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王朝 作者:猛虎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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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g1974rf 2011-6-29 12:27: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2 80173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2-2-5 22:51
第十六集 第一章

    「轟!」

    一聲巨響,為躲避令人作嘔的腥臭,在小屋外面縮著脖子,扭動身體跳健美操御寒的魯道夫,看到丹西狂噴鮮血,撞碎木屋的牆板,倒躍出來!

    趁著伊森因中毒而心神驚懼的瞬間,丹西猛然發力,擺脫了對方魔掌的控制,朝門外飛躍。一股威猛至極的巨力接踵而至,丹西借勢轉向,破牆而出!

    雪地上出現了幾灘燦燦血跡,紅白對比,格外刺眼。

    嘴角、胸前掛紅的丹西,顯得別樣的怪異。滿頭的黑發根根豎起,彷佛一個刺蝟。頭頂上飄著一條小樹般粗壯的筆直的銀灰色氣柱,在勁吹的山風中屹然挺立,一動不動。丹西臉上的表情更是陰晴不定,像在表演變臉一樣,一瞬間寶相莊嚴,一瞬間猙獰可怕,剛才還是流光溢彩,頃刻變成灰暗陰沉。

    相對於臉部表情一刻三變,丹西的內息更是以瘋狂的速度在周身流轉。

    擺脫伊森那如同強力膠一樣黏在自己天靈蓋上的左掌之前,由於兩方都正在丹西的心脈處周圍聚集內力,準備進行爭奪心房的決戰,倏忽分開時,伊森的氤氳黑氣有一小部分未及收回,滯留在了丹西體內。

    丹西自幼練習的是秦教給他的遠東正道內力,而伊森灌入其體內的卻是門派不詳的魔門邪氣,纏身的陰毒之氣已被丹西使計讓伊森替自己去除。

    天靈乃邪惡黑氣入侵駐扎的門戶,心脈則是自身內力最後的防御集結地,體內兩種性質截然不同的內息,從這兩處發祥地出發,都以最快的速度搶佔毒氣消失後空出來的地盤,以圖控制體內的經脈要穴。

    內生之息與外來之氣,一正一邪,性質迥異,難免互相排斥,激涌爭斗,令丹西氣血翻涌,惡心難受。

    恰在此時,伊森於丹西逃離時傾盡全力的一掌,擊在了丹西的氣海處。氣海是內息發源、匯聚和交融之處,目前這里又正好處於兩股內力拚力爭奪的決斗場所。

    伊森這股威力驚人的氣勁來的非常及時,強大的外來壓力,使得兩股內息不得不並肩抗敵。壓迫與反抗,內戰與外侵,在氣海內翻江倒海般匯集,借助伊森這雷霆一擊,兩股迥異的氣息頃刻間融為一體,頭頂上的氣柱也像牛奶里加入咖啡,從乳白變成了銀灰。

    這是一種從未見過的古怪內息,非正非邪,亦正亦邪,一時清爽似冰涼的泉水,一時炙熱如炎炎的烈日。

    這也是一股極其強大的內息,丹西不僅內力盡復,而且猛然間提升了將近一倍。它們就像千萬條鑽入體內的蝌蚪,在全身百骸,五髒六腑間飛速地游走竄動,連丹西自己的精神意念都無法控制得住。又如無數只螞蟻,不斷地噬咬著經絡穴道,令人疼痛不堪。

    丹西跟秦所練的基礎底子就是周天神功,內息每運轉一個大小周天,內力就增長一分。此刻,這股不受控制的內息以近乎瘋狂的速度在體內奔涌流動,一眨眼就是一個周天,一眨眼就是一個周天!

    這可真是要命。心神跟著一個接著一個,刷刷流轉的內息周天運行,令丹西眩暈不已。經絡、氣海、穴道,都脹痛得難受,幾乎要爆裂開來,其痛苦難耐,讓他直欲自行了結!

    其實,任何武功行家一看丹西頭頂上越來越粗的銀灰色氣柱,就知道丹西現在已經走火入魔,收功不住,下場只能是皮開肉炸,全身爆裂而亡!

    解鈴還須系鈴人!

    趁著心台尚自清明的一瞬,丹西提氣如流星般撲向伊森!

    山頂上爆炸般地騰起一片雪霧,霸道至極的勁氣把破損的小木屋徹底摧垮,武功不低的魯道夫也不得不以難看的狗啃屎動作避開刮面而來的恐怖餘波!

    丹西在空中噴出一條十幾米長的血線,身體像斷線的風箏一樣跌到遠處的雪地里。伊森也連退七八步,嘴角更掛上了一條紅柱。

    丹西雖然武功又精進了一個層級,跨上了一個台階,可要跟伊森相比,那還差了老大一截。

    「呵呵。」丹西啞笑著從雪地里緩緩爬起來,右手捂著胸口,一張嘴,滿口都是耀眼的血紅。

    他既像個雪人,又像個血人,身體再受內傷,肋骨也斷了幾根,不過,剛才的奪命一擊,讓失控的內息好歹收住了,命也得以保全。

    「老鬼,托你的福,我身上的毒去掉了,咱們還是談談如何解你身上的……」

    丹西得意的語氣陡然中斷,因為他看到伊森舉起的右掌,上面的食指已經被齊整地削去!

    要說伊森也是背運,遇到了丹西這麼個人質。毛頭岡一戰大耗內力,挾人質瘋狂逃竄和爬山大耗內力,替丹西解毒又大耗內力,要不然,武功處於顛峰狀態的他是不會這麼輕易地讓丹西逃脫魔掌。

    結果,讓丹西逃脫控制不說,還有一小半氤氳黑氣被他奪走,更令自己身中奇毒。

    伊森也是果毅決然之輩,竟然立刻削斷中毒的右手食指,出來捕捉這個狠辣狡猾而又價值連城的人質。

    自己連連中計,對方卻藉機驅除內毒、增長功力,兼利用自己作洛u洛\的引子,避免了走火入魔的厄運,同時還讓自己也受了不輕的內傷。如此的遭際,怎能不讓伊森咬牙切齒,兩眼噴火?!

    剛才這一對掌,伊森也感到這個對手在武功上的修為以及無可限量的發展潛力。惱恨加上忌妒,伊森暗暗下定決心,倘若不能將擒獲此人,變成自己操縱的木偶傀儡,就必須將其除去。既為了仇恨與羞辱,更為了免除後患!

    高手過招,意在氣先,力隨氣至,斗志和氣勢,往往比實力更加重要。

    伊森削指明志,表明自己決心,將丹西囂張氣焰壓下去,實力弱於對手的丹西,則必須奪回這方面的優勢,方才有一線勝機。

    「老鬼,年紀一大把了,還這麼沖動,也不等我把話說完。」丹西嘿嘿地陰笑起來:「所謂散神膏,本來就是一個子虛烏有的東西。侵肌入血,無影無形,除了空氣,上哪找這種東西?一點點特制金粉就把你嚇成這樣,連手指頭都不要了?我勸你啊!別出來混了,回家去抱孫子吧!」

    丹西此話也難說是真是假,可確實能把人氣死,把決斗前雙方的氣勢又扳了過來。伊森的削指明志,變成了杯弓蛇影,草木皆兵般的可笑舉動。

    伊森好不容易才抑制住直沖腦門的怒火,不讓沖動蒙蔽了理智。這樣的一個對手,闖蕩江湖這麼多年來,伊森也是頭一遭踫到。與他的交鋒,不僅是比武,更是斗智斗勇。

    「廢話少說,丹西小兒,你是否自忖能打敗老夫,或者又能從這懸崖山頂順利逃脫呢?」

    藉著說話之機,伊森繼續凝聚內息,力圖一擊必殺,不讓丹西再有逃亡的機會。同時,他也直點要害,丹西的武功與自己仍有懸殊的差距,周邊的懸崖,也讓他無處逃生。

    「嘿嘿,我倆都受了傷,可我卻有外援。」丹西同樣在默默運功,嘴上卻陡然提音:「魯道夫將軍,你我合力殺了這個老賊,我發誓助你復國!」

    丹西此招亦是高明之舉,將本來置身事外魯道夫牽扯進來。能說動魯道夫當然好,即使無法勸說成功,也能讓伊森不得不分神,留下一些餘力以防身後的魯道夫發難。

    此刻,丹西和伊森都受了傷,魯道夫武功不低,他的卷入對於戰局有著不可忽視的影響。

    丹西這句話,也讓魯道夫陷入了極度的矛盾之中。丹西雄兵在握,對自己的復國絕對是一大助力。不過政壇軍界混了這麼多年的魯道夫知道,翻雲覆雨的霸主梟雄,即使是公開發誓,可信度也至少要打個對折,何況在這荒無人煙,再無第四人作證的山頂呢?

    同樣,伊森也絕非好鳥,這些日子的折磨令魯道夫敢怒不敢言,殺掉伊森,他絕對樂意。跟丹西,可敵可友,至少有可能撈到現實的好處,跟伊森,除了受罪,別無所獲。

    不過,伊森這個魔頭的厲害,魯道夫也是領教的,可以說他是被伊森打怕了。兩邊實力差距一目了然,自己卷入戰團,能否改變局面,他實在沒底,更心有餘悸。

    巨大的利誘,恐怖的威脅,在魯道夫心里角力。是幫助丹西還是袖手旁觀,魯道夫無從決斷,彷徨猶豫。

    丹西和伊森可不會等魯道夫表態後才開打,聖瓦爾尼內戰敗將尚自撥拉算盤粒的時候,雪地上的人造勁風再度卷起!

    伊森的腳尖緩緩地憑空脫離地面,再現昨晚懸於半空中的幽靈般場景。他雙臂張開,連襟袍袖隨風鼓動,彷佛一只撲動雙翼的巨大的黑蝙蝠。奪人心魄的黑色氣息開始滾動、吸牽、彌散,恍如天地交匯,雲海蒸騰,將伊森的整個人罩成一個虛幻的流影。

    丹西左足撐身,右足輕點,左手掌,右手拳,兜成一個古怪的弧形護在胸前。作為爭奪天下,征戰四方的霸主,他自有一派君臨天下的風範和遒勁雄豪的氣勢,雄渾的真氣順勢油然而發,充沛全身。

    昨晚目睹了毛頭岡激戰的全過程,今天有過兩度交手,體內還留有對方的氤氳黑氣,丹西對於伊森的武功路數心里也多少有了些譜。

    此人以邪惡如妖孽般氤氳黑氣的為底蘊,內力厚重,但招法卻極為詭異,不擇成例,隨心所欲,奇招怪式,層出不窮。最可慮的是其鬼魅般的身法。借助氤氳黑氣的蒙護,伊森的身影令人無從揣度,亦真亦幻,殊難辨別。

    伊森的黑氣越來越強,越擴越廣,白雪皚皚的山頂彷佛也被這股氣勢懾住,天地間都變得沮喪陰沉起來。

    極濃極厚的黑氣帶來沉重的壓迫感,時光分分秒秒地過去,黑氣也在不斷增強,如蜘蛛織網般遙遙籠罩對手,所有的氣勁都將目標鎖定在那個前襟沾滿鮮血,傲然挺立的丹西身上。

    丹西采取的是一種攻守兼備的姿勢,灰色的氣勁雖然內斂收縮,抵御氤氳黑氣的侵襲,但沿著軀體外緣卻能清楚地看到銀灰色的光芒,令他彷佛披上了一層厚達半尺的銀灰色氣態鎧甲。無論黑色如何彌天漫地,都遮不住銀灰鎧甲的熠熠神光,無論黑色海洋如何惡浪滔天,銀灰色的戰艦都要破浪向前。

    丹西知道,這麼比拚下去,對方氣勢只能越來越盛,從意志上摧垮自己。他勃然拔地而起,以身為劍,直投伊森的氣網!

    這柄銀灰色的「劍」凝起透入骨髓的寒飆,將伊森濃烈的黑色氣浪迫得直往兩邊翻滾開去,層層疊疊的氣網被穿透了一層又一層。

    伊森叫聲好,袍袖飛舞,雙手回收,旋即往前一推。

    團團氣浪化作了萬千勁矢,忽前忽後,忽大忽小,形左實右,或緩或急,以碎石裂金之勢向丹西射去。無堅不摧的氣箭瞄準同一個目標,將丹西周身各處,大小穴道,悉數籠罩。

    無論你如何騰躍躲避,都逃不出氣箭的攻擊範圍!

    眨眼間,丹西身形猱縮,利劍化成圓球。

    圓球騰身而上,沿一條奇異的軌道,似乎轉入一個異度空間,脫離了箭雨的包圍圈。

    這一招,恰恰是跟伊森學的,毛頭岡激戰時伊森正是憑此用右手穿越毒針之網,制住了丹西的要穴,奠定了勝局。此刻被丹西現學現用,更從手臂的抓揪化為全身的運行軌跡。

    飛身升騰間,丹西打出開山一拳,呼地擊向伊森的頭頂。這一拳力道威猛,拳帶身隨,大有一去不返,與敵偕亡的悲壯氣勢。

    遇上如此對手,伊森也斗得興起。雙掌翻出,捧起朵朵盛開綻放的黑色毒花,如同獻花一樣迎上丹西的鐵拳。

    就在兩邊拳掌交接的一瞬間,丹西卻借力轉向,飛身逃竄。

    手緣隱隱腫脹發痛,丹西暗暗心驚,伊森即便連耗真元,內力還是這般駭人!

    伊森順勢跟後追擊。

    丹西選擇的逃竄方向恰恰是魯道夫所站之處!

    「兄弟,交給你啦!」丹西劃一道弧線飄過魯道夫的頭頂。

    魯道夫沒想到丹西把自己當作了擋路石。

    丹西是彈道式躍逃,伊森為加快速度是直線追殺。對魯道夫來說,伊森這只碩大的黑蝙蝠已經鬼魅般撲來,為了保命,他想也不想地左手側擊一拳,右手化掌護身躲開。

    與狄龍同門習藝的魯道夫,雖然武功遠遠不及狄龍,可也有相當的功底,這一拳打的勢若長虹,力道十分強勁。

    當然這一拳,也把魯道夫陷入了戰團。

    雖然魯道夫內心里與丹西聯手對敵的想法已經佔了上風,但他心里的算盤是等二人打得兩敗俱傷時再出頭收拾局面,可丹西這一下,卻被逼得不能不提前動手。

    伊森回身拂開魯道夫擊向自己側肋的勁拳,反手一掃,打得風回雪舞。

    魯道夫不得不腳踏奇步,扭身相避。

    伊森微一凝滯瞬間,丹西已經凌空回轉,化騰出第二道銀灰色閃電,猛撲伊森的後背。

    高手比武,命懸一線,加入戰團再要想脫身就難了,弄不好就是輕則癱瘓,重則粉身碎骨的下場。

    魯道夫知道今日一戰,面對伊森這樣的高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難有第三條路可以選擇。他的兩手同時化成抓撲利爪,迎上伊森的面門,與丹西前後夾擊。

    伊森身形不動,周身氣浪卻卷起漣漪。

    氣浪在瞬間轉猛,四下扯吸,在身前身後激出兩股台風,周邊的風雪,草木大地的靈氣,都彷佛被這兩股台風吸引進來。

    勁氣恍若鋼刀刮面,呈越展越大的喇叭狀朝前後兩人撲來。而伊森的懸身之處卻如同台風的風眼,寂然不動,餘力綽如。

    丹西和魯道夫都是武將,伊森的這股勁浪在他們看來,就彷佛獨身一人面對殺來的千軍萬馬,敵方主將卻在遠處怡然自得地遙相指揮。那種內心的恐懼、孤寂與無助,令人直欲跪地求饒。

    魯道夫連踩曲步,采取的是打不過即逃的策略。不過,任是他步法玄奧,仍被喇叭的邊緣刮上,肋部如遭釘錘的重擊,噴血躍開。

    丹西卻是一意孤行,勢道不改,直撲台風的風眼,意欲擒賊擒王,於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

    霹靂震響,電閃雷鳴,山川變色,神泣鬼號!

    兩人的拳腳硬生生毫無花假地正撼,令他們立足之處的雪層都有些松動,竟掀起一場小型的雪崩!

    斷腸山脈裸露的黑黝黝的岩層,掛出了一道白紗。

    一身銀灰的丹西仍如撞上峰巒的乒乓球一樣帶血彈開,一堵巨崖般的伊森也側退十幾步方止住體內翻涌的氣血。

    由於風眼移動,台風稍歇。

    再受重傷的丹西,此刻已經無力再戰,不過伊森的退撤卻正在他的算計當中,他彈退的方向恰又是往魯道夫的落身之處。

    丹西形影飛動,身在空中,卻如飛鷹捕食般抓起魯道夫的身體,借這一沖之勢,兩人雙雙墜下懸崖!

    雪粒、雪塊劈頭蓋臉地砸下來。在如瀑布一樣流瀉的崩落雪層中,魯道夫以分筋錯骨手法反身抓撓,全身卻一陣酥麻,被丹西的左手按在了百會穴上!

    「啪!啪!啪!」丹西的右手不斷撲打,減緩落勢,連續幾下擊打,終於攀住一塊凸岩。

    魯道夫以為丹西是將自己作為跳崖逃走的肉墊,而丹西其實並無此意。

    跟伊森的幾度交手令他意識到,由於實力上的差距,再這麼打下去只能是徒耗內力,最終力盡而亡。內力的暴增讓他感覺到,對於攀岩而下自己已經可以一試,但伊森身懷著那簡直不可思議的輕身功夫,若明身逃跑,肯定仍無法逃脫魔掌。

    故而丹西拼著再度受傷,搞出一個人造小雪崩,通過崩落的雪層來掩蔽自己逃蹤。

    雖然這也是極度冒險,可總比在山頂上等死要好,而丹西從來就不是等死的人。

    伊森飄身而來,立在丹西攜魯道夫的墜崖處,看著如一匹巨大的白色緞帶奔流而下的雪層,默然無語。

    雪粒飛散,雪塊撲濺,崩落的厚厚大雪層阻隔了他的視線,饒是伊森那神光精湛,魔芒逼人的利目,也無法穿越雪層,探知這兩個人質的蹤影。

    等了有將近一個小時,這場人造小雪崩才得以停歇。極目四眺,崖下是厚厚一層古怪的六月飛雪,平坦的大荒原上杳無人蹤。

    伊森彎腰巡視,陡峭的崖壁上也沒有人掛在上頭。狡猾的丹西看來也沒有玩掛在壁上,等自己跑下山崖再偷偷回到山頂原處的花招。

    兩個人質上哪兒了呢?難道真的掉崖身死,被蓋在雪層下嗎?

    伊森手腳並用,以最快的速度攀岩,飛躥而下。

    到達崖底後,伊森像是一個執著的尋寶者,在方圓數十丈的雪層里到處挖抓,尋遍了也未發現兩人的尸骨。

    怪了?兩個混蛋就這麼消失了?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2-2-5 22:52
第十六集 第二章

    大陸歷九九五年六月二十八日,黑岩城日光毒辣,把人都能曬出油來。

    在這個中央郡的次要戰場上,塞爾王國宰相吉卡斯率六萬塞爾大軍與萬斯率領的黑虎軍團三萬正規軍和三萬莊園主私兵對陣。

    兩邊的領軍人物都是謹慎小心,多年征戰的老將。

    他們這種類型的老將,特點非常鮮明,且是大陸各國軍界的中堅。

    這些人作風古板、遵循道義信條和騎士精神、創新不足、墨守成規、憑經驗行事,因而席爾瓦等年輕一輩又戲稱其為“古董級的舊式軍人”。

    也許是性格不合、也許是由于有他們壓在上面令自己無法在軍職上繼續進步,盡管遭到年輕將領們的嘲謔,但老將們身上也有著許多年輕人不具備的優點。

    這些人沉穩而不浮躁,行事小心謹慎,絕不貪功冒進,有把握維持個六七分勝的局面,就不會冒險去玩“要麼全部,要麼全不”的賭博。他們雖然不一定能想出奇計妙策,但自身破綻也極少,指揮作戰一板一眼、有章有法。

    經年累月的戰場廝殺,令他們耐心十足,無論什麼時候都保持警惕、毫不懈怠,打仗先求自保再論殺敵,先求無過再論有功、先穩守城池營寨,然後靜靜地等候對方犯錯誤。

    踫上這種老幫菜,很難避免常規正戰條件下的死拼硬打,變成純粹的消耗戰。年輕將領遇到他們,與之對壘,有時候完全就是一種心靈上的煎熬,令人疲累不堪。這種滋味,別亞在胡瑪草原上對陣海亞爾大將軍武索時就品嘗過,並有著刻骨銘心的深切體會。

    對付他們,要麼憑借雄厚的實力摧毀之,要麼以非常規手段出奇招妙策擊敗之。可打仗並非每一次都佔盡優勢,而真正的奇計往往又可一不可二,必須結合當時戰場的具體形勢和具體環境確定,不是在任何時候、任何戰場上都能用得上。

    更加糟糕的是,經驗豐富的老將,基本上對于一般的小花招、小伎倆免疫,普通騙局難以蒙騙他們那雙老辣的眼楮。你若這麼做,經常不僅無法令對手上當,反而叫自己露出破綻。

    相反,老頭們長時間耐心守候,其實就是在等待著這種時機,當對方沉不住氣而犯錯誤之日,就是老將們打破僵局,獲取戰功之時。

    回顧戰史,你會驚訝的發現,許多重大戰役的勝負,慘敗其實是失敗方自身的錯誤所導致,而並不見得勝利方的戰略有多麼高明。或者也可以這麼說,勝利方戰略的高明之處正在于小心地保持自身安定,然後耐心地等待對方出錯。

    推陳出新,銳意進取的年輕將領遇上經驗豐富的老將,誰勝誰負雖然難說,但往往能打出賞心悅目,令人拍案叫絕的經典戰役出來。

    可要是兩員水平相近的老將對上了,就難免會變成一場膠著的悶局。

    黑岩城戰場,目前就是這種半死不活的狀態。

    如果僅從人數上看,雙方是六萬對六萬,半斤八兩。不過吉卡斯方面擁有走廊強國塞爾的精銳部隊,而萬斯手下的黑虎軍團訓練尚可但實戰經驗不足、莊園主私兵的戰斗力又很差,雙方在兵員素質上存在相當大的差異。

    萬斯和吉卡斯兩個老頭自然知道如何應對目前這種形勢。萬斯只有千余騎兵,戰斗力又明顯弱于對手,故而不打野戰,收縮于城內防守。

    吉卡斯的任務僅是牽制黑岩城守軍,護衛巨木堡主力部隊後方和側翼的安全。他的部下騎步各半,野戰沒有問題,攻城的兵力卻遠遠不足,故而于城下扎營。兩人都擺好了對本軍有利的戰場,約束手下的好戰將領,非常有耐心等待著對方來攻。

    遙相對峙將近兩個月,兩邊似乎都在伸手召喚對手,有本事你就放馬過來!

