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王朝 作者:猛虎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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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g1974rf 2011-6-29 12:27: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2 80188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0 17:29
第十九集 第十章

  「為什麼會這樣?!締米爾怎麼可能拿得出這麼多錢?即使此人真的富可敵國,他又怎麼舍得?!足足兩百萬金幣哪!」

  羅嘉斯翻閱著剛到手的會議記錄,一邊來回踱著步子,一邊有些氣急敗壞地吼叫著。

  亞爾提攝政王安插在會場里的內線,在會議結束後不久,就送來了有關會議進程及各代表發言的詳細記錄。

  上面的記錄清楚地表明,正因為卡丹城議長締米爾向聯盟無償捐贈兩百萬金幣的鉅額資金作為戰爭經費,徹底扭轉了辯論的形勢,令中間騎牆派全數倒向主戰派一方,宣戰的決議以壓倒多數通過。

  「締米爾靠賭場起家,生意做得很大,是卡丹城的首富。要說他全部資產,加起來倒有可能達到兩百萬金幣。」摩那狄解釋道︰「不過,我們沒有看到他大規模出售資產的跡象,一下子能拿出這麼多現款,確實有些令人費解。而且此人素來吝嗇,又不喜政治,這種為戰爭而捐獻的行為,那簡直是匪夷所思了。」

  「不用說,締米爾只是一個傀儡,他背後有一位不肯現身的金主,一位財大氣粗的金主。」羅嘉斯冷聲道︰「不過我還是有些不明白,難道各城代表沒有考慮過,如果戰敗會怎麼樣嗎?」

  「兩盟實力相當,僅憑自己的力量,誰都不可能吞並誰。兩方也都是一些小型的商業城邦組成的松散聯盟,惟利是圖的商人們眼中只有財富,沒有吞並國土的欲望。故而兩盟的戰爭與他處不同,打到一定程度,雙方就會舉行談判,只要價錢合適,敗者交付賠款,勝者收錢退兵。」

  「在商業社會里,金幣是王,具有最強的說服力。締米爾願意承擔一大筆軍費,自然受到極大的歡迎。贏了,大家跟著沾光;輸了,大家均攤賠款,反正這是一場不需要自己出多少錢的戰爭。」摩那狄耐心地解釋道︰「而且,僅從軍事實力看,商業都市聯盟一方略佔優勢。」

  「這個締米爾需要進行最嚴密的監視。」羅嘉斯口氣道︰「現在的形勢已非我方所能左右,需要立即向丹西領主詳細見v榭觥!  

  「好的。」

  「兩盟已經宣戰,現在從聖杰西出發,有沒有前往海港同盟的安全途徑?」

  「您想什麼時候到達呢?」

  「保證安全的前提下,越快越好。」

  「嗯,我會想辦法的。」

  暴雨驟來驟歇。

  黑夜降臨了,泥濘的大地上戰斗還在繼續,只是規模和慘烈程度要比白天小了不少。

  素以頑強而耐苦戰著稱的塞爾精銳部隊也潰敗了。

  這不僅僅是體力上的不支,更是意志和戰斗精神的崩潰。

  當他們發現那些平素軟弱無力、可以任意辱的老百姓,那些最多躲在暗處射射冷箭的暴徒,那些被自己視作螻蟻的賤民,竟然比自己還要強大、還要可怕的時候,舊有的秩序完全顛覆,精神層面的優越感也被徹底摧垮。

  如果說他們是螻蟻,那自己豈不是連螻蟻都不如?

  摧毀一個人的精神支柱,比從肉體上消滅他,要更難,也更不人道。野狼是凶殘的,但如果被打斷了脊梁骨,會變得比癩皮狗還不如。

  整個原野上,到處是惶惶逃生的塞爾人,他們已經不再是剛毅勇猛的戰士,而是一大群絕望的喪家犬,被自由軍團的將士用簡陋裝備武裝起來的民眾們追著打。

  他們丟盔卸甲、抱頭鼠竄,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忘記了戰斗、忘記了還擊,只想著如何逃命。

  很多人高舉武器,跪在浸透血水的地上求饒。報仇心切的人,用武器、棍棒和石塊將他們活活打死。也有一些天性良善的老百姓不忍殺害俘虜,他們不屑地朝這些往日作威作福的@鍔砩賢驢謁  戰閃甦廡┤說奈淦鰨 郵芩  塹耐督擔 閹  塹弊髡嚼  釩篤鵠辭W拋摺  

  只有幾個地方的戰斗還依舊沸騰翻滾,雙方渴血的欲望尚未得到饜足。

  茲波林帶著衛兵連續幾次突圍失敗後,為避免遭受羞辱而拔劍自刎。禿頂斜目的普內爾默默接過了帥旗,帶著剩下的人繼續頑抗。

  這位本來與這場戰爭沾不上邊的厚土郡總督,在老朋友的攛掇下,想來撈取好處並賣給茲波林一個人情,誰知道卻陷入這樣的絕境!

  老騎將伊薩帶著近千名鐵衛縱隊的精銳騎兵,結成一個圓陣在拚死反抗,用鮮血和生命絕望地維護著塞爾戰士的尊嚴。在他們的外圈,是潮水般涌來的自由軍團和民間義勇軍的將士……

  戰斗在原野里、道路上、麥田中、村落旁,在戰場的每一個角落里進行著。方圓十幾公里的廣闊土地上,到處都有奔晃的黑影和在月色下閃動的清冷刀光。

  「框」一聲,巴維爾一劍將普內爾手里的帥旗連著腕子一起砍斷,冷冷問道︰「小孩呢?!」

  普內爾映著月光的臉上一片慘白,搖著禿頭,暈厥了過去。

  巴維爾狠狠的把這個尊貴的俘虜摜到地上,開始在車廂里、馬蹄下、周邊的土地上搜尋起來,可是,那個熟悉的瘦小身影卻杳無蹤跡。

  他不僅答應過奈絲麗,也答應過美芙洛娃,要將密爾頓安全地帶回去,而且這幾個月來一直跟這個可愛的孩子待在一起,他們早已結成了父子般親熱的感情。

  布契諾離開後,巴維爾曾派人試圖營救,卻因塞爾軍隊行軍謹嚴、防守縝密而無法成功。如今在這個可怕戰場上、在茫茫的黑夜之中,又到哪里去尋找這個七歲大的孩子?!

