森也是大耗內力,扶著岩石連喘粗氣︰「呵、呵,你已經、已經是冢中枯骨……」

  「伊森老賊,狂你媽個頭!」困在狹小的「石棺」里,丹西一面徒勞地拍打著岩壁,一面怒吼著︰「有種你就搬開石頭,咱們好好打上一架!」

  「嘿嘿,狡猾的小雜種,別費勁了,你根本抬不動的。」伊森自然不會輕易上當,他得意的坐上岩石,喘氣休養︰「自從我們相識以來,你就是一個不敢正面交手,只會抱頭鼠竄的懦夫!這一次,老夫讓你餓上十天半月,我看你到時候還有沒有力氣逃跑!」

  丹西在石棺里撲騰一陣後,因毫無成果,終於沉寂下來。

  伊森樂呵呵地品嘗著勝利果實。

  不過,他的興奮並沒有持續多久時間,因為丹西幸災樂禍的聲音再度響起︰「伊森老賊,你得意個鳥!告訴你,你也不過就是一個替人做嫁的主,張大你的狗耳仔細聽聽,有多少人馬正在往這里趕過來?」

  伊森跳下岩石,運起內力,俯耳貼地細聽,臉色竟也變成煞白--隆隆的馬蹄聲沖擊著伊森的耳膜,成千上萬的騎兵正以合圍包抄之勢,朝這里飛奔而來!

  ※※※

  「人在經歷某種特殊事件後,都會毫無例外地在心理上留下無法磨滅的印記。隨著時間的延續,心里會反覆重現當時的各種情景,每當被別人提及一些細節時,則會導致生理上各種微妙的反應。說謊即是如此。說謊的人因為害怕遭受上帝的懲罰、害怕對方識破,必然心虛,而心虛形之於外,就會產生諸如額頭冒汗、心跳加速、脈搏異常、不敢直視對方眼楮、瞳孔無意識地縮放、做一些下意識的形體動作等情形。」

  「我絕不是在鼓勵你說謊。」看著小孩疑惑的神情,席爾瓦笑了起來︰「而是在教你一門生存的技巧,教你使用一件很有威力的武器。對於家人、朋友、戰友,我們必須永遠真誠忠實,而對於敵人,無論怎樣不擇手段都不過分。怎麼說呢?謊言就如我們手中的刀劍一樣。刀劍乃不祥之物,我們不提倡殺人,可面對凶殘狡猾的敵人,卻必須勇敢地拿起武器,去對付他們,消滅他們。說謊亦同此理,在道德上,我們不必有任何的歉疚,當需要使用謊言這一利器的時候,也無須任何的顧忌與遲疑。你明白了嗎?」

  密爾頓似懂非懂地點頭。

  「不要緊,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慢慢的,你就會想明白的。」席爾瓦笑著指指自己旁邊的椅子︰「來,密爾頓,坐到我身邊來。」

  密爾頓舉手施一個標準的軍禮後,有些惶惑地坐到席爾瓦身旁。他坐下後,他的雙腿比椅腳還短,懸在空中晃著。

  「要想取信於人,尤其是狡猾的敵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席爾瓦摩挲著密爾頓的小腦袋︰「除非你跟對方有過長期的交往,並具有良好的誠信記錄,否則,很少有人會相信一個陌生人所說的話。狡猾的敵人就更壞了,他們會千方百計地確證你所言之真假,比如,與自己搜集的情報相印證、從各個方面試探你的反應、反覆詢問同一個問題、追根究柢地刨問事件發生的細節等等。」

  「說謊高手,遠不止臉不紅、心不跳那麼簡單。首先,謊言的內容要滴水不漏,邏輯上合情合理,經得起反覆推敲。厲害的高手,能做到九分真、一分假,在九句真話里邊不經意地摻進一句假話。而且那九句真話都能被敵人所證實,唯獨那一句假話無法被對方證實或者不能馬上得到證實。更有甚者,他不直接說出謊言的內容,所言都是真話,但這些話卻能誘導敵人自行作出錯誤的判斷。這樣,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知不覺中就打破了對方的心理防線,令敵人墮入彀中。」

  「其次,心理素質一定要過硬,說話時鎮定自若,不能有絲毫的緊張或異常反應。來,我們做個測試。」席爾瓦突然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呃,我叫……我叫湯姆。」

  「多大了?」

  「十歲。」

  「不不不,這不行。」席爾瓦笑著叫停︰「說話不能猶豫,但也別答的太急,讓人看出你早有準備。就以平常談話時的中等語速說出來就可以了。」

  「說話的時候,」席爾瓦伸出雙手抬正密爾頓的小臉︰「眼楮千萬不要望地,也別左右斜視,而要平視問話者。」

  「不,不要跟對方的眼楮正面直視,這樣顯得太咄咄逼人了,擺明了是在挑釁和對抗。你的目光要落在對方的下巴到領結這個區間,既禮貌又平和,也不會給人以心虛膽顫的印象。」

  「手和腳不要亂動,不要捏眼窩、摸鼻子、搔胳肢。」

  「講話的時候,聲音要圓潤,不能給人以干澀的印象。人一緊張,唾液分泌就會減少,所以如果無法控制這一點,最好事先嚼些姜塊、草葉等東西,保持口腔和嗓子的濕潤。」

  「好了,我們再來一次,」席爾瓦俯下身子︰「小鬼,你叫什麼名字?」

  「湯姆。」

  「多大了?」

  ……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0 17:17
第十七集 第六章

  地平線上出現一顆小黑豆,隨後是兩顆、三顆、十顆,一排、兩排……

  仿佛上帝打翻了自己的籮筐,無窮無盡的黑豆鋪天蓋地朝著伊森所立之處滾來。隨著距離的不斷拉近,黑豆的體積不斷膨大。

  終於看清楚了,那是成千上萬的騎兵!

  數千沃薩騎兵揚鞭躍馬,朝著伊森所站之處疾沖而來,領頭的正是奉命出來搜索丹西行蹤的季爾登與鷹斯。

  天空上,剛才那隊偵察禿鷲來而復返。它們扇動羽翼翱翔著,以特有的飛行軌跡和姿勢,為地面上的騎隊指引方向。

  立於丹西躺臥的石棺之上,伊森面無表情地打量著飛奔而至的沃薩騎隊。

  表面上看,伊森神閑氣定,不失武林宗師的風範,但負在身後的手仍不為人覺察地微微顫抖。個人的武功再高,也不可能與一支數千人的軍隊相抗衡。此時武功高低的作用,只在於臨死前能拉多少人墊背。

  「哈哈,伊森先生,您好些日子沒回軍營了,原來是跑到大草原上來旅游!」季爾登豪笑著策馬駛近。

  透過魯道夫的招供,季爾登自然也知道了伊森的一些底細,更明白他也與自己一樣,在搜尋同一只獵物。

  忌憚伊森的魔功,和圍捕古斯一行人一樣,沃薩騎兵把東、北、西三面圍成水泄不通的鐵桶陣,黑壓壓地朝著伊森開過來。

  「老夫覺得氣悶,出來游歷散心。」事到如今,伊森也沒什麼可以隱瞞的了,他倨傲地說道︰「沒想到竟能請動尊貴的鷹斯族長和季爾登九羽將的大駕,一路尋到這里來!」

  「呵呵,伊森先生,我和季爾登將軍湊巧率軍路過此地,並非特意為先生而來。」鷹斯接口道︰「聽說閣下在尋找一件價值連城的寶貝,請問先生找到了沒有?如果您找到了,讓我們也看個新鮮,自此以後您愛上哪上哪去,我們絕不阻攔。」

  鷹斯話里的意思很明顯,光憑你伊森,可請不動這麼多人馬來滿草原搜尋追捕。交出丹西,一切條件都可以商量。

  「想不到鷹斯族長也會打誑語,可惜老夫聽不懂,也沒有猜啞謎的興致。」伊森根本不買他的帳。

  「伊森老頭,裝什麼糊涂?」季爾登也沒有什麼斗嘴皮子的耐性,「我問你,丹西現在躲在何處?!」

  「這就怪了,丹西不在破蠻岡大營又會在哪里呢?」伊森冷笑起來︰「你們這些欺軟怕硬的小雜種,打不過人家,卻反來找我這個孤老頭子要人?」

  「既然這樣,就煩勞閣下跟我們走一趟。」鷹斯陰惻惻地笑著回應︰「赤拉維將軍對先生想念得緊,而戈勃特大汗也有些體己話兒,急著找您回去談談呢!」

  「笑話,老夫雖是一介門客幕賓,卻也是自由之身,不是誰的家奴。天地之大,我願來就來,想走就走!大汗願意見我,老夫哪日心情好了,自會擇日拜見。」

  「聽說伊森先生武功蓋世,我們這點人馬,自然不會怎麼放在眼里。」鷹斯冷聲笑道︰「不過我鷹斯今兒個就不信邪一次,偏要見識一下閣下的本事,看我們這幾千兒郎,能不能請動您的大駕!」

  季爾登把手一招,所有蠻騎都拔箭取弓,拉滿弓弦,箭頭直指伊森。饒是伊森武功之高,遇到千軍萬馬,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條。

  「既然如此,老夫告辭,諸位的恩德,來日定然相報!」

  說話間,伊森飄然後退。這一倒躍,足有十余米遠,竟然直抵懸崖之下!

  季爾登一聲怒吼,帶著鷹斯以及數十名武功不錯的蠻兵躍馬前沖,而密集的箭雨和投槍已經如鋪天蓋地的飛蝗,罩住伊森,臨頭而下!