    結果誰也不願意吃虧,就這麼僵著,到現在還一仗未打,所有部隊都是滿員編制。這在已經殺得天昏地暗的猛虎自治領各處戰場上,是難得一見的奇觀。

    不打仗並非消極等待,城上城下都在積極地進行備戰,修築工事、建造器械、衛兵日夜巡邏、斥候四處觀測敵情。不過,雙方都是以防為主,折騰來折騰去,也就是個場面熱鬧,沒有誰願意接受在對本方不利的戰場上真刀實槍地干架。

    然而悶局總有打破的一天。

    十天前,因塞爾王國太子拉夫諾生病需要臥床休養,宰相吉卡斯緊急回國理政,塞爾王國大將軍受命茲波林接替他出任黑岩城攻城總指揮官一職。隨行還帶來了自己的一萬親衛騎兵--走廊里大名鼎鼎的“鐵衛縱隊”。

    蟄伏已久的塞爾部隊終于開始了行動。

    茲波林出身平民之家,從普通戰士一直做到走廊霸主塞爾王國的大將軍,每一次軍階升遷都是憑著過硬的戰功,令人心服口服,無可爭議地獲得的。此人膽大心細,戰法剽悍狂野,敢于奮力突進,指揮騎兵尤其有一套。其冒險作風,與別亞有的一拼。

    塞爾王國以騎兵聞名,高層指揮官大多出身于騎將。雖然不同的兵種出身會對指揮官的指揮風格產生微妙的影響,但作為總攬全局的全軍主帥,對多兵種協調運度和配合作戰的能力,是決定一個人能否獨當一面,升任主將的重要考察指標。

    茲波林能夠出任大將軍的最高軍職,其整體籌劃和全面指揮的才華肯定是得到了塞爾王室和軍方的一致認同。他出面指揮攻城,亦不可小視。

    接手城下塞爾部隊後的這幾天,茲波林就不給你講什麼客氣了。原來在城外密集駐扎,監視城內守軍動向的塞爾攻城部隊,開始殺氣騰騰地開赴城下兩公里處環壘圍城。

    原先吉卡斯帶軍小心從事,並未將黑岩城圍死,因為同等兵力下分兵圍困,很容易為敵所趁。他只是駐扎城下,同時派游騎切斷城內城外的聯系,隔絕交通。

    茲波林就不同了,一上來就將黑岩城三面團團圍住。黑岩城南面愛爾恩山的陡壁,雖然護衛了城池,卻也阻斷了城內的守軍南邊出口,因而茲波林放開南方,從東、北、西三面將城池完全包圍,不讓城內軍民有逃脫的機會。

    塞爾部隊環形圍城工事,步兵平均鋪陳,騎兵則集中布列,在東、西、北三面設騎營,置一個萬騎隊。北騎營後,茲波林的本陣“鐵衛縱隊”就置于此處。

    城下部隊連日來不斷修築攻城器械,隊隊兵士在營壘中穿梭來往,一派繁忙的景象。斥候部隊也開始不懼矢石,緊繞著城牆四處轉悠,探听情報。

    付出了數百條性命後,護城壕前的所有障礙物,包括蒺藜、陷阱、尖樁等都被塞爾人清除掉了。時不時有一些小股塞爾部隊從營壘中跑出來進行試探性攻城,沖擊一下城門、用弓箭向城頭部隊表達自己的敬意,同時也探察一下守城部隊的兵力布設的虛實。

    ※※※

    另一方面,在城頭上的戰士自然是打起精神,加周工事,日夜守衛,不敢掉以輕心,同時也用箭矢教訓一下不知好歹的敵軍斥候和試探部隊。

    只是,指揮黑岩城防御的萬斯和他的老部下、黑虎軍團軍團長烏丁不免有些迷惑。茲波林為什麼如此囂張?七萬人馬,圍住城牆已經是捉襟見肘,塞爾王國的大將軍卻仿佛吃定了自己,把黑岩城看做他的囊中之物一般。難道他真的魯莽到要直接來攻城嗎?

    前天茲波林已經清掃了一切障礙,萬斯估摸著對方可能趁熱打鐵,爬牆攻城,結果塞爾人就到此為止,不再動作。

    關于如何防御,守軍內部也出現了兩派意見。

    一派受席爾瓦在巨木堡兩度大捷的鼓舞,要求出城迎擊。他們認為,茲波林的布陣造成了兵力的分散,可以趁其立足未穩,聚集兵力突破城下陣地,擊潰敵軍。

    另一派則主張穩重行事,茲波林願意接受傷亡慘重的攻城戰,就讓他來撞城牆好了。出城迎擊的風險不小,本軍素質弱于對手,加上數十萬聯軍屯兵于數十公里外的巨木堡城下,即使擊潰茲波林,對方肯定將往巨木堡方向撤退,我軍因無法進行迅猛追擊,所得戰果亦將十分有限。

    這種爭論,一般而言是不會有什麼成果的。事情都是有利有弊,有風險也有收益,各執一方意見的兩派,只抓一端,不計其余,自然誰也說服不了誰。

    “暫且緩緩吧!”戰場上的最終定奪者萬斯以最官場化的語言處理了這場軍略之爭。緩一緩、看一看,既可以理解為暫且不動,也可以理解為永遠束之高閣,無論將來怎麼做,都不會自相矛盾。

    從心里頭,他當然傾向于老成持重的做法,但維護年輕將領的尊嚴,不打擊他們今後進言的積極性,保持軍隊的活力,也是主帥義不容辭的責任。

    畢竟,軍隊的將來不能只靠一些暮氣沉沉的老將,重擔遲早必須交到年輕人的手上。故而萬斯必須善用模糊語言,策略性地處理軍官內部的爭論。

    盡管今天烈日當空,但按照萬斯這種老牌職業軍人的作風,無論什麼天氣條件,都必須親自上城頭巡視。

    “真平靜啊!”烏丁環目掃望城下塞爾軍隊的圍城營壘,感慨道︰“茲波林難道真的要強攻城池嗎?”

    “不知道。”萬斯搖搖頭。

    那些不僅把自己的性命系在褲腰帶上,甚至也膽敢把全軍生死置于賭桌上的年輕人,萬斯總是覺得不可理解。為了自己的功勛、頂戴和權力,讓成千上萬的人進行成功概率極小的軍事行動,在紛亂的大陸軍界,這股趨勢似乎越來越流行了。難道自己真是老了嗎?

    “我剛剛將巴爾博的那兩只金雕送走,向獨裁官大人通報了一下這里的戰況。”

    自從兩城被隔斷後,就只能通過兩只可在極高雲層間飛翔的金雕傳遞信息、交流情況了。

    “席爾瓦確實有些本事,就是為人卑鄙,做事不擇手段。你可以笑我迂腐,可縱觀古今,多行不義者或許能得意一時,絕對難以得意一世啊!”下面人的心思,萬斯心里清楚,不過那個紅發小子跟自己的齟齬,卻令他不得不發牢騷。

    “萬斯大人,如今這年頭,是力量的角逐,而不是比拚道德文章啊!”

    烏丁忍不住又開始推銷自己的出城決戰策略︰“席爾瓦雖然水陸連續大捷,卻並沒有解除危機。倘若我們能在城下擊潰茲波林,則與巨木堡形成犄角之勢,令累斯頓河東岸的敵軍首尾難顧,論到功勞,肯定可以蓋過席爾瓦一頭。茲波林平均布陣,分散兵力,全軍鋪開大攤子,縱深較窄,一擊可破,正給了我們一個天賜良機哩。”

    “你們哪,總是向往著一時的榮耀、萬軍的歡呼,卻從來不想想為此要付出多大的犧牲、要承擔多大的風險。”萬斯搖搖頭︰“軍事必須服從于政治。失去世道人心,比軍事上的慘敗還要可怕。這個道理,你慢慢就會明白過來的。至于出城破敵,我知道不是沒有機會。不過,在黑岩城戰場上冒險出擊,對于茲波林是無憂劫,對于我軍卻是生死劫,孰輕孰重,該不該開劫,不言自明啊!”

    烏丁雖然仍有些不服,卻也自知說不動老上司,復歸沉默。兩人沿著城牆行進,邊走邊注視著城下的戰場。

    然而,戰場就是這樣,看似平靜的表面,卻往往潛流激蕩,暗藏著殺機……

    ※※※

    巴維爾和布契諾在一棟農舍後,探頭探腦地窺視著前面道路上的詹魯人據點。

    杜安新官上任三把火,受到蓋亞和蓋蘭首肯的堡壘封鎖網戰術立刻付諸實施。

    小型崗哨、據點、堡壘在中央郡各處鋪開建造,將各處大型軍營、堡壘、騎兵集結地以及道路上的大小驛站連接起來,卡住大小通道、渡口和橋梁,封鎖河岸、樹林、沼澤的出入口,尖樁、籬笆、鐵網等各種工具都用上,將中央郡隔斷、分割成一片片無法連通的大小區域,凡是通行者,都必須經過嚴厲的盤查。

    巴維爾一伙人解救了密爾頓兄妹後,一路奔馳,遇到七八個、十來人駐扎的小型驛站就加以消滅和燒毀,踫上有幾十個、上百詹魯兵鎮守的據點或堡壘就繞道而行。

    幸好中央郡足夠大,平曠的原野尚有不少回旋迂動的空間,加上對腹地處杜安看管的比較松,巴維爾等人才得以不用一路血拼就奔到了這里。

    過了這個據點就可以順路東進,直抵累斯頓河邊的亂石灘。不過,要穿越這個據點又談何容易?

    越往河邊,防守就越加嚴密,往河岸的道路更是杜安重點封鎖之處,即便是這樣一條不是很重要的小路,詹魯人也設了一座將近兩百人的據點卡在這里,兩邊豎起藩籬,弓手和甲士在旁把守。巴維爾手下只有三十來名拉舍爾裔的鐵鏟幫幫眾,攻堅拿下自不必提,偷偷越過或強行闖關,風險也是不小。

    “怎麼辦?這里恐怕是通往河岸邊的最薄弱的堡壘了,要不要等到晚上再從這沖過去?”布契諾低聲問道。

    “太危險。”巴維爾皺起眉頭︰“咱們還是化身商隊,按規矩通過吧!”

    “那要是有人被識破了,怎麼辦?老哥的畫像可撒得整個中央郡到處都是哩。”布契諾看了巴維爾的獨目一眼,語氣里有些擔心。

    “先使金幣,看能不能混過去,萬一不成,再見機行事!”巴維爾拿定了主意。

    ※※※

    攻城的號角在黑岩城下塞爾人營壘各處奏響,軍營里涌出來大批的人。

    萬斯、烏丁以及城頭上的守軍都驚呆了。

    來的不是軍人,而是老百姓,人數有數萬之多,正是茲波林從周圍鄉村抓來的中央郡平民。

    他們的衣衫襤褸、花花綠綠,除了成年男子,也不乏老幼婦孺。這些人手里拿著的不是兵器,而是鋤頭、鏟子、尖嘴鎬等破牆工具,雙手抱著沙囊土袋,推著撞車,身上更沒有任何遮擋之物,浩浩蕩蕩地朝城門和城牆而來。

    在他們身後是塞爾正規部隊,刀槍明晃,防護精良,拿著弓箭,推著投石機和攻城塔,驅趕著前面的平民肉盾前進。

    “禽獸!茲波林這個野蠻人的名字,將永遠釘在恥辱柱上!”萬斯氣得渾身發抖︰“投石機!長弓隊!”

    城內響起淒厲的警號,城頭戒備部隊和駐留城內的各支城防守軍如道道游龍,都迅速地跑上城頭,進入各戰備防區,嚴陣以待。

    所有人,不僅守軍,連平民身後的塞爾士兵們臉上,都有不忍之色。

    戰爭必然帶來對民間的暴行,不同國家、不同民族之間的戰爭尤甚,但像今天茲波林這種以大規模、赤裸裸的驅民為肉盾者,在正規軍間極其罕見,而在野蠻人入侵和流寇作亂時卻屢見不鮮。

    文明世界里各國的軍事交鋒中,存在著一些心照不宣的慣例。殘殺戰俘、驅平民攻城等,都被視作野蠻人行徑,一旦流傳出去,不僅在受害國,中立國、盟國甚至本國的民間,都會遭受輿論的譴責,屬于極其不光彩的行為。

    這不僅與道德有關,更關乎自身的利益。你以此對人,人必以此對你,開此先例者,無法避免他人對本國子民以牙還牙的報復。老百姓心里頭那本帳算得是非常清楚的,他們雖然沒轍,但戳著脊梁骨罵,他們還是敢做的。

    城內的投石機開始轟鳴,布魯斯長弓手引弦發箭,這兩種遠程武器可以避開對城下民眾的傷害,擊打到他們身後的敵軍。不過,對方同樣也可以用遠程武器還擊。

    黑岩城沒有河流經過,只有一條寬深的護城陷壕。由于城頭守軍難以硬下心腸下手,護城壕很快便被平民用沙袋填平了。在背後刀槍的逼迫下,老百姓開始挖磚撬牆,沖撞城門。

    倘若事態這樣發展下去,對于黑岩城的防守將十分嚴峻。

    “萬斯將軍,讓我出城與茲波林決戰吧!”烏丁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直欲跳下去與茲波林拚命。

    “守好城池,命令全軍,向城下……”萬斯幾乎是哽咽著下達命令︰“射擊!”

    為了城內幾十萬軍民的性命,城下這幾萬老百姓只好犧牲了。這就是戰爭中的算術!

    “快去! ”

    萬斯變成了一只狂怒的獅子,向身邊呆若木雞的烏丁和傳令兵們暴吼道。

    老將自己也拿起了一把硬弓,沖到城頭前線,一箭接著一箭地朝遠處的塞爾軍人激射,每一次弓弦的跳動,都意味著一個塞爾人的魂歸西天。

    然而,個體的行為,無法改變集體的悲劇。

    對于箭技遠遜于主將的城頭守軍,也只能飽含熱淚,往城頭下的本國百姓身上投石、射箭、澆油,憤怒、怨恨和噬咬心靈的罪惡感,叫他們的手在顫抖、心在流血,仿佛自身也變成了和敵人一樣的禽獸!

    城下的慘狀更加深了他們的這種感覺。

    可憐的老百姓,沒有武器、沒有盾牌、沒有鎧甲,根本無法抵御,想回頭或反抗,身後的塞爾人又刀矢加身!

    男人在呻吟慘嚎,女人和孩子在尖叫,很多老人干脆放棄一切抵抗和躲閃,跪伏在地上進行臨終前的懺悔和禱告……

    血流成河,尸積如山,城牆前的一切防御物被平民的尸體遮蔽,失去了效用……

    這個時候,就顯示出席爾瓦堅持以主力正規軍防御城頭,堅持專業化守城策略的作用了。黑虎軍團雖然由生于斯、長于斯的本地軍人組成,但畢竟是正規部隊,嚴苛的訓練已經將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這一信條刻入了他們的骨髓,再苦痛、再悲憤,也必須忠實地執行主將萬斯的命令。

    但那些撤入城內的莊園主私兵們,就無法忍受這種折磨了。他們都來自巨木堡周邊的鄉村市鎮,城下的很多老百姓是他們認識的人,看著同村的、同街的鄰里朋友,甚至是自己的親戚,他們怎麼忍心下手?

    這些人的軍紀也遠不如正規軍嚴格,有的連臨時出任軍官的莊園主也不一定使喚得動。面對這種情景,不僅有很多人不執行命令,還有些人沖向城下,打開城門,想把城下的老百姓救入城內。

    萬斯因兵力問題,設防為北門、東門由黑虎軍團控制,西門則交由私兵們防守。三萬人素質再差,守一個城門還是足夠的。按理說,這種布置本身也無可厚非,然而卻未成想由于茲波林的卑劣攻城辦法,導致這里出事!

    一些不服指揮的私兵強行打開西門,見到一線生機的民眾蜂擁而入!

    萬斯見狀,連忙調兵過去彈壓局面!

    然而,還是晚了。

    死中見到一條生路,老百姓自然是拚命往打開的城門里邊擠,打開的城門再也無法掩合上。

    狠辣狡猾的茲波林也早就做好了布設,有數百勇猛的塞爾兵穿上了平民衣服混跡在人群當中。他們夾雜在潮水般入城的平民中,借助這股洪流般的沖勢,開始肆意地進行砍殺,擠住城門,屠戮衛兵!

    這幾百人都是茲波林特意從軍中挑選出來的勇士,武藝不錯、戰斗力強。私兵們不僅戰斗素質低,而且突然遭到“老百姓”的進攻,一時猝不及防,門口的士兵雖然人多,卻極其混亂,竟然抵敵不住。

    在這些塞爾奪門勇士身後,茲波林早已布置了多達四萬的騎兵部隊,其中就包括號稱走廊第一精騎的“鐵衛縱隊”。

    見到門已打開,他們立刻發起瘋狂的沖擊!

    不管是兵是民,不管是敵是友,凡是擋路者,他們通通踐踏、撞倒、砍翻!

    洪大的鐵流飆進如電,很快沖過了城門,朝城內殺去!

    其他塞爾部隊,也在以最快的速度朝這個被打開的缺口前進!

    今天黑岩城的軍民算是領教了塞爾鐵騎的厲害。別看攻城時他們英雄無用武之地,但如今城門洞開,這些部隊的威力就顯示出來了。

    戰斗力不遜于猛虎軍團重甲騎兵的塞爾鐵騎,在城內橫沖直撞,銳不可擋。

    被入城的老百姓沖亂了陣腳,又遭受混在百姓里的塞爾奪門勇士的突襲,再加上防守私兵部隊戰斗素質較差,當失去了城防設施的依托後,他們根本抗衡不了塞爾重裝鐵騎的迅猛沖殺。

    打懵了的私兵們被突得七零八落,甚至無法進行建制的抵抗。他們被分割成東一片、西一塊,在那各自為戰。

    萬斯從北、東兩城門抽調了半數兵力,共一萬五千名黑虎軍團戰士過去援助,也無法挽回局面,被迫節節敗退。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2-2-5 22:52
第十六集 第三章

    巴維爾和布契諾悄悄地跑回去,到一片樺樹林里與候在那里的弟兄們匯合。

    不一會兒,這伙人就駕著兩輛搶來的馬車,出現在據點遠處的官道上。獨眼特征過于明顯的巴維爾裝成一個得病的農婦,用衣服和纏頭布把自己包裹嚴實,帶著兩個孩子躲在車里,其他弟兄們都扮作行商和腳夫模樣,駕駛馬車,護衛兩旁。

    這伙行腳商人到了據點前的通行路口時,前面已經有十幾個民眾在排著隊等待通過,排頭的老者正跟執勤哨官在爭執著什麼。

    “杜安將軍不是發布過通告,關卡通行費一律只收一個銅幣嗎?大前天我從河邊過來探望親戚還只要兩個銅幣,怎麼今天又漲了兩倍,變成六個銅幣了?你們這是中飽私囊!我要去告你們!”

    “老東西,別他媽不識趣!想從我這過,就是這價錢!”詹魯哨官口氣蠻橫︰“不是看你年紀一把,半截入土了,老子早把你當成自由軍團的暴民抓起來了!想過關就交錢,交不起就滾蛋!”

    杜安的廣設關卡、鋪設封鎖網的軍策,也得到了下面官兵們大力配合。為了補貼戰爭耗費,杜安規定過關者必須繳納過路費,而為避免反抗太大,經一番斟酌後,他將費用定在每人每次一個銅幣的標準上。雖然不多,但偌大的中央郡各個被封鎖網隔絕的地區,每天都有無數人進進出出,聚集起來也非常可觀。

    杜安的算盤打得很精,不過到下面人執行起來就難免走樣。各處堡壘、關卡的詹魯官兵,藉機層層加碼,通行一次到底是兩個、三個銅幣,甚至高達一個銀幣,全看鎮守此處的軍官貪欲有多大。

    當然,多出來的錢是不會上繳國家金庫的,而是悉數進了軍官和手下人的腰包。如此,對錢財的渴求,成為杜安的堡壘封鎖網政策得以堅定貫徹執行的真正動力。

    不過,民間的仇恨與對立情緒就更高了。軍人像攔路打劫的盜匪一樣搜刮錢財,本就觸犯了老百姓的利益,把一些原本未曾遭到洗劫殺戮,對戰爭尚持觀望態度的民眾也都推向猛虎自治領的一方。

    老頭兒還在爭辯,一個不耐煩的哨兵一掌將他推倒在地︰“窮光蛋,滾!”

    拉舍爾幫眾有些看不下去了,準備捋袖子,亮家伙!

    黑幫也沒有詹魯軍人這麼黑,還講究個不欺老幼,不逼人太甚呢!

    幫眾的蠢蠢欲動被布契諾嚴厲的眼神止住!生死關頭,可不能因小失大。

    這邊尚在使眼色,前頭隊伍里自有幾個善心的過路人將老人扶起,跟哨兵講講好話,替他繳交了過路費。

    隊伍又開始繼續前進,在布契諾的商隊後面又排上了十幾個過路的百姓。其中有一個削瘦的年輕農夫模樣的人,手里拎著一把  亮的鐮刀,在烈日的輝映下,發出刺眼的白光。

    終于輪到布契諾等人了。

    “干什麼的呀?”哨官斜睨著布契諾,橫聲問話。

    “軍爺,我們是過路的商隊,到河邊收購些魚蝦運到各處去販賣,賺一點辛苦錢。”作為黑幫頭目,布契諾自然知道如何跟人打交道。

    “商隊?”哨官這下來了精神。

    平常通過的都是一些窮的叮當響的農夫、漁民,將荷包里的那兩個小錢看得比命還重,交個通行費都要吵嚷半天。哨兵們很少看到爽快付款的商人通過,油水厚厚的商隊就更別提了。

    “是啊!軍爺。”布契諾笑著點頭說道。

    “這麼大隊的人,還要去盜匪叢生的河邊,該不是化裝成平民的自由軍團暴民吧?”哨官一招手︰“給我搜!”

    幾個哨兵跑過去搜查馬車。鐵鏟幫自有伶牙俐齒的幫眾引導他們查驗,其他的雜貨倒不擔心,要是巴維爾和他屁股下頭箱子里的武器兵刃被發現,那就只有豁出去,強行闖關了。

    “軍爺可否借一步說話。”布契諾笑吟吟地拉上哨官的手說道。

    “有什麼好說……”哨官感覺到掌心的硬物,不動聲色地將兩枚金幣揣入懷里,口風立刻就變了︰“嗯,就依你。”

    布契諾把哨官拉到一旁,附在他耳邊嘀咕著什麼的時候,馬車旁卻發生了爭執。

    哨兵查到巴維爾的馬車時,非要掀開“婦人”罩在頭上、遮住臉蛋的黑帕子。巴維爾當然扭扭捏捏不讓,旁邊的鐵鏟幫幫眾也圍過來勸解。

    “哎呀!軍爺,使不得呀!”布契諾趕緊拽著哨官過來救火︰“我媳婦得了癆蛆病,會傳染的呀!”