  看著周圍混亂無序的場景、望著憧憧的人影和刀光、聽著四面八方的叫喊聲,巴維爾也有些慌了神,冷汗涔涔而下,腦子好像完全被抽空了……

  「密爾頓!密爾頓……」

  戰局早已確定,巴維爾將指揮權交付烏丁手中,自己舉著火把,帶著幾十個親兵,深一腳淺一腳地越過佷C   巳海 謖匠∩洗┤蠼瀉啊   

  火光照耀下,塞爾人驚惶的臉龐、勝利的軍民興奮的臉龐、死傷者扭曲的臉龐,一張張、一群群滑過眼際,卻沒有見到那個孩童天真的面容……

  大家呼喊著、搜尋著、打聽著,從戰場這邊走到戰場的那頭,又從那頭跑到這頭,很多打掃戰場的人也被發動參與這場搜索行動,可還是沒有人找見……

  就在巴維爾幾乎快絕望了的時候,在戰場的北方,也就是原預備隊待命的陣地處,傳來尖細的童音。

  聲音被夜風傳來,變得非常微弱,而且湮沒在各種砍殺、呵斥、歡呼、叫喊聲混雜的聲響海洋中。

  不過,瞎子的聽覺要比一般人靈敏很多,巴維爾雖是獨眼龍,聽力卻也較普通人銳利很多,他的招風耳還是把這一絲微弱的回應分辨出來。

  救火般快步跑上緩坡,巴維爾的獨眼看到了自己一生中最美的一幕夜景。

  一襲雪白的醫護員裝束的娥麗姬絲,抱著密爾頓立在坡上。

  女人如同一尊玉雕,然地看著月光下的戰場……

  小孩子熱情如火,手里揮動著一把不知道從哪里撿來的短劍,在那里興奮地大叫大嚷……

  黎明沖破黑暗,再一次把光輝降臨到中央郡這片多災多難的土地上。當幸存的自由軍團將士和義勇軍站在緩坡上眺望戰場,勝利者也不禁為自己的功業心驚膽寒。

  超過二十萬具的Q澹 ┬鷗髦址  埃 願髦腫聳疲 淮硤傻乖誶嘁掄蚯敖 惺 鈣椒焦  惱匠∩稀  

  難聞刺鼻的血腥與h舫淙  斕兀   隹佔  崖  慫勞觥純唷 骱蘚途     

  這里有塞爾人、有甦來爾人、有自由軍團的將士,也有自發參戰的中央郡民眾……

  不久之前他們都是活著的、生氣蓬勃的小伙子,可現在不管是什麼民族、不管來自何方,也不管是將軍還是戰士,都歸於平等,一切差別都被抹去,所有的仇恨也不復存在。大家終於能夠和平共處,相互摟抱著、倚靠著、堆疊著,安詳而平靜地躺臥在大地母親的懷抱中酣睡,顯現出某種沈默的和諧……

  十三萬五千聯軍,只有包括普內爾在內不到萬數的人被生俘,余者悉數橫邟n。 晌 煜綣祿輟  

  而自由軍團和民間義勇軍方面,傷亡人數亦不下於十萬。不過,他們在人數上的絕對優勢,令他們足以彌補損失,笑到最後一刻。

  從來沒有人統計過,到底有多少人加入了民間義勇軍,在最後關頭參與青衣鎮之役並力挽狂瀾。十萬?二十萬?五十萬?抑或是非常夸張的一百萬?這成為歷史上一個永遠的謎題。

  也沒有人能夠說出一個令人信服的答案,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偉大力量,驅使著這些平素溫和善良的老百姓,毅然決然地走上凶險的戰場,將茲波林幾乎近在咫尺的勝利橫刀奪走,讓戰力極強、不可一世的塞爾大軍全師覆沒,無一逃脫。

  巴維爾的獨眼流著淚歡呼「奇跡」,茲波林悲「天亡我」橫劍自刎,其他的人,站在不同的立場得出的答案大相逕庭。當代和後世的軍事家、政治家和史學家,也一直都在爭論不休。

  不過有一點是大家所公認的,茲波林在中央郡東岸的殘暴政策難辭其咎。輕賤人者,人必輕賤之!上帝用活生生的事實,對聖經做出了詮釋。

  這是一場令人心懸到嗓子眼的戰爭,也是一場僥?取勝的戰爭,直到最後一刻才戲劇性地分出勝負。

  一直在懸崖邊舞蹈的巴維爾,也許內心里對於民間義勇軍的加入也存有一絲幻想,方能如此堅韌而頑強。但是,沒有人給他保證、沒有人給他承諾,在義勇軍到來之前,一切只不過是一種渺茫的期待…

  …

  這也是一場決定了南部主戰場命運的戰爭。屯重兵於堅城之下的東岸聯軍,遼闊的大後方在一次戰役中全數失去、後勤補給被徹底截斷、自認為雄厚無匹的兵力最後卻被自由軍團和民間義勇軍組成的汪洋大海所吞噬……

  這更是一場令中央郡民眾和自由軍團威名遠播的大戰。因為,它宣告了另一種力量,不同於王侯將相的民間力量的崛起!

  中央郡這片土地上所蘊藏著的巨大戰斗力,足以令任何潛在的侵略者心驚膽寒。

  那些脾氣火暴、不願臣服的當地居民,也許當敵國在邁出入侵的第一步時並不構成多大的威脅,但是在佔領此地後要付出的代價,將以天文數字計算……

  南部的中央郡殺得天昏地暗的時候,北部的大荒原依然如一口沈寂的死水塘。

  靜謐讓人疏於防範,不過事物不能總看表面,北線無戰事的和平日子終究會有到頭的一天,一直僵持對壘的兩方人馬,也不可能就此握手言和,各自拍屁股回頭走人。

  從領袖到民族都仇恨滿懷的兩支大軍,總要分出個勝負。

  九月八日夜,丹西、安多里爾和貝葉又坐在一起開會。

  駐守在破蠻岡的這幾個月的時間里,他們三人每夜舉行密會已經成為了一種慣例。有事的時候自然是閉門密議,沒事的時候就漫無邊際地飲酒聊天、交流心得,或者逗弄丹虎、丹豹玩。

  今天顯然是有事。門掩得緊緊的,虎子、豹子也被吳平領出去逮螢火蟲玩。

  「今天真是大豐收,令人震驚的情報一封接著一封。」貝葉翻開隨身帶來的公文夾。「我也琢磨出個道道來了,這軍國事務最喜歡趕趟兒,要麼幾天都閑得發慌,要麼所有緊急情報都堆到一塊,一古腦地冒出來。」丹西伸個懶腰︰「貝葉,照老習慣,先說壞消息吧!」

  「由於卡丹城議長締米爾無償捐贈大筆軍費,兩盟已經正式宣戰。

  羅嘉斯外交次長無力扭轉局面,已轉道海港同盟,繼續進行秘密外交活動。」

  「兩盟半島上,似乎總有一股神秘勢力在跟我們作對。」安多里爾插言道︰「領主早年就得罪了不少人,而這些@鋦  潛賞爬錘  頤俏 選H緗竦購茫 峙 桓齙廾錐  礎!  

  「那兩群奸商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去,我犯不著為他們的錢袋和性命操心。」丹西冷笑一聲︰「只要這幫兔崽子別鬧得太凶,壞我的戰後建設大業就成。」

  「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安多里爾說道︰「我最擔心的卻是,那伙來頭不明的@錚 降拙有暮臥冢 岵換岣  夜    拘緣睦  Τ逋唬俊  

  「是該想點辦法了,不然我們在兩盟半島總擺脫不了被動的局面。」

  丹西沈吟著,朝貝葉一揚頭︰「貝葉,還有什麼壞消息,一並說出來吧!」

  「好的。狄龍連戰連捷,布里埃軍紛紛倒戈,現在他們正圍攻布里埃首都駝峰城,而連切維奇只能死守最後一座孤城。依照這個情形來看,連切維奇的暴政完結已指日可待。」

  「狄龍是個能翻大跟頭的人,聖瓦爾尼的舞台小,施展不開手腳,布里埃拿到手,他可就有了國土縱深和人力資源基地,騰挪調度的空間更是大增哪!」安多里爾提醒道。

  「唉!」丹西口氣︰「意料之中,該完蛋的總歸會完蛋。狄龍的問題,不是三拳兩腳就能解決得了的,再說咱們就是想管,怕也是鞭長莫及呀!」

  「現在開始說好消息吧!」貝葉接著道︰「昆達劍斬休蘭特、李維將軍協助麥戈文家族掃平所拉密全境,西部戰事完全結束,出征將士不日凱旋。」

  「這個消息談不上好,只能說半好半壞。」安多里爾嘀咕著。

  「嗯,貝葉。」丹西撥著手指頭︰「致信李維將軍——人心叵測,不得不防,從麥特爾手里把該得的酬勞全部拿到手,方能撤軍國內。」

  「好的。」貝葉點點頭︰「最後就來說一個真正的好消息。別亞將軍連施妙計奪回黑岩城,巴維爾軍團長於青衣鎮全殲茲波林十余萬大軍,目前中央郡東岸淪陷區幾乎悉數光復。習博卡二世的東岸聯軍,後勤補給線被完全截斷、腹背受敵、箭盡糧絕、人心浮動,南部戰場勝利在望。這是席爾瓦和巴維爾兩人聯名發來的詳細戰報。」