  好個伊森,左手攀住崖壁,一縱達數尺之高,右手揮動金鋸,舞成一道密不透風的防護網,砸落從各個角度射來的箭矢投槍,倏忽間已竄上了數丈之高!

  季爾登等人耳聞伊森的厲害,其實內心里尚有些不服氣,今日得見老鬼的神功,也不由得咋舌。

  陡峭至近乎直角的崖壁,竟然單手攀上,而且飛竄如此之快。對於一般人而言,崖壁是擋住退路,不可逾越的障礙,而對於伊森,反倒成了逃出生天的工具!

  伊森心里其實也在叫苦,剛才跟丹西激斗加上移動巨岩,耗費不少氣力,此刻單手攀岩,同樣大耗內力,而且右手尚要瘋狂舞動金鋸,抵擋比雨點還密集的箭矢。

  成千上萬的箭枝和投槍叮叮當當地踫在崖壁上,砸出一團團的火花!

  伊森只能咬著牙,繼續瘋狂地攀援竄升。

  這麼陡峭的懸崖,所有圍攻者里也許就季爾登的武功可以勉強一試,但那也是笨手笨腳、慢如蝸牛,其他人就更不要提了。

  伊森越竄越高,終於脫離了箭雨密集區,除了極少數內力強勁的武功好手外,其他人的箭枝因為受到地心引力的作用,已經無法對其構成威脅。

  看看已經射不著伊森,鷹斯不得不揮手下令停止。再這麼抬頭朝空中仰射,傷不到伊森半根毫毛,反倒可能讓流矢誤傷了自己。

  「媽的,老賊真是深藏不露,若非今日親見,我真難以相信世間竟然有如此武功之人!」季爾登憤然道。

  「就算他能上天入地,鳩蠻人的偵察禿鷲也會把他鎖死的,等到下一次,老賊就沒這麼幸運了。」鷹斯冷聲道。

  躲在石棺里的丹西,用耳朵貼著岩石凹槽內壁,對石棺外的戰斗進程聽得一清二楚。心中的悶氣抑郁不得排遣,只能在肚子里頭作無言的咒罵,而咒罵的對象換成了季爾登和鷹斯。

  本指望蠻子跟伊森老鬼狗咬狗,把伊森那個讓自己食不寧、寢難安的死老鬼干掉,誰曉得這些穿獸皮、飲肉汁的蠻子如此無能,成千上萬的人卻讓老鬼安然逃脫!

  野蠻、愚昧、無恥、無能的蠻子!廢物!混蛋!

  丹西兀自在石棺里默默咒罵時,岩石外響起的聲音,又把他的心嚇得跳到了嗓子眼。

  「怪了,明明剛才禿鷲報告這里有兩個人在激斗,怎麼就剩伊森一個了呢?」鷹斯的聲音里充滿了疑惑︰「你看這塊岩石也十分怪異,明顯被人移動了位置!」

  「真叫人不可思議,這是伊森干的嗎?」季爾登不由得再次感到震撼與沖擊︰「難道他真能夠憑一己之力搬動這麼大的一塊石頭?」

  「這里絕對有蹊蹺……」鷹斯開始繞著岩石一邊觀察,一邊自言自語。

  丹西趴在石棺中,大氣也不敢出,全身進入龜息狀態,一動不動。現在他已經沒有心思咒罵了,一個勁地祈禱上帝顯靈,千萬別讓這些蠻子們看出什麼破綻來。

  這一次,丹西總算等到了運氣的眷顧。

  「報告,我們發現一具尸體!」一名負責搜索的蠻兵跑過來大聲報告。

  「哦?」季爾登濃眉一動︰「抬過來看看!」

  ※※※

  「好了,小鬼,這個游戲,今天我們就練到這里。」席爾瓦含笑道︰「你還是第一次來巨木堡吧?」

  「嗯。」

  「反正別亞他們還需要一些準備時間,你這幾天就待在城里好好玩玩,有時間我們經常聊聊。哦,對了,今天晚上領主夫人有個私人晚宴,」席爾瓦拍拍腦門︰「你也跟我一塊去吧!」

  席爾瓦將密爾頓抱下椅子,牽著他的小手,朝市政廳外走去。

  小男孩懵懵懂懂地跟在一旁,腦袋里一頭霧水。這個傳言中如惡魔般的紅發獨裁官,似乎並不是那麼可怕,而且他好像還童心未泯,花那麼久的時間,跟自己玩了那麼有趣的游戲。

  走出市政廳,彌漫全城的戰爭氣息撲面而來。由於城外聯軍日夜不停地輪番攻城,所以雖然天色已黑,大街上卻相當熱鬧。

  圍城期間,巨木堡所有街道均實行戰時交通管制,一隊隊士兵舉著火把在街心穿梭,後勤運輸隊一律靠左、醫療擔架隊一律靠右,哨聲和口令聲不絕於耳,緊張、繁忙,但絕不混亂。

  席爾瓦將小孩抱上馬,一夾馬腹,在幾名衛兵的陪同下飛奔而行。

  因連番挫敗聯軍的攻勢,紅發獨裁官的威望日漸高漲。一路上,不需有人鳴鑼開道,無論是戰斗隊還是非戰斗隊,見了他們都主動讓路。

  對於苦守了這麼久的巨木堡,席爾瓦比對自己老婆的身體還要熟悉,每一條街道、每一座巷院都刻印在腦子里,閉著眼楮都可以找到路。一行人穿街過巷,不多時就抵達了領主府。

  ※※※

  「此人顯然是胸口中了伊森老賊的掌擊,血洞竟然從前膛直透後背!」

  「五髒六腑、經絡穴脈,悉數震成粉碎,全身筋骨,寸寸斷折。」

  「整個人都變形了。僅從膚色毛發上看,應該該是遠東人。其人丹田沉實,內功深厚,水平幾可躋身一流高手行列。」

  ……

  火把的照耀下,鷹斯翻檢著毒龍子的尸體。雖然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但眼前的駭人慘象仍令他有點毛骨悚然。

  「咦?此人的內衣口袋里尚有這種劇毒的蛇粉。」鷹斯抓著一小把蛇粉站起身來︰「老弟,你知道這麼一號人物嗎?」

  季爾登輕輕撥弄鷹斯掌心上的白色蛇粉,緩緩搖頭︰「江湖上使毒的不少,但使用這種特制蛇粉的遠東人,我卻尚未聽說。」

  「可惜啊!遇到了伊森老賊,武功再高、蛇粉再毒,最終也只能落得如此下場。」鷹斯招手喚來幾個蠻兵︰「來人,把這具尸體好好保存,防止腐化,以待大汗查驗。」

  俗話說的好,眼見為實。倘不是親眼目睹,又怎知剛才三人兩場打斗一波三折的復雜過程?

  僅憑余下的痕跡,往往會讓聰明人不知不覺地沉迷其中,作出看似合情合理,實則與事實大相逕庭的猜測。

  「這個遠東老毒客怎麼跟伊森遭遇的?兩人為什麼動手?」

  「你老是問我,可我又怎麼知道呢?江湖上一言不合,拳腳相加的事多了去了,沒準就是看不順眼而動手的也不在少數。」季爾登聳聳肩︰「不過看來這個遠東毒客也非善類,從山腳下開始一直激斗那麼遠,弄得到處都是打斗的痕跡。」

  「是啊!可惜咱們無緣親見。」鷹斯帶著些遺憾︰「這場劇斗定然是驚天動地,連這小山似的岩石都翻了一個個兒。」

  「遠東毒客再厲害,還不是變成了這麼一副遺容?」季爾登笑道︰「鷹斯老哥,我看咱們也別費心思猜謎了。天色已晚,不如今夜就在此扎營吧!」

  「也好。」

  聲音漸漸遠去,石棺內的丹西方才舒了一口氣,懸到嗓子眼的一顆心,又慢慢落回了肚內。

  毒龍子為什麼會跑到大草原上來跟蹤自己,丹西同樣百思不得其解。看樣子,他不可能是伊森的黨羽,那又是誰的嘍@兀  

  不過,此時丹西已經不願為這等疑團費神了,危險剛剛過去,可下一道大難題又已經擺在了丹西的面前--如何從這具石棺中脫身?

  剛才他就已經做過嘗試,用手舉推、用肩頂靠,費盡全身力氣,也不能撼動巨石分毫。

  伊森剛才兩次蹬動巨石,雖然說有借巧勁的成分在內,將某一重物舉起與踢倒也並非同一難度,但也足已說明自己與其在功力上的懸殊差距。

  這是一個憑實力說話的世界,是一個以力爭利的時代,小到個體間的比斗,大至國家間的戰爭,皆是如此。

  即便是投機取巧,如若沒有相當程度的實力作依托,依然難免竹籃打水一場空。

  與伊森的每一次交手,盡管丹西每一次都費盡心機,創造出對自己有利的戰斗環境、時機及條件,可每一次又都被伊森憑借其淵深似海的實力將局面扭轉過來,由優轉劣,最後不得不灰溜溜地逃之夭夭。

  剛才伊森之所以死扛著不出賣丹西的藏身場所,甘冒於數千人馬眼皮底下逃跑的巨大風險,也正是看穿了丹西無法自行脫身,故而躲上斷腸山頂,等蠻騎撤退後,再回來生擒自己。

  想必此時,老鬼定是掩身於山頂某處,窺探著下面的沃薩蠻騎陣營以及這塊活埋了丹西的巨大石棺,靜靜等待收獲勝利果實的時機來臨。

  要想憑一己之力脫困,結局不免令人沮喪,那麼尋求外力幫助又如何呢?