    “干什麼呢!沒見過女人哪!”軍官得人錢財,自然須替人消災,何況萬一真踫上個得病的婦人,給傳染上,那可就麻煩大了。

    巴維爾趁機連連尖聲地哼哼,還淌下黃黃的涎液,掛在胸前。那個動手踫過他的哨兵駭得臉色發白,一邊干嘔,一邊趕緊跑回據點去洗手。

    “走吧!快走吧!”哨官擺手示意放行,“商隊”終于繼續啟程。

    巴維爾將食指掛到唇邊,制住車內密爾頓和瓦萊娜的笑聲,他抹去涎液,隔著車簾縫隙四處張望。

    布契諾哼著小曲帶隊前進,手里卻攥著大把金幣。這是剛才跟那個哨官密談時從對方懷里偷到手的。

    打小在街頭上混的布契諾,扒竊雖長久不做了,手藝卻沒有生疏。

    架道籬笆、設個崗哨,通行就要收好幾個金幣,比黑道上收買路錢的車匪路霸還要黑,布契諾干脆來個黑吃黑,不僅將自己行賄的金幣全部取回,還要讓那個貪婪的哨官倒貼。

    這支商隊緩緩前進,尚未完全穿過據點旁所設置的關卡,在他們的身後卻傳來了呼喝與喊殺之聲!

    布契諾心叫不妙,還以為是讓那個詹魯軍官看出來了,定楮掃視,才知道不對。

    剛才排在他們身後的那個拿鐮刀的青年農夫,帶著十幾個農民模樣的年輕人砍倒了崗哨旁的哨兵,闖進緊挨著崗哨矗立的據點里。

    與此同時,據點兩邊的房舍後、樹林里、草叢中也突然涌出大批手持鐮刀、糞叉、鋤頭、耙子的農民,朝著這里撲過來。

    “媳婦兒,怎麼辦哪?”布契諾大聲喊道。如此場面,他可不敢私自做主。

    “臭老公,還等什麼!”五大三粗的“農婦”巴維爾把藏兵器的大箱子扔出來,自己手持一把鐵弓躍出馬車︰“干他娘!”

    鬼使神差地在此時踫上義軍造反。

    巴維爾一看就知道這是一支自發興起的義軍,而不會是自由軍團的將士們組織起來的隊伍。同樣,一看這些人手里的武器和攻打據點的指揮方式,巴維爾也知道,自己這幫人若是袖手旁觀,義軍定然會吃大虧。

    當此之時,巴維爾又豈能躲在一旁看熱鬧?

    果然不出獨眼龍所料,詹魯人固守堡壘非常有經驗。據點里的弓手藉著掩護,向外頭連發箭矢。幾十個衛兵從營房涌出,將沖入院內的十幾個悍勇之徒團團圍住。

    營門正在關閉,要將義軍內外隔斷!

    巴維爾一伙人加入戰團正逢其時。

    布契諾等人將營門死死抵住,巴維爾帶幾個人從窄窄的門縫里硬擠進去,開始砍殺試圖關門的詹魯士兵。

    鐵鏟幫的幫眾以打架不要命聞名紅土城,手里的鋒銳鐵鏟可砸可砍,劈頭蓋臉地朝門衛撲去。

    巴維爾手里的鐵弓更是一箭雙雕,彈無虛發,頃刻間十幾個頂著大門的詹魯人被消滅殆盡。

    據點內的詹魯人派援軍趕過來相救時,布契諾已經將門推開,拉舍爾幫眾一擁而入。

    膀大腰圓的黑幫打手與詹魯甲士們廝殺在一起。

    在他們身後不遠處,成百上千的起義農民不顧據點里射出的箭雨,歡呼著朝據點的大門沖過來……

    ※※※

    一點被破,全線被破。

    就如決堤一樣,大壩坍塌崩裂,無論往里邊投進去多少沙石,都被越涌越多的銀色塞爾騎兵如洪水般洶涌地沖開!

    不管是各莊園的私兵還是黑虎軍團的正規軍,都堵不住這個大漏洞!

    站在城頭上,萬斯也知道局面完全失控,大勢已去。

    援軍不可指望。西門已經失守,突破口被打開,北門加東門的可用之兵只有萬余,其他的都陷入了被動挨打的苦戰之中。

    城防之利完全喪失後,守軍此時無論是在兵員數量還是素質上都已經落于極大的下風。

    按理說,城池攻防戰打到這個份上,守方再無回天之力,他們只有兩條路可選,要麼死守,要麼突圍出逃。然而,此刻,萬斯這位保守的老將卻出人意料地選擇了另一條道路。

    “傳令所有城內巷戰部隊,逐房逐街地抵抗到死!”

    “傳令黑岩城行政長官杜雷佐及屬下所有官吏,立刻組織城內百姓拋家棄產,從東門出逃!”

    “烏丁,你帶一千騎兵隊突破東門封鎖,掩護民眾出逃!”

    “其他所有人在北門集中,隨我出城迎擊茲波林!”

    幾位傳令兵得令飛馬而去。

    老部下烏丁卻含著淚水不願離開︰“大人!請讓我隨您……”

    “執行命令!”

    萬斯臉如鐵鑄,眼冒凶光!

    塞爾鐵騎的厲害,萬斯心知肚明,鐵流已經入城,扔再多的人進去,恐怕也是白搭。

    城陷已難以避免,城破後的屠城是茲波林這頭畜牲的必然之舉。此前萬斯命令手下人射殺城下百姓,他內心已經極度愧疚與悲憤,此刻這位老將也不得不考慮城內民眾的生死,親自帶兵出城反攻,更大限度、更多時間地拖住對手,掩護民眾出逃。而讓烏丁負責保護民眾出逃,也意圖使這個追隨自己多年的年輕部將能多一分逃生的機會。

    ※※※

    茲波林跨在一匹全身烏黑的高頭大馬上,漠然而孤傲,注視著淒慘而勝利在望的戰場。

    黑岩城的北門轟然洞開!

    萬斯左擎帥旗,右持寶劍,親自帶領一萬四千名黑虎軍團戰士自北門撲出,逕直向茲波林的本陣發起沖鋒!

    因仇恨、恥辱和怒火,這些戰士幾乎人人都成了奮不顧身的死士!

    “老古董,這時候才從烏龜殼里鑽出來決戰,是不是有些晚了。”

    茲波林冷哼。

    雖然嘴上不屑,但萬斯不守不逃,反而撲出來反攻的這一狠招,也大大出乎茲波林的意料。

    對方這麼做,正是覷準了塞爾攻城部隊兵力不足的弱點。

    茲波林以七萬對六萬的微弱優勢就敢攻城,且憑其大膽狠辣佔據了優勢,取得了戰場主動權,但可用之兵亦很緊張。

    本次攻城,他絕不是如築壘圍城時那樣平均布兵,而是通過戰前調度,形成了西重東輕的格局。在重點突破的西門,茲波林放置了四萬騎兵和七千名步卒的雄厚兵力,東門外僅派三千步兵牽制對手,北門外則由自己親率兩萬步兵居中策應。惡毒地賺開了黑岩城西門後,四萬鐵騎已經自西門殺入了城內,城外除三萬步兵外,再無其他預備隊可用。

    萬斯此刻沖出來破釜沉舟,直撲本軍主陣,要拚個魚死網破,也難說不會擒賊擒王,上演戲劇性的翻盤。

    茲波林雖然為人無行,但同樣是一位軍功赫赫的猛將,他知道,這種形勢下絕不能退讓。因為主將本陣潰退導致全軍組織渙散、士氣崩塌,最後反勝為敗的例子數不勝數,這種事情,絕不能在自己的身上重演!

    帥旗搖動,茲波林命令東西兩側的部隊立刻暫停攻城,從左右合擊對手。

    與此同時,他也催動戰馬,親自帶著本陣兩萬戰士對撲而上︰“殺死萬斯,就是今日首功!沖啊!”

    攻佔城池,首功一般都授予第一個入城的勇士。他不僅可以獲得巨大的榮耀、軍職的提升,而且在賞金、房宅、美女等戰利品的挑選上也具有第一優先權,連主帥亦要禮讓。

    這是塞爾王國為鼓舞戰士們奮勇攻城而確立的悠久的軍事傳統,如今茲波林將破城的首功定為殺死萬斯,自然具有極大的激勵作用。

    一邊是視死如歸的將士,一邊是為功勛而瘋狂的武夫,一邊一萬四千,一邊兩萬,兩方主帥的親衛中軍,凶狂地撞在了一起!

    一場城池攻防戰,最後的決戰卻演化為在黑岩城北門城牆下的野戰,也確實出乎任何人的意料。

    戰爭使人瘋狂,兩方的戰士都已經進入了“血醉”般的瘋狂狀態!

    尸體的腐臭和飆濺的血腥,仿佛變成了烈酒似的醇郁濃香,讓人迷醉其間,饑渴的“酒鬼”們為了從敵人身上飽飲這瓊漿玉液般的“美酒”而進行著瘋狂的廝殺!

    他們的眼中已沒有別的,甚至可以說看不到任何東西,連自己的安危也完全置之度外,只盯著前面那些不斷運動著的有生命的“酒壺”,要用手里的刀劍,揭開封條、砸爛這些“壇壇罐罐”,讓紅彤彤的葡萄酒漫溢田野,祭祀大地,奉獻上蒼!

    酒壺在一個個地破碎、崩裂、倒下,美酒在飆射、噴涌、流淌。除了腥烈的匯成溪流般的美酒外,神的聖壇上更擺上了無數互相宰殺的羊羔作為祭品。隨著時光的流逝,無數的羊羔還在爭先恐後地往祭壇上爬。

    作為今天的酒場上的兩大海量之人,茲波林和萬斯都在盡情地豪飲,互相比賽,看誰最後才醉倒在地。

    戰場上的記錄不斷地被刷新。

    萬斯“酒興”大發,他健步而行,手中長劍翻飛,每一劈、每一刺,塞爾“紅酒”都像噴泉一般涌出,傾瀉在老將軍的臉龐、髯須和胸前。

    茲波林同樣是豪情勃勃,他騎馬馳騁在鮮血如小河般流淌的戰場上,手中的戰刀如一枝長柄瓢,每一次彎腰劈砍,都能舀起一波紅紅的黑虎“酒浪”。

    手下的戰士們亦不甘落後,他們奮勇爭先,捉相“對飲”,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盞。你的長矛捅進了前面“酒壺”的肚子,正為此而高興,身後卻回敬過來一把長刀,把你這個“酒壺”攔腰砍成兩截。

    還有很多人在喝“交杯酒”,攜手為土地神奉獻美酒,雙雙共赴黃泉。

    也有少數酒量小的人,受不了眼前血腥場面的刺激,彎腰捧腹當場嘔吐,成為酒場上其他酒客們攫取血酒的最佳下手對象。

    豪飲中的吆喝聲,震天動地!

    一人拚命,萬夫難當。相對而言,萬斯和手下人因為對方手段的卑劣,袍澤兄弟、鄉親父老所受的苦難,不消滅敵酋就必然喪命的緊迫形勢,他們尚未開飲,眼楮就已經紅得像火球了。

    在戰場上,他們更加瘋狂、更加玩命,其嗜酒如命的海量令茲波林手下的精銳親兵也感到驚怖,他們開始在正面的拚殺中逐漸佔據優勢。

    不過塞爾人同樣是見過沙場血戰可怕場面的老手,他們的拚命抵擋,令萬斯一方的優勢不可能迅速變成勝勢。

    接到茲波林的命令,塞爾人的兩翼部隊,西側七千步兵、東側三千步兵,也立刻暫停攻城,向北門外的中央戰場處調動,試圖包繞合擊萬斯部眾。

    就在此刻,黑岩城的東門也打開了,烏丁率一千黑虎軍團騎兵殺出,截住了東門三千塞爾步兵,與其攪殺在一起,防止這支部隊側擊萬斯肋側。

    在這支騎兵隊的身後,杜雷佐和黑岩城的官吏們帶著大批城內居民,舍棄家業,攜帶細軟或者干脆啥都不拿,從東門沖出來,向鄉村野外四散逃竄。

    黑岩城攻防戰,最終演變成一場城內城外同時開打的大混戰。

    城內,四萬塞爾重甲鐵騎自西門洶涌殺入,各支私兵和萬余黑虎軍團戰士雖然處于極大的劣勢,但仍咬著牙奮力抵擋,利用民宅巷院,逐尺逐寸地與侵略者進行著爭奪。

    北門外,萬斯的一萬四千步兵與茲波林的兩萬步兵瘋狂對攻。東門外,烏丁的一千騎隊與三千塞爾步兵攪殺一團。

    由于西門入城的騎兵得不到後續部隊的支援,巷戰的前進速度有所減緩,東門外的塞爾軍又被烏丁的騎隊纏住,這兩項因素使得城內的市民有時間在行政官吏們的組織下,攜妻帶子、扶老抱幼,號哭著沖出東城門,向四面八方豕突狼奔。

    而此時,茲波林手里再無剩余武裝力量可供投入,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股逃難狂潮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發生,令勝利後的戰果大打折扣,無從阻止。

    西門的七千步兵終于趕了過來,從側翼切入了萬斯的中軍部隊,憑藉著兵力上的優勢,並且從兩面合擊對手,北門外的不利局勢開始被茲波林一點點地扭轉過來。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2-2-20 12:00
第十六集 第四章

    烏丁和手下騎兵如一條金色的怒龍撲進了銀光閃閃的塞爾軍陣之中,左手的騎盾護住戰馬,右手的重劍瘋狂地揮砍,濺起一排排紅浪。

    城內巷戰和北門外野戰都是危若累卵的局面,只有此處戰場黑虎軍團處于上風。不過,塞爾人雖然以步抗騎,形勢不利,但人數卻多出對手兩倍,戰士又都是走廊軍事強國里身經百戰的精銳老兵,絕非一沖即潰的孬種,盡管處于劣勢,卻仍然咬著牙頑強抵抗,奮力保持整體陣形的完整。

    只有迅速擊潰眼前的敵人,才能趕過去援助老上司萬斯,爭取那不及萬分之一的一線勝機!

    烏丁暴喝著催馬狂進,身後的騎兵戰士緊跟其後,縱橫馳突!

    然而,勝利女神最終沒有對守軍展露笑顏,茲波林手下的王牌精騎--鐵衛縱隊經歷一番苦戰後終于穿透了小半個城區,自西門殺入又從北門殺出,直撲萬斯中軍的後方!

    戰局再也無法扭轉了……

    “您就是巴維爾軍團長?”看著眼前一身可笑的婦人裙釵裝扮的獨眼大漢,青年農夫異聲道。

    “如假包換。”巴維爾也不怕“春光”外泄,雙掌撕開衣襟,露出里頭的勁身短裝。

    剛才的戰斗發生的太突然,戰場上救兵如救火,巴維爾老哥也顧不得改裝易容就沖上來廝殺了。

    也幸虧他的援兵到的及時,若是等詹魯人閉嚴營門、據壘死守,這四五百拿著農用生產工具、身上沒有盔甲、手上沒有盾牌的義軍,估計連據點都靠近不了,就會悉數喪身于箭矢之下。

    “血鐮社卡文。”年輕人敬服地點點頭,將飽飲詹魯人鮮血的鐮刀插入腰間。

    入侵聯軍的倒行逆施等于是在整個中央郡的地面下處處埋下雷管炸藥,只要有人敢挑頭,願意充當導火索,就能引發猛烈的爆炸。自從珍妮死後,卡文就揣著那柄鐮刀開始了自己的復仇之旅。

    一個月來,卡文從令人心碎的靈石谷起步,在中央郡到處流竄殺敵,身邊志同道合者也越聚越多,組成了民間義軍血鐮社,消滅了詹魯士兵近百人。

    由于血鐮社的隊伍已經壯大到了四五百人之多,軍需與武器極其匱乏,卡文選定了今天對這個詹魯人的小據點下手。不成想在這里遇上了巴維爾一伙,並幸得他們施加援手,扭轉戰局,並肩戰斗,一舉攻克了詹魯人的堡壘。

    巴維爾將布契諾等人介紹給卡文,卡文亦將手下骨干介紹給巴維爾,雙方就著據點的地窖里搬出來的烈酒對飲,都大感意氣相投,相見恨晚。

    自由軍團的文書密爾頓吃力地扛著一把比他還高的大劍跑過來,像模像樣地施一個軍禮,將自己妙筆書寫的一紙戰況通報遞給巴維爾︰“稟報軍團長大人,這是繳獲的戰利品清單,請你過目!”

    稚聲稚氣的嗓音加上一本正經的神態,把巴維爾、布契諾等黑幫成員、卡文等血鐮社義軍全逗笑了。

    巴維爾忍住笑,鄭重地回禮,接過手里的清單。

    卡文笑著撫摸密爾頓的小腦袋︰“把劍交給需要它的叔叔伯伯,趕明兒我叫血鐮社的鐵匠給你打造一副小鎧甲、一把好劍和一具好盾牌來換,怎麼樣?”

    “遵命!”密爾頓行一個標準的軍禮,隨後又有些不舍地摸著那把大劍︰“你可要說話算話,不許抵賴哦。”

    “放心吧!我做擔保,卡文叔叔不會騙你的。”巴維爾夸張地拍著胸脯道。

    “軍中無戲言!”密爾頓放下心來,又行個軍禮後跑出去了。

    妹妹瓦萊娜正抱著一罐糖果在門口朝他招手呢!

    孩子們走後,才輪到正話。

    “這個據點是血鐮社的弟兄們打下來的,戰利品當然也歸你們所有。”巴維爾笑吟吟地將清單遞給卡文。

    “軍團長這就見外了,卡文知道自己的斤兩,沖鋒陷陣我不怕,指揮謀劃卻早感力不從心。我和手下的弟兄們早就仰慕自由軍團的戰功,更敬佩各位英雄的氣魄情懷,只要軍團長不嫌棄,今日開始,血鐮社就並入自由軍團!”

    “好!”巴維爾也是當仁不讓,端起酒盞︰“在打擊侵略者的問題上,不分尊卑高低,也無須客套禮讓!今兒個開始,血鐮社加入自由軍團,組建血鐮大隊,卡文先生就任大隊長!”

    眾人都舉起酒盅,轟然允諾。

    “都已經是自家人了,這些武器裝備和軍用輜重,就是血鐮大隊的了。”巴維爾坐下後,將戰利品清單遞給卡文︰“想殺死豺狼,光憑燒火棍可不行,得準備快刀利劍。這些東西,好好給弟兄們武裝起來吧!”

    卡文這時才不客氣地照單全收,他手下那支以農夫為主的義軍,裝備非常簡陋,的確需要好好武裝一番。

    “軍團長,您看這場大戰,我們能打贏嗎?”敘了一陣後,卡文終于將埋存于心底的話問了出來。

    “你說呢?”巴維爾揚眉反問。

    “像密爾頓這樣的孩子都拿起武器抗敵,我們若還不贏,那真是沒有天理了!”卡文攥緊了拳頭︰“我所到之處,十個老百姓里有九個痛恨詹魯侵略者,有五個人只要給他武器就願意跟我們上陣殺敵。可現在,我們手里頭缺的就是武器裝備,少的就是糧食物資。

    新任的詹魯衛護大將杜安又在全郡各處建堡,編蜘蛛網,即使我們這些鐵了心跟詹魯軍隊拚命的人,也感到束手束腳,活動不開,簡直是寸步難行。就像今天,不為別的,就為一點糧食和刀劍,就必須進行犧牲很大的攻堅戰啊!”

    卡文的疑問也是淪陷區無數民眾心頭的疑問。猛虎自治領四境受敵,在主戰場上都處于劣勢。尤其是中央郡戰場,入侵軍看上去強大無匹,雖然正面戰場上的將士們奮勇拚殺,絕不認輸,但前途仍然岌岌可危。

    民間的仇恨是已經激起來了,但還必須讓他們看到希望,增強信心。

    假如對最後的勝利沒有信心,反抗精神再強的人也難免頹喪消沉,最後墮落為綿羊般任人宰割的順民。

    “卡文先生,您說的不錯,失去了民眾支持的軍隊,無論多麼強大,都擺脫不了覆亡的命運。”巴維爾沉吟片刻,開口說道︰“民間的抗爭,一般而言持久而殘酷,只有隱忍多時,不斷積小勝為大勝,付出巨大的犧牲,才能換得最終的勝利,何況現在我們又遇到了杜安這位善于造烏龜殼,到處織線拉網的敵將。”

    “不過,目前的中央郡戰場與以往的民間起義都不相同,我們有強大的政權給我們撐腰。席爾瓦獨裁官率領強大的正規軍在巨木堡與聯軍交鋒,吸引了侵略者的主力,杜安手里的兵最多不過十萬,在中央郡鋪灑開來,能機動的也就五萬。通過累斯頓河的水道,巨木堡的糧食和武器能經由蛟龍軍團的戰船源源不斷地補給我們,富有戰斗經驗和指揮才能的軍官,也將補充進我們的隊伍。”

    “杜安以為我們會一直堅持游擊騷擾,殊不知有了這些條件,我們可以更快地轉換角色,進入更高層面的戰斗。擊敗杜安,斷絕了敵人前後方聯系、恢復淪陷區的土地,囤積在巨木堡周圍的聯軍,就將成為無根之木、無源之水,不戰自潰。”

    “當前的要務,是更廣泛地分發武器,喚醒民眾,積聚和壯大自己的力量。時機成熟的時候,我們將與侵略者清算總帳,敵人的蜘蛛網等于作繭自縛,他們蹂躪過的土地將掩埋他們的尸骨!”

    “只要咬牙再熬一段時間,我將發出自由召喚令,所有的戰士都將在和平鴿旗幟下匯聚,再強大的敵人將在我們面前瑟瑟發抖!相信我,那一天,已經不遠了!”

    巴維爾的話,不僅讓卡文、布契諾看到勝利的曙光,他自己的獨眼也閃動著熠熠的神采!

    殘陽如血。

    落日不舍地看著剛剛結束噴濺與自己同輝共色的“美酒”的戰場。

    黑岩城北門外,萬余猛虎自治領出產的“酒壺”抱著幾乎同等數量的塞爾產“酒壺”,支離破碎,雜亂地鋪陳在戰場上。尸身上開始干涸的殷紅血跡在慢慢地轉為紫黑色。

    滿身血跡,右肩挨了一劍的茲波林提著萬斯的頭顱,傲慢地掃視著戰場。以數倍兵力圍殲萬斯手下這支不要命的黑虎軍團步兵,塞爾人付出了幾乎同等人數的代價,並且從上午一直殺到此時方告結束。

    代價還遠不止這些,由于萬斯中軍部隊的誓死頑抗、烏丁騎隊的殿後掩護,使得有將近半數市民得以從東城門逃脫,疏散到鄉間野外。

    城外的戰場已經平息,城內還是火光沖天、喊聲陣陣,激烈的巷戰仍在進行。絕大多數城區已經落入了塞爾人的手中,但一些守軍和民眾還分散在各處進行著負隅頑抗,絕不投降。

    茲波林舉起今天最大的戰利品--敵方主將萬斯的頭顱︰“全軍入城!屠城十日!”

    塞爾大軍一擁而入!