  有些奇怪的是,在座幾人似乎對這個好消息並沒有多大的喜色,貝葉說話的語調平靜、丹西和安多里爾也悶頭看戰報,沒人做什麼激動的表示。

  「看來跛子和獨眼龍這兩哥們配合倒是蠻默契的哩!」連看幾遍戰報後,丹西笑著闔上信卷︰「軍師大人,你怎麼看?」

  「雖說仍不能說必勝,但東岸形勢已經對我方極為有利,東岸聯軍如若完蛋,西岸聯軍已成孤旅,必然自退。大勝可期,確也說得過去。」安多里爾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道︰「不過南部軍民獨力取勝,對我們可形成了不小的壓力哪!」

  誠如安多里爾所言,南線的勝利戰報,雖然令人振奮,其實也在炙灼著北方指揮總部的神經。

  北線一直在與蠻族僵持而無所作為,南線卻已經用更少更弱的兵力打敗了更多的敵人。

  雖然這並不一定能說明什麼問題,把各種因素交叉調換一下,戰局可能就完全是另一種結果,但閑言碎語的飛流短長,只怕難以避免。

  主力大軍的戰績反不如雜牌部隊和民間義勇軍,頗令北方戰場的指揮官們面上無光,也有損於自治領軍政中央機構的權威。

  而且,中央郡軍民的斗志豪情和出色戰績,不僅不能否認,還必須得到軍政首腦們的衷心尊重與大力頌揚。當然,以上只是一些很次要的方面,以丹西為首的猛虎自治領軍政首腦機構,胸懷不至於狹窄到如此小肚雞腸的程度,面子、榮名與國家的生死存亡相比,他們深知何者為實、何者為虛,何者重、何者輕。

  不過有一點,卻絕不能小視。

  南部主戰場上,中央郡的民眾顯示出了永不屈服的戰斗精神和極其強大的力量。這股力量是如此的巨大,可以毀滅敵人,當然也可以毀滅自己。

  對於帝王將相而言,這是一把雙刃劍,在當前的危急關頭,當然是好事,可未來如何,就難說了。對此,任何一個國家的統治階層都有著天然的警覺。

  為了生存、為了勝利,席爾瓦和巴維爾無所顧忌地掀開了潘朵拉盒子,給走廊聯軍帶來了滅絕性災難。可現在要想把跑出來的東西又收回去,並且蓋盒鎖好,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我認為,軍師大人言之有理。」果然,貝葉沈思一會後,接過話頭︰「目前中央郡並非萬事大吉,尚有三大問題急需解決。」

  「第一個問題當然是如何繼續打好下面的戰役。雖說形勢非常有利,但最終的戰局尚未塵埃落定,必須發揮優勢,徹底擊敗敵軍,爭取最大的戰果。」

  「第二個問題就比較令人撓頭了。席爾瓦獨攬軍政大權,與我們的治國方針不符。歷史上的獨裁官一職,也只是在緊急狀態下設置,並有嚴格的時效限制。席爾瓦在本次衛國大戰中居功至偉,但到了和平時期,這個職位仍然必須裁撤。」

  「第三個最為棘手,就是在戰後回收武器,撤銷自由軍團和民間義勇軍的番號和收編其中的骨干分子。和平時期,無法供養那麼龐大的軍隊,何況要恢復生產,發展經濟。大量的武器流落民間,如果放任不管,極易造成嚴重的治安問題,甚至成為暴亂的源泉,動搖國家的根基。假如這個問題不解決,即使將來不出亂子,中央郡恐怕也難免會如其他國家所嘲笑的那樣,成為刁民的聚居地、盜匪的安樂窩。」

  「軍師大人,你的意見呢?」貝葉把難題一一擺出來,丹西並不發表意見,轉向另一位智囊。

  「我同意貝葉的看法。」安多里爾緩聲道︰「純粹的軍事問題,目前比較容易解決。難的是後面兩個,處理手段必須仔細斟酌,慎之又慎。要想完滿解決這些問題,關鍵是把握好理和利,拿捏好分寸,既佔足道理,又提供足夠的贖買利益。不過,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哪!」

  老頭兒著氣,貝葉和丹西低頭思索,屋內一時默然無言。

  「兩位當然是為江山社稷考慮,做法也秉承傳統的政治智慧,手段老到而圓滑。」半晌,丹西起頭道︰「不過,我倒是有另一個主意。」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0 17:30
第十九集 第十一章

  「軍政分離制度,自然必須遵守,但席爾瓦的巨大貢獻,也是有目共睹,人盡皆知。冒然褫奪他的權力,即便明升暗降,也遮不住那悠悠之口,讓人笑話我丹西妒賢嫉能,更寒了天下才俊之心,堵塞今後人才的投奔之路。」丹西抬高了嗓門︰「方今亂世,我要的是人才而不是奴才,尤其是席爾瓦這種可以獨當一面的帥才。所以,席爾瓦必須受賞升官,而且是有實權的大官!」

  「可他已經是中央郡獨裁官了,還有這樣的位子嗎?」貝葉問道。

  「沒有位置,就創造一個!」丹西說道︰「戰事完畢之後,我將設立左右相國職位,席爾瓦將出任右相一職。此外,奔流河東岸的新收國土,將組建河西郡,由他兼任總督,且暫時代管軍隊。那片土地面積不小,又為我國的新疆域,實行一段時間軍政總攬的過渡期,亦不會怎麼違背軍政分離的原則。」

  「河西郡是我國的一片飛地,楔入聖瓦爾尼和所拉密之間,是我們在奔流河東岸的橋頭堡,地理位置非常重要。麥戈文家族在那里經營多年,關系盤根錯節,形勢極其微妙。我們目前還必須遵守與狄龍之間的同盟協定,但又必須保持高度的警惕。如何既收服人心,積蓄力量,牽制住狄龍的擴張,又把握形勢,在必要時發揮其關鍵作用,將是一項極富挑戰性的工作。席爾瓦性喜挑戰性工作,對於這項任命,該難以推辭。好鋼就必須用在刀刃上,讓席爾瓦對付狄龍,我也能放下心來,全力經營走廊南部腹地。」

  聽聞丹西此言,安多里爾和貝葉心中盡皆暗嘆。

  真正的雄主,在開疆拓土時期,只怕部下沒有才能,而不會害怕他們功高鎮主!這是建立在廣闊心胸和對自己的能力極度自信基礎上的舉措。

  當然,這種舉措不可否認地存在著風險,其危險性有多大、會不會釀成災難,就全看君主的手腕與野心是否相稱了。

  「關於中央郡民眾武裝的問題,我是這麼看的。」看看下面沒有反對意見,丹西接著緩聲說道︰「民眾的力量已經顯示出來,再把他們壓制回去,一則存在著反抗和內亂的危險,二則這是一股極其暴烈的力量,即使我們手段巧妙地完成了任務,也會把凶狠的虎豹變成溫順的綿羊,以後再想利用這股力量,恐怕也就難了。對於這樣一股已經甦醒的洪流,堵不如疏,防範不如利用。大陸上各國君王,想必已經領教了咱們手下那些老百姓的厲害,那我們干脆做到底,把中央郡變成真正的軍事禁區,變成任何入侵者的死亡之地。假如你的軍事力量無法強大到能將中央郡的幾百萬民眾徹底滅絕的程度,那你就等若自己找死!」