  看起來這倒不失為一個逃離石棺的好辦法。四周都是築營扎寨的沃薩人,人和馬的嘈雜聲透過大地傳入丹西的耳中。只要丹西大喊大叫,定能為人察覺,然後憑這麼多人的力量,移動這塊岩石也並非太難的事情。

  不過這麼一來,後果恐怕只有更慘--從石棺里的餓死鬼變成被野蠻人俘獲的階下囚。對於這種可能性,丹西想都不願去想。

  以上兩條路皆行不通,又再無其他良策,石棺內的丹西也急得團團轉。偏生為防止暴露,他又不敢大聲宣泄,只能繼續窩在如洗手間般大小的石棺里生悶氣。

  躺了一會後,丹西百無聊賴,開始在岩石內壁狹小的空間里摸索。在一片漆黑的石棺里,視覺失去了作用,只能通過觸覺來了解,自己是在一個什麼樣的環境里苟延殘喘著,能否有一線生機?

  這副「棺材」個頭龐大,重逾千鈞,但「做工」也太過粗糙,入手摸去,內壁坑坑窪窪,凹凸不平。

  皇天不負苦心人!

  撫摸了一圈後,丹西終於找到了岩壁較薄的一側上,一團凸出的岩塊。他用手插入旁邊的穴隙處,著力一扳,岩塊似乎有微微的松動。

  看到有希望,丹西勁頭和興致都上來了。他坐起身子,擺好架式,深吸一口氣,運足內力,正欲使勁的當口,岩石旁卻響起了季爾登與鷹斯的聲音。

  「嗨!季爾登老弟,你可把我害苦了。」鷹斯的諂笑聲響起︰「找遍整個軍營,誰知道你卻躲在這里飲酒快活。」

  丹西差點被嚇得岔了氣!

  ※※※

  「歐!多可愛的小家伙呀!」奈絲麗抱著猛虎自治領最年輕的戰士,左親一口、右親一口,搞得密爾頓手足無措,臉上盡是口紅印子。

  「你呀!見了別人的小孩總是這樣愛個不夠。」別亞慵懶地靠在沙發上︰「真喜歡小孩,就自己生一個嘛!」

  「回家再跟你這個跛子算帳!」奈絲麗俏臉一紅,狠狠地瞪他一眼。

  「呵,咱們的別亞將軍,連小孩子的醋都吃哩。」席爾瓦的打趣引來哄笑一片。

  ※※※

  「開飯啦!」一襲潔白衣裙的美芙洛娃用叉子輕輕敲打著盤子︰「各位將軍,入席吧!」

  「夫人做了她最拿手的醬鵝肝,」席爾瓦笑道︰「大家可千萬賞臉啊!」

  眾人都走向鋪著繡花桌布,陳列著銀質餐具的大圓桌。赴宴者除了美芙洛娃、席爾瓦之外,尚有別亞夫婦、也迅、梅薩等人,軍界將領都是清一色的騎將。

  席爾瓦特地將密爾頓安排在美芙洛娃身邊。盡管密爾頓並非一個  腆害羞的孩子,但享受這等殊榮也令他有些忐忑和局促。

  「我們天上的父,願世間都以你的名為聖,願你的國降臨……」

  女人對小孩總是有種天然的喜愛,美芙洛娃同樣如此。

  做完飯前禱告後,她將醬鵝肝、金槍魚、烤羊羔條等小男孩從未吃過的美食放進他的盤子里,令他大快朵頤。

  高貴、美麗、慈愛的夫人,加上她對自己如此照顧,叫密爾頓漸漸驅走了拘束與緊張。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0 17:18
第十七集 第七章

  「是鷹斯大哥啊!」季爾登邊嚼羊腿邊含糊著搭話︰「來,一塊喝酒。」

  石棺內,丹西撫著胸口慢慢坐倒,偷偷地連舒幾口氣。

  「季爾登老弟,你說這個丹西會跑到哪里去呢?草原這麼大,咱們上哪去找啊?!」

  「誰知道他躲在哪里,總不會學了遁地術,躲到了地底下去吧!」季爾登笑著猛拍幾下身旁的岩石,又把石棺里的丹西嚇得不輕︰「不過只要他敢在地面上現身,咱們的禿鷲隊總能把他找出來的。」

  「也是這麼個理。」鷹斯點頭道︰「可這小子比狐狸還狡猾。萬一他不回家,一直向北跑,混進牧民中去了呢?」

  「那不更好,丹西自願當個小牧民混一輩子,咱們也不難為他,佔了他的花花江山就是了。」

  兩人一陣狂笑。

  「對了,老弟,」笑飲一會之後,鷹斯試探著開口道︰「你覺得這仗打得有意思嗎?」

  「打仗嘛!對我這個粗人來說,總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可是你不覺得這仗打得有些過於窩囊了嗎?這些天來一直跟猛虎軍團在破爛岡一帶僵持對峙,每天都是例行的、沒完沒了的巡邏、搜索和偵查。總也見不到戰神的面,各族勇士們只好自己去找酒神約會,取點樂子。」鷹斯似乎漫不經心地瞟了瞟季爾登的表情︰「說句心里話,要不是這次大汗派我出來追捕丹西,我可真要憋壞了。」

  「記得那句古話嗎?任何東西跟耐心打賭,要把寶押在耐心的一邊。」平時大大咧咧的季爾登,此刻也小心地留意自己的措辭︰「放心吧!鷹斯老哥,最後的勝利肯定屬於我們。」

  「季爾登老弟,都是過命的交情,咱哥倆就別打什麼啞謎了吧!」鷹斯咕咚咕咚地連灌幾口奶酒︰「說句掏心窩子的話,經歷了上一場大戰之後,各族首領和戰士對於能否取得勝利都開始抱持懷疑的態度,唯獨大汗和你們沃薩族將領自信滿滿。按理說,上次會戰,你們的損失最大呀!」

  「哦,這話怎麼說?為什麼大家對勝利沒有信心了呢?」

  「就說這局勢吧!惡虎攔路,咱們的雄鷹可汗好像也沒啥子招。敵軍在破爛岡一蹲,堅不出戰。咱們啃是啃不動,圍又圍不住,進攻也進攻不得,只能跟他這麼干耗著。干脆繞過他們去進攻固原堡吧!敵軍肯定會掉過頭來,前後夾擊我軍,更是使不得。」

  「大汗不是早就跟大伙交過底嗎?咱們勝利的籌碼是押在敵軍的後勤……」

  「嗨,季爾登老弟,你這話就生分了。假如一切如願,大汗的計畫,自然不失為一個損失最小的英明戰略。不過,咱們都是在戰場上摸爬滾打這麼多年的人了,風風雨雨也見識了不少。丹西和手下那幫謀臣戰將,也不是吃素的主。」

  鷹斯緩聲續道︰「咱們想在敵方的後勤補給線上做文章,拖垮對手,靜候其內部崩潰,然後不戰而勝。不過,丹西這一次可是有一支龐大的後勤隊隨行,帶來了多達半年的糧草。半年時間,指不定會發生什麼事,誰拖垮誰也很難說呢!比方說,萬一中央郡戰場上,席爾瓦很快打贏,敵人穩定局勢後,又組織一支二三十萬人的大軍殺過來援助。戰場上的事,瞬息萬變,誰又敢打包票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假如沒有其他備用方案,僅憑一個拖字,恐怕大汗和你們也不會如此穩坐釣魚台吧?」

  丹西心里咯登一下,他豎起耳朵,小心翼翼地貼在岩石內壁,不敢漏過任何一句話。

  「哦,那你看,我們有什麼快速打破僵局的辦法嗎?」

  「正因為哥哥我想不出來,所以才特地來跟老弟談心嘛!」

  「鷹斯老哥,你這麼猜測,不免就有些牽強了點吧!好歹咱們草原各族聯軍是一鍋吃飯,同場殺敵的戰友,又面臨著猛虎軍團這個共同的大敵,怎麼可能不一條心對外呢?再說了,你老哥是誰?格立西與沃薩有多年同甘共苦的傳統友誼,大汗親口說過,貴我兩族之間不存在任何秘密,難道有什麼東西我們還會有瞞著老哥你嗎?唉,老哥,想那麼多干嘛?戰爭的勝敗,由戰神去操心吧!」季爾登明顯在轉移著話題︰「來,喝酒!弟弟我敬你,先干為敬!」

  說罷,「咕咚咕咚」幾聲,季爾登面不改色,一口氣將一袋奶酒灌下肚去。

  鷹斯訕訕不已,可又沒辦法,只好跟著喝酒,邊喝邊偷窺季爾登的臉色,偶爾旁敲側擊幾句。

  其實,石棺里的丹西,比他還著急。這兩人的談話,欲言又止,還來回地賣關子,搞得丹西百爪撓心,急如火焚,恨不得跳出來掐住季爾登的脖子,逼他把話說明白。

  可惜,季爾登自此絕口不提此事,只是裝傻,還一個勁地勸酒。比起酒量,鷹斯可遠沒有沃薩第一勇士的海量,幾個來回就開始胡話滿嘴了。

  季爾登背著被灌翻了的鷹斯漸行漸遠,石棺內的丹西卻端坐不動,一股透入骨髓的寒意在心中涌起,他連扳動岩塊,逃出石棺的興趣都欠奉。

  鷹斯的話不是沒有道理。戈勃特任何時候都不可小視,他在本次出征之前,就已經苦心準備了數年時間,定然擬制了多套備用計畫,對於將遇到的困難也必定做了充分的估計。

  從他們的談話,似乎蠻族聯軍真有一套速勝之法,而且沃薩本族核心高層對此還信心十足。

  雖然,也有可能戈勃特僅是為穩定軍心搞出的神神鬼鬼的招數,但面臨著如此重要的戰爭形勢、動輒亡國的緊要關頭,丹西不可能不小心在意,將一切潛在風險詳加考慮。

  問題是,自己和貝葉制定的制蠻方略,經過了多次檢討、推演和論證,基本上無懈可擊。那麼,是否仍存在漏洞,這個漏洞又到底會出在哪里呢?