    所謂禍不單行,當北方主戰場上丹西遭人脅持失蹤,被迫匿跡逃亡的時候,南部中央郡主戰場上的黑岩城也在一日之內被塞爾王國大將軍茲波林攻佔,萬斯和絕大部分將士戰死沙場,只有黑虎軍團軍團長烏丁帶著數百騎兵得以逃生。不過他們也救出了半數市民並重創了攻城的塞爾部隊。

    軍民的不屈反抗,招致了塞爾軍隊的大肆屠城,黑岩城處處濃煙滾滾,櫛比鱗次的房屋民舍燒成了通頂紅,整座繁華的城市變為一具巨大的棺材,一座人間的活地獄……

    “呵!歇一會吧!”魯道夫喘著粗氣道。

    “繼續走!”丹西疲憊地咕噥著︰“我再也不想見到那個老妖怪了。”

    打斗時候可以忘記一切,奮不顧身、視死如歸,可打完之後,那個伊森詭譎奧妙的武功,幾乎就是無懈可擊,到現在丹西回想起來,仍然感到害怕,甚至有些心驚肉跳。

    昔日威風八面的領主和大將軍,如今成了失魂落魄的逃難者。

    他倆既不是在綠草茵茵的大荒原上,也不是在白雪皚皚的斷腸山脈頂部,而是在一個大岩洞里逃竄。

    昨日在雪崩中攀壁下山,丹西不是順勢下退而是沿壁橫行。其實,他心里頭還是想玩逃而後返的游戲,倘若如此,可能就正好被伊森擒個牢實。

    也是天無絕人之路,雪粒迷眼的兩人亂爬亂躥,闖進了一個禿鷲的巢穴。

    禿鷲一般喜歡在懸崖的岩縫里築巢,而丹西他們闖進的這個禿鷲巢也相當大,可容兩人勉強藏身。丹西和魯道夫鳩佔鵲巢,把可憐的禿鷲媽媽和她的兩個孩子趕走,霸佔了這個懸于半空中的安樂窩。

    丹西連連與伊森硬拚實架,雖然毒去功復,但連續地像吐痰一樣吐血,加上雪崩中的搏命逃生,至此已經是精疲力竭。

    魯道夫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受傷輕一些而已。

    兩人想找點禿鷲蛋補補身子,卻意外地發現了鷲巢後的岩壁很松,伸手扒開一看,正是一個僅容一人爬入的小洞口。

    兩人魚貫爬入,回身堵好洞口,然後小心地打燃火摺子,點起火把,才佝僂著身子繼續前進。

    洞口開始較小,隨後越來越大、越來越開闊,竟是別有洞天。

    半山腰里突然出現這麼一個岩洞,確實令人不可思議。這絕不是一條簡單的天然岩洞,甬道既闊且長,朝下傾斜,曲曲折折,大致往東延伸。

    “走了半天,怎麼還沒有到頭啊?”魯道夫嚷道。

    “唉!餓死老子了。”丹西也嘆了口氣︰“除了石頭和灰塵,什麼都沒有。”

    一路上走走停停,從昨天到今晚,幾乎兩天下來就靠生吃幾個營養豐富的禿鷲蛋充饑,平時衣食無憂的領主和大將,如今卻為了肚皮發愁。

    這個岩洞里雖然隱蔽安全,無虞伊森的追捕,可要找到食物也是沒有可能,甚至連老鼠都沒有發現一只。

    走著走著,兩人眼前豁然開朗,竟然有一個可容上千人的大廳。

    大廳的一角掛著無數鐘乳石,滴滴答答的濁水順著根根石柱滴下來,其他各壁都是嶙峋的岩石,凸凹坑窪。這些岩石都是暗紅色,在這種光線黯淡的地方更顯得陰森怪異。

    空氣中也彌漫著一股很淡很淡的血腥味道。丹西和魯道夫都很熟悉這種味道,打掃堆尸如山的戰場時就能聞到。當然,廝殺後的戰場,血腥味比這里濃烈多了。

    大廳中正是同一類型的氣味,只是這里像一座塵封的歷史博物館,悠遠的年歲已經將昔日的屠宰場變成了空洞洞的大廳,可能存在的腐尸和骸骨,也已經散作了灰燼塵埃。唯有空氣中的元素分子,提醒著兩位冒失的闖入者,這里曾是不知哪個年代的前輩們,拋頭顱、灑熱血的神聖殿堂。

    兩人都無心再跑,藉著休息的時刻,兩人都盤腿打坐,調勻內息,自行運功療傷。

    丹西修練的是秦教給他的周天神功。此功確實奇妙,運轉一個周天,不僅增進內力,而且療傷化淤、生肌健體、強筋正骼。不過,這種功夫能同時帶來精神和身體的雙重愉悅,令練功者歡暢迷醉,也易于讓人如吸食毒品一樣上癮。修練此功必須懂得適時收放,防止走火入魔。

    在山頂的木屋里已經假伊森之手替自己驅除了內毒,丹西可以順暢地運氣練功。不過每次運功休養的時候,他都必須小心地控制著運功速度,運行一百八十周天後,就立刻收功停歇。

    自從內息混入了伊森的氤氳黑氣後,雖然它們已經融入氣海,化為自身所有,但丹西仍然感到里面蘊含的一股邪意。每次運功時,它們都會不自覺地催促自己加快速度,追求極致的快感。

    有它們在里邊鬧騰,丹西必須加快培植自身內息,壯大正道真氣的力量,努力地駕馭和控制它們,方可抑制這種沖動,避免走火入魔的下場。

    休養恢復了一段時間後,兩位難兄難弟的精神都好多了。

    “丹西領主,你說這個伊森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呢?”

    “鬼知道。”丹西聳聳肩膀,迎上魯道夫的視線︰“真的只有鬼才知道。在我看來,他完全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只鬼。”

    在這一點上,丹西倒沒有說謊。伊森的武功修為在很多方面完全突破了作為一個人能達到的極限,其所作所為又跟神完全搭不上界,以鬼相稱,最貼切不過。

    “那他這只鬼到人間來想要干麼?”

    “還不是來逮我?”丹西說道︰“無論跟威達還是安多里爾的談判,最終都是想要把我引出來。老鬼用殺掉戈勃特、出售萬消丹等我們無法拒絕的誘餌,又提出我方基本上不能接受的條件,叫威達和安多里爾都無法作主,只有我出面談判才能定奪。老鬼雖然順心遂意地擒獲了我,嘿嘿,卻沒有想到,最後除了掉根手指頭外,什麼也沒有撈到。”

    兩人都不由得大笑起來,笑聲在廳內回蕩,充滿劫後余生的快意。

    笑完之後,兩位難兄難弟又得爬起來動身,繼續自己的逃亡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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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集 第五章

    席爾瓦愁眉緊鎖,手里拿著情報人員送來的,那份似乎重逾千鈞的血淋淋的黑岩城戰報。

    “匯報領主了嗎?”

    此刻,千里之外的席爾瓦自然不知道他們的丹西領主仍然在黑忽忽的古怪岩洞里餓著肚皮找路。

    “接到戰報後,我就立刻轉發領主了。”甦雷說道。

    “嗯!”席爾瓦點點頭︰“別亞將軍大概何時抵達?”

    “帕維亞族長來信,預計別亞將軍及其部下將于後天坐運兵船入城。”克魯斯回答道。

    “陀比恩先生,工程進度如何?”

    “已經基本完成,當然還有一些細部仍需加固和修繕。”

    “辛苦了。”

    “哪里、哪里,我只不過指手畫腳而已,談不上什麼辛苦。”陀比恩道︰“真正辛苦的是幾十萬市民,是他們一個多月來日夜不停地操勞,才能有今日的成果。”

    “查理軍團長,水師的配合守城任務就由阿爾古、赫辛兩人承擔,你今晚就帶一支艦隊出發,給我沿河搜一遍,一定找到那個獨眼龍。我有重要命令要你親口傳達!”

    “是!”

    “喜巴哈魯,勞爾鎮的事辦妥了嗎?”

    “回大人,沙加先生沒有答應。我昨天已經下令按第二套方案行事,估計這兩日就會有回音。”

    “那就趕緊,別婆婆媽媽的,辦事講究點效率!”席爾瓦轉過頭去︰“丘根將軍,城下有何異動?”

    “還是在那吹吹打打,只听雷鳴,不見下雨。”

    “別掉以輕心,明後天我估摸著蓋亞和習博卡二世就會卷土重來。”席爾瓦的臉色變得異常嚴肅,口氣更是惡狠狠的︰“守城之戰,無論敵人使什麼招數,不管是掛著萬斯的人頭,還是驅趕民眾攻城,都必須緊守城門,不得有失!未經許可,所有私兵不得登城臨戰,巨虎軍團和紅虎軍團將抽調將士出任監軍,與現有指揮官共同負責指揮。所有人,不論兵民,都必須听從指揮、服從命令,否則立斬無赦!”

    “遵命!”

    ※※※

    犬聲狂吠,火龍點起,勞爾鎮平靜的夜晚被打破,一隊隊的詹魯士兵在街道上穿梭往返。

    “開門!快開門!”民宅的門被敲得山響。

    “軍爺,怎麼回事?”閉門隱居于此的沙加騎士的堂佷薛司,提著燈籠,戰戰兢兢地把大門打開一道縫,小心翼翼的問。

    “剛才有暴民殺我軍官後逃竄,我們奉令搜查全鎮住宅!”

    一隊詹魯兵一腳把門踹開,沖進院子來。

    “你們干什麼?!”

    年逾九十的沙加騎士雖然身子骨遠不如年輕時硬朗,但耳聰目明,听得異響,跑出自己的房間來看個究竟。

    “沙加先生,我們奉命行事,全鎮搜查逆賊,得罪處還請擔待!”一名詹魯中隊長出來說話道。

    作為閃特元老,沙加是全大陸軍界少見的古董級人物,詹魯軍人再無恥,對他還是必須保持一些尊敬的。

    “擔待?五天一查,十天一搜。”沙加顯然有些惱火︰“老子打了一輩子仗,帶了一輩子兵,有你們這樣擾民的嗎?”

    “老前輩,今晚確有暴徒殺死我兩名官兵,往您住的這個地方逃來。”看到沙加橫在內堂門口,詹魯中隊長也只得再次鞠躬道︰“我們也是奉命而為,您也知道我們這些做下層軍官的難處,還請您多多配合。”

    沙加冷哼一聲,走回房去。

    擋路的石頭讓開了,詹魯中隊長連忙招手︰“快,到各處搜搜!”

    詹魯士兵沖往各處房間搜查。沒有人注意,這隊人中竟然有一個詹魯兵直闖沙加的臥房。

    “干什麼?我的房間你也敢搜?!”

    “啊!”

    沙加憤怒的聲音之後就是一聲慘叫。等薛司和詹魯中隊長趕到時,老頭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

    老人身上插著一把詹魯王國的軍刀,臥房里一片狼藉,一個抽屜半開著,里頭的金幣都不見了,還有兩枚散落在地上,而那個犯事的詹魯士兵卻已經不見了蹤影。

    “詹魯兵……”沙加話未說完,就咽了氣。

    ※※※

    “他奶奶的,總算是出來了。”丹西非常不滿地嚷道︰“可怎麼是在斷腸山脈的北方!”

    沿著神秘的山中岩道逃跑,丹西和魯道夫自岩洞大廳沒有跑多久便找到了出口。兩人不由喜出望外,這段找不到食物的黑暗旅程總算是完結了。他們沖出來一看,已經到達了斷腸山脈一個隱秘的山腳處。

    此刻已經是凌晨時分。于野外辨認方向、確定位置是職業軍人的基本素質和要求。丹西和魯道夫很快就確定,他們的立足處正是斷腸山脈北部的漢諾大草原——竟然踏進了游牧民族世代孳息生養的老巢!

    危險增大數倍,路程更遠了很多。兩人目前的身體狀況不適合攀登懸崖,更擔心那個恐怖的伊森在山頂守候。可要是走路回去,必須順著斷腸山脈的山腳向東走,穿過死亡峽谷,然後折返向西,兜一個大圈子回家,途中除了要經過那個極易遭到埋伏的死亡峽谷外,還需要繞過蠻族聯軍的軍營。

    各處戰場等待著他回去運籌帷幄,幾十萬弟兄等待著他回去指揮,可愛的丹虎、丹豹等待著他回去撫養教育,你說丹西能不心急如焚嗎?可如今,事情已經注定,這條鬼山中岩道也不肯賞臉,丹西罵完後也只有逆來順受。

    “去搞點吃的來。”將洞口小心地用石塊掩藏好之後,丹西喘吁吁地說道。

    把覓食的任務交給魯道夫之後,丹西自己坐下來運功療傷。

    夏季的草原生機蓬勃,魯道夫跑出去很快就獵到了一只羚羊,拖了回來。

    等他打燃火石,開始將一只整羊架在火堆上烤出誘人的香味時,丹西依然沉醉在周天神功的迷離暢意之間。

    自身內息與毒龍子陰毒之氣長達數月的持久戰、伊森的氤氳黑氣清除毒龍子陰毒寒氣的驅逐戰、自身內息與伊森氤氳黑氣在心房處的對峙攻防戰,以及滯留體內的氤氳黑氣與自身內息的爭霸內戰,這連場的大戰令丹西的經絡穴脈吃盡了苦頭,受盡了折騰。

    可這些有毒無毒、或正或邪的真氣在體內擺開戰場,互相比拚、互相沖擊,也大大拓展了體內經絡的寬度和廣度,掘挖了竅穴的深度和容量,當毒氣消散,外力驅除後,穴脈變得更加強勁耐久,潛能越加無可限量。

    兩天來,丹西運功療傷時已經隱隱意識到了這一點。本次,他有意嘗試一下增多運功周天,從一百八十周天變成了七百二十周天,足足是原來的四倍,全身卻未感覺到任何不適。

    頭頂上銀灰色的氣柱由粗變細,丹西不敢再試,緩緩收功。

    此時太陽已升高,酷暑的烈日曝曬著大地,丹西卻反覺如泡清泉,暖洋舒泰、神清氣爽,每個毛孔都暢然伸展,全身輕松至極點。

    他閉目內視,滿意地看到自己的傷勢正逐漸愈合,渾身功力也恢復了三四成,雖然仍不宜劇烈的打斗,論及防身卻已綽綽有余了。

    睜開眼,魯道夫頭戴一頂用野草編成的遮陽帽,沒有理睬丹西,已經在那里自顧自地大吃大嚼。

    兩天時光就吃了幾個生鳥蛋,肚子早就連連出聲,不斷發出強烈抗議了。丹西當然也不是什麼講客氣的人,他走過去,揪下一條羊腿就啃起來。

    哥倆胃口奇好,三下五除二,不到一個小時,兩個人就把一只整羊報銷掉了。

    連天忍著饑餓逃亡,這會吃飽喝足,都有些走不動路了,睡覺自然成為第一生理需要。兩人打著飽嗝,各自找了一塊蔭涼的地方睡覺。

    美美一覺醒來,已近黃昏。太陽從一只張牙舞爪的猛獸變成了一顆紅彤彤的超級大丸子,開始慢慢向地平線沉下去,天氣也沒有那麼炎熱了,正是趕路的好時候。

    恢復氣力的丹西和魯道夫運起輕功,沿著斷腸山脈,貼著崖壁向東飛奔而去。

    這一通好跑,魯道夫跑得汗水淋灕,丹西卻只是微冒蒸氣,心情更是舒暢無比。以前為了養傷療毒,一直病奄奄的,干什麼都束手束腳,此刻功力漸復,頓時生出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的感覺,世間萬物、一草一木都變得生動可愛、多姿多彩。

    即便是這種單調的跑步,無論腳步快慢,呼吸都循自然之理,依奇異的節奏吐納,內力也隨之運行不息。每一騰、每一躍,都能激起腳底涌泉穴交替沖出道道溫泉與涼泉,它們徜徉逆行,迅即游走全身,于氣海處融合佇留。

    此刻身體盡復,只須平安抵達破蠻岡軍營與謀臣勇將們匯合,那便如猛虎歸山、蛟龍入海。憑著堅毅不拔的斗志、奮斗不懈的精神,自己咬著牙與內毒拚斗,一步步地捱到今天,雖然衛國大戰各處戰場依舊是膠著僵持、岌岌可危的場面,但這種形勢恰如自己患病中毒時的癥狀,只須抗爭到底、堅忍不移,終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丹西老哥一會兒沉迷在武功恢復的欣喜中,一會兒又思緒飄然,不停地自我暗示,給自己打氣,增強信心。魯道夫一面氣吁吁地做單調乏味的逃竄,一面還要負起偵察之重任。

    “呼,領、領主大人,你看前面。”魯道夫彎腰撫胸,一邊喘氣一邊手指前方。

    丹西驀地收住腳步,順著魯道夫手指的方向看去。

    遠處斜陽下,約莫三十幾個蒂奇斯族騎兵,組成一支寬廣的橫隊,正向北策馬緩行,邊走邊小心地環顧四周。

    看他們這樣子,既不是四散搜索的斥候部隊,也不是在執行什麼軍務,倒像是跑到草原上來進行圍獵一般。

    “古怪?”丹西嘟噥道,隨即一招手︰“看看去!”

    丹西如狸貓般縮下身子,悄悄朝這支蠻族騎隊掠去。魯道夫咬咬牙,調勻呼吸,跟在後頭。

    ※※※

    月兒如鉤,光線昏暗。

    夜風送來喊殺之聲。

    三輛驟然停歇的馬車被三十余騎圍住,同等此數的騎兵從外圈向馬車包去,將包圍的口袋扎得更加嚴實。

    藉著雜草的掩身,丹西和魯道夫貓著腰探頭探腦地朝前面張望。

    這些蒂奇斯騎兵個個遒勁彪悍、馬術精湛,顯然不是普通戰士。

    隔著這麼多人,看不清內圈到底是誰,丹西和魯道夫也不敢輕舉妄動。

    “砰!砰!”

    幾聲兵刃相交的聲響,三名蠻騎栽下馬來。

    “引弓!”外圈的一個看似頭目的人厲聲喝道。

    三十多名外圈的箭手搭起了弓箭。箭頭上顯然下了毒液,在夜色中閃動著綠熒熒的光暈。

    “摩盧先生,只要你放棄抵抗,我可以保證你的妻兒和部下們的安全!”頭目陰沉著嗓子道︰“你不會想就這麼斷了香火吧?”

    “哼,難道阿刺魯家族就只會做這種卑鄙的事情嗎?!”摩盧虯髯須張,粗聲暴喝︰“阿刺魯!脫里花!有種就找我面對面地決斗!自己當縮頭烏龜,讓手下這群王八羔子來送死,卻又是怎麼一回事?!”

    “摩盧先生,如果你想以這種方式招人注意,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的好。”頭目的聲音冷酷無情︰“這荒山野嶺的,白天都不會有什麼人來,更別說晚上了。”

    “不見得吧!”蠻兵頭目的話音剛落,就有一個人從他們身後站出來︰“至少我的眼楮可沒瞎,耳朵也不聾。”

    圍攻者驚而失色,而摩盧等人卻掩不住欣喜若狂。

    來的正是丹西!

    “閣下何人?為什麼要  這趟渾水?”

    阿刺魯家族的親衛騎兵未見過丹西,當然也認不出來。見此人氣度軒昂,一副沒把自己這幾十號人放在眼里的樣兒,親衛頭目也不敢怠慢,以江湖切口試探。

    與此同時,箭手們的弓弩也掉轉方向,一齊瞄準丹西,以示恫嚇。

    摩盧、提奧和馬塞拉斯三個成年男子圍成一個三角,將摩盧的妻兒和兩位胡狼巫醫護在中間。他們被六七十名蒂奇斯武士層層包圍,腳旁還狼藉地鋪列著幾具蠻兵的尸體。

    原來,盡管摩盧自願流放,阿刺魯卻不肯罷休。除了派三十幾騎監視押解外,還命令三十幾名親兵悄悄在車隊後邊尾隨跟蹤。他們選定今夜動手,為主子絕除心腹之患。

    被圍者中只有摩盧武功不錯,加之尚須照顧妻兒,面對這麼多脫里花的親衛殺手,料想今夜定然在劫難逃,只能殺一個算一個地拼到底了。誰曉得丹西此時現身,趕上了這場好戲。

    看著眼前的情景,丹西對事情估出了個大概,他不屑地冷笑道︰“在下的名字就叫做  渾水。今晚踫巧得見這麼渾、這麼不要臉的一群蠻子,當然就忍不住想伸腳  一  @  

    “閣下原來是消遣我們來著!”

    話音未畢,貫注內力的幾十枝毒矢破空而來!

    丹西騰身迎箭而上!

    毒箭明明射進丹西的身體,卻又根本沒有挨著他的邊。丹西的身體如同轉入了另一空間,毒箭枝枝撲空,不受阻滯地在他身後延續空中行程,然後扎入空地。

    學自伊森的閃避身法,在這些蒂奇斯武士們的眼里,眼前的丹西自然亦如鬼魅一般的可怕!

    說時遲,那時快。穿過箭網後,丹西猛的加快速度,手不伸、腳不抬,如大鳥般掠至弓手們的頭上。

    果然是“  渾水”,丹西雙腳彈掃如電,無影無形,十幾名弓手立時如被潑濺出去的“渾水”一樣撲落在地!

    弓手們立換短刃匕首近身搏斗,其他阿刺魯家族的親兵也拔劍涌上,將丹西圍在中間。

    蠻兵身後突然慘叫聲一片,圍攻陣形立亂。

    外圈蠻兵身後的魯道夫手拎一根長繩做軟索使用,趁機施威。

    別看魯道夫跟伊森打斗時縮手縮腳、遇上狄龍時狼狽不堪,但踫上這些蒂奇斯蠻兵,他的威風就抖出來了。他手中的長繩時而硬如鑌鐵、時而軟若棉絲,騰繞回旋,蒂奇斯蠻兵們連人帶馬地被掃、拖、擊、拽,一排排地噴血仰倒!

    武斗就是如此,踫上超卓高手,你束手束腳,十成功力使不出半成,遇到一般嘍@    惱惺攪 渫  ξ耷睢  

    丹西與魯道夫都是沙場老手,這一次聯手出擊也深諳兵法。丹西撲進中陣,吸引火力,魯道夫卻自外圍繞攻,蠻兵人數雖多,反陷入內外夾擊的困境。

    圈內人拳辣腳狠,足不沾地般地在敵軍中游走,行到哪,哪里就響起慘叫哀鳴。圈外人以一條長繩形成一個包圍圈,繩如鐵拳鋼掌的延伸,卷到哪,哪里就是骨折血涌。

    摩盧幾人趁勢反攻,加入戰團。

    丹西一方雖然只有五個戰斗人員,卻佔盡了優勢,幾十蠻騎被殺得手忙腳亂,連連僕尸,頃刻之間倒下了將近一半!