  「領主,難道您真要讓中央郡全民武裝,把那里變成強人橫行的場所嗎?」貝葉皺眉道。

  「那倒不是。」丹西笑道︰「社會秩序、政治機構和法律條款當然必須貫徹執行。我想的是,和中央郡的民眾達成這樣一筆交易——在這片土地上生活耕種的人,可以免交租稅、可以擁有武器,但受到政府召喚,所有成年男子必須自帶武器,沒有報酬,加入自由軍團的對外作戰。戰勝後的戰利品,國家與參戰者按比例分成。」

  「從軍費開支、武器供應等角度仔細算算,其實咱們還是賺了。更何況,對外,我們可以充分利用這里的強悍民風,為部隊提供無償而忠誠的兵員;對內,整個中央郡將成為一片鐵打的江山,令任何侵略者不敢覬覦,再強大的國家進攻這里之前都必須三思而行。」

  「君主只和貴族訂立協定,你直接和普通百姓訂立協定,恐怕有些不妥吧!」安多里爾畢竟年紀大了,對於丹西的這個建議頗有些不能理解。

  「君主只分封貴族,在於貴族具有力量。中央郡的民眾已經顯示了力量,他們就有了談判的資格。花巨大的代價來違逆和撲滅這股力量,不如大家攜手對外,利益均分,各得其所。」

  「您不會把這項政策推廣到全部國土吧?」貝葉也有些張大了嘴巴。

  「那當然。已經甦醒的,就讓它甦醒;還在沉睡的,就讓它繼續沉睡。」丹西揚揚眉毛︰「一切都順其自然。」

  丹西是一個出身於底層的年輕君主,沒有什麼陳規戒律能束縛住他的手腳,敢於創新也善於創新。

  當一股新的力量展示出來後,他能夠立刻敏銳地發覺,並大膽破除陳規,巧妙地加以利用。

  安多里爾和貝葉雖然足智多謀、變通靈活,畢竟出身舊官僚體系,傳統的等級秩序偏見依然殘留於心,即使他們想得到,只怕在潛意識里也會不自覺地排斥這種想法。

  結果這一次,反讓丹西率先尋出了解決問題的方法。

  丹西的這項政策具有極其深遠的意義,為後來猛虎帝國在軍事上登峰造極起了巨大的推動作用。

  除具有御林軍性質的猛虎軍團外,自由軍團也躍上舞台,成為大陸軍界中一支令人恐懼的力量,從保家衛國的民團性質的義勇軍,變成猛虎帝國向外擴張的急先鋒。

  這項政策不僅僅是一個職業軍人概念那麼簡單。在遠東一些國家曾有過世代從軍的「軍戶」等組織,但那種軍人應該叫做「軍奴」,地位類同奴隸,沒有尊嚴和自由,戰斗力更是起伏不定。

  而改組後的自由軍團,成為由自耕農為主的軍隊,他們不僅是自由民,更獲得了封建時代類似於貴族般的權利和義務,與君王的利益休戚相關,兩者之間憑著世代相襲的、用鮮血凝成的契約,共生死、同榮辱,在很長一段歷史時期,維持著頗高的戰斗力。

  「雖然只在中央郡實行,但讓民眾武裝起來,總歸存在著很大的潛在風險。不過,既然你這麼堅持和自信,認為能夠駕馭這股力量,我也只好同意。咱們還是把注意力轉向眼前的北部戰場吧!」半晌,安多里爾方從震驚中慢慢回過味來︰「再好的藍圖,也必須在戰勝敵人後才能實現。南部主戰場確實勝利在望,可北部還有戈勃特這塊攔路巨石呢!」

  老軍師剛把問題擺出來,霍夫曼已在外邊敲門︰「報告!菲爾將軍求見!」

  貝葉打開門,猴族斥候菲爾帶著半是憂慮,半是興奮的神情闖進門來︰「領主大人、軍師大人,我的坐騎病死了!」

  「哦?走,看看去!」

  聽得菲爾此話,屋里的人幾乎都從椅子上一躍而起。

  「什麼時候發病的?」

  「大前天。」

  「什麼癥狀?」

  「大前天起,它就開始發高燒、呼吸急促、眼窩紅腫。今天上午,它的體溫突然恢復正常,像原來那樣活蹦亂跳。我還以為沒事了,可誰知道今天晚上它就臥趴在那死了。」

  一行人邊走邊談,急匆匆地趕到猛虎軍團斥候隊的專用馬棚。

  在那里,藥劑大師厄爾布已經帶著幾個獸醫在燈光下剖尸驗察。

  「結膜發炎、肺部充血、肝脾積水、皮下有紅腫的斑狀死疽……」厄爾布拿著死馬血淋淋的內髒,在燈下仔細分辨,嘴里兀自喃喃不已。

  「厄爾布老頭,發現什麼沒有?!」老軍師一進門就朝老藥師嚷道。

  在僵持靜守的這段苦悶日子里,同齡的厄爾布已經變成安多里爾非常要好的酒友。

  「老酒鬼來啦!啊,丹西領主也來了。」厄爾布放下死馬的內髒,用毛巾擦拭著膩黏的兩手︰「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菲爾的這匹坐騎可中了頭獎啦!百年難得一遇的急性傳染病——斑疽瘟,竟然降臨到這只小牡馬的身上!」

  「斑疽瘟?」

  疾疫越可怕,厄爾布就越高興,可其他人聽到這個不祥的名稱,心中都是一顫。對於醫學,大家都是外行,只能耐著性子聽老藥師的解釋。

  斑疽瘟屬於急性或亞急性瘟疫,對人無害,只在牲畜,特別是單蹄獸,如馬、驢、騾等之間的傳染。此病潛伏和發作期很短,牲畜染上後將在三到四天內發病死亡。

  初染此病時,馬兒會厭食、發燒、結膜發炎、呼吸急促,因癥狀類似於肺病,一般獸醫都不會太在意。而且,過兩天後,病馬會自動恢復正常體溫,像是已經痊愈。

  實際上,這時候最危險、傳染性最強,因為人們往往騎著這些已經「病愈」的馬匹到處走動,很容易引發大面積的傳染。這種回光返照只能持續一天左右的時間,之後染病的馬匹就會突然死亡。

  斑疽瘟出現的次數非常罕見,可是危害極大。此病之於牲畜,類似黑瘟疫之於人類,屬於絕癥,沒有藥物可治,一旦患上,等於被宣判死刑。

  據醫典上介紹,此病的病死率超過九成五。斑疽瘟傳染性很強,其傳播除了同槽混飼外,最主要的途徑是以蚊、蠓等吸血昆蟲作為媒介傳遞感染。

  與任何無法醫治的瘟疫一樣,唯一的對付辦法就是對病馬進行隔離、斬殺,並將死馬深埋或焚燒,防止傳染其他畜群。所以,廄舍一定要保持衛生潔淨,經常進行焚香驅蚊。

  「菲爾!」丹西聽完後,急急地轉向身後的斥候隊長︰「傳令全營馬夫和獸醫,對所有馬棚廄舍進行一次徹查。凡發現任何生病跡象的牲畜,不論是何病情,一律集中隔離,等待斬殺。凡與這些有嫌疑的牲畜同槽共棚的,也全都圈起來嚴密看管,並派專門的獸醫值班,日夜觀察,一旦發現異樣,立刻斬殺!」