  封閉隔絕的環境有助於精心沉思,丹西盤腿坐在石棺里,如老僧般入定不動,大腦卻在飛速運轉著……

  ※※※

  「你叫密爾頓,」美芙洛娃輕聲問道︰「這個名字對嗎?」

  「是的,夫人。」

  「來過巨木堡嗎?」

  「沒有。不過剛才席爾瓦先生說,我可以在這里玩幾天。」

  「我可以帶你去,城里所有好玩的地方我都知道。」

  「是嗎?夫人,太謝謝了!」

  密爾頓臉露興奮之色,美芙洛娃像大姐姐般的照顧和晚宴家庭般的氣氛,令他剛才的局促一掃而光,說話也放得開了。

  「對了,夫人,我能問個問題嗎?」

  「說吧!只要我知道。」

  「丹西領主長什麼樣子?是不是跟巴維爾軍團長說的那樣,像一頭站著的老虎?」

  「哦,不,」美芙洛娃也被逗笑了︰「他呀!中等身材、黑頭發、黑眼楮,總之,跟普通人一個樣。」

  「呃,這樣啊!」密爾頓不由有些失望︰「領主大人在巨木堡嗎?」

  「不,他不在巨木堡。」

  「那他在哪里呢?」

  「他在遙遠的北方,」美芙洛娃有些傷感地嘆口氣,摸摸密爾頓的小腦袋︰「他正跟凶殘的野蠻人交戰。」

  「喔!」密爾頓的興致又被勾起來了,眼中滿是神往︰「他打勝了嗎?什麼時候能回來呢?」

  「不知道。」美芙洛娃緩緩地搖頭。

  「你在想他了嗎?」

  「嗯,」美芙洛娃的俏臉上飛起一片紅暈︰「沒有。」

  「可是、可是,夫人,按照剛才獨裁官大人教我的方法,」密爾頓歪著頭,認真地看著美芙洛娃︰「你好像在說謊呢!」

  所謂童言無忌,美芙洛娃的臉更紅了。

  其他的人想笑又不敢笑,只能盡量憋著,表情反而顯得古怪不已。

  「咳!咳!」席爾瓦咳嗽兩聲︰「密爾頓軍士,你怎麼就忘了?我不是說過嗎,我教你的方法只能用來對付敵人,你怎麼能用來對待朋友呢?」

  「呵呵,密爾頓勇士,」奈絲麗也盡力轉移話題,幫自己的姐妹掩飾尷尬,只是臉上那開心的笑容怎麼也無法抹去︰「你上過戰場嗎?」

  「噢,我上過戰場。」小孩子對這個問題顯然有些沮喪了︰「可惜只能躲在馬車里偷看。」

  「為什麼呢?」梅薩也笑呵呵地逗弄小孩,讓自己幾乎無法忍住的笑容綻放開來︰「你害怕了嗎?」

  「不,我才不怕呢!是巴維爾將軍不讓我去。他說,等我長到這麼高的時候,」密爾頓嘟起小嘴,伸手做個夸張的手勢︰「才能上陣殺敵。」

  眾人都笑起來。憋了這麼久,這一次笑得尤其酣暢。

  ※※※

  「啪!」

  丹西又扳斷一塊岩板。終於,一縷月光透過細如黃豆的小洞,射入黑洞洞的石棺之中。

  長久處在黑暗中的雙眼努力地適應光線變化,丹西眯起眼朝洞外窺視,耳朵貼地細聽,查探四周情況。

  草原上到處是火堆,一些沃薩騎兵席地而睡,另一些人則繼續在飲酒聊天。

  最近的火堆離岩石約莫十幾步遠,一個蠻子正用破鑼嗓子狼嚎般地唱著情歌,他的拙劣表演同時惹來了掌聲和噓聲。這些聲音掩蓋了岩石處的動靜,令丹西欣喜不已。

  丹西兩手運足內力,緩緩刮擦,石屑慢慢脫落,令已有的漏縫繼續擴大……

  ※※※

  「不止是密爾頓這樣的小孩子,連我們都為無法上陣而苦惱呢!」也迅借密爾頓的話發揮,令晚宴終於進入了正題。

  「是啊!我家先生也是,整日窩憋的慌,在家里待不住。」奈絲麗說道︰「唉,真是個勞碌命,一天不跨上馬背就不舒服。」

  「嗨,咱們訓練修整,也沒招誰惹誰。」梅薩也摻和進來︰「可你聽丘根那小子說的多難聽,騎兵要是不下馬作戰,他們唯一的作用就是替步兵做飯。你聽聽,這是人話嗎?上陣殺敵,我們可曾怕過誰來?」

  宴會的氣氛在從輕松逐步轉向凝重,連密爾頓也覺察到了這一點。

  由於第一次守城戰役後,騎兵就再無表現的機會,而聯軍的日夜連續攻城,也讓守城步兵感到很大的壓力,越來越疲倦。

  包括丘根在內的一些步兵將領提出,讓城內的騎兵下馬充任步兵,以緩解城內兵力不足的矛盾。

  不過,騎將們卻不願意。他們的理由是,培養一名合格的騎手,訓練費用和訓練周期都遠遠高於步兵,以騎充步,等若是將黃金當鐵坨使。而這一傲慢的話語,自然換來了丘根等人做上述的反唇相譏。

  騎將、步將各自從本位主義出發進行的這場爭論,在別亞率領一萬六千名完成胡瑪草原之戰的閃特輕騎沿水路進入巨木堡後,達到高潮。

  步將希望增加人手,騎將急欲證明自己的價值,雙方爭執不下。

  手心手背都是肉,兩邊皆是驍勇善戰的愛將。用冷冰冰、硬邦邦的態度獨斷專行,只是最後的手段;盡量做說服工作,才是席爾瓦的首選。

  美芙洛娃之所以召集這個小型晚宴、席爾瓦之所以帶可愛的密爾頓出席,也在於創造家庭般的氣氛,不激化矛盾,以委婉的方式解決爭端。

  當然,目前的形勢下,守城兵力少,出擊不可能,騎兵作出讓步是必須的。以騎充步的代價再高昂,也不可能超過城破國亡。

  「巨木堡兵力不足,這是擺在眼前的現實。利用佣兵、私兵和招募的新兵,又必須防止黑岩城悲劇的重演。」席爾瓦緩聲道︰「諸位都是老行伍了,也知道目前的情況,蓋亞和習博卡二世已經是紅了眼,不計代價要拿下巨木堡。形勢比人強啊!說句實話,把黃金當鐵坨一樣賤用,我也是沒有辦法啊!」

  「為了大局,必須作出犧牲,這個我理解。」別亞惱道︰「可丘根那家伙,說出的話太損人。現在全城都把我們叫做伙夫兵了,叫人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嗨,你跟丘根那小子嘔什麼氣呀!他,你還不明白?」席爾瓦笑起來︰「那小子到現在還光棍一條,見了姑娘就齜牙咧嘴,口水流一地。你現在有奈絲麗這麼如花似玉的媳婦,我看,他是忌妒。你別不信,聽聽領主夫人怎麼說的!」

  「丘根倒確實跟我提起過,想要我替他物色個貴族小姐。」美芙洛娃笑道︰「他嫉妒,我看你也沒什麼好怕的。魅力四射的奈絲麗,心系在誰身上,還不一目了然嗎?」

  眾人也笑起來,氣氛趨於輕松和緩。這一下,輪到奈絲麗臉紅到脖子了。

  雖然明知道是戲謔,可女人就是這麼奇怪,有人稱贊她的魅力高,即使是開玩笑,也令她心里美滋滋的。

  「喏,我沒騙你吧!」席爾瓦接過話頭︰「其實,消滅謠言的最好辦法就是打出戰績,打出咱騎兵的威風。這里我恰好有一件重要的軍事任務需要你們去完成,究竟你們是勇敢的騎手還是伙夫頭,正好可以檢驗一下。」

  「說實話,巨木堡目前的僵局已經無法打破了,其軍事意義已經逐漸下降,而決定中央郡戰局的,在於廣闊的淪陷區。巴維爾的自由軍團即將與侵略軍進行最後的決戰,他們急需有經驗的老兵,尤其是騎兵戰士們,去助他們一臂之力。別看不起那些泥腿子,最後的勝利恐怕還得靠他們。也別看不起後方,如果說城下的敵軍是拳頭,那麼敵後淪陷區就是支撐拳頭的手臂。切斷了手臂,拳頭還能打人嗎?」

  「這種好事,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咱們騎兵。我想這樣,也迅、梅薩率領五千胡瑪騎兵,別亞和奈絲麗從一萬六千閃特輕騎中挑選五千精銳,一起參加這次改寫歷史的偉大戰役。其余的騎兵,參與守城防御。怎麼樣?」