    蠻騎頭目一看這架式,知道今夜討不了好去,正欲打呼哨下令撤退時,魯道夫的長繩已經悄無聲息地卷到。

    動若游蛇、硬如鋼鞭的長繩纏住了他的脖子,內勁貫注,阿刺魯的親兵頭目被扯得頸斷而亡。

    丹西此時手中已經搶到了一把彎刀,體內真氣雖只有三四成,卻澎湃騰展,順著刀刃,銀灰色氣芒暴起數米長,在夜色中也熠熠逼人。

    鋼刀加上霸道的氣勁像舞動的閃電,劃出道道銀灰色的光條,伴隨著內力的嗤嗤作響,蒂奇斯騎手連人帶馬被砍的血濺肉飛。

    見勢不妙,蠻子們開始逃竄,不過丹西的鋼刀與氣芒已經牢牢地把他們罩在攻擊圈內,幾乎沒人能夠幸免。

    撇開伊森那個深不可測的魔頭不算,這是丹西內力開始恢復後的第一場廝殺,暢意舒懷,彎刀翻騰絞轉,勢若長江大河,奔流不息,無人是他的一合之敵。

    一通快意的廝殺後,只有三個武功較高,心思又活泛的蠻兵僥幸逃脫了銀灰色氣芒的攻擊圈,瘋狂地策馬飛奔。

    摩盧等人上馬欲追,被丹西揮手制止。

    他悠悠地拾起蠻子們棄下的勁弓,三枝箭頭淬毒的箭枝被抓到手里。一松手,三道翠綠,疾如閃電,逃生蠻子悉數墜落馬下!

    丹西滿意地吹吹手掌。一發三矢,雖然還比不上威達的一發四矢,卻也標志自己箭術依在,並未生疏。

    頭目已死,被俘虜的幾個受傷蠻兵因地位低微,只知道今晚是奉命行事,怎麼也訊問不出什麼名堂來。丹西命人刀槍齊下,不留一個活口,還要掩尸滅跡,以免阿刺魯父子得知訊息後續派大批騎兵追殺。

    偶然巧遇的兩撥人就在篝火旁邊飲奶酒,邊談天敘地。

    “沒想到領主大人會親自出馬相救,在下真是感激不盡。”摩盧如實說明了自己的遭遇後,對今晚一事忍不住感慨出聲。

    “哪里哪里,純屬機緣巧合。魯道夫將軍駕臨我軍,我與他秘密出外偵察,卻沒想到能踫到你們。”

    “哦,領主可曾找出了消滅戈勃特的妙計?”主帥獨身出外微服查探,而且一直跑到了漢諾大草原上,想必定有重大軍事謀劃,提奧的興致也被勾了上來。

    “嗯,這個嘛!是有點想法,不過還未成形,尚須仔細斟酌計議。待軍策議定後,必有戈勃特的好看。”

    丹西嘴上故弄玄虛,心里唯有苦笑。

    自己被人像兔子一樣攆得到處藏身,卻誤打誤撞地遇到摩盧並救其一命,讓對方覺得領主親自來救援,內心里感激不盡。可個中隱秘如今又不便與摩盧等人明說,何況還有兩個不知底細的胡狼族巫醫在場,他也只能就這麼敷衍過去。

    “丹西領主,您的傷好了嗎?武功怎麼又恢復了?”騙得了摩盧與提奧,卻怎麼瞞得過狡猾細心的馬塞拉斯?他可是丹西特意為摩盧挑選的軍師。

    “厄爾布大師蒞臨我軍,他老人家的本事,當然可以妙手回春。”丹西輕描淡寫地說道,把伊森的功勞轉嫁到厄爾布的身上,同時似乎漫不經心地瞟了年輕牧師一眼。

    馬塞拉斯是明白人,自然不再吭聲。

    “摩盧族長,今後有什麼打算?”丹西叉開話題,轉移注意力︰“仍然準備去堅冰海岸鑿冰捕魚嗎?”

    “哼,阿刺魯不仁,我當然也不義。”摩盧憤然道︰“老子這趟要返回迷霧森林,重聚舊部,奪回族長之位,把阿刺魯家族全數屠戮殆盡,方解我心頭之恨!”

    “嗯,別忘了還有戈勃特和他手下的沃薩人,戈勃特可是這次篡位的真正幕後策劃者呢!”丹西滿意地點頭,又“善意”地提醒。

    “那是當然,一俟我重新即位,定要讓沃薩豬狗永世為其卑鄙無恥付出代價!”

    丹西等的就是摩盧的這句話。

    “那好,我靜候佳音。猛虎軍團與蒂奇斯勇士南北呼應,內外攜手,一定能將沃薩蠻子徹底滅族!”

    之後,摩盧一家和幾位隨從帶上十幾匹馬,馱著干糧、細軟連夜立刻上路,直奔漢諾大草原最北端的迷霧森林而去。

    丹西和魯道夫謝絕了摩盧的北巡邀請,與其揮手相別。這等時刻,他可沒有外出游覽的心情。

    “現在怎麼辦呢?”魯道夫問道。

    “還能怎麼辦,穿上這套行頭吧!”丹西將一套從被殺蒂奇斯人身上剝下來的草原武士裝束扔給魯道夫︰“咱倆再厲害,也沒本事單騎闖關哪!”

    兩人        地換上了蒂奇斯的民族武士服裝。披上厚厚的牛皮甲,帶著狐皮帽盔,臉龐還涂抹黑色油彩。為了裝得更像那麼回事,丹西和魯道夫還插上了駭人的大獠牙。

    這蒂奇斯服裝雖然原始丑陋,確有掩藏本色的作用,丹西和魯道夫經這麼一打扮,活脫脫就變成了兩個小番兵。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2-6-4 18:12
第十六集 第六章

    夏季的辰光來得早,一番改裝易容後,天已經蒙蒙亮了。騎上昨晚繳獲的草原戰馬,丹西和魯道夫繼續朝東南方向行進。

    為了不讓人看穿,他倆並不策馬急奔,而是相互隔開一段距離,讓馬兒小步跑著常速前進,邊走邊四下張望,完全如兩個執行任務的蒂奇斯族的游哨斥候一般。

    一路上,這兩人就踫到過三股蠻族的斥候部隊,對方友好地招手示意,丹西和魯道夫也不動聲色地回手致禮,然後兩邊各走各路。如此倒也頗為太平。

    早晨該是酷暑里最美妙的時光了,清爽的晨風送來草原上特有的芬芳氣息,地平線上的太陽此刻也尚未顯現其毒辣本性,縱馬覽景,最是怡人。

    丹西和魯道夫都是見過世面的老江湖,現今越來越接近敵軍大本營,欲速則不達,著急反誤事。從這里到破蠻岡尚有好幾天的路程,還需要穿越極易遭埋伏的死亡峽谷。

    作為蠻族的大後方和廣義上的戰場,游牧聯軍的偵察游騎漫山遍野搜索,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被敵人發現,招來大軍追殺。這可比伊森還要可怕。

    伊森再厲害,也就是一個人,而暴露了身份,不僅惹來千軍萬馬的圍剿,即使能夠僥幸逃脫,也令對方洞悉猛虎軍團主帥離軍的事實,將給駐扎于破蠻岡將士們的軍心士氣帶來極大沖擊。

    兩人邊走邊聊,指指點點,神態輕松,享受著周圍的草原景色,看不出一絲緊張與不安。作為三軍統帥,必須懂得調劑心神。神經如果總是繃著,總有一天會繃斷。心理脆弱的人,承擔不起沉甸甸的軍國重任。

    ※※※

    席爾瓦沒有算錯。

    大陸歷九九五年六月三十日,黑岩城不幸陷落後的第三天,當中央郡的民間各處繼續進行著艱苦卓絕的反侵略抗爭時,巨木堡也再一次迎來了大型攻城血戰。六月的月初與月末,巨木堡都為死神擺下了盛大的筵席。

    主力戰場與淪陷區的敵後戰場,確實是互命依托,同生共死。

    沒有敵後各路義軍的配合與發展,死守巨木堡的軍民將看不到出路。同樣,沒有巨木堡的正規軍將敵方主力死死地吸引在城下,造成聯軍在中央郡各地兵力疏散的形勢,自由軍團也無法找到敵人的孔隙,不斷戰斗、不斷壯大。

    為了抵御外侮,猛虎自治領是舉國迎敵、全民皆兵,挖掘了一切可以挖掘的戰爭潛力,以抵擋優勢敵軍,避免敗亡的命運。

    經歷將近一月的修整備戰,造器械、養精力、鼓舞士氣、調整戰略,巨木堡城下不屈不撓的聯軍舔完剛剛愈合的傷口,又再次卷土重來,發起第二輪猛烈的攻城大戰。

    第二次攻城的規模遠沒有第一次那麼龐大,氣勢卻比第一次還要旺盛。這也不難理解,兩天前,塞爾人總算為聯軍出了口惡氣,茲波林竟然在一日內攻陷了堅固的黑岩城,大大振奮了城下聯軍的軍心斗志。

    而巨木堡則舉城縞素,大小教堂里、河濱廣場上,領主夫人美芙洛娃和各位神父們領著軍民默默地祈禱,祈求上帝的垂憐,保佑多災多難的巨木堡度過難關。

    席爾瓦還是立于高塔之上指揮戰局,只有巴爾博在他身邊。

    飛天大將軍已經放出,除此之外,還有十來只大雕、禿鷲等猛禽跟在它們的身後。巴夫特的第一批猛禽偵察隊已經偷偷運達,其他的尚在途中或者采購之中。

    由于金雕物種稀少,無法買到,巴夫特買了一些其他猛禽先行送到。經過十幾天的訓練後,巴爾博也讓這些猛禽偵察隊員跟在金雕夫婦身後進行第一次實習鍛煉。

    席爾瓦掃望戰場,已經經歷過上次守城戰役的他,現在不只是外表上,內心里也鎮定得多了。

    萬斯和一些黑岩城守將的人頭確實被東岸的塞爾攻城部隊當作炫耀戰功和打擊敵方士氣的標志高高懸掛。不過,畢竟是國王親征,尚講究一點王者的尊嚴和榮譽,也不能不考慮國內外輿論和一些具有騎士做派的將軍的態度,尚未像茲波林那樣喪心病狂,驅趕民眾攻城。當然,即使他們這麼做,席爾瓦也做好了應對的準備。

    水陸連吃兩次大虧,用兵謹慎的蓋亞和習博卡二世就更加小心翼翼了。

    和第一次攻城一樣,聯軍這次仍然選擇了陰天作戰,令對方的大凹鏡失去作用。與此同時,巨木堡城牆上預先鋪了一層厚厚的沙土,避免上次蓋亞的“火牆攻勢”差點令西北城門一舉失陷的驚險場景再次出現。

    不過蓋亞這一次似乎沒有故技重演的意思,投石機恢復了自己的本色,不再充當“投油機”使用。為了防止上一次悲劇的重演,避免遠程武器集群一開始就遭受毀滅性打擊,從而最終招致攻城部隊被殲的厄運,聯軍對投石機的排布方式也進行了重新調整。

    投石機不再是集群擺列,而是繞城分散,均衡環置。在各輛重型遠程攻擊器械的周圍還建起了小角堡進行保護,增加抗打擊力。

    這種擺列方式,雖然只能對城牆施加均勻的破壞作用,對重點地段城牆的攻擊力和破壞程度有所減弱,但也能有效避免對方憑借巨無霸的射程和威力優勢,在偵知位置後進行狂轟濫砸,于戰役開始不久後就失去遠程還手能力的際遇。

    畢竟,自己的投石機集群擺置時,巨無霸的面幅殺傷能力得以充分發揮,打得也準,而分散布列,對方只有實施點殺傷,無法進行面殺傷。雖因性能上的差別,聯軍方面仍然會吃虧,但絕不會像上次敗的那麼快、那麼慘,只能挨打無法還擊。

    聯軍派出攻城的步兵也僅為第一次的一半規模左右,但其人數與守城方相似,實力仍不可小視,巨木堡守軍不敢有絲毫的懈怠。除了攻城步兵中讓相當部分人裝配拒馬槍之外,一些騎隊也跟隨在攻城部隊後方,嚴密保護友軍安全,防止對手開城出擊,避免守城方重施故技。

    戰爭就是如此,以敵為師,從血的教訓中學習,是最快捷、最迅速的,沒有誰會被同一塊石頭絆倒兩次。同樣,把戲不可久玩,奇策怪招也只有一次的效用,不可以重復施展。失敗方吃過虧後,會想出辦法來改進,甚至反制對手,勝利方若想繼續取勝,就不可故步自封,必須想出新的招數來。

    就這樣,殘酷的戰場鞭策著戰爭的雙方互相促進、互相提高,軍事技術、軍事思想在血的洗禮下方才得以不斷進步和提高。

    陸上攻城戰轟轟烈烈地繼續開始上演。

    攻方的各式攻城器械、攻城步兵和衛護騎兵,守方的守城器械、城頭守軍、水上援軍和城內各種後勤支援編隊,這些上一次城池攻防戰中的主要角色,再度躍上了舞台,重演昔日的交鋒。

    石塊箭矢、石灰火油、刀槍棍棒,搶著出任“地獄使者”一職,在城頭城下尋覓與自己相匹配的血肉之軀,充當它們奔赴黃泉的引路人。

    城下兵士不斷有人臥倒在血泊中,攻城器械不斷地被澆油點燃,城頭守軍不斷有人從城牆上落下,震耳的轟鳴聲、金屬撞擊聲、吶喊聲、慘嚎聲,更是不絕于耳。

    最慘的可能就是城牆了。月初經歷一場惡戰後,傷痕累累的城牆被巨木堡軍民細心地整固加周,然而在月末,它的頭臉又重新遭受到無窮無盡的石塊與箭矢的洗禮,它的身軀又重新遭受尖鎬、撞槌和沖車的啃咬。

    可憐的城牆是那麼的無奈,自誕生以後伴隨它的就是破壞、修補、破壞、修補這種無限循環的單調節奏。連它自己也不禁悲嘆,難道自己無論如何也逃不脫受傷害、遭欺凌的悲慘宿命,直到有一天被人毀棄?

    從今天的攻防戰場面來看,大體上與前次攻城戰類似。攻方在全面強攻的基礎上,將突破重點集中于各處城門,投石機與弩車均勻環置,進行遠程協攻,騎兵部隊緊跟在攻城部隊身後,給友軍更貼身更迅捷的保護。

    守方發揮水陸配合作戰,于各處嚴防死守。

    投石部隊中的“巨無霸”在金雕夫婦率領的猛禽偵察隊的協助下,瞅準對方投石機和弩車下手,只是由于對方的疏散擺布和細心防護,打擊效果遠不如上次那樣迅速有力。

    其他投石機則恢復了自己的角色,著重配合城頭守軍,打擊敵攻城部隊。

    水上艦隊一字展開,控制河岸線附近,進行水上遠程協防。

    城頭守軍依然按舊日布置,護衛城牆和城門,打擊敵攻城部隊。各後勤編隊于城中各處奔忙,有條不紊地進行運輸、醫護、修理、防火等工作。

    參與城防的軍民各司其職,守城工作進行得忙而不亂,井然有序。

    不過,人的肉眼所及,只能是光天化日下的戰場,而另一處黑暗的戰場上,殘酷的戰斗正在日益逼近。

    蓋亞不會采用無謂的軍事行動,他的攻城手法也絕不技止于此。領教了席爾瓦立體城防的厲害之後,他也在反思和總結,並在做更大的發揮。戰爭不僅空中、水上和地面同時進行,聯軍還將戰場向地下延伸,進行全方位的立體進攻。

    蓋亞選定今天進攻,不僅在于天氣的適宜,更在于掩護地道攻勢的順利開展。

    有“土撥鼠”美號的詹魯人,地道攻城是他們的拿手本領,征集來的數萬礦工和督工的官兵,也為開展地道攻城戰提供了足夠的人力保證。

    這一次攻城,聯軍可不是幾條、十幾條地道地挖掘,而是東西兩岸各有幾十條地道齊頭並進,同時開挖!

    昨天,各條地道已經掘進到了護城河附近的位置,咚咚的鼓聲也有些難以隱匿軌跡了,為進一步迷惑敵軍,增強攻擊的突然性、加大進攻的威力,蓋亞于今日悍然發起第二次攻城戰役。

    地面的攻城配合,將令在城牆根下聞探地下動靜的敵軍地听系統官兵無法準確判定地道的位置。另外,地上進攻與地面進攻同時進行,也可以充分發揮本方的兵力優勢,增大戰場區域,分散對方相對薄弱的兵力,減輕各處攻城部隊的阻力。

    今天的攻城,蓋亞是做了多手準備的。倘若能從地面以常規的強攻戰術突入城內,自然是意外驚喜。如若不能,當地面進攻遭受阻力,陷入僵持的時候,也能為地道攻城創造良好的進攻環境,大大提高攻擊效果。

    詹魯人挖掘地道的工夫,也令人不得不佩服。百余條深淺不一,方向各異的地道,卻基本上能同時抵達護城河的地下。

    它們如同上百只陰險的爪子,在不見天日的黑暗處,悄悄地伸向巨木堡的脆弱的襠部。事實上,蓋亞將此次地道攻勢就命名為“掏襠行動”!

    頭頂上就是護城河,地面上的戰友正在浴血奮戰,前方不遠處就到了巨木堡的城牆,首批入城突擊的死士們拿著火把站在掘土礦工的身後,仿佛看見了即將到手的勝利與榮耀。

    曾有多少座看似毫無攻破可能的雄城,就是被詹魯士兵掏襠成功,一舉拿下。今天又即將面臨類似的場景,掏襠的勇士們相信,雄偉巍峨的巨木堡也將無法避免捂著流淌黃水的下體,跪倒在聯軍面前的神聖一刻!

    “快點!快點!”負責作業軍官急切地進行催促,喝令礦工苦力們加緊挖掘,不許懈怠。

    在刀劍的威逼下,礦工們利用頭車、鐵鑽、鍬鏟等工具奮力向前掘土作業,身後的工友排成長長的隊伍,將多余的土沙依次後遞,運往地道以外。

    從對方遠程武器的射程之外的幾公里處開始挖掘,在比護城河河底還要低,天天在終日不見陽光的地下作業,其工程量之浩大可想而知。

    一個多月來被逼著像牲口一樣干活,礦工們的身體相當疲憊,神經也麻木了。很多人連刀劍的威嚇都失去了效力,只想閉上眼楮好好地睡上一覺。更有不少人一頭栽倒在黑暗的地道里,就再也沒有醒來……

    倒下的人得到了永遠的解脫,活下來的人還必須為生存而繼續自己的苦力生涯。幸好,這段似乎永遠也挖不完的苦難旅程也有最後的終點。進行掘土作業的礦工們,此刻也仿佛看到了希望。

    雖然他們的內心里恨死了聯軍將士,但此刻誰贏誰輸在他們心里已經無關緊要了,關鍵在于,完成作業任務後,他們也能好好地喘口氣,睡上一覺。

    不受打攪地美美睡一覺,已經成為這些行尸走肉般的礦工們內心里最大的奢望了。按照預定計劃,這短短的距離在幾個小時之內就能挖通,到那時,自己也終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念及此,在地底下辛勤勞作的礦工們,自開始挖掘地道以來,第一次主動地加快了挖掘作業的速度……

    巨木堡東西兩頭,各數十條,總計一百多條地道,在一寸一寸地向前挺進著。百余只長長的爪子,在不為人察覺的深深地下,緩慢而堅定地繼續向前掏去。在護城河底下,它們似乎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潮腥味,開始變得興奮起來……

    ※※※

    丹西和魯道夫各懷心思互相試探,有一搭沒一搭地談笑時,胯下戰馬卻有些異樣,受驚地止住馬步,甚至要掉頭逃竄。兩人夾緊馬腹,勒住韁繩。抬眼望向前方,大草原的一處小山岡上,兩只發現了“目標”的猛獸正並肩朝他們這里飛奔而來。

    正是苦娃與甜妞!

    對于猛虎軍團的部下將官,安多里爾可以用領主“閉關療傷”等話語來搪塞,可這種人類玩的鬼把戲怎麼騙得過苦娃靈敏的鼻子?

    掛念主人不歸,小夫妻跑出軍營,在營外四處尋覓丹西的蹤影。

    一虎一獅迎面以捕食獵物的沖刺速度跑來,難怪戰馬嚇成那樣。

    魯道夫自然不怕,可也頗為疑惑︰“老虎和獅子怎麼湊到一起去了?它們好像正沖著我們而來哩!”

    “那是我的朋友,苦娃先生。”丹西咧嘴一笑︰“旁邊的是它剛過門的媳婦,甜妞女士。”

    “呵呵,原來如此。”魯道夫恍然大悟︰“沒想到領主大人還有這麼有趣的兩個朋友。猛虎軍團果然是名不虛傳哪,無怪乎敢于虎視走廊,獨斗群雄。”

    “那是當然。人們常以人面獸心比喻貪婪殘忍之輩,這其實是侮辱了獸。”丹西心情不錯,談鋒亦健︰“獸要是跟你交上了朋友,它的心是絕對不會中途變卦的,而人心就難測得多嘍!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尋找像苦娃那樣具有獸心的朋友,可是非常遺憾哪,寥寥可數。”

    “領主舊詞新釋,高見、高見哪!”

    丹西和魯道夫含沙射影地打著哈哈間,苦娃夫婦已經到了身邊。苦娃蹭著丹西的小腿,甜妞還是新婦般羞澀,在一旁看護著老公。

    苦了兩匹草原戰馬,它們不像丹西衛護騎隊的戰馬那樣受過特殊訓練,丹西和魯道夫又勒得它們無法逃跑,老虎和獅子跑到旁邊,它們又怎麼不會四蹄發軟地嚇趴下?

    丹西和魯道夫只好躍下馬來。

    丹西一會兒親親苦娃,一會兒摸摸甜妞,跟兩獸敘著舊情。連續在鬼門關口轉悠的他,在這敵軍後方,殺機四伏的地方遇到故友,心情自然無比暢快。

    魯道夫卻犯難了︰“你這兩位朋友把馬兒都嚇得臥地不起了。”

    “嗯,這倒不好。”丹西沉吟著。

    苦娃雖然是自己的最貼心坐騎,可在這種地方、這種時候跨虎而行,等若是自暴身份。

    丹西和魯道夫只好把兩匹戰馬強行拉起。躍上腿發軟、蹄打顫的馬背,在虎獅的護衛下緩步前進。

    丹西和魯道夫沉穩老練,愜意地在大草原上策馬散步,但在剛才苦娃和甜妞登高眺望的小山岡旁,草叢中的一雙銳目已經鎖定了遠處這幾個小黑點般的身影。

    當日在懸崖上下搜尋半天也沒有找到兩人的蹤跡,伊森郁郁回營時,卻無意中發現了大荒原上苦娃夫婦的身影。運起自己的無上輕功,他藉著萋萋的雜草掩身,隔開遠遠的距離,躡手躡腳地跟在這兩只猛獸後邊。

    辛苦果然沒有白費,兩頭可愛的小東西,充當了老鬼的引路使者,那兩個從手指縫里溜出去的人質終于又出現在眼前。伊森不由得握緊了拳頭,兩名人質似乎又重新被他抓入魔掌。

    俗話說,十指連心,低頭瞧瞧右手的食指斷根之處,怨毒涌上了伊森的心頭……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2-6-4 18:13
第十六集 第七章

    地底下的掘進工作在緊張地進行著,多數地道尚在順利向前,但也有一些地道里的掘土礦工或者作業指揮官發現了異常情況。

    “怎麼回事?”一直以來,除了自己的掘土聲、地道里的咳嗽和小聲交談、作業指揮官的喝罵聲外,礦工們基本上听不見別的聲音,然而此刻卻有“隆隆”的聲音從前方、旁側和上頭傳來,在這二三十米深的地底下,這種響聲令人毛骨悚然。

    “注意掩蔽!準備戰斗!”作業指揮官大聲狂呼。地道攻城經驗豐富的詹魯軍官知道,這是城內的地听系統已經偵知了自己這條地道的位置,從而派出掘進作業隊向外掘土,直挖至城牆外,隨後橫向往本地道的側面挖掘而來。

    “轟!”