  「遵命!」

  「貝葉,你馬上帶人去召集縱隊長以上將領,令他們火速趕往破蠻岡軍議廳商議對策!」

  「是!」

  兩人受令後,急匆匆地各領一隊傳令兵離去。

  丹西自己則帶著安多里爾、厄爾布先行一步,走入離斥候隊馬棚不遠處的破蠻岡軍議廳靜候。

  過了大約個把小時,凱魯、威達、吳平、坎塔、奎爾、尤里奇、穆斯塔法、班哈、古斯、羅格、塔科、凱日蘭、索司等所有縱隊長以上武將都從軍營各處防區陸續抵達。

  貝葉親自帶隊,傳令大家放下手頭上的一切事務來星夜開會,就已經令諸將有些狐疑。進入軍議廳,他們更覺察到廳內的氣氛有些不同尋常的緊張。

  坐於主位的丹西,並沒有如往常般笑容滿臉地與趕來的將領們打招呼,而是面色嚴峻地與身邊的安多里爾小聲地交談著。看得出來,兩人之間似乎有什麼爭執,各不相讓地辯論著,都在試圖說服對方。

  霍夫曼等侍衛官則是忙碌地跑進跑出,將一張張表格遞給丹西身旁的厄爾布。

  本次隨軍出征的牲畜極多,一時半會無法全部清查完畢,但是丹西急切地想知道斑疽瘟的傳播情況,故而菲爾等人也只好清查完一個廄舍,就把一個廄舍的牲畜死病情況報上來,厄爾布則在一旁臨時充任統計員。

  貝葉點點人數後,就走到正跟安多里爾火熱交談著的丹西身邊,附在他的耳朵說道︰「領主大人,都來齊了。」

  丹西止住與安多里爾的爭論,抬頭掃視一遍軍議廳。目光到處,小聲嘀咕著的將官們都條件反射般地停止交談,坐正身軀。

  「好了,今天請大家來,是有一項重大而緊急的事情要與諸位商議。」丹西嚴肅地說道︰「因菲爾的坐騎染上斑疽瘟死亡,我們對全營的馬廄進行了一次普查,情況相當嚴重。厄爾布先生,請你給大家介紹一下有關情況吧!」

  面對著滿座悍勇的戰將,厄爾布也有些緊張。他清清嗓子,給與會者介紹了斑疽瘟的發病癥狀、傳染途徑、危害程度,以及在猛虎軍團軍營內的感染情況。

  到目前為止,已清點完三分之一左右的馬廄畜棚,數據如下︰五天之內死亡的戰馬為二百一十五匹。患病的牲畜計有九百六十多匹馬、一百三十五頭驢子和七十二頭騾子。

  因沒有時間解剖和診斷,這些死去和病倒的牲畜是否染上了可怕的斑疽瘟,抑或只是自然死亡和患上普通疾病,尚有待確診。

  死馬病畜的分布範圍相當分散,約佔已經清查過的廄舍的三分之一。只有一個單位,那就是菲爾指揮的斥候隊,馬匹的染病率和死亡率異常偏高,幾乎四分之一的死馬和六分之一的病畜集中於此。

  可以斷定,斑疽瘟的傳染源就來自這里。厄爾布推算緣由,一則,他們每天都要偷運腐肉,容易被病菌傳染。二則,他們總是騎馬穿行於草甸叢生的大荒原各處,總是遭受蚊蟲和小蠓的叮咬,易於交叉感染。

  倘若以上死病的牲畜都是由於斑疽瘟所致,那麼情形將非常可怕。與這些死病的牲畜同棚共廄的牲畜,估計佔到全營牲畜的三成左右,即使現在就采取最有效的措施,按最樂觀估計,也有將近三成的戰馬不可駕馭,必須斬殺、焚毀和深埋,才能控制住局面,不讓瘟疫大規模流傳。



  厄爾布介紹完畢後,室內一片嘩然。

  「蠻族軍營里可曾出現什麼異樣?」坎塔問道。

  「重新修整軍營之後,戈勃特的戒備心變得極強,崗哨森嚴、巡兵密布,我們很難滲透進敵軍營內。」貝葉詳細的解釋道︰「根據斥候隊從外圍  望獲得的情報分析,目前尚未發現大規模隔離屠宰畜群的跡象,也沒看到焚毀疫尸所升起的黑煙。」

  「他奶奶的,真他媽活見鬼了!」凱魯惱怒地揮動缽兒大的拳頭,忍不住在會上大吐粗口︰「老子們辛辛苦苦去算計敵人,制造病菌、散播疾疫,結果蠻子們的馬沒事,反倒讓自家的馬得上了這種危險的傳染病!」

  也難怪凱魯生氣,丹西費盡心機,卻讓自己部隊的馬群染上了絕癥,戈勃特反而看起來沒出什麼事。

  上帝的這個玩笑,開得有點大了!

  「幸得咱們只遇到馬瘟,對人沒有危害,最不濟也就是沒了騎乘而已。」奎爾寬慰著眾人道︰「瘟疫這種東西,有時候比敵人還要可怕哪!記得第三次兩盟大戰,就是因為瘟疫,兩方只能倉促議和,各自無功罷兵。」

  「咱們最好還是別泄氣,再等上一段日子。蠻族的馬群看似無恙,不代表沒有染上瘟疫。」穆斯塔法也打氣道︰「沒準瘟疫在蠻族畜群中正處於潛伏期,尚未大規模發作呢!就如我軍營內的情況一樣,若不是菲爾將軍的坐騎出現怪癥,而菲爾將軍又十分注意此事,百十匹馬病死,對於數十萬蠻族大軍而言,根本不會引起什麼重視。」

  「等?!等來等去,已經進入秋天了,在收獲的季節,我們卻只有干耗一法!」有過斷臂之痛的威達,終日為戰事不臨而悶悶不樂︰「再不動手跟戈勃特干架,就這麼等下去,指不定還會發生什麼怪病!」

  「不可、不可!」尤里奇連聲反對道︰「輕率出戰,覆師之道,致敗之因哪!」

  將領們七嘴八舌,各種意見都有,廳里鬧哄哄的一片。

  貝葉奮筆疾書做著記錄,丹西和安多里爾則不動聲色地側耳細聽……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0 17:30
第十九集 第十二章

  「靜一靜!」傾聽了一段時間後,丹西揚起手,做個噤聲的手勢。

  軍議廳里恢復了平靜。

  「大家都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或建議。」丹西緩聲開口道︰「我軍今後的策略無外兩種,一是繼續固守,一是馬上進攻。在所有人的意見里頭,我同意威達的看法,立刻發起全線進攻!」

  此言一出,滿座盡皆愕然。

  連方案的建議者威達也沒有料到自己一句氣話卻為丹西所采納,張大著嘴巴久久無法合攏。其他人更是有些拐不過彎來——為什麼一直小心謹慎的丹西,此時卻做出這樣的非理性決策?!