  席爾瓦說完,幾人盡皆沉默,各自進行著盤算。

  席爾瓦的布置對大家確實是有利有弊,一萬騎兵出發去協助自由軍團,其余的一萬一千人肯定歸到了步將們的麾下。

  這是一個顯示自己才華的機會,但所指揮的兵力也大大縮水。

  「我的那些手下,給誰都行,可不能交給丘根去虐待。」別亞還是有些憤然。

  「嗨,你呀!丘根是什麼人,你還不明白?他可曾虐待過自己的部下?」席爾瓦嘆口氣︰「他也就圖個嘴上快活。把兵交給他帶,他歡喜還來不及呢!另外,戰役結束後,所有參戰的部隊仍恢復為騎兵,把黃金變成黑鐵,我還不樂意呢!」

  「諸位都是軍事上的行家里手,我呢!對此一竅不通,對此我只想談一點個人感受。」美芙洛娃的表情有些沉痛,她緩聲說道︰「我不知道巨木堡與敵後戰場哪個更重要,也不知道騎兵還是步兵更厲害、更昂貴,但我知道,你們這次迎戰的敵人是塞爾大將軍茲波林!」

  「那天,當萬斯將軍的人頭被掛在城下示眾,我就默默地向上帝祈禱,斬下那位可敬老將頭顱的人,也必須被我軍斬下首級!當一些黑岩城里逃出來的人向我講述家人被屠戮、妻女被奸淫,像密爾頓這麼大的兒童也遭到殘害的時候,我同樣默默地向上帝祈禱,那些犯下暴行的人,必須下地獄!」

  「我只希望,你們能拋棄成見、拋棄個人恩怨,完成教皇陛下的囑托、完成夫君的命令,洗刷我軍的恥辱,為黑岩城的亡魂伸冤!」

  「這項任務,我接下了!」也迅勃然而起。

  「夫人放心,茲波林的首級,我們不日親手送上!」別亞、奈絲麗和梅薩也一同站起來。

  「好!」席爾瓦也適時地舉起酒杯︰「飲罷這杯,大家回去分頭準備,五天之後,大軍開拔!」

  ※※※

  快至凌晨三點,以兩手鮮血淋灕的代價,丹西終於弄出來一個貓洞大小的洞。即將天亮,如果不馬上脫身,即使這個小洞未被發現,伊森也可能於蠻族大軍走後悄悄潛來此處看守。

  可是,這麼大的身子,又怎麼可能鑽過這麼小的岩洞?

  拼著走火入魔,也只能賭上一賭了!丹西一咬牙,開始按照縮骨心法調氣運功。

  ※※※

  威達之所以會縮骨大法,實則天賦異稟,而丹西等人欲練,則所需的內力要高出一大截。

  盡管有少部分伊森的氤氳黑氣滯留體內,令丹西內力大增,但此時能否練成此功,丹西自己也無法判斷。

  銀灰色的氣柱聚頂而現,丹西凝神內視,全身肌肉開始了柔微運動……

  當丹西縮成如嬰兒般大小的變形人,鑽出岩洞時,天邊已經開始出現了魚肚白。

  遠處,伙夫兵已經開始在燒火做飯。

  幸得附近的士兵們尚在沉睡,無虞被人發現。

  手腳很快伸大變長,丹西迅速變回了原形。

  天色朦朧,炊煙裊裊。

  打量一下周圍的形勢,丹西如狸貓般佝下身子,藉著草叢與岩石的掩護,步履輕盈地朝蠻族軍營外奔去……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0 17:18
第十七集 第八章

  天空仿佛被一只大手遮住了光亮,夜色降臨了。

  陽光不再普照大地,失去活力之源的世界,成為了罪惡的樂園。夏季晝長夜短,故而一切從事陰謀活動的人,都必須抓緊時間,在黑夜這個天然盟友的庇護下,達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猛虎軍團駐扎地,破蠻岡大營。一處黑暗的角落,竄出一個高瘦的黑影。沒有火把,不需要光亮,黑暗就是最好的保護傘。

  四周無人,萬籟俱寂。除了少數哨兵提著防風燈籠在遠處巡邏外,整個軍營都在沉沉地熟睡。打量一會情勢後,黑影從腳下提起一個籠子,撥開籠門。

  合手朝空一甩,一只信鴿躍上半空,撲騰著翅膀,向無盡的黑暗中飛去……

  黑影咧開嘴,無聲地笑了。

  不過,他的笑容瞬間凝住,張開的嘴巴從歡笑的月牙形變成了驚愕的「O」形。

  帶著強勁內力的弩箭,劃破濃濃的黑暗,正中那只剛剛飛上天空的信鴿。一聲低低的哀鳴後,飛翔的信鴿變成一團冰冷的死肉,從高空中栽落下來。

  黑影的身後身側,出現十幾枝火把,剛才還是幽暗的角落,變成亮堂堂的白晝。

  「由謝夫將軍,」鐵塔般的凱魯冷聲說道︰「這麼晚了,您還出來巡視呢!」

  「我……」由謝夫冷汗涔涔。

  威達肩背弩機,手提鴿尸,走了過來︰「由謝夫老哥,你可真會休閑啊!半夜出來放鴿子玩。」

  被戈勃特斬斷右臂後,神射手威達無法再如以前般引弓射箭。為彌補遺憾,威達找工匠為自己特制了一把精鐵連弩。

  這把弩機可以單手上箭,一發數箭,彈力強勁,射程極遠。

  「威達將軍、凱魯將軍,屬下其實只是……」

  「有話見了軍師大人再說吧!」由謝夫還欲強自狡辯,被凱魯毫不客氣地打斷︰「來人,把他押走!」

  ※※※

  當由謝夫被綁縛著帶至大帳之內時,安多里爾和貝葉兩人正抱著丹虎和丹豹,教兄弟倆下棋玩。

  丹虎和丹豹雖然對兩位老師教他們讀書寫字沒有什麼興趣,可玩起棋子來卻似乎是天生的好手。

  酒鬼軍師和尖嘴猴兩位不合格的帝師,當日因為對於教育兩個頑劣之徒失去了耐性,干脆把他倆扔到床上,自己擺開棋盤取樂。

  本以為在床上的兄弟倆,會如往常般胡天胡帝地大鬧一場,誰知道下了一會棋後,兩人發現不對,氣氛靜得有些異常。

  回頭一看,兄弟倆不哭不鬧,睜大眼楮坐在床沿,靜靜地看著老師們下棋。

  安多里爾和貝葉大為驚訝,高興之余開始教兩個小活寶下棋。形象化的教育確實遠比填鴨式灌輸抽象概念要有效得多。

  撫摸著雕成各種有趣圖案的棋子、望著縱橫交錯的棋盤,丹虎、丹豹興趣盎然。

  被安多里爾斥為「愚駑」、被貝葉罵做「豬腦子」的兄弟倆,理解奇快,一番講解就掌握了游戲規則。半個小時之後,兄弟倆就能像模像樣地擺譜廝殺了。

  兄弟倆沉迷紋秤、醉心棋道,每次上課伊始就嚷嚷著要下棋玩。

  不過,這倒是給了酒鬼軍師和尖嘴猴兩位無限上綱,沒有教育經驗的帝師以討價還價的砝碼,可以明確規定--認識多少個字、背誦幾篇文章,允許下棋一盤。

  安多里爾和貝葉以為手里掌握了激發哥倆學習興趣的王牌,但令他們沮喪的是,丹虎、丹豹兩人顯然遺傳了丹西身上做買賣的精明潛質,算計得很精,總想以讀最少的書玩最多盤數的棋,以最小的勞動換取最多的樂趣。

  於是乎,嚴肅的課堂上形成了這麼一道可笑的例行流程。

  每天首先由師生花將近半個小時的時間侃價還價,約定當日認字數與下棋盤數的交換比率。

  安多里爾和貝葉擺事實、講道理,循循善誘,力圖激起哥倆的遠大志向和抱負。丹虎、丹豹則以肚子痛、眼楮疼、耗子亂叫吵得晚上沒有睡好覺、昨日的超額勞動沒有得到相應的報酬等各種理由與老師們的大道理相抗衡。

  唇槍舌劍,你來我往,課堂上好不熱鬧,以至貝葉曾多次苦笑著調侃--丹虎、丹豹是他這輩子見過的年紀最小、下手最狠的「奸商」。

  不過有一點,兩位經常氣得肚子鼓鼓的老師也不得不承認,比起真正的奸商,小哥倆的誠信要好得多。一旦達成交易,答應完成的學習任務,基本上都能按時完成,絕沒有欺詐和耍賴。

  今天,完成任務的小哥倆,正在兩位老師的指點下對壘廝殺,享受游戲的快樂。

  「將!」丹豹得意地將王後斜移幾步︰「哈哈,你死了!」

  「不,你賴皮。」丹虎怒沖沖地把自己的王握在手里,不讓丹豹吃掉︰「這一招是貝葉老師教你的,按規定不許你這麼走!」

  「胡說,貝葉老師根本沒告訴我這一招。」

  「你才胡說,我明明看到他在你耳邊嘀咕,然後你才下了這步棋。」

  「你賴皮!」

  「你才賴皮!」

  ……

  當由謝夫被押進大帳時,正趕上小哥倆為了一步棋互相爭吵的好戲。而安多里爾和貝葉則一人摟住一個,不讓兩人從動嘴發展到動手。

  不過,他們的臉上卻笑呵呵,好像在說--哼,兩個狡猾的臭小子,知道厲害了吧?為了多下一盤棋,早上害得我絞盡腦汁、磨破嘴皮跟你侃價,現在知道下棋的樂趣了吧?