    幾聲巨響,身邊的土層坍塌,登時把幾個礦工和突擊死士活埋。地道側面出現幾個小洞,嗆人的濃煙在風箱的鼓吹下,自洞口灌入!

    洞口被巨木堡守軍作業隊用帶孔的鋼板保護起來,防止對方破壞鼓風的風箱。里面的弓弩手和刺矛手則通過鋼板上的射擊孔和刺槍孔發射箭矢,用長長的刺矛亂戳亂捅,以殺傷敵人,防止對方兵士接近洞口,壓制敵人的抵抗。

    地道里頓時濃煙滾滾,幾乎什麼都看不清楚。經常參加地道攻城戰的聯軍突擊死士們,自然隨身帶了濕毛巾捂住口鼻和眼楮。

    礦工們就慘了,他們劇烈咳嗽,眼淚被燻得刷刷往下流。許多人趴在地道底層,躲避濃煙,更多的礦工則向後逃竄,互相推聳、互相踐踏,地道內秩序一片混亂。

    “肅靜!保持秩序!”作業指揮官徒勞地揮舞著指揮刀。

    一些入城突擊死士開始向側面發射箭弩,試圖破壞風箱,減輕濃煙的傷害。

    “轟隆隆!”

    又是幾聲巨響!

    從地道的側面、頭頂,巨木堡城內的掘進作業隊又撞開了相隔的土層。

    除了繼續施放濃煙、發射箭矢外,守軍還惡毒地向地道里扔了幾條巨大的爬行動物進來。

    是鱷魚!

    這種凶猛嗜血的兩棲動物,是動物商巴夫特從遠東帝國南部的苴南王國進口的,他們模樣丑陋,貼地爬行,長滿鋸齒的嘴巴大的嚇人,是熱帶和亞熱帶河灣、泥沼中的超級殺手。

    這些鱷魚原本是放在巨木堡動物園的奇珍館里豢養起來,用以愉悅市民。此刻,為了守住城市,守軍用鐵籠將這些被餓了幾天的鱷魚們運至這里,用以宰殺地道里的入侵者。

    在這種混亂的環境下,在煙氣彌漫、嗆人口鼻、看不清方向的地道里,突然跑出這種古怪而可怕的動物,就像傳說中的魔獸一般,皮堅肉厚,嗜血如狂,連勇猛的詹魯和塞爾士兵也難免心生恐懼,轉身向地道出口處逃竄。

    凶性大發的鱷魚們不依不饒地跟在他們身後,追趕和嘶咬!

    地道里的秩序完全崩潰,為了逃生,士兵和礦工們互相推擠甚至砍殺以加快逃跑的步伐,人群自相踐踏。

    被箭矢與刺矛殺死、被鱷魚咬死的僅是少數,絕大多數人是被濃煙燻死和嗆死、被自己人殘殺和踐踏而死。

    在這個黑暗而混亂的地下世界里,最高興的恐怕就屬那些餓壞了的鱷魚們。地道里的尸體一層疊一層地鋪于地上,給它們提供了一輩子也吃不完的食物,多日來的轆轆饑腸也終于得以飽餐一頓。

    有幾只追得高興的鱷魚甚至興沖沖地跟著人群撲出了長長的地道入口處,跑到走廊聯軍的軍營里耀武揚威,直到被無數利箭射死才停止了鬧騰。

    大概有二十幾條地道被城內的地听系統準確偵知了位置,于護城河下就遭到了城內守軍作業隊的攔截,在濃煙和鱷魚攻勢下瓦解。

    大多數地道則繼續順利向前挺進,未曾遭遇這種慘狀。不過很快,他們就遇到了另外的難題。

    ※※※

    “真不希望在這種地方打仗哪!”丹西嘆道︰“要是干戈止息,縱馬游覽大草原,該是多麼美妙啊!”

    “領主說的倒輕巧。”魯道夫笑道︰“如今的大陸各國,信奉拳頭就是真理,人強了當然要來打你,你強了焉能不會打人?紛紛擾擾,又何曾有過干戈止息的時刻呢?”

    丹西含笑不語。

    這個聖瓦爾尼的內戰敗將確實深諳國際關系中的叢林法則,猛虎自治領遭受四面圍攻,當然渴望和平的日子,可若形勢逆轉,丹西和手下的虎狼之師又焉能認可已有的疆界版圖?

    “怎麼了?苦娃。”丹西躍下馬,雙手按住突然咆哮,就欲撲躥出去的苦娃與甜妞,同時悄悄地給魯道夫使個眼色。

    相較人類的感官,即便靈異如威達者,對于危險的警覺只怕也比不上苦娃和甜妞這一虎一獅。大自然的千錘百煉、生存環境千萬年的逼迫,加上天賦的靈性異稟,造就了它們天生靈敏的听覺、視覺和嗅覺。百米之內的一絲異樣氣味、一點風吹草動,它們都可以本能地作出反應。

    魯道夫會意,從戰馬上的行囊里抽出一個皮革制隨軍枕頭放置地面,然後俯身貼耳細听。

    這是一種與地听原理相同的簡易共鳴器,為行軍打仗的必備之物。它內里中空,以牛革、馬革等蒙覆其外,讓聰耳戰士在行軍之夜枕著睡覺,連數里之外的人馬之聲都可以听得明了,用以防備敵人趁夜偷襲。

    魯道夫細听一會,搖手做個手勢,表示未曾察到異動。

    “辛苦了,魯道夫兄弟。”丹西約束好苦娃夫婦不許亂動,然後走過去拉起趴伏在地上的魯道夫道︰“看來咱們是疑神疑鬼,自個嚇自個@  

    “人嚇人,那是要嚇死人的喲!”觸手察覺到掌心的一粒圓圓的小藥丸,魯道夫不露聲色地站起來︰“不過身臨險境,一切小心也不為過嘛!”

    一行人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繼續談笑著上路。

    ※※※

    為了迎接聯軍的地道突擊勇士,建築大師陀比恩親自設計和督工建造了他們的葬身墳墓——地下迷宮。

    由于巨木堡的地听系統遭受到嚴重干擾,很多地道在城外鼓聲的掩護下難以被察覺出方位。為避免遭受地下突襲,紅發獨裁官不是消極被動等對方露頭,而是積極防御,主動開闢第二戰場。

    在市政部門的協助下,席爾瓦于巨木堡城內征集了超過三十萬市民志願者充任礦工,在建築大師陀比恩的設計和指導下,輪流倒班,日夜不停地進行挖土掘地,構築了一片自城內向城外擴展,越過城牆直抵護城河下的地道防御網。

    聯軍的地道因為要從巨木堡守軍射程外開始挖掘,因而是縱向狹長,單道向前挺進。城內守軍向外挖掘的地道則是橫向截斷,相互關連,相互支持的立體網狀結構。

    兩者的工程量都極其浩大,一邊有刀劍的逼迫,一邊為生存而奮斗,兩方都極其努力地作業,在十余米至三十余米深的地下、在護城河至城牆外段的區域,雙方終于不期而遇。

    相對而言,陀比恩設計負責施工的地道迷宮防御網更復雜,工程量更巨大,當然,他們的人數也要多出數倍。

    同樣,城內修築的地下工事要比城外的地道要結實牢靠得多。這也是攻守雙方思路不同所導致的。

    攻方只求能突入城內或者破壞城牆就可以了,而守方則必須在進行地下迷宮建設的同時,仔細考慮整個城防體系,不能因地道的建設而影響到城牆的穩固性。

    幸虧巨木堡這座城市是陀比恩大師親自設計和指揮施工的,他對于各處城防地基了如指掌。

    為了避免對方破壞城牆的地基,考慮工程的可行性並仔細計算工程量,經與陀比恩詳細籌劃,席爾瓦最後決定在護城河至城牆外段的這一區域內,主動鋪設戰場,將聯軍的地下突擊隊截于城牆之外。

    巨木堡的地道防御網全部用質量上乘,規格統一的青磚鋪就。出入口處有穹頂石門,設重兵把守,進入必須有軍團長以上將領的手令,出來必須與規定暗號相符,否則不予放行。

    地道頂、側、底四面皆在三合土夯實的基礎上,用單磚砌十余層。寬大的主道兩旁設燈籠,長明燈照明道路,氣孔與地面相通,不虞氣悶。主道內隔一段距離設掩蔽所、防御地堡和藏兵洞,用于防御、休息和療傷。

    各條主道之間有支道、分道連通,設正門出入,保證各道間的協防與支援。此外各道尚有一些連通的秘道,通過暗門保護,只有軍官知道其位置,以隨時應付緊急事件。

    隨著地道網向前向下推進,防御也越來越嚴密。在預定的交戰區域,地道網在此地段分為數層,自十余米直到三十余米。各層間有斜道、台階式磚梯和轉輪式升降梯相連通,聯軍的各條地道無論深淺,都不可避免地會和這個立體防御網交匯。

    在預定的交戰地段里,陀比恩可是煞費苦心,給巨木堡脆弱的襠部外面罩上一條長著尖刺的鐵褲衩。

    各作戰區域的地道非常窄小,往往只容一人通行,目的在于令聯軍的兵力優勢無法施展,不得不進行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單兵或小分隊作戰。

    彎彎曲曲的巷道中,蒺藜、尖刺、陷阱、機關,到處都是,令人防不勝防;除了供本方戰士進行大隊調度的寬闊主道外,分道、支道、岔道、死道,呈發散狀突現在聯軍戰士面前,令人如同走進了迷宮一般莫辨方向。

    地堡、藏兵洞、暗門、射擊孔等各種防御設施掩藏其間,除刀槍箭矢、轉射式弩機等常規武器外,還設有鉤子、釘錘、匕首等供地道貼身搏斗使用的特殊武器。在重要出入口,甚至設有重型弩車,以保證其絕對安全。

    即使城頭吃緊,席爾瓦仍從正規軍和佣兵部隊中挑選出三千單兵作戰能力強、靈活機敏的戰士,進入地道網進行防御,殺滅妄圖從地下入城或破壞城牆的侵略者。

    恐怕蓋亞做夢都沒想到席爾瓦玩出這麼一個怪招。

    既然無法準確偵知你地道的位置,干脆來個設網捕魚,守株待兔,等著你跑來送死。陰險的利爪預備猛掏對方襠部,誰料踫到的卻是排排尖刺!

    針對蓋亞的“掏襠行動”,席爾瓦更形象地把這次防御稱為“墳墓之戰”。

    百余條長長的聯軍地道向前伸進,終于沖進了巨木堡軍民鋪設的防御網和早已挖好的墳墓之中。毫無思想準備的聯軍礦工和入城突擊死士們,看到地道前端、上端或側面突然出現微弱的光亮,他們兀自高興,連連加快掘進速度,卻不知道死神已經在那里樂呵呵地等待著他們了。

    長長挺進的上百條地道相繼與巨木堡城下的防御網對接,前頭陡然出現建好的道路,乍一走進這迷宮般的詭異世界,很多聯軍將士尚在那里迷惑、發楞,躲在暗處的冷箭已經撲面襲來!

    聯軍戰士的慘叫聲在幽暗、窄小的地道網各處響起,加上這種地下迷宮一樣的環境渲染,仿佛走進了一座陰森的地獄,叫人戰戰兢兢、毛骨悚然。

    即使是勇猛的戰士、經驗豐富的老兵,也是全身起雞皮疙瘩。不少人嘴里喃喃地祈禱,邊走邊劃著十字以壯膽。

    有些人嚇得亂沖亂跑,這種魯莽而自暴自棄的行為,招致的只能是更慘的叫聲、更快的流血和更多的趴尸。

    蓋亞和習博卡二世按正規地道入城突擊任務派出的死士,不僅戰斗力不弱,還非常講求團隊配合與作戰紀律。不過在這種地方,他們就像一個被捆住手腳的巨人,人數優勢和集團作戰優勢根本無從發揮。

    面對著巨木堡守軍中挑選出來的,熟悉地形、慣于偷襲的單兵作戰高手,這些人就像獵物闖進了獵人們預設的伏擊區,被別人一一獵殺。

    穿皮靴、負重甲、攜利刃的聯軍甲士們,在這個充滿殺機和危機四伏的陷阱里,優越感和自信心就像皮膚表面的溫度一樣,一點點消散在陰冷潮濕的空氣中。

    在恍若迷魂陣般的地下世界里,第一批進攻的聯軍地道突擊隊甲士們,打著火把,神經繃得緊緊的。他們或佝僂著身子、或匍匐臥倒,高度警惕地前進,然而從看不見的暗處角落,身前、身後、頭頂,每一個方向的每一個洞口、裂縫、窺孔中,都隨時可能出現一枝枝致命的毒箭、一塊塊可怕的石頭、一柄柄銳利的刺刀,許多人尚未反應過來就已經被打死,去見了上帝還不知道仇敵究竟藏在哪里……

    迷宮里面機關重重,蒺藜和捕獸夾子到處遍布,稍微一個不小心,就是重則致命,輕則致殘的下場……

    有時候,前面明明看到了黑影在閃動,聯軍甲士趕緊拔刀出劍,尾追上去,看似無恙的腳下卻突然崩裂,墜入請君入甕的陷阱之中。陷阱的坑底倒插許多鋒利的竹刺、鐵簽,突擊戰士們被戳得渾身都是窟窿,連叫一聲的力氣都沒有……

    蓋亞苦心籌劃的地道攻勢,踫上了席爾瓦和陀比恩精心設計的迷宮地網——“掏襠行動”遭遇“鐵褲衩”防御體系的攔截。

    熟悉迷宮的巨木堡衛兵們,巧妙地利用地形、機關和陷阱來殺敵。聯軍在狹小的地道里,其兵力優勢無法展開,第一批五萬地道突擊死士進攻受阻,損失相當慘重,一天之內傷亡近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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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集 第八章

    夜幕下,丹西和魯道夫各持一個可起警示作用的行軍枕囊,天當被、地做床,在篝火旁打起呼嚕。苦娃和甜妞俯臥在丹西兩側,被他攤開的雙手勾在脖頸上。

    望著草地上這幕人和獸都熟睡了的場景,月亮張開嘴打著哈欠,星星也睡眼惺忪。

    世界安寧靜謐,只有蚊蚋在低低吟唱。

    出來采食,正其時也。蚊子們今晚算是飽了口福,地上那兩個人熟睡得就如兩根木頭,好多蚊子吸飽了血,抱著紅紅的大肚子竟然飛不動,哼哼唧唧地翻落在草叢中。

    凌晨四點,萬物都在熟睡。

    一道黑色的身影,宛如幽靈般無聲無息朝半熄的篝火處掠過來,連草兒都沒有踫折一根。

    警覺的苦娃正欲抬頭,丹西的胳膊正壓在它脖子上,輕柔的內勁傳來,與主人心心相通的苦娃識趣地繼續趴伏著,只有銅鈴般的大眼悄悄地瞪向危險氣息不斷涌來的方向。

    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黑影不僅沒有足音,連風都沒有扇起一絲,就這麼無聲無息倏忽驟進,完全就如鬼魅施為!

    然而,這個鬼魅帶來極大恐怖的同時,自身也察覺到了某種異樣的危險——太順利總讓人難免起疑心,而這股危險氣息若有若無,更叫人心神難安。

    黑影長袖一揮,隔開十米,直撲火堆旁的丹西!

    火星四濺,灰燼彌漫!

    “伊森先生,您到底還是來了!”丹西手握游牧戰士常用的長柄砍刀,悠然的說道。

    牛皮厚甲被撕裂了一個大洞,嘴邊的獠牙也崩折了一顆,典型一個狼狽的牛鬼蛇神模樣。

    魯道夫持劍立于一側,身形微躬,劍鋒直指面前的魔頭。

    “沒想到我們尊貴的領主大人和英勇的魯道夫將軍,竟然這麼有出息,為了活命,連丑陋至極的蒂奇斯小番兵都願意冒充。”熟悉的陰惻惻話聲傳來,直令人不寒而栗。

    “我說伊森哪,咱倆不過是一根手指頭大的恩怨,大老爺們的,何必像寡婦追男人一樣死纏著不放呢?”事情既然已經臨頭,懼也無用,丹西恢復了嘻笑憊賴的神態︰“我們才見了一回面,你就丟了根手指頭;咱們要是見十次面,你兩手的爪子豈不是都得掉光?我看哪,大家還是裝作誰也沒看見誰,各走各路好得多。”

    伊森左手亮出自己的真正兵刃,一把金光閃閃的鋸條︰“當日恭受領主大人賜惠,老夫又豈是忘恩負義之徒,知恩自須圖報。上次一別之後,無從覓得領主芳蹤。這次相會,拼著十指全無,也要償謝領主的大恩。”

    眼前的這個小輩,伊森已經將其歸入最難對付的敵手看待,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能生擒就必須毀掉,伊森這次下手絕不會留有任何余地,若讓這樣一個對手存于世間,任其坐大,恐怕自己這輩子恐怕都難以安生。

    “別客氣、別客氣。伊森老鬼呀!我這個人菩薩心腸,行善從不留名、布恩從不圖報,你這麼做,豈不是壞了我的一世清名?”丹西嘴上繼續胡攪蠻纏,內心里卻在敲鑼打鼓。

    剛才這一招臥砍,自己費盡心機地算計了許久,拿捏也非常精準,可仍讓伊森輕松破去,反是自己的左肩和嘴角都隱隱作痛。如今這個老鬼把壓箱底的武器都亮出來了,看樣子今晚又可能討不了好去,甚至有性命之憂!

    “丹西領主,你這麼拖延時間,難道還有外援可以憑恃不成?”伊森冷言相激。

    氤氳真氣無形飄散,不似以前如泰山壓頂般給人極大的壓迫感,而是如蛛絲般纏結,繞了一圈又一圈,讓人不知不覺間墜入網中,無法動彈。

    他手里的那把金鋸更隨著內力的擴展,變成鐵匠鋪里的通火條般亮紅!

    “嘿嘿,外援我當然不指望啦!我勝利的籌碼押在內應上哪!殺山中賊易,殺心中賊難,伊森先生看來是木匠出身,還是個貪財的木匠,連鋸子都是黃金打造的哩!”丹西的眼珠滴溜溜狂轉︰“算了、算了,我認栽了,要多少金幣,您老開個價吧!飛票我還帶在身上哩!”

    丹西伸手入懷,伊森漠然相視。他全身暗自運轉內力,要把氣勁升至顛峰,待時施加毀天滅地的雷霆一擊,此刻就任這個小子嘴皮快活,看他能耍什麼花招。

    結果,什麼花招也沒有,確實是一大疊飛票。

    丹西迎風揚手,硬硬的飛票刷刷作響︰“足額金幣兩百萬,怎麼樣?這個買路錢夠意思吧!”

    伊森不為所動,看他繼續表演。

    “拿去!”丹西一揚手,幾十張飛票似暗器般飛向伊森。

    伊森揮鋸一卷,灼熱的氣流令紙質的飛票燒成了灰燼!

    “哎喲喲,這麼不愛財哪!”丹西冷笑起來︰“還好,我是不會有什麼損失,有的人卻白白失去了兩百萬金幣哩!”

    說話間,丹西手中的長刀出手,以凌厲無匹的勢頭砍向伊森!

    魯道夫的長劍也同時抖動。

    微風中有一股古怪的香味,卻是剛才燃盡的飛票所散發出來的。

    “厄爾布大師煉制的蟆涎香確系毒中極品,不過想靠這種鬼蜮伎倆獲勝,領主未免有些托大了。”伊森從容抵擋丹西的揮刀猛攻,酷冷如冰的話語則繼續打擊對方的心神士氣。

    “嘿嘿,你要不怕,盡管張開鼻孔聞好了。有沒有聞出篝火里的幽靈醉的味道呀?專門對付你這種幽靈野鬼用的!”

    別怪丹西總是使毒。上次伊森與卡拉曼交手,就是在毒上吃了虧,這一點被丹西牢記在心。有厄爾布這種藥劑大師相助,又踫上伊森這種深不可測、毫無勝算的高手,你說說,丹西又能怎麼辦?

    蟆涎香、幽靈醉,那可都是毒中極品,而兩者混合使用更是威力無窮。三人激斗處,腳下方圓十丈內生機絕然,野草都在由綠轉黃,迅即變為焦黑。地上的蚊蟲螞蟻、老鼠耗子也頃刻間翻肚皮而亡。

    丹西嘴上不停,手上更快。銀灰色的刀芒吞吐不定,伸縮自如,每一刀都快似閃電、迅若奔雷,出招越來越快,越來越猛。

    丹西正面強攻,魯道夫則旁敲側擊,于最刁鑽處出陰招。

    丹西、魯道夫和苦娃等獸畜都預先服了解藥,自然不怕。他們之所以瘋狂強攻,也在于逼得伊森必須呼吸吐納,令其中毒身亡。

    刀光劍影,比暴風驟雨還要猛烈,幾乎沒有半點停歇。

    不過伊森似乎絲毫沒有受到劇毒的影響,輕松應對一刀一劍。

    周圍的氤氳黑氣還在不斷地孳生繁衍,加濃變厚,細細的蛛絲正在無聲無息地變成線團麻繩,緊緊鎖住面前的兩人。當它們成為鋼絲鐵索的時候,面前這兩個殺得痛快的小子就將再無遁逃之所!

    丹西和魯道夫開始察覺不妙。

    打了這麼久,都可以听到伊森悠長舒暢的呼吸聲,可是竟然到現在都沒有中毒的任何跡象!

    按厄爾布的介紹,蟆涎香加上幽靈醉混合成的劇毒,就連柯庫里能、盧其阿諾這種級數的武功高手都不一定抵擋得住,至少需要退避一下。

    可如今似乎對這個伊森毫無作用!

    難道他真是一個鬼嗎?

    別看此時丹西和魯道夫劈砍挑刺,攻得暢快淋灕,場面上佔盡了優勢,實際上他倆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自知。

    伊森的內力淵深似海,且帶有極強的反震之力,每一招猛攻,內勁都如泥牛入海,令人手腳麻痹,渾身虛蕩,簡直比撞牆還要難受。

    正面砍不動金鋸運成的炙熱氣流,背後的氤氳黑氣又陣陣襲來,陰寒無比,置身其間,恍若跑至冰火兩重天的極端世界,這滋味比煉獄估計都好不到哪里去。

    “小娃娃,你們還是嫩哪,一點小毒就想放倒老夫?”現在輪到伊森得意了,他要徹底從精神上摧毀丹西兩人的斗志,以更順利地奪取勝利的果實︰“聖醫奧利維拉的萬消丹又豈是說笑的?”