  「看來我的意見屬於少數派。大家的不理解也確有其道理,因為剛才我還跟安多里爾軍師進行過激烈的爭論。」丹西苦笑著聳肩道︰「在這里,我想詳細解釋一下立刻進攻的理由。」

  「固守和進攻,兩者有利有弊。我們先來看看,固守的利弊。」

  「固守最有利的一點是穩妥。我軍適應陣地作戰方式,幾個月來,只要我們據壘防御,蠻軍雖佔有人數上的優勢,卻奈何我們不得。」

  「其次,我要跟大家透露一個剛剛收到的好消息,自由軍團連獲大捷,南部戰場勝利在望,擊敗走廊聯軍指日可待。」

  乍一聽到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軍議廳里又嗡的一聲炸開了鍋。席爾瓦和巴維爾的戰績,既給這些北線將領以刺激,又讓人有些難以置信。直到丹西再度揚手,室內才重新平靜下來。

  「南方戰場獲勝,不僅鼓舞了我們北線部隊的士氣,也對整個衛國大戰的總形勢造成了極其深刻的影響。我軍的後方基地解除被圍的困境,恢復了再生能力,可以源源不斷地派出增援兵力和後勤物資,在北線僵持的時間越久,對我們就越有利。」

  「不過,固守同樣存在著弊端。其一,我軍已經與蠻族對峙將近四個月,至今尚未打破僵局。我們費盡人力畜力,也只帶來了半年左右的糧草,如果兩個月內無法擊敗對手,而南線又不能在這段時間內組織軍隊前來增援,我們將面臨餓著肚皮作戰的絕境。現在南線只是作戰態勢有利我軍,尚未完全分出勝負,雖然勝利可期,但能否在兩個月之內完成戰斗並派兵增援,玄得很。」

  「其二,斑疽瘟已經在我方軍營里流傳,至少三成的戰馬無法上戰場,我軍的機動力遭到削弱。誠如威達所言,再耗下去,說不定會發生什麼更危險的疾疫。」

  「其三,戈勃特布置在中央走廊地區的眼線,最多比我們晚兩天時間,就會向蠻族指揮總部送去有關的戰況報告。憑戈勃特的目光,不難看出戰略形勢的逆轉,游牧聯軍有可能不戰而退,讓我們無法實現聚殲蠻族主力、平定北部威脅的戰略目標。」

  「進攻與固守正好相反,風險很大,但收獲也可能非常大。其風險表現在,馬瘟已經發生,卻只限於我方軍營,敵軍營內的真實情況目前一團朦朧。蠻族畜群中潛伏有染上斑疽瘟的病馬,這可只是我們一廂情願的樂觀猜測,算足了也就五成希望。如果蠻軍馬群未曾染病,那麼我們就將在適合進行騎射的大荒原和大草原上,與蠻子展開他們最拿手的野外運動追逐戰,以短擊長,我軍敗績的可能性頗高。」

  「但同樣的,我軍不是沒有機會。第一,也許正如穆斯塔法所言,蠻族畜群已經感染上了斑疽瘟,正處於發作前的潛伏期。我方大舉進攻,必然令其無暇顧及胯下的危險,等游牧蠻子從四條腿變回兩條腿的時候,勝利就必然屬於我們。」

  「第二,南部戰場的勝利,從根本上改變了蠻族和我國在戰爭資源方面的實力對比。我們以前之所以小心謹慎、堅壁不出,就是因為如果戰敗,不僅北方盡失、腹背受敵,而且由於再無兵力可以調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蠻軍蹂躪我方國土。可現在卻不同了,南線的勝利、形勢的改變,即使我們此戰失敗,依然有後續部隊可以北上增援。我們不再是輸不起的窮光蛋,即使輸盡了手里的籌碼,身後還有一袋子可以用於扳本的金幣。」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們將有可能徹底打破歷史的宿命。」

  「歷代閃特王國之所以無法統一中央走廊,就在於蠻族的掣肘。這一次蠻族集兵聚眾,入侵我國,對我們來說,既是可怕的威脅,又是歷史性的機遇。」

  「一個部落一個部落地把星散在大草原上的游牧蠻族徹底掃平,憑現在的實力,幾乎不可能做到。而且,即使佔據了那些貧瘠苦寒的荒地,對我國也沒有什麼價值和意義。富庶的中央走廊,才是我們的主要進攻方向。」

  「如若這一次讓蠻族的主力部隊逃脫,回到老巢漢諾大草原,我們將後悔莫及。這股可怕的破壞力量,將迫使我們不得不派出大軍固守北部邊境,我國也難以擺脫百年來歷代閃特王國兩線作戰的宿命,無法抽出足夠的力量來經營中央走廊。」

  「相反,如果能消滅戈勃特,盡殲蠻軍主力,草原游牧民族至少二十年之內無力進犯我國。我們也可以騰出手來,大施拳腳。」

  「剛才軍師大人曾言,不經過確認就貿然出擊,不啻於將數十萬大軍完全交給運氣,進行沒有把握的冒險。我們既然已經等待了這麼長的時間,為什麼不耐心地再等上幾天,確認敵方瘟疫爆發後再發起進攻呢?我的回答是,倘若從整個國家的戰略形勢來分析,這個險值得去冒!時不我待,這個機會必須抓住!」

  「縱觀當前形勢,固守雖然穩妥、等待雖然保險,卻必然坐失良機,無法打破歷代閃特王國的兩難困境。進攻雖然冒險,卻有一勞永逸地解決北部威脅,斬斷死結,跳出歷史輪回,建立千秋霸業的希望!即使冒險不成,全軍覆沒,我們依然有後備兵力可以利用,不至於一鋪輸盡,就被踢出牌局,無法翻身。」

  「你們說,在這樣的形勢下,為什麼不放手一搏,為我們的明天,豪賭一場呢?!」

  丹西兩手扶著桌沿,在幾十盞枝形大燭台的照耀下,目光中閃動著懾人的光芒。

  病痛的痊愈加上長期的修整,令丹西的身體和精神都處於前所未有的良好狀態,昔日的霸氣、活力和冒險精神也得以恢復。

  該隱藏銳氣的時候,他絕不輕易露出鋒芒,而機會如若出現,他下起手來也絕不講任何客氣,立刻從冬眠般的蟄伏狀態中一躍而起,變身為飛撲的猛虎。

  「如若我們一進攻,敵軍就立刻逃竄,他們的機動力優於我方,我們豈不依然錯失良機,無法完成殲敵任務嗎?」

  任何戰爭方案都必須經過仔細推敲錘煉,方能不斷完善。貝葉換個角度,提出了另一種可能性。看得出,他的內心里也有些不太贊同丹西的冒險出擊行徑。

  「蠻族的戰法特色鮮明,那就是靈活機動的野外運動戰。我軍出壘進攻,對戈勃特而言莫若天賜的殲敵良機,他定然不會放過。」丹西坦然應對︰「蠻族騎兵肯定會利用其機動優勢,與我軍保持若即若離的距離,既誘我深入,又可以尋覓我軍漏隙,隨時把握戰機。」

  「故而我認為,除非爆發馬瘟,敵人絕不至於棄戰機於不顧,不回頭地撒腳丫子逃跑。而如果真的爆發了馬瘟,馬背上的蠻子們僅憑兩條羅圈腿,又難以逃出生天。」

  「如若蠻軍沒有如期出現馬瘟,本次軍事行動失利,我們又該如何面對敗局呢?」

  戰前規劃,方方面面的因素都必須仔細計議。謹慎的老軍師安多里爾,更是習慣性地未算勝,先算敗。

  「不錯,敢於冒險並不意味著魯莽行事,在戰術執行方面我們必須慎之又慎。在進攻的頭三天時間里,我軍將不急於尋敵會戰,應騎步協同,均衡行軍速度,穩步挺進,保持軍陣的整體牢固性,避免為蠻軍所趁。」

  「斑疽瘟的潛伏期大概為三天左右時間。三日之內,如果發現蠻軍有爆發馬瘟的跡象,全軍各部立刻放棄輜重,毫不留情地窮追猛打。如果三天時間過去,敵軍仍未有爆發馬瘟的跡象,那麼我軍立刻停止前進,所有出擊部隊將重新集結,再築營壘,等待後方的增援,或者準備撤退。」

  「這樣一來,如果失敗不至於全軍覆沒,我軍的損失可以控制在能夠承受的範圍之內。換句話說,猛虎軍團的主干力量還是能夠保留下來,仍有力量重新築營,固守待援。」

  丹西胸有成竹地應對來自各方面的刁鑽問題,剛才愕然、嘩然的謀臣戰將們,漸漸變成了默然。他們各自撓頭捋須,細細思索丹西對戰爭形勢作出的分析研判。

  安多里爾等謀臣強調的是萬無一失、算無遺策,不戰則已,戰則必勝。

  可是,戰爭從來沒有人能夠做到精算,而只能是概算。而丹西等統帥,作為風險的最終承擔者,不能忽視風險,但也不應一味地懼怕和回避風險,他們的任務是仔細計算軍事行動的風險收益比,據此決定采取何種軍略。