  在丹虎、丹豹面前,一般人很少污言穢語,加上那句使用率頻繁的「你媽的」又不能使用,否則等於罵自己的父母,因而小哥倆的罵人詞匯非常貧乏,遠遜於他們的老子丹西。

  斗了兩句嘴後,雖然理不屈,但兩人都詞窮了。

  「哼,不跟你玩了。」丹虎把頭一撇,嘟著嘴道。

  「哼,我也不理你!」丹豹也偏過頭去,恰看到被反手綁縛,在一旁靜候的由謝夫等人︰「咦,由謝夫叔叔?」

  「由謝夫叔叔?」丹虎也把歪過去的頭扭過來。

  「虎子、豹子,呃……」由謝夫一臉尷尬。

  除了霍夫曼外,整個破蠻岡軍營里,就屬由謝夫跟孩子們最親近了,是丹虎、丹豹最喜歡的玩伴。

  當然,兩歲的孩子並不知道被綁縛是什麼含義,更不明白成人世界里的斗爭是多麼殘酷無情,凱魯、威達、由謝夫等人都是自己經常見到的人,他們在一起,沒準在玩什麼好玩的游戲呢!

  「咳,」安多里爾咳嗽一聲︰「霍夫曼,把孩子們帶出去吧!」

  「由謝夫叔叔,明天是星期天,我們可以出去玩,你也要一起來喲!」在霍夫曼肩上的孩子們,出去前仍不忘回頭招手。

  被綁成粽子般的由謝夫,已經無法如往常那樣笑容可掬地回手致禮,只能僵硬地點頭,臉上的表情像笑又像哭。

  「由謝夫將軍,」待到孩子們走後,安多里爾的臉上已經是陰霾滿天︰「你可真夠膽子!」

  「軍師大人,」由謝夫一下子撲跪在地︰「屬下知錯了!」

  「哦,說說看,你錯在哪里?」安多里爾臉色和緩了一些。

  「屬下違抗軍令,私養信鴿,偷傳書信,罪該萬死!」由謝夫的話里帶著哭腔,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就這些?」貝葉皺眉道。

  「屬下粗心大意,率性而為,肯定存在其他疏漏。懇請貝葉先生明示指出,好讓屬下痛改前非,將功補過。」

  「你還滿誠懇的嘛!」安多里爾冷笑著。

  由謝夫伏地顫抖,不敢抬頭。

  「由謝夫將軍,抬起頭來說話!」隔了半晌後,貝葉厲聲問道,「我問你!你為什麼要偷偷飛鴿傳書?遞書給誰?傳送的又是什麼內容?!」

  「回稟大人,內人在家撫育三胞幼兒,最近又有身孕,即將分娩,屬下思家心切,故而、故而……」由謝夫抬起頭,已經是淚流滿面︰「故而不顧軍令,飛鴿傳信,以解相思之苦,傳遞戀家之情……」

  「唉,多情種子,顧家的好男人,模範丈夫!」安多里爾鼻子冷哼︰「看來,我們那條軍令還真是不解人情,違背人性哪。」

  「不!大人,不!」由謝夫又開始叩頭如搗蒜︰「所謂軍令如山,豈容任何個人借口而違犯?請軍師大人重重處罰在下,並傳令各營,以儆效尤!」

  「呵,由謝夫,算我走了眼,在我們猛虎軍團里還隱藏著你這麼個人才!」貝葉冷笑起來︰「我問你,既然這麼顧家,當初領主大人準你回家照料妻兒,你為何拒絕?」

  「屬下一心報國,又戀家心切,故而存了僥幸的念頭,通過私養信鴿傳書,以圖家國兩全,忠孝皆盡。」

  「好一個家國兩全的將領,還替自己飛鴿泄密找到了說辭。說實在的,由謝夫將軍,我真的有些佩服閣下的機心與臉皮!」貝葉不覺露出了笑容︰「要是我們手下的間諜,能有閣下一半的本事就好嘍。」

  「貝葉先生所言何事,屬下不明白。」

  「有些事,最好不要我們點撥,你自己開口,尚有將功補過的機會。倘若你說出自己為何方勢力服務、泄漏了我軍哪些機密,我貝葉可以在這里保證,你至少可以免除死罪,保住一條性命。」

  「看來貝葉先生是真把我視作卑鄙的間諜了。」由謝夫仰起頭,臉上寫滿無辜與冤情︰「還請軍師大人主持公道。」

  「由謝夫,說說你信里到底寫了些什麼東西,不就真相大白了嗎?」安多里爾直盯著面前的由謝夫道。

  「我信中有些話確實說的比較肉麻。」由謝夫似乎有些赧顏,旋即抬起頭,與貝葉怒然相對︰「可事關聲譽清白,我也豁出去了。我今日所傳書信已在威達將軍手中,懇請將軍一念,看看是否家書,又可曾泄漏了我軍的任何情報?!」

  「不用念了,封封都是我親親的好老婆那樣的夫妻情話,對此我沒有絲毫興趣,還不如去看艷情小說。況且用特殊隱語寫成的密件,你從表面上是根本看不出什麼名堂的。」貝葉擺手制止欲讀書信的威達︰「由謝夫,我問你,到達破蠻岡之後,你總共發出多少封信?」

  「十封。」

  「不對,加上今天的,一共有十八封。」

  「屬下軍務操勞,可能記錯了。」

  「我再問你,據我們在杰魯城的情報人員送來的信息,你的妻子根本不會放鴿子,也從未收到過你的來信,這是為何啊?」

  「也許、也許,天空猛禽眾多,都被叼去也不是沒有可能。」由謝夫的額頭開始冒汗了。

  他沒有想到,貝葉等人早已經盯住了自己。猛虎軍團完善而高效的情報網,令各處戰場以及國內後方消息互通,想糊弄過去,只怕不易。

  「這麼說,你一共給自己的老婆發送了十八封信,卻全都被猛禽獵殺,一封也未曾到達她的手里,也沒有收到她的一封回信。這就是你的解釋,對不對?」

  由謝夫默然。

  「由謝夫將軍,趁事情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再給你一次從實招來的機會。」

  「貝葉先生,事實就是事實。」

  「好,你的嘴真夠硬的,」貝葉輕蔑地笑了,從懷里掏出一堆信件︰「可惜,盡管你像狐狸一樣狡猾,也很懂得如何保護自己,但還是露出了自己的尾巴。」

  「這是你的第三封信--親愛的麗娜,孩子們好嗎,你的信收到了……」

  「這是你的第六封信--我深愛著的麗娜,收到你的信是我最大的幸福……」

  「後面的內容,我都不想再念。很顯然,你這些信都不是寫給你的妻子麗娜和你的孩子們的,收信者另有其人。你對自己懷孕的老婆沒有半絲掛念,相反,你這條可恥的蛆蟲,為了自己,不僅出賣了猛虎軍團,甚至不惜將老婆孩子當作掩蓋罪行的擋箭牌!」

  「我已經給了你足夠的機會,是你自己一意孤行,非要跑到我們的對立面!你不主動招供,我們有足夠多的刑具讓你開口。這些信件上的暗語再巧妙,我們也有辦法破譯。猛虎軍團從來不把事情做絕,你的孩子將由自治領政府撫養,麗娜也將改嫁一位勇敢老實的軍人,你就放心地上路吧!」貝葉揚起手︰「帶下去!」

  「軍師大人、軍師大人!」

  幾名衛兵架起由謝夫就往外拖,由謝夫則瘋狂地掙扎著呼喊。

  安多里爾輕一點頭,衛兵會意地於門邊止住。

  「現在求饒,晚了點吧?!」貝葉冷哼一聲。

  「有什麼遺言就趕緊說吧!」安多里爾很不耐煩地擺手道︰「我可沒有多少時間聽你撒謊。」

  「軍師大人饒命,軍師大人饒命!」這時的由謝夫汗水、淚水混合著鼻涕涔涔而下︰「屬下豬油蒙了心,懇請大人……」

  「收起你這些鳥話!」安多里爾打斷由謝夫的哭嚎︰「你想要活命,唯一的機會就是給我講清楚--饒了你這條狗命,對我們有什麼價值?!」

  「屬下什麼都說、什麼都說……」

  ※※※



  巨木堡的碼頭上,一隊隊士兵點著火把,依次躍上戰艦。

  別亞、也迅、梅薩以及抱著密爾頓的奈絲麗,與前來相送的美芙洛娃、席爾瓦道別。

  男人們沒有那麼多離情別緒,他們相互握手、擁抱,簡潔有力地說聲「保重」,然後默默地揮手相別。美芙洛娃卻和奈絲麗、密爾頓相擁在一起,久久不願分開。

  奈絲麗開朗活潑、心直口快,又是有名的女將,除了指揮作戰外,經常與美芙洛娃一起談笑游玩,是令美芙洛娃最開心的女伴。

  密爾頓聰明可愛,比起那些心懷叵測,因有所企圖而接近自己的成年人,率真活潑的密爾頓就像一滴聖水那麼純潔。他在巨木堡的這段日子,幾乎天天都會被美芙洛娃叫去陪伴。

  丈夫一直就不在身邊,如今這兩人又都離自己而去,美芙洛娃心里空蕩蕩、酸酸的,眼淚不知不覺就流下來了。

  奈絲麗也有些鼻子發酸,只能強打歡顏,盡力安慰美芙洛娃。

  三人中最高興的,恐怕就是密爾頓了。雖然離開這個美麗的夫人叫他心中有些不舍,但馬上就要奔赴戰場,卻令崇尚英雄、立志當一個勇敢戰士的小男孩心潮澎湃,何況,獨裁官大人還交給了他一項極其重要任務。