    解萬毒的萬消丹,伊森確實擁有,不過並未放在家里,沒有被威達搜出。他將其放置于一個極其隱秘之所。前幾日在斷腸山脈山頂因被丹西神神鬼鬼的毒計搞得連連吃虧,這一次伊森可是有備而來,絕不讓悲劇重演。

    伊森的話開始起作用。

    一旦人們發覺取勝無望時,就會感覺到自己無論怎麼努力都像撲火飛蛾一樣白費徒勞、都避免不了失敗的命運,斗志必然消解喪失。

    魯道夫的劍勢開始生澀起來。

    幾次劇戰,包括上次與丹西聯手對付伊森的山頂大戰,都根本無法撼動伊森。這次所有的圈套通通被識破,魯道夫不得不開始為自己考慮退路。復國前景雖然誘人,可也要有命享受才成。他的雙耳開始探察戰馬的方位,手上的劍力道依然,但氣勢卻開始弱下去。

    魯道夫的劍氣變弱的同時,丹西的刀勢卻依然強勁。

    要是自己被俘,精神意志受伊森控制,成為一具乖乖听話的行尸走肉,那還不如殺了他!

    承受無窮苦難,遭遇連番挫折,從年幼喪失雙親開始到妻子香消玉殞,人生如同一個接著一個的噩夢,丹西已經養成了百折不撓,不到最後一口氣絕不認輸,不把最後一個籌碼投完絕不下台的賭徒性格。

    那受過無數次打擊的神經已經變得比鋼纜還粗大,在這種似乎已經有敗無勝的局勢下,他的斗志反而越加激昂。既然橫豎是個死,那臨死也要叫伊森身受重創!

    到此時,丹西已經完全將生死勝敗置之腦後,刀意也陡然轉變。

    與魯道夫這種出身貴冑豪門的人不同,丹西和任何崛起于草莽的英雄人物一樣,性格張揚,狂放無羈,崇尚精神自由,敢于打破任何成規,不落入任何形式上的桎梏。

    隨著家業的擴大,壇壇罐罐開始多起來,考慮問題、處理事務也有多方掣肘,但此刻面臨非生即死的緊要關頭,一無所有時那股敢與天下為敵,雖萬千人吾往矣的豪氣又勃然而生,重新佔據心靈。

    生死安危、勝敗榮辱、酸甜苦辣,所有的一切都已置之度外,心、神、意、氣已經與手中的刀融為一體,眼中只有那個看似堅不可摧的伊森老鬼,唯一想的事情就是——劈死他!

    “劈死他!”

    “劈死他!!”

    “劈死他! ”

    這個聲音壓倒了一切,內心已容不下其他任何東西,嘴上也在狂呼。

    所有的羈縻都不復存在。困難和障礙,從高高瞻仰變成了漠然俯視。

    事情看得開,手腳放得開。

    心無外物,丹西對武道的理解驀然拔高,進入到一個新境界。

    刀已不再是刀,不再是殺人的器械,也不再是施展武功的載物,而成為有靈覺、有情感的生命體,憑著本意搜尋對手的弱點、探究對手的虛實,自行決定進攻路線與時機。

    招式、套路、經驗……

    剛強、柔韌……

    直線、曲線……

    實招、虛勢……

    這些形式上的東西通通不見了。

    華而不實,花拳繡腿,虛張聲勢,迂回繞擊,裝神弄鬼,都失去了容身之所。

    大道至平,大理至簡,反璞歸真。一切法乎自然,遵循本能,用最直接、最明了、最簡捷、最快速的方式,以最高效率給予對手最大限度的傷害。

    進如瀑布掛崖,應似回音觸壁,一切依照兩點之間直線最短這條顛撲不破的真理行事。

    軀體、四肢、長刀、氣勁在瘋狂地舞動,內心卻一片寧謐、空靈,靜寂如一口萬年老井,不為外界所紛擾,天大的變故都不能讓它起半點漣漪。

    神意從焦慮、沮喪中被解放出來,跨入了飛揚灑脫的自由境界,與伊森的艱苦比拚變成一種樂趣,將其劈死砍傷成為一種痴迷的追求。

    內在的固壘韁鎖消失後,外在事物的本質也就坦然開敞。伊森從鬼魅又變回成一個人,一個玲瓏剔透的被看穿了的裸體人。

    眼花繚亂的招式,其真正的意圖被靈異的心神感應,不再令人無所適從。

    詭異變幻的身影,再不能迷惑丹西銳利的雙眼,萬千分身歸于一個真體。

    如浩海般迷離的氤氳黑氣也被看穿,那不過是伊森憑借自身萬丈深淵般的超強內力,將內在的氣勁,渦流外化,營造出一個獨立循環、牽引扯吸的漩渦氣場,從四面八方、各個方向對敵人實施攻擊,它們同樣有其運行規律與軌跡可循。

    雖然因實力上的差距,內力修為遠低于對手,丹西仍處于極大的劣勢之中,但伊森對丹西的優勢,即便如浩海之于水滴、高山之于沙礫,也不再是高不可攀、遙不可及,而是可以攀登超越,能夠通過努力趕上的。

    相對于以前的完全絕望、萬念俱灰,伊森從毫無破綻的鬼魅妖孽還原成一個人,一個同樣有其弱點的人,獲得勝利即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已經是一個質的飛躍,而丹西從來就是那種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就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去爭取勝利的人!

    伊森通紅的鋸條舞成一片熔岩般灼熱的地獄,四周的黑氣凝成道道黑色的冷鞭,在這紅與黑交織的世界中,丹西的長刀卷起片片寒光閃閃的雪飆,總能捕捉到那看似幾無可能的戰機。

    長刀的刀法看似樸實駑鈍,似乎沒有任何招式,但每一次揮劈,都暗合自然之道,心中的殺意、體內的氣勁和鋼硬的長刀渾然一體,一切憑本能行事,用最短、最快的刀路,給予對手最狠的一擊。每一刀,力劈橫斬,都覷隙而進,直撲要害,招招致命。

    砍得動就猛搗黃龍,奮勇追擊,絕不留情!砍不動,就變個姿勢、換個方位,再來一刀!

    這樣的一場廝殺,從凌晨一直斗到紅日東升,連伊森自己內心里都不免生出酣暢淋灕的感覺。

    這麼多年來,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對手,功力差了自己老大一截,對武道的理解卻精進如斯,凌銳的殺意、沖天的斗志,便是自己也慨嘆不如。

    打斗中,盡管自己佔盡了優勢,卻始終無法轉化為勝勢,丹西總能反戈一擊,攻己必救。就如戰場上兩軍對壘,對手雖兵微將寡,卻死咬著本方中軍帥旗不放,無論怎麼精心調度、巧布疑陣,都迷惑不了對方,擺脫不了玉石俱焚般的劈砍。

    不過,伊森絕非江湖上的初生之犢,連番苦斗,令其使出奪命一擊的一切條件都已就緒。上一次吃虧,也令其更加小心,必有十足把握,方才動手。

    絕招使出,丹西不投降就只有死!

    壓箱底絕技,丹西即便猜得到,也有心無力,沒法抵擋!

    可稱得上伊森對手的人,世間屈指可數,就此消滅這個有潛力晉升其列的丹西,還真有一點不舍。然則,政壇沙場,江湖魔道,表異理同,該出手時便出手,又哪容半點個人情感摻入其中?

    遑論丹西的利用價值以及跟自己結下刻骨銘心的仇怨!

    念及此,伊森周圍的氤氳黑氣陡盛!

    紅通通的金鋸瞬間變為冷黑。彌漫四散的黑氣經過循環盤結已經凝成了粗黑的鏈鎖狀。

    冷鋸蓋頂急劈。

    鏈鎖從後兜封。

    手爪身側鉤撩。

    身形正面撲擊。

    伊森的每一招都足以移山填海,何況是四招齊至!

    面對伊森這勢若崩天裂地的攻勢,丹西仿佛置身于混沌未開的幽冥玄界,呼吸困難,渾身皮肉欲要炸裂,魂魄意志恍恍忽忽,似乎要陷入錯亂紛狂的境地。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3-3-19 13:12
第十六集 第九章

  伊森的攻勢全對準丹西而去,魯道夫趁機抽身急退,躍馬奔逃,而身處局中的二人對此都無暇,也不屑顧及。

  決勝關頭,丹西此刻自然沒有精力去理睬魯道夫背叛君子協定的不義之舉,伊森更不會丟西瓜抓芝麻。

  靈異的心神感應到伊森真氣、力場、各路攻勢的流動意圖,丹西猛力劃刀斜削,充盈的銀灰真氣鼓蕩在長刀周圍,化作一道兩臂合抱粗細的光柱!

  平平無奇的一招,卻似有移星轉斗之能。任你四路來,我只一路去,刀路明快,後發先至!

  伊森執意繼續,當然能將丹西擊個粉碎,但在這之前,丹西的長刀也會將伊森的軀體截為兩段。

  完全異乎常理,恍若時光倒流。伊森剛才還是閃電般的身影,此時像山一樣凝定,好像根本未曾動過。其他三招則攻勢不改!

  丹西同歸於盡的刀法看似勢必落空。

  然而,就像事先知道伊森會有如此異能一般,丹西的長刀斜削立變直推,動作行雲流水,毫無阻滯,兩招刀法仿佛就是同一招。

  前招的削勢與後招的推勢相聯,威力疊加,一浪高過一浪,更加巨大。如不相避,還是與敵偕亡;如若相避,另外三招不攻自破。

  伊森竟不躲閃!

  就在伊森欲使出預謀良久的一擊時,身後破空之聲傳來!

  「老賊看箭!」

  ※※※

  瑞奇以「棲息地一號」命名的蜆蝦口據點,是自由軍團的第一個根據地,並日漸成為輻射河岸地區的反侵略義軍的總部。

  港汊河灣,大小湖泊,水道縱橫交織,地形復雜,交通便利,歷來都是僅次於山岳地形的發展游擊戰的寶地。歷史上的海盜、河賊、水寇,都曾利用這一地形,演出過無數的武劇。

  有蛟龍軍團的水軍弟兄撐腰,蜆蝦口又是天然優良的深水漁港,加上河岸地區遭受的劫難最為淒慘,群眾基礎深厚,瑞奇等人招兵買馬,願意參加自由軍團,反抗侵略的民兵景從雲集。

  僅蜆蝦口基地就聚集了近萬民兵,棲息地一號甚至取代了蜆蝦口本名而為民眾所熟知。除此以外,瑞奇和米勒等人還沿著河岸發展了多個分支基地,大大小小的民兵集結點從棲息地一號一直排到了棲息地十五號。

  草原騎馬,水鄉行舟。對於生活在河湖港灣地區的人來說,船兒就是他們的戰馬,是代步的絕好工具。上岸也如同下馬,將小舟往碼頭渡口一系,就像把馬兒拴在樁上,主人可以安心地去干自己的事情。

  有了累斯頓河這條天然的黃金水道,蛟龍軍團又護衛著他們的安全,不僅各個基地間的聯系十分密切,信息傳遞快捷,而且令自由軍團的行動非常靈活,機動性極強。

  當聯軍派大軍進剿時,早有各處散布民間的眼線通風報信,義軍立刻上船離開,或轉往他處,或就在水面靜候,聯軍前腳一走,義軍後腳立刻殺回。

  侵略者費時耗力,最多燒掉幾間屋子了事。反正河岸地區早被剿得稀里嘩啦,成為了斷壁殘垣,打游擊戰的自由軍團可沒有什麼壇壇罐罐供聯軍戰士發泄怒火。

  回來之後,民兵們豎根樁、釘塊板,不到半天時間就又造出一大片遮風擋雨的窩棚來。

  由於蛟龍軍團控制了累斯頓河,聯軍兵力就是再多也無法把沿岸所有地方都變成堡壘基地,只能采取重點集結、機動防御的策略,這對付大兵團沒有問題,但遇到自由軍團這種游擊戰的義軍,漏洞就像篩子一樣多。

  沿著累斯頓河兩岸,自由軍團和很多自發興起的義軍基地,就如河邊的水草一樣蓬勃旺盛地生長著。

  瑞奇一個人就發展出十五個基地,糾集了兩三萬民兵,自由軍團副軍團長阿施塔也在東岸上游的雙魚渡建立了一個三千多人規模的反侵略基地,與蜆蝦口遙遙相望,互為呼應。

  原自由軍團的四百多名弟兄們也有不少人已經完成了招兵和殺敵任務,帶著手下的勇士們開始往河岸邊集中。

  這些隊伍多則上千,少則數十,如淙淙涓流,不斷地匯入這股越來越壯大的反抗侵略的洪流之中。

  更多的是民間自發興起的義軍來河岸這片寶地生根落地,瑞奇和阿施塔坐著船穿梭來往於各處,願加入自由軍團當然好,不願加入也不勉強,反而好言相待,稱兄道弟,與其結成反侵略同盟。

  蛟龍軍團除了派軍艦巡航河道外,更多的是派出運輸艦隊或護衛民間船隊沿河運送軍需,調運人員和物資,把糧食和武器送到願意與侵略者奮戰到底的每一個民兵的手中。

  作為自由軍團最大的基地,蜆蝦口對於水上工具也極為重視,在漁港的碼頭上,大大小小的船只進進出出,繁忙不已,還有更多的小船隱藏於繁密的水草中,系在岸邊的小樹上,隨時可供軍事調度和物資運送使用。大小的漁船也在河面上徘徊來往,通過打漁補充軍糧供給,減輕後勤壓力。

  蜆蝦口大船見了不少,但都是運輸船,軍艦很少光顧。既要在水面協助巨木堡的城防,又要巡航河面,蛟龍軍團的鐵甲艦雖多,尤勒的造船廠也日夜不停地加緊施工,但還是有些顧不過來。

  不過今天上午頗有些異樣,一艘懸掛著蛟龍軍團軍旗的鐵甲艦緩緩駛入了蜆蝦口漁港,高昂的蛟龍狀船首像之下,「聖龍號」三個大字咄咄逼人,來的正是蛟龍軍團軍團長查理的旗艦!

  這麼高階的軍官造訪,瑞奇和米勒也親自到碼頭迎接,不少民兵和老百姓也跑到碼頭上圍觀。

  大家都想看看那個消滅了不可一世的塞爾水師元帥瑞姆達及其手下的無敵艦隊,傳說比大海盜雷米還要可怕的查理到底長的啥模樣。

  等一身戎裝的查理笑著躍下甲板,一些看熱鬧的小孩子不免有些失望了。傳聞頭上長角,額間生瘤,雙目有如銅鈴,整個一水獸形象的查理,也就是一個高瘦的普通軍官模樣。

  不過很快地,失望就被歡呼所替代,查理此來不僅帶來了一些武器和軍糧,連小孩子們喜歡吃的糖果也帶來了,由水兵戰士分發給他們。

  「巴維爾軍團長呢?」一上岸,查理第一句話就省略了一切客套,直奔主題。

  「軍團長大人和血鐮大隊的卡文隊長正在亂石灘建立棲息地十六號基地。」

  瑞奇的話里充滿了自豪。巴維爾還想以棲息地一號,至不濟也能排上個二號、三號為新基地命名,沒想到瑞奇把一到十五全佔滿了,軍團長大人的第一個基地竟然給擠到了十六這麼靠後的位置去了。

  「哦,受獨裁官大人囑托,我找他有緊急軍務。」查理的焦急溢於言表︰「我還是回船去亂石灘找他好了。」

  「軍團長大人也不必急在一時。」米勒笑道︰「得到消息後我們已經派船去接巴維爾將軍了。查理將軍不妨在這里等上半日,倘若一來一去,河中錯過,反而更加誤事。」

  「嗯,也好。」查理想想也是,轉向米勒︰「您就是米勒神父吧!瑞奇多次跟我們提起過您,獨裁官大人對您也非常欽佩。他托我向閣下表示,等戰事平息後,他將向丹西領主推薦閣下出任中央郡教區主教一職。」

  「獨裁官大人錯愛了,米勒遵天父之命看顧  的羊群,野狼來了也不得不拿起刀槍將它們趕走。小小操勞,何足掛齒?」米勒劃個十字︰「和平到來後,米勒有一間小教堂棲身也就足矣。」

  「米勒神父謙虛了。」瑞奇親熱地拍拍米勒的肩膀︰「要沒有您的組織調度,籌劃一切,估計瑞奇現在已經焦頭爛額,四腳朝天了。」

  也確實,米勒雖然對行軍打仗不在行,但在後方的組織調度、安定民眾、搞好後勤方面絕對是自由軍團的核心人物。不然,瑞奇的隊伍也不可能如此迅速的發展壯大。

  「婦孺為什麼不運送到巨木堡去呢?」邊走邊看著歡呼著哄搶糖果的孩子們,查理不解地問道。

  「很多女人和孩子不願意跟丈夫、父母分離,他們打定主意,一家人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米勒嘆道︰「不過這也好,對勇士們殺敵是一種巨大的鼓舞,就是後勤壓力更大了些。」

  「哦,是這樣。」查理頗受感動,不過很快,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大家白天也飲酒作樂嗎?」

  一路上到處可見飲著米酒,嚼著河鮮的民兵戰士。窩棚內外,支起一口口大鍋,彌漫著酒香魚腥,男女老幼圍在一旁在盡情地歌唱和舞蹈,情投意合的姑娘和小伙,公開擁抱、親吻,歡快和浪蕩的笑聲不時傳入耳中。這種情形,在軍紀嚴明的猛虎軍團簡直是不可想像的。

  「軍團長有所不知啊!」軍務方面自有瑞奇出面解釋︰「我們打的是游擊戰而不是正規戰,為了方便行動,一般都在晚上打仗。這里有句話,中央郡的白天是聯軍的,晚上是咱們自由軍團的。」

  「現在聯軍開始建造堡壘鐵壁,為打破封鎖,河岸的戰士們必須不斷地在夜晚出擊,破壞敵人的碉堡據點,斬殺敵人的巡邏隊。天天打仗,連正規軍也不一定吃的消。大家以前都不是軍人,如今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搞不清哪晚就會身死疆場。手里這壺酒,也許就是今生的最後一壺美酒;今天見到的陽光,也許就是這輩子最後看到的一眼陽光。所以大家有暇就盡情歡樂,能活著回來就值得慶幸,要感謝上帝的恩寵,即將出發上陣,也能死而無憾啊!」

  瑞奇說話間,滿身是血,左手還纏著繃帶的屠夫奧茲帶著二百余人的隊伍從村口回來了。

  「哈哈,今天弟兄們伏擊了一隊巡邏兵,又給蓋亞陛下奉獻了六十只斷掌!」

  奧茲一邊得意地喊叫著,一邊接過別人遞過來的米酒痛飲,渾濁的酒水滴滴答答地順著絡腮胡子流在胸口上。

  無論有傷沒傷,所有參戰歸來的人臉上都帶著歡快的笑容,加入聯歡者的隊伍。圍在他們身邊的人也大聲歡呼,暢快地歌唱和舞蹈。

  看到此情此景,查理先無奈地搖搖頭,隨後又感慨萬分地點點頭。

  盡情享樂,玩命打仗,自由軍團真不負自由的名頭,巴維爾和瑞奇的帶兵方式更是別具一格,令久居正規軍營的查理也大開眼界。

  一行人邊走邊談,走進了米勒在蜆蝦口臨時搭建的小教堂里。說是教堂,實際上就是在一間廢棄的大瓦屋上立個十字架。除了有禮拜、禱告、懺悔等宗教功能外,也是自由軍團進行秘密軍議的場所。

  與外頭的浪漫喜慶、尋歡作樂不同,教堂里肅穆寧靜,一位教士正在為今日的戰死者舉行葬禮。

  除了死者家屬外,有一個窈窕的身影總是在這種場合出現,那就是原詹魯國太子妃娥麗姬絲。為了保護她免遭痛恨詹魯人的民兵迫害,她的身份只有瑞奇和極少數軍官知道。

  與蜆蝦口的氣氛格格不入的是,娥麗姬絲幾乎像啞巴一樣不言不語,除了默默地洗衣做飯、照料傷員外,一有空閑就到教堂里來做告解,陪伴悲痛的死者親屬。

  知道她身份的瑞奇、奧茲、墨菲等人當然不會去惹她,但很多不知道底細又垂涎其美貌的小伙子,千方百計地想把這個冰美人勾到手,卻無人能夠遂願。無論他們怎麼有意地展示自己的英雄氣概、歌舞才華、異性魅力,娥麗姬絲都視而不見。而她愛上教堂的嗜好,則為其贏得了「聖女」的綽號。

  米勒悄悄地跟查理解釋了娥麗姬絲的身份後,一行人肅立著劃了個十字,才走入後堂議事。

  一邊吃著累斯頓河特產的小黃魚,一邊饒有興趣地打聽著自由軍團的獨特軍規和發展情況,查理在等待獨眼軍團長的時間中倒也不覺氣悶無聊。

  ※※※

  一般人的箭矢可穿透不了伊森的強大氣場。

  但這一次不同,十幾枝利箭,枝枝內力充沛。其中尤有三枝,直釘伊森背心,力道之強勁,足以貫穿銅牆鐵壁!

  伊森一心一意要擒殺丹西,未曾想到身後遭到偷襲,突如其來的變化,迫使他不得不扭身回轉,揮鋸掃落箭矢!

  丹西眼角的余光已經瞥見古斯、塔科和羅格三名弟兄領著十幾騎猛虎軍團斥候自百余米外朝這里撲來!

  搜索分隊找遍了大荒原,也沒有查到什麼蛛絲馬跡,不由得將眼光投向死亡峽谷以北的漢諾大草原。

  吳平和菲爾繼續在大荒原上一寸草皮一寸草皮地探查,羅格、古斯、塔科三個弟兄卻帶著十幾名武功頗高的斥候騎兵悄悄穿越死亡峽谷,潛入到漢諾大草原來踫踫運氣。他們的運氣確實不錯,一路日夜急行,循著火光和打斗之聲趕來,恰趕上了這場生死劇斗。

  趁人病,要人命!

  來了生力援軍,形勢轉向有利,丹西這樣的人物,何曾有過手軟的時候?

  撩刀迫開伊森的鉤抓過來的利爪,丹西弓背彈撲,反手一掄,銀灰色光柱以軀體為心劃圓,急速朝伊森橫掃而去!

  「好刀法!」羅格等人躍馬急奔而來,嘴里暴聲喝彩,手中的箭枝更如連珠般射出!