  能接受何種程度的風險,與統帥的個性關系密切。當南北戰場都處於僵持階段時,猛虎軍團靜靜地趴伏,屹然不動,耐心地守候著機會的降臨。

  而一旦時機成熟,進攻的風險收益比變得對本軍有利時,丹西隱匿極深的賭徒性格馬上故態萌發,毫不猶豫地押上重注。

  兵形若水,戰爭不似推演數學公式那樣規範而機械,形勢無時無刻不在變化著。

  南北兩個主戰場各自獨立作戰,南線戰場的勝利看似與遙遠的北部戰場毫不相干,但具有全局眼光的統帥,卻能敏銳地發現兩者間的微妙關系,並牢牢把握住機會。

  丹西之所以敢冒險出擊,在於為防止戈勃特提前逃竄,跳出死循環,擺脫歷代閃特王國的戰略窘境;在於從輸不起變為輸得起,有了放手一賭的本錢。

  而冒險成功的關鍵,則寄托在蠻族馬群也潛伏著斑疽瘟的疫畜上。

  「諸位,先賢曾言,人的一生只有兩件事情可做,一是行動,二是等待。」看看無人再有問題,眾將已領會到自己的思路和意圖而使得臉上的表情從默然轉為釋然,丹西以平緩的語調開始了自己的戰前動員。

  「等待讓人心焦氣躁,坐臥不寧,寢食難安,但它是我們生命煉條中不可或缺的一環。沒有等待,就找不到合適的行動時機。輕率而為,只是莽夫的躁動,也只能令成功率大打折扣。」

  「同樣的,等待只是手段,行動才是目的。沒有行動的等待,毫無任何意義,只是打發時光的無聊之舉!該戰不戰,一味龜縮,乃懦夫所為!」

  「在破蠻岡這片聖地,我們已經等待了很久很久。這個過程漫長而痛苦,其間又經歷了諸多風雨、萬千挫折,但大家都忍辱負重、耐心守候,出色地完成了任務。戈勃特龐大的蠻族部眾,只敢在我方營壘之外逡巡徘徊,卻無法逾越雷池一步。在此,我向諸位深表謝意。」

  「但是,這樣的等待是否有意義、我們的苦心是否白費、堅守百余個日日夜夜能否達成最終的戰略目標,則完全取決於明天開始的軍事行動!」

  「等待靠的是耐心與毅力,而行動則是比拚勇氣與斗志。千百年來的新仇舊恨能否得到洗刷、已故戰友的亡靈能否得到安慰、身後的父母妻兒能否享受和平安寧的生活、我國能否獲得一個長期和平的北部邊疆,都要靠你們的斗志和勇氣去爭取,全都要看明天開始的軍事進攻能否漂亮而出色地完成!」

  「在前面等待著我們的,絕不是一場輕松的戰爭。游牧騎兵靈活機動,擅長野戰,更兼狡猾和殘忍於一身,是迄今為止我們遇到過的最強的敵人。在這個方面,我們必須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不可存有任何僥幸念頭。」

  「如若我們期待的情形未曾出現,上帝拒絕了我們的獻祭,那麼我們將面臨戰史上最為凶險的一次防御和撤退,其殘酷性無須我再多言。能否跨越死亡極限存活下來,在乎我們手中的武器是否鋒利,更在乎主的意旨。」

  「即使上帝施恩,讓我們如願以償、讓疫病彌漫敵營,未來的追擊戰也絕非我們以前遇到的那樣容易。蠻子們在貧困匱乏的世界中長大、適應惡劣的生存環境,失去了馬匹的馱載,他們依然會用雙腿拚命逃竄,憑雙手負隅頑抗。這將是一場前所未有的艱苦而漫長的追逐戰,你們將在無邊的草原中、荒涼的戈壁上、幽暗的森林里、硬邦邦的凍土旁,在幾乎所有不適宜人類生存的地表上,與絕望而狂野的敵人較量腿勁、拚斗臂力,比試生存的技巧。」

  「在這樣的環境下戰斗,堅毅耐勞勝過一時勇猛、頭腦冷靜比魯莽沖動更有價值,因為我們是在獵殺凶殘的狼群、是在追逐狡猾的狐狸,更是在與一群毫無人性的獸類做生死之搏!」

  「在追擊過程中,你們不要有任何的猶疑、不要存有任何手下留情的念頭。這是一次你死我活的大戰!你們唯一的任務,就是追上敵人,砍倒他們、虜獲他們、消滅他們!砸碎他們岩石般堅硬的頭骨,打花他們丑陋的臉龐,刺穿他們黑黑的脖頸,捅爛他們的胸腹,敲斷他們的脊錐!」

  「每多擒一名俘虜,就為我國未來的繁榮增添一分力量!每多殺一個敵人,後方的妻兒老小就少一分危險!我希望大家,不要在關鍵時刻拉稀、不要在生死關頭陽痿,而應雄起勃發、勇往直前,像一個真正的漢子那樣去戰斗!」

  「這是一場生死難卜的大戰,但我情願將生命、將一切都托付上帝裁斷,也不願放棄眼前這個全殲蠻軍的機會!這也是朗托陛下破蠻岡大捷後,百余年來的唯一機會。」

  「這場大戰,我無法向你們承諾一定能夠獲勝,但我可以在這里做出保證,我將第一個步入戰場,也將最後一個離開戰場!我將永遠站在你們身邊,在沙場上一直與你們並肩作戰!我們一起深入鷹巢狼穴,攜手登臨勝利的巔峰;或者,共同奔向陰曹地府!」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0 18:15
第二十集 第一章

  戰爭來得如此突然,時間又是如此緊迫。

  九月八日深夜,軍議會剛剛散會,猛虎軍團情報系統的最快信鴿--「千里靈翔」就飛向四方,給各處指揮部傳遞訊息,命令淚河南端駐防的孔狄即刻率軍北上,到破蠻岡聚合,協助作戰。與此同時,猛虎軍團的所有戰將也立刻被發動起來,奔赴各處軍營,開始組織備戰工作。

  大軍未動,糧草先行。最先開始活動的是各支後勤聯隊。

  月朗星稀,大批軍士手舉火把,趕著牛群、馬隊,推著大車,來來往往地在各個軍營間穿梭,將兵器輜重、糧食秣草運往各預定的兵力集結地,剩余的軍用物資則全數送進破蠻岡營地的倉庫積存。