  「孩子,完成這項任務,你肯定可以名垂青史!」席爾瓦眼中閃著熠熠的光芒。

  「大人,什麼叫做名垂青史呢?」密爾頓歪著頭問道。

  「噢,這個……」席爾瓦搜腸刮肚地選擇適當的詞句︰「名垂青史就是所有的人都會以崇敬的目光看著你,為你歡呼、為你喝采,連你在天國的父親都為你感到自豪。」

  「啊!太好了!我一定要名垂青史!」

  密爾頓並不知道尊敬的獨裁官大人篡改和曲解了詞義,仿佛看到了歡呼的人群和海洋般的鮮花向他涌來……

  雖然密爾頓的情緒與兩位女士格格不入,可因為奈絲麗是抱著他跟美芙洛娃相擁,夾在中間的小男孩不得不用前襟和後背同時接受兩個女人的淚水。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戰艦緩緩駛離碼頭,男人們默默相視,女人們含淚揮手,只有小孩子興高采烈。

  ※※※

  「可憐的孩子,為什麼要到戰場上去冒險呢?」美芙洛娃用絲巾擦著淚水道。

  「放心吧!夫人,巴維爾將軍會照顧好密爾頓,不會讓他受到危害的。」

  席爾瓦如此勸著美芙洛娃,心里卻在想,要是領主夫人知道自己唆使這個孩子去從事那麼危險的軍事任務,估計會當場拿刀把自己捅成個篩子。同時,他的心里也在念叨著——

  密爾頓小鬼,休怪我冷酷無情!

  不經歷凶險危難、不跟真正厲害的敵人交手、不直接面對困難並努力戰勝之,永遠無法成長為大帝國未來的棟梁之才!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0 17:19
第十七集 第九章

  「你是說,呼蘭帝國在我們進攻閃北的時候就已經安排你打入我軍?」

  由謝夫點頭。

  「背倚呼蘭帝國這座大靠山,難怪你這麼有恃無恐,鐵嘴鋼牙。」貝葉問道︰「跟你聯絡的上線是誰?」

  「我只見過他一面,是一個干瘦的中年男子,但不知道他的名字,目前他應該在中央郡某處。」

  「你們通過什麼方式聯絡?」

  「我們之間一直通過信鴿遞送情報。」

  「到破蠻岡之後,我們總共截獲五封書信,他有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應該沒有。信鴿傳書雖然快捷,但有時也會出現一些異常情況。我們的密語體系很難破譯,所以不虞丟失。在每一封信中,我都會詢問對方是否收到上封信,如果對方回信未曾收到,則我這邊會再補發一遍。」

  「由謝夫,」安多里爾嘆口氣道︰「猛虎軍團待你怎麼樣?薪水、官位,是否虧待過你?」

  「領主和軍師大人對屬下恩重如山,是屬下不知好歹,恩將仇報……」

  「先不說這個。」安多里爾打斷由謝夫捶胸頓足的自責︰「呼蘭帝國確實比我們強大,可要說兵鋒相見,還早著呢!兩國還隔著十萬八千里。況且猛虎軍團以弱對強可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到時誰勝誰負,尚未可知,你就這麼拿得準呼蘭人贏?」

  「行了,我不需要你賣乖討好。」安多里爾揮手制止由謝夫,令他想趁機順桿上爬拍馬屁的話,又咽回肚子里去︰「目前我們雖然踫到了一點困難,但我這里給你交個底,南北兩大戰場上,我們都已經有了因敵制勝之策,不日即可高奏凱歌。」

  「由謝夫,你官至縱隊長,薪水豐厚,又有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這麼做,值得嗎?你有沒有半點替自己的老婆孩子考慮過?別以為呼蘭人給你許下的什麼諾言到時候會兌現,柯庫里能我最清楚了,他跟我們一樣討厭叛徒!」

  「好了,你下去吧!仔細想想我的話,再好好回憶回憶,你總共提供了多少情報給呼蘭人、有哪些同黨,今後如何立功贖罪。」

  幾個衛兵將由謝夫架下去,剛到門邊,又被安多里爾喝止︰「對了,明天是丹虎、丹豹的玩耍日,你、霍夫曼、凱魯和威達四個人陪他們玩。」

  由謝夫走後,貝葉皺起了眉頭︰「不加收監,只是軟禁,軍師大人,你未免對這小子太好了點吧!另外,少爺們的安全,恐怕也要注意點啊!」

  「所以我才叫凱魯和威達一起陪同,防止這小子耍心眼。由謝夫目前尚有很重要的利用價值,軍營里也難說有沒有呼蘭人的其他耳目,不宜打草驚蛇,要讓一切看上去一如既往。」安多里爾的臉色陰沉︰「倒是柯庫里能早就盯上了咱們,這事才叫真正的棘手啊!」

  「到目前為止,呼蘭人主要在干收集情報的工作,尚未表現出什麼破壞意圖。」

  「正因為如此,事情方才可怕。早年的切膚之痛告訴我,柯庫里能在任何時候都不能被忽視。」安多里爾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倘若這個世界上有什麼人能令我心里沒底、感到恐懼、會讓我產生可怕的失敗預感,那麼這個人就一定是柯庫里能。」

  帳內一片沉默。

  平時談笑用兵,天塌下來都有應對之策的老軍師,此刻竟發出如此頹唐之語!

  是安多里爾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還是柯庫里能真如傳說中的那麼神奇?

  「我們也沒有閑著嘛!」貝葉努力地給上司打氣道︰「安德魯外長和羅嘉斯副外長也在加緊活動。」

  「但願這兩個小伙子的雲游,能夠有所收效。」安多里爾雙手負於身後,默默地注視著窗外。

  ※※※

  審訊加上討論,時光不知不覺過去,黎明的晨光已經透過百葉窗射入室內。

  「報告軍師大人,戈勃特自稱已經俘獲丹西領主,正在營外叫陣!」負責大營防衛的坎塔兩步並作一步,氣喘吁吁地跑進來匯報。

  「我不是早就說過了嗎?戈勃特是在有意攪亂軍心,」安多里爾回身拂袖︰「高掛免戰牌,嚴守軍營,親兵隊日夜巡邏,發現有人散布謠言立刻拘捕,發現異常情況,馬上鎮壓!坎塔,你負責軍營防衛,這種例行公事,怎麼總是來向我請示?!」

  在幾天時間里,戈勃特已經四次以擒獲丹西為由,在破蠻岡大營前叫陣。

  曾經騙得戈勃特差點喪身的,丹西以自己的面型親手造出的那張人皮面具,反成了戈勃特手里的利器。

  他找了一個與丹西身材體型相似的蠻兵,戴上面具,被綁縛著遠遠示眾,倒也頗迷惑人。

  安多里爾只能緊閉營門,對內對外都嚴加防範,聲稱蠻軍陣前的是假冒的丹西,並命令守衛部隊以弓箭相射。

  當然,盡管因為老軍師的權威以及貝葉、凱魯、威達等人協助實施嚴密的控制,軍營內沒有出現嘩變和大規模逃跑的跡象,但丹西一直沒有現身,也免不了一些人私下里竊竊耳語,議論紛紛。

  事實上,緊閉的營門和巡邏隊的刀槍,才能把這支龐大的軍隊凝和起來,不至產生混亂與騷動。

  按這種士氣程度,即使蠻族聯軍願意接受正面會戰,估計猛虎軍團也無法抗衡。如果,戈勃特膽子更大一點,主動進攻軍營,也難說不會取得意想不到的成果。

  可一來,上次大戰中猛虎軍團留下的余威令人震撼,面對面都肉搏不過對手,現在讓蠻族聯軍進攻堅固的營壘,戈勃特麾下兵將的士氣估計也會下降不少。

  二來,軍營內到底沒有出現什麼嘩變、騷亂等可乘之機的跡象,萬一打起來也無法促使這一現象產生的話,那戈勃特就會損失慘重。

  幾相權衡,戈勃特最終決定還是不要冒險的好。

  而在安多里爾這邊,雖然有苦娃的書信為證,但蠻軍陣前那個人究竟是不是丹西,其實決策高層心里也沒譜。

  安多里爾對外鐵嘴鋼牙,一口咬定陣前的人是冒牌貨,可當與貝葉獨處時仍吐露了心聲。

  「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丹西,那就是猛虎自治領領主、掌控猛虎軍團的統帥。不論是誰,即便是丹西自己,站到了蠻族聯軍陣前,就已經不再是原來意義上的丹西了!」

  「可是……」貝葉也緊張得聲音哆嗦。

  「與廣袤的國土、無數子民的安危、千秋萬代的霸業相比,任何個人都是渺小的、微不足道的。這是上帝賦予我們的力量,英雄和偉人,只能利用、引導這股力量,但絕不是這股力量的全部。」安多里爾如同一座冰山,令貝葉寒徹骨髓︰「你、我,甚至丹西,都是如此。」

  「軍師大人,」坎塔的話將貝葉從回憶中拉回現實︰「戈勃特揚言,他已經失去耐性,如果您不在一個小時內出面與他相見,他將把丹……假冒的丹西,連同古斯將軍等人一並於陣前斬首。」