  自小廝混在一起,幾名兄弟心心相印,他們的箭並不直對伊森,而是巧妙地封死他的退路。

  「鐺!」一聲金屬悶響,丹西與伊森打這麼久,尚是刀與鋸的第一次正面交鋒。

  兵器的鳴響之音,仿佛有穿透血肉直落心靈深處的異力,令人心悸膽落。

  雖然兩臂酸痛、手掌發麻,刀刃更被鋒利的金鋸削去了一片,丹西卻不懼反喜。

  與伊森的劇斗,這是自己第一次爭取到了主動。就如毫無希望、一直處於被動挨打的戰場形勢下,本方突然抓到了戰場的主動權一樣,此刻他當然是全力猛攻,不讓伊森有使出絕技的機會。

  全身內勁被推至巔峰狀態,人刀合一,力劈而下,直有搖山撼海之勢,加上自身那股油然而發的威凌天下的霸氣,任誰都不敢擢其鋒芒!

  「鐺!」又是一聲令人心驚肉跳的金屬鳴響,兩人的兵刃再度相交。

  「鐺!鐺!鐺!……」

  自此以後,這種幾令人神經錯亂的金屬踫撞聲絡繹不絕。丹西充分發揮先手強攻之利,先下手為強,搶在對手之前發起暴風驟雨般的進攻。每一刀都硬生生砍入如山如牆的鋸影之中,刀頭恰中金鋸刃口,封死對手的後招變化,令伊森無從施展絕技。

  丹西手里的長刀乃普通兵刃,而伊森手里的金鋸卻是神兵寶刃,每次相交,刀刃都被削去一片,似朵朵梨花,飛濺出戰圈。

  盡管手里的刀變成了一根鐵棍,丹西卻沒有任何不適,他的武器本來就是烏龍棍,作為掄棍的出身,對此反更加趁手。

  恐怕伊森也沒有想到丹西會攻得這麼狠、劈得這麼狂。丹西手里的武器從長刀變成了鐵棍,又從鐵棍越變越短,有漸漸成空手的趨勢,即便如此,他也絕不放棄進攻的主動權。

  當丹西手里的鐵棍只剩手電筒長短的一小截時,伊森身後的援軍終於殺至近前!

  古斯和塔科提劍、羅格擎斧,飛身撲了向伊森!

  其他的衛兵插不進手,就圍在外圈,尋找機會放冷箭!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0 17:13
第十六集 第十章

  別看丹西手里那截鐵棍比匕首還要短,可爭得的一絲先手那是絕不放棄。他的招式更是單調得出奇,回回就是那一記力劈,武器雖越來越短,但偏偏每次棍頭都能從令人意想不到的角度砍在金鋸的刃口上!

  羅格、古斯和塔科是丹西自小一起長大的朋友,配合得天衣無縫,丹西牢牢把握著那微至瞬間的先機,迫得伊森每次跟他正面硬架,他們三人就自背後和兩側同時搶攻夾擊。外圈的騎兵也頗負武功,手中的利箭自極刁鑽的角度射來,令人防不勝防。

  這種局勢,便是伊森亦感到有些吃力。丹西和手下這幫人的武功雖然比自己差了老遠,但都是從刀山火海中滾過來的狠角色,深通兵法戰陣,幾人合擊的威力遠大於各自武功的疊加。

  戰場上的數學可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麼規範與明確。運兵不當可能小於二、為零,甚至是負數。運用得當,也可能等於三、等於四,甚至等於十。

  這十幾個小輩的武功加在一起恐怕都及不上伊森,可在丹西的指揮下聯手出擊,威力卻相當可怕。就如兩軍對壘,對方總兵力雖然遠不及自己,但巧妙布陣,反令本方連連招架,非常被動。

  吃一塹,長一智,這一次的圍攻可就不同於多日前的毛頭岡了。那一次,猛虎軍團的武士們不知伊森的武功深淺,未能充分發揮合擊的威力,反讓對手擒賊擒王。這一回,吃過虧的猛虎武士擺正了位置,將自己放在弱者一方。

  內毒去除,功力恢復的丹西更是親自上陣,武功較之數日前斷腸山頂一戰又有突破,進步之速更叫人嘖嘖稱奇。

  他就像一個瘋子一樣把手里頭的那一點先手之利發揮到極致,從正面拖住本方大部分兵力,回回直擊要害,令伊森後續的奇招妙式歸於無用,根本騰不出手來全力施展絕技。

  羅格、古斯、塔科三人近身夾擊,以包圍之勢奮不顧身地刺戳砸砍。

  外圈的騎兵不時以箭矢偷襲,也讓伊森分心不小。

  「鐺!」又是一記硬劈,丹西手里的小鐵棍徹底報廢。

  丹西將手里的數寸廢鐵擲向伊森。

  半空早有騎兵戰士將腰間佩劍解下扔來,丹西凌身正好接住,在空中幾乎沒有換氣停留,揮劍又是一記力劈,又中伊森金鋸刃口!

  這兩招,倏忽而至,疾如電閃雷鳴,勢若雄山壓頂,比之剛才的連續刀劈棍砸更快了半息,狠了一分!

  羅格的戰斧、古斯和塔科的重劍當然也抓住機會,從左、右、後三方猛擊而來!

  七八枝冷箭同時激射而至!

  伊森也不由得心叫厲害,右手揮鋸橫掃千軍,將夾擊者的重劍、戰斧以及偷襲者的冷箭悉數撥開,左手在身前劃個半圓,五指抓向丹西劈來的利劍!

  伊森陡然換招,竟敢用肉手對利刃,丹西雖然覺得驚異,卻劈勢不改,反更加堅決,要將伊森迎上來的肉掌剁掉!

  伊森的腕子好像與身體突然脫節,枯瘦的左手驀然伸長數寸,迎上飛抓更變為平托,食指和中指恰好夾在長劍的劍刃之上!

  強勁的內力擊來,丹西胸口如遭重錘轟擊,嗓子眼里涌起一股  腥。

  伊森的這一手空手入刃的招數確是驚世駭俗,勢如奔雷的一劍就讓他平平一招拿捏個正著,手法之準已臻大巧不工之境界。

  「老鬼你中計了!」丹西笑得滿口血紅。

  剛才還是勢不可擋的豎劈,長劍立變挑削,威霸勁強變為輕靈飄逸,要讓伊森再斷一根手指!

  至剛於瞬間轉為至柔,伊森心里也不由得佩服丹西心思狠辣,武功超卓。

  然而伊森也絕非易與之輩,他身形陡然翻轉,金鋸化成一道躍動不已的亮圈!

  一人一鋸像個風車一樣滾動!

  只聽一陣細密緊湊至沒有間斷的刀刃撞擊之聲,羅格等幾人都有些踉踉蹌蹌收不住勢子,穩身回看,伊森已脫離戰圈,飄立於兩丈之外。

  丹西哇地噴出一口鮮血,飛身彈開,正落在苦娃的虎背之上。與主人心神相通的苦娃,早就躍至合適的位置,等著丹西自半空落下。

  「咱們走!」

  內息已近衰竭,身體也受了不輕的內傷,再打下去依然是凶多吉少。

  丹西不敢繼續戀戰,趁機一夾虎腹,苦娃虎蹄生風,甜妞護在一側,飛馳而去。

  摟著苦娃的脖頸,低頭俯看手中被伊森兩指扭成一團麻花的利劍,丹西唯有搖頭苦笑。老王八蛋的武功竟然如此駭人,簡直是匪夷所思!

  羅格等武將、衛士自然緊隨其後,臨行前他們仍戀戀不忘地回頭,送去幾枝箭矢聊表謝意。

  擺脫不利局面,正欲前沖再戰的伊森不得不揮手拂開箭枝,這一延擱,丹西一行人已在十丈之外。

  從昨晚一直劇斗至今,對方又來了生力援軍加入戰團,就連伊森也不免感到內息不繼。看看無法追上苦娃的奔速,伊森定住腳步,雙眼細眯,面無表情,唯有手上的金鋸一時灼紅、一時冷黑,忽閃不定……

  紅日高照,河波浩淼,巴維爾帶著卡文、布契諾和貼身文書密爾頓坐一艘快船趕到了蜆蝦口。

  匆匆走進教堂密議室,巴維爾和查理像小孩子一樣跳起來擁抱在一起。

  反倒是真正的小孩密爾頓不屑地撇撇嘴,獨眼龍在一路上跟自己吹得像水神一般的查理軍團長,長相也沒什麼出奇的地方,現在這副高興勁,不就跟妹妹瓦萊娜吃糖時的表情一樣嘛!

  「獨眼老弟,你可把獨裁官大人想苦了!」查理對巴維爾笑道︰「茶不思、飯不想,就是失戀,也沒有那麼痛苦難耐啊!」

  「呵呵。」巴維爾給了查理當胸一拳︰「想斗嘴可別找我,跟咱們的神匠尤勒先生斗去!」

  「好些日子沒跟你聯系上,直到紅土城出了那檔子事,我們才知道你還活著。」

  「咳,我那點小事,不過就是在江湖闖蕩、小打小鬧,跟全殲無敵艦隊的水上蛟龍相比,提也休提。」談到功績,此刻的巴維爾自然無法與查理相提並論,獨眼龍不免有些氣沮。

  「我們的軍團長大人扮大嬸打仗也很厲害哩!」看到平日牛哄哄的獨眼龍如今這副模樣,密爾頓忍不住插嘴鼓勵道。

  幾天前與血鐮社合攻詹魯人據點一戰,密爾頓和妹妹躲在馬車里把整個戰場進程看得一清二楚,對獨眼龍的驍勇善戰非常羨慕。

  「大嬸打仗?」不清楚內里玄虛的查理聽的有些莫名其妙。

  「長官們說話的時候,文書不得插嘴!」巴維爾的獨眼狠狠地瞪了密爾頓一眼。

  「是!」密爾頓吐著舌頭。

  「快出去玩去吧!外頭有好多小伙伴哩!」巴維爾連使眼色。

  「別忙、別忙。」查理一看就知道巴維爾有難言的隱衷,加上這麼可愛的一個小孩,他不由得來了興致,拉住密爾頓的手道︰「這就是瑞奇跟我說起過的密爾頓先生嗎?」

  「報告查理軍團長大人,屬下是自由軍團三等機要文書密爾頓。」

  密爾頓像模像樣地敬禮道。

  「密爾頓先生,剛才你說的是什麼,能跟我講詳細點嗎?」

  「對不起,查理將軍,你需要回禮後才能問話。」密爾頓一本正經地說道。

  查理趕忙忍笑回禮,巴維爾不斷地用獨眼給密爾頓使眼色,叫他趕快告退。

  「謝謝將軍大人!」密爾頓得意洋洋︰「不過,懇請大人原諒,剛才屬下所言,是我自由軍團的軍事機密。需要得到巴維爾將軍的首肯,我才能說給別人聽。」

  眾皆大笑。

  「密爾頓文書,蛟龍軍團跟自由軍團可是好朋友啊!」查理遭受小孩的捉弄,哪肯輕易罷休。

  密爾頓嘟著小嘴搖頭︰「自由軍團是自由軍團,蛟龍軍團是蛟龍軍團。」

  「哎,對了。」查理笑道︰「密爾頓文書,想不想到河上去釣魚啊?

  我還可以帶你坐軍艦出海去玩玩呢!」

  盡管巴維爾在身後吹胡子瞪眼,出海的誘惑實在太大,密爾頓也不由得「嗯嗯」地點點頭。

  「那就加入我們蛟龍軍團……」

  查理的話還沒說完,見勢不妙的巴維爾不得不親自上陣了︰「查理,你可太不仗義了,挖牆腳都挖到我頭上了!密爾頓,你再不聽話,我可不帶你出去打詹魯鬼子啦!」

  「加入我們蛟龍軍團也可以打詹魯鬼子呀!」查理連忙說道。

  「兩位將軍大人,屬下的胳膊都要被你們扯斷了喲!」

  查理和巴維爾一人抓著小文書的一條胳膊,爭相拉攏、搶著許諾,深陷局中的密爾頓有些驚慌地叫道。

  兩位軍團長不由得連忙松開手,怕把小孩子拉傷了。

  誰知道小鬼頭一扭身,躥到了門邊扮個鬼臉︰「你們剛才說的,我都記下來了,軍中無戲言,兩位軍團長可要說話算話喲!」

  兩位縱橫疆場的軍團長這才發現上當,兩人斗來斗去,卻讓這個小孩漁翁得利,把便宜好處全撈走了。巴維爾作勢欲撲,密爾頓吐吐舌頭,大叫一聲,連忙腳下抹油,溜出門玩去了。

  密爾頓這個小活寶剛才一鬧騰,屋內人人歡笑開懷。

  又聊了幾句,巴維爾使個眼色,米勒和瑞奇識趣地招呼卡文與布契諾出去飲酒作樂,留下兩位軍團長在屋內密談。

  閑雜人等離開後,兩人的神態從嘻嘻哈哈立轉嚴肅起來。

  「獨裁官大人要我親自帶口信給你。」查理沉聲說道。

  「嗯,請講。」巴維爾點頭。

  「他希望自由軍團能在三個月內開始執行預定戰略。」

  「三個月?」巴維爾吸一口涼氣,連連搖頭︰「不可能。」

  「那要多久?」

  「至少半年的時間。」

  「黑岩城的事聽說了嗎?」

  「昨天剛剛得知。」巴維爾點頭道︰「阿施塔正在派人四處活動,力圖與烏丁屬下的殘兵取得聯系。」

  「形勢異常嚴峻。黑岩城被攻破後,塞爾大軍再無後顧之憂,巨木堡變成了獨力支撐南部戰局。雖然蓋亞的地道攻勢被我軍阻住,但地面攻勢日趨慘烈。」

  查理飲口米酒,繼續說道︰「巨木堡城上城下的兵力對比,不消我多說你也清楚。我軍雖然連戰連捷,但只傷了他們的皮肉,未損其筋骨。敵人仍然是我軍的數倍之多,自喪心病狂的茲波林干起了野蠻人的驅民攻城戰術後,可以信賴的正規陸軍不到六萬人,其他的雜牌部隊和城內民眾,在使用時都不得不慎重考慮。」

  「據內線情報,因國內壓力逐漸增大,蓋亞和習博卡也急於迅速攻下巨木堡,控制累斯頓河水道以及整個中央郡,搗碎橫在進軍閃特腹地道路上的這顆巨石,並掠奪財富以償還戰爭借款。看樣子,聯軍為此也是賭紅了眼,鐵了心要攻城到底了。蓋亞和習博卡二世已經達成了協議,一定要拿下巨木堡,無論下多大的大本錢,付出多大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目前,連續受挫的聯軍也改變了戰術。在地道防御網里,他們派出的是一些精干、善於游斗、單兵作戰能力強的小分隊,與我方纏斗,希冀撞得大運,在地底下能有所突破,至不濟也能拖住我們一部分兵力。蓋亞和習博卡二世將主攻方向重新放到了常規的地面進攻上來。」

  「他們欺我軍兵少,將部隊分為十撥,每撥五六萬人,采取車輪戰法,不顧犧牲,不分晝夜,輪流攻擊城牆,跟我們打消耗戰。這種硬拚,獨裁官大人也無良策以對,只能跟他們這麼耗下去。城內只有六萬正規步兵可以絕對信任,也一直是城防的主力,但對方這種攻勢下,他們也需要輪流修整,部分城防工作只好派其他部隊接手。

  對於這些部隊,獨裁官大人只能一面好言籠絡、一面嚴密監視,防止黑岩城悲劇重演。偌大個城市,被圍的日子久了,難免會有人起異心,這也不可不防。」

  「現在雖然一切盡在掌握,但照這種態勢發展下去,遲早有一天我軍將疲憊不堪,無法守住城池。北方戰場上,領主親自率領大軍與戈勃特對壘,同樣陷入了僵持,看這局勢,也很難斷言何時才分得出勝負。可以說,拯救整個中央郡戰場局勢,可就都指望著老弟您嘍!」

  查理把嚴苛的形勢擺出來,巴維爾也默然無語。

  「查理老哥,我也有自己的難處啊!」巴維爾嘆口氣︰「兵員素質不高,軍官匱乏,加上聯軍的鐵壁合圍,準備時間如果過於倉促的話,只怕……」

  「巴維爾老弟,你的困難就不要再擺了,我們心知肚明,可形勢迫人哪,不得不加緊行動。」查理打斷了巴維爾話頭,雙眼直視其獨目︰「其實獨裁官大人要我首先就問你一句話,他的任務,你有沒有信心完成?」

  巴維爾不由得吸一口涼氣。他非常熟悉這種典型的猛虎軍團風格的問題。一切惟功績是舉,完不成任務就別佔著位置,上頭自然會派能完成任務的人來擔綱,這絕無二話可說。

  「獨裁官大人的要求,也不是不能做到。」巴維爾沉思片刻道︰「不過條件也相當不少。」

  「自家兄弟,有什麼話就擺台面上說吧!」查理點頭鼓勵。

  「第一,我要獨裁官大人一道詔令,凡參加自由軍團者,戰勝後免十年租稅。」

  「哦?」第一個要求就讓查理大皺眉頭。

  「要是戰敗了,可什麼也得不到,這筆帳是不是劃算,獨裁官大人應該明白。」

  「嗯,接著說。」

  「第二,除了軍糧和輜重外,我還要足夠多的武器。」巴維爾心中默算,嘴上不停︰「計有刀、矛各五十萬件,盾牌三十萬張,馬匹十萬匹,弓弩十萬張,箭矢五百萬枝。」

  「你瘋了,這可把巨木堡的武器庫搬走了一大半,城內還有幾個月的守城戰呢!」查理眉頭皺得更緊了︰「何況,老弟,你招得到這麼多人嗎?」

  「不全是我們自由軍團用,還有很多武器需要分發到民間去。民間不缺人,只缺刀,就算五把刀換一名戰士,咱們也可以撈到二十萬人。」巴維爾說道︰「身懷利器,方起殺心哪!對付全副武裝的侵略軍,手無寸鐵怎麼打?」

  「這兩項我可定不了。」查理苦笑道︰「需要向獨裁官大人請示後才能答應。」

  「城里的投石部隊不是缺石頭嗎?」巴維爾眨眨眼︰「我這石頭多,用石頭換武器,怎麼樣?」

  「你啊你,生意都做到獨裁官大人的頭上來了。」查理嘆道︰「還有什麼無理要求,一並說出來吧!我看來只能當傳聲筒了。」

  「第三,給我派一批中下層的軍官來,協助指揮作戰。第四,我要一些投石機等攻堅武器,不要多,幾十架就成。第五,我軍需要的時候,巨木堡要派出船只和艦隊滿足大軍沿河調度的需要。」

  「嗯,這些我想倒是應該沒有問題。」查理點點頭,站起身來︰「你提出了要求,我急著回去匯報和覆命。」

  「那好,既然事情這麼緊迫,我就不留你了。」巴維爾跟查理擁抱告別︰「保重了。」

  「保重,兄弟。」

  「如此驅毒方式,真是聞所未聞啊!」羅格不由嘖嘖稱奇。

  逃出伊森這個大瘟神之手,一路狂奔數十里後,大家才能下馬休息。

  所有人都累得如一灘爛泥一般。丹西抹去油彩,脫掉蒂奇斯軍裝,跟大家圍坐一圈,邊啃乾糧邊聊。

  數日不見,如隔三秋,幾個從小混大的哥們見面,自然是無所不談。

  丹西說及這幾天的際遇,尤其是在斷腸山頂捉弄伊森的趣事,眾人都拊掌大笑。

  「領主身體痊愈,武功更復精進,只要回得軍中,定然能大振全軍士氣。」塔科笑道。

  「唉,我也想盡早回家抱抱丹虎、丹豹啊!」丹西嘆口氣︰「他倆還好吧?」

  身體上的病痛去除,親情的牽掛卻無從斬斷。只幾天未見,丹西對兩個寶貝兒子的思念與日俱增。

  「小家伙們現在由老軍師親自帶養。」古斯露出笑容︰「生活上的一切又有奶媽和霍夫曼等人細心照料,領主大可放心。」

  「是啊!軍師大人的水平,肯定能教育出兩個天才神童來。」塔科插嘴道。

  「才兩歲多的小東西,能學些什麼?」丹西聳聳肩。

  「呵呵,您還別說。」羅格笑道︰「前幾天我去跟軍師大人匯報,發現軍師抱著丹虎、貝葉先生抱著丹豹,正在教他們識字呢!貝葉先生告訴我,他和軍師大人正在比賽,一人領一個徒弟,看誰教出來的孩子更聰明哩!」

  「小孩子,只要身體健康就行了,老酒鬼加上尖嘴猴,能教出什麼好樣來?」丹西苦笑著搖頭。

  猛虎軍團崇尚競爭取才,賽馬擢才的人才政策就出自安多里爾的手筆,如今他把這一套都搬到自己的兒子們身上來了,更隱含著老頭兒對於將來如何確立繼承人的一番考慮。

  眾人尚未有丹西想得那麼深,聽得丹西對猛虎軍團兩大謀臣的戲謔,不由得盡皆發笑。

  「目前我是朝思暮想,恨不得雙肋插翅,趕回破蠻岡大營。」笑聲暫歇後,丹西咽下一口牛肉乾,慨嘆道︰「但現在隔著斷腸山脈與死亡峽谷,雖然騎馬不到幾天的路程,可是要想順利回家,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啊!」

  「哼!伊森老鬼再厲害,還不是被您耍的團團轉?」塔科恨恨說道︰

  「白白療毒不說,還要賠上一根手指頭。毛頭岡一戰,說真的,我一直很不服氣,若不是老鬼脅持傷病未復的領主,他定然會被我們亂刀分尸!」

  幾日前的毛頭岡一戰,猛虎軍團近兩百武功好手圍攻伊森一個,竟然讓其打死打傷多人,並且生擒首領而去。幸虧丹西和安多里爾的保密工作做的好,伊森也不可能到處張揚。這要是傳出去,丹西和安多里爾他們擔憂的軍心動搖,而丹西手下那幫縱橫天下的弟兄們氣惱的卻是對自己名聲帶來的奇恥大辱,每一個參戰者都感到臉上無光。

  「伊森跟我們算是結下了大梁子,這口惡氣當然得出。不過天外有天,我們絕不能意氣用事。老鬼武功淵深似海,今天也只是一個僥幸逃脫。」丹西臉色陰沉下來︰「你們都聽好了,身邊沒帶上千兒八百人馬,見了老鬼都給我躲得遠遠的,誰也別去招惹他!」

  愛惜名頭萬兒當然無可厚非,但生命遠比名聲更加寶貴,尤其是在戰火紛飛,急需武將的猛虎軍團里。

  「羅格,你飯後馬上動身。」丹西心下算計一番武功的差距︰「帶五個衛兵去搜索魯道夫的行蹤,把那個混蛋找回來。假如他不從,或者有任何異常舉動,就地正法!」

  除了值得信賴的本軍將士們外,只有老鬼伊森和魯道夫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處境,返回大本營之前,這個秘密絕不能泄漏出去。

  「好的。」羅格點頭道。

  「伊森武功雖高,可到底還只有一個人,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我們還可以想點辦法,要是惹出了戈勃特,麻煩可就大了。」丹西飲口酒,將大口的牛肉沖下肚去︰「如何逃回老家,咱們還得研究一番才行。」

  被伊森活捉,丹西尚可以想點辦法,保留一分逃生的企望,可若是在這種形勢下落到草原梟雄戈勃特手中,結局如何真是不可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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