  一片一片的火把群來回游動,在營壘的上空散射出一圈一圈範圍很大的,紅通通的光暈。

  行軍打仗,敵情第一。斥候部隊以及巡邏騎隊也毫不延擱地展開全面偵察,將觸角伸向大荒原的每一個幽暗的角落。

  大規模戰事即將來臨,僵持對峙的平衡態勢不復存在,互不侵犯的潛規則也再無遵守的必要。

  菲爾旗下的斥候部隊和其他猛虎軍團輕騎巡邏兵,開始大舉挑釁,肆意砍殺蠻族騎手。

  他們的違約行為,剛開始給尚未醒悟過來的蠻族斥候造成了不小的傷害,但很快地,蠻勇的游牧戰士就開始奮力反擊。

  騎兵小分隊之間的搏斗,單兵之間的對挑,各種類型的流血沖突,在黯黯的夜色掩護下,於軍營外的蠻荒野地上不斷發生。猛虎騎兵與游牧戰士兩方有勝有負,難分高下。

  大戰來臨前的這種外圍小規模廝殺並不罕見,就像做愛之前必須經過親吻、愛撫等序曲一樣普遍。

  不過這一回的前奏,比之一般情況下的戰前小打小鬧,動作要熾烈得多,刺激得多,極富挑逗性。

  兩者不是在親吻,而是在嘶咬,不是在愛撫,而是在掐揉,必弄得對方嘴角流血,皮肉青紫,眼圈烏黑,方有助於獲得極致的快感。

  約三十萬猛虎軍團主力部隊與四十余萬游牧聯軍已經對峙了將近四個月時間,雙方像君子與淑女一般矜持守禮,只作口角,不動拳腳。

  可到了這會兒,兩方都有些耐不住了,蠢蠢欲動,準備撕下虛偽的面具大干一場。更有意思的是,兩方的性別目前尚無定論,要通過一場大戰來決出雌雄。

  在這場黑燈瞎火,呼吸急促的愛前序曲中,在茫茫夜色的遮蓋下,一些暗地里的小動作,也在偷偷地、不引人注目地進行著。

  小分隊對殺或戰士單挑,戰斗結束後,勝者往往將敗亡一方身上的東西當作戰利品洗劫一空。

  猛虎騎士剝走蠻兵身上的獸皮、獠牙和各種古怪的飾物,拿回去兌錢換酒。游牧騎兵就更不講什麼客氣了,他們特別喜歡對手身上優質的鎧甲和兵器。敗方的戰馬也是一種價值頗高的重要戰利品,被對手挽韁牽回。

  不過這一次,因有令在先,猛虎軍團的騎兵將蠻兵殺死後,對其戰馬沒有絲毫興趣,而蠻兵則沒有這種意識,獲勝後按老規矩喜滋滋地將對手的騎乘也一並掠走。

  此外,還有數百上千匹可能是騎手被殺後逃跑的無主戰馬,在大荒原各處亂跑亂竄。出營作戰的游牧斥候,有不少人見財心動,飛動套馬索,將它們俘獲回營。

  相反,猛虎軍團一方就有些財大氣粗。猛虎斥候們比他們的首領--吝嗇的丹西要闊氣得多了,他們對於這些無主的馬兒視而不見,即便戰利品近在咫尺,他們也不願意勞動一下手臂,用套索將它們虜獲。

  如果你有一雙夜間仍可視物的鷹眼,那麼就會發現,這些驚惶竄躍的無主戰馬大多屬於猛虎軍團一方。

  因為猛虎軍團的騎兵一般會將戰馬的尾巴截短,以方便作戰,而游牧聯軍的戰士則不會對坐騎動這樣的手術,他們喜歡保持馬匹的天然美麗。

  後勤隊和斥候隊連夜鬧騰的時候,真正的主角--各路作戰部隊卻安穩地酣睡,養精蓄銳,等待高潮時分的到來。

  月亮退場離去,太陽風風火火地登台亮相。

  天空上掛著那個渾圓的白屁股,不知道是被後勤聯隊戰士手里的火把燒的,還是被斥候兵和巡邏兵的刀劍棍棒打的,變成了一個圓圓的紅屁股。

  夜晚只能算小打小鬧,而白天那就是全軍出動,全營沸騰了。

  用過早餐後,猛虎軍團的主力作戰部隊也開始了行動,進行大規模的戰前調度、集結。

  從軍營的壘牆外看去,大大小小、五顏六色的各類軍旗從大營的各個角落升起,如同一面面的風帆,飄揚著、鼓蕩著,朝各處預定集結點駛去。不用說也明白,每一面風帆下面,都有一群全副武裝的戰士,被戰旗引領著前進。

  近三十萬猛虎軍團將士好像都選定在今天參加趕集。

  步兵們扛著各式武器小跑著前進,一隊隊騎兵揮鞭急行,把軍營里的每一條直路和橫道,都擠得滿滿的。軍官們的呵斥聲、傳令兵的喊叫聲、馬匹的嘶鳴聲、戰士們的歌唱聲,匯成一片嘈雜的喧囂。

  幸好參謀指揮總部對這次的兵力調度做了詳細規劃,騎兵、步兵、後勤部隊都有專門的行軍路線,各個主要交匯路口都有軍官維持交通秩序。

  參與戰役的將士都是常年征戰的老兵,遵守規則,服從指揮。故而大規模的兵力調度雖然繁忙緊張,卻有序而不混亂。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從五月到九月,其間猛虎軍團僅在六月份與蠻族聯軍進行了一場有始無終的大會戰,四個多月將近半年的時間是在駐防修整,將士們被養得肚大腰圓,體力充沛,精神抖擻。

  雖然從平靜的僵持乍然轉入大規模作戰,舒緩的生活節奏一下子變快,頗讓部分人有些不適應,但披掛齊整,全副武裝地在軍營里遛一圈,張大鼻孔嗅嗅空氣中那股既陌生又熟悉的緊張躁動氣息,這些老兵們很快就找回了昔日的感覺。

  行軍的路上,一隊隊的戰士唱著出征戰歌與迎面而來的其他部隊擦身而過,有的舉起武器相互致敬,有的吼著嗓門互不服氣進行歌唱比賽,相互認識的同鄉、戰友等則大聲地打著招呼。

  「嗨,勇敢的閃特佬,你們上哪兒去呀?」從中央郡一直跟隨丹西北伐至此的老兵們揮手叫道。

  「驕傲的家伙,我們和你們一樣,去草原上打兔子!」

  「呀霍!咱們的野蠻鄰居,你們是不是走錯路了?」胡瑪騎手用馬刀挑起羊皮帽向迎面開來的熊族武士致意。

  「一點也沒走錯,我們要順著這條路,把你們的堂兄弟們,劈成煮飯的柴火棍,剁成下酒的烤肉串!」暴熊軍團甕聲甕氣,咆哮般的回應,驚得人膽顫心寒。

  夜間的一些小動作或許可以保持隱秘性,但如今這種全軍規模的兵力調度,就不可能瞞過蠻族指揮總部的眼楮了。何況這一次,因為時間安排得非常緊湊,丹西來不及如上次會戰般,組織一場大規模的惑敵偽裝行動。

  還在昨天晚上的時候,勤於軍務的戈勃特就發現了情況異常。在前沿陣地巡視察探的他,望著遠處搖曳游動的火把群,聽著四面八方的荒野里傳來的零星喊殺聲,抿唇拈須,心里頭像燒開鍋的滾水一樣不住翻騰。

  一直畏縮於軍營的猛虎軍團,今晚怎麼表現得如此異常的活躍?丹西這次為什麼突然搞這麼大聲響的動作?他又在玩什麼花樣?難道丹西真的失去了耐性,要做最後的狗急跳牆……

  各種各樣的猜度都涌上了心頭,但卻都無法得到證實,也找不出一個合乎邏輯的答案。

  有備無患!

  盡管對丹西是否會真的采取軍事行動有些狐疑,對敵人棄營進攻、以短擊長的策略難以理解,但戈勃特這位沙場老手知道,戰爭形勢變化莫測,敵人不一定按常規路數出牌。

  在無法摸清對手真正意圖之前,必須穩妥應對,將各種可能性都考慮在內,並做幾手準備,方能處變不驚,不至於臨事手忙腳亂,白白吃虧。

  戈勃特當即下令,自己的兄長戈列塔和蒂奇斯族大祭司阿刺魯率隨軍後勤人員,連夜先行撤退至安全的後方,等待指揮總部的進一步命令。

  各族戰斗部隊,立刻進入最高戒備狀態,加強防範,做好一切備戰工作。無論丹西是瞎咋呼,還是要真動手,蠻族聯軍都