  「那好,」安多里爾整了整衣袍︰「前頭帶路!」

  在眾人的簇擁下,安多里爾趕到了破蠻岡大營正東門。踏上一座高佇的箭樓,安多里爾端目遙望。

  腰腹尚纏著繃帶的戈勃特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隔開一箭之地,與自己昂然對視。「丹西」、古斯、塔科等人都被綁縛雙手立在他的身後,脖子上都架著兩把閃亮鋼刀。

  「殘忍的野蠻人,我真的可憐你們。」安多里爾雙手張成喇叭狀,朝對方喊話︰「你們的首領戈勃特已經被我軍擒獲了!」

  凱魯將一個身材、長相與戈勃特相仿,身著沃薩王族服裝的人押上箭塔前端。

  安多里爾突然玩這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把戲,令戈勃特也是一愣,早已準備好的說辭完全作廢。

  好在戈勃特心思靈活,旋即仰笑道︰「你既然說擒獲了我戈勃特,就讓那個假貨說幾句話來讓大家聽聽!」

  雖然戈勃特受傷不輕,但這幾句話仍運足內力發出,聞之嗡嗡震耳。蠻族大軍的喝彩聲響成一片。

  「你說擒獲了領主丹西,那你也讓身後那個假貨說幾句話來讓我們聽聽!」待對方聲音平息下來後,安多里爾反唇相譏。

  「我現在就敢立在這里跟你當面對質,你的那個丹西領主他敢嗎?」戈勃特毫不示弱。

  「丹西領主萬尊之貴,現在又是閉關練功的緊要關頭,豈如你手下那群下賤的野蠻人,讓你想見就見?!」搞口舌之爭,安多里爾可是一把好手。

  「不敢就是不敢,少來那麼多托詞!」戈勃特揚鞭一指︰「安多里爾老頭,何必為一個行將入土的沒落領主,把自己的性命扔在這大荒原上?!」

  「野蠻人的首領,我勸你一句話!趁著丹西領主尚在閉關修練,我們沒有心情追殺的時候,趕快撒丫子逃跑!省得領主出關後,殺得你們片甲不留!」

  「好!好!好!」戈勃特吼道︰「來人,準備鍘刀,將丹西和他手下的狗頭剁下來!」

  「來人,準備絞架,將戈勃特這只老鼠吊死!」安多里爾針鋒相對,寸步不讓。

  苦了那個偽裝丹西的蠻兵和那個偽裝戈勃特的猛虎戰士,嚇得面如土色、屎尿橫流,偏偏被點了啞穴,叫不出聲來。

  真應了一位吟游詩人的戲言--兩盟半島的政治是以金幣來計數,中央走廊的政治是以人頭來計數。在政治家的眼里,一條生命、一顆人頭,不過是交易天平上的一粒砝碼而已。

  就在兩人肚子里大叫冤枉,以為要命喪黃泉的時候,猛虎軍團北端軍營突然爆發出一陣歡呼。

  歡呼的聲浪,掀屋揭瓦,直沖雲霄,壓倒了一切聲響,震得耳朵塞脹生疼!

  無數頂軍帽、頭盔飛上半空,仿佛是被這股可怕的聲浪震上去的一般!

  包括戈勃特和安多里爾,都不由得伸長脖子,側身遙望。

  在猛虎軍團大營的北端,披頭散發,一副野蠻人形象的丹西,手持狼牙棒,騎在一頭野驢上,朝這里奔來。

  所謂「驢屁股蛋」,騎驢騎在後臀位置,跑起來一扭三搖,模樣頗為好笑。

  讓所有人都不會懷疑此人身分的,是那熟悉且內力異常雄渾的聲音︰「弟兄們!我回來啦!我回來啦!!」

  即便是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也無法掩蓋丹西暢意的呼喊!

  這聲音,穿透了一切阻礙,無論你站得是近是遠,聲音都仿佛是在你的耳邊發出。

  一些蠻騎企圖趁亂殺向丹西,可是猴族勇士、斥候部隊頭目菲爾,動作比任何人都要快上半拍。成百上千的猛虎斥候飛馳而上,將丹西簇擁著保護回軍營。

  戈勃特只能黯然而退,傳令部下即刻收兵,嚴禁不理智的出擊行為。

  這也是無奈下唯一明智的選擇。事實上,丹西此時戲劇性的出現,仿佛給整個猛虎軍團打了一針興奮劑,士氣即刻從谷底暴漲至巔峰!

  如若兩軍此時開戰,將是游牧聯軍的噩夢!

  幸得歡慶勝利的整個猛虎軍團同樣也沒有作戰的興致。一直死氣沉沉,如牢獄般嚴防死守的軍營,此時變成了歡樂的海洋!

  軍營各部的計畫幾乎都被打亂了。斥候忘記出外偵察、巡邏隊無法巡邏、訓練部隊跑出操練場、伙夫們沖出廚房……

  丹西在無數只手的托擁下,從軍營北門一直到破蠻岡軍團總部,雙腳就沒有沾過地面……

  這一天,丹虎、丹豹期盼了一個星期的玩耍日也被打斷了。丹西的歸來令其他的陪伴只有讓賢。

  兩個小家伙同樣興高采烈。老爸的歸來是叫他們高興,不過,更令他們興奮的還是這麼熱烈,甚至有些瘋狂的場面。從來就喜歡熱鬧的丹虎、丹豹,樂得嗷嗷大叫,手舞足蹈。

  在家門口接過丹虎、丹豹,丹西抱著自己日思夜想的骨肉,左親右親沒個夠。

  「好臭!好臭!」不解風情的兄弟倆,連連搖頭擺腦、捏鼻子、捂嘴巴。

  大熱天里,丹西又這麼多天沒有洗澡,自然是汗酸刺鼻,餿臭滿身。曾浴血而戰的將士們自然不忌諱這個,但兩個養尊處優的小家伙卻對此相當敏感。

  「乖兒子,幫爸爸洗個澡,好不好?」丹西笑著問道。

  「好、好,玩水去噢!」丹虎連連拍掌叫好。

  洗澡時玩水,也是兄弟倆最喜歡的游戲之一。

  「把苦娃和甜妞也叫上!」丹豹卻指著下面正蹭著丹西小腿的苦娃說道。

  注意力都放在兩個掌心寶身上,丹西尚顧不得跟坐騎分享重回軍營的樂趣。

  「好,就依你!」此刻的丹西特別開心,也特別好說話︰「我們幾個一起洗。」

  丹西父子團圓,盡享天倫之樂。

  泡在清爽的浴盆中,看著孩子們逗弄苦娃、甜妞的歡快場景,再回想起自己這些天來的逃亡經歷,真令丹西產生出恍若隔世的感覺。

  自石棺中脫身後,丹西悄悄跑出蠻族軍營,開始按已經拖延不少時間的預定計畫展開自己最後的逃亡之旅。

  或許是過去上蒼作梗太多,後半段的行程相當順利。

  他既沒有走死亡峽谷這一線天的險道,也沒有如伊森預計的那樣翻越斷腸山脈,而是找到昔日用暗記掩好的那條神秘山間岩道的入口,循進入漢諾大草原的來時舊路返回。

  原本丹西以為魯道夫可能透露了這條岩道的秘密,走得極其謹慎小心,不過看來那個聖瓦爾尼內戰敗將並未完全對戈勃特說實話,故而最終一路坦途地從中心穿越了斷腸山脈,到達了昔日的禿鷲巢穴。

  那個想來仍有些後怕的伊森老鬼,此刻要麼坐在大岩石上傻等,要麼梗著脖子挺立在斷腸山頂的風雪中望眼欲穿。

  想到這,丹西就不由得笑出聲來--伊森老鬼,就算你是火眼金楮,恐怕也看不穿斷腸山脈的岩層,發現自己腳下竟然有這麼一條古怪的岩道。

  順著懸崖峭壁,從山腰爬下斷腸山脈南側後,丹西開始向破蠻岡大營發足急奔。

  半路上又遇到一群出來覓食的野驢,為了節省腳力、加快速度,丹西挑選了一只健壯的公驢加以馴服,充作臨時坐騎。

  隨後他打驢飛奔,驢不停蹄地往破蠻岡軍營前進,就有了此前既可笑又歡快,而且極富戲劇性的一幕。

  花了幾大盆水,將全身的汗垢泥團洗淨,留下足以肥田的污水後,丹西又修剪了頭發,換上金光閃閃的戎裝。人要衣裝,此刻丹西不僅全身舒坦清爽,而且神采奕奕、光亮照人,像完全變了個人一般。

  當丹西左手丹虎、右手丹豹,在苦娃和甜妞的護衛下步入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主帥廳堂時,安多里爾、貝葉、凱魯、威達、坎塔、奎爾、尤里奇、索司等人,甚至還包括由謝夫在內,已經在這里守候多時了。

  捕捉到酒鬼軍師的眼神,丹西盡管心情暢快,卻未像其他武將那樣狂歡暴飲。

  丹西並非酗酒之徒,以前因為必須靠酒精的幫助來壓制體內寒毒,故而喜好海飲。現今功力盡復,雖對美酒的嗜好依然不減,但自制力卻強得多了。酒鬼軍師今天也是出奇的克制,淺嘗輒止,一杯酒在鼻子下嗅半天,偶爾抿一小口。

  慶祝首領回歸的歡宴,從上午一直持續到夕陽斜下方告結束。大多數人都是醉醺醺,搖搖晃晃地離開。

  風卷殘雲過後的廳堂里,只剩下丹西、貝葉以及酒鬼軍師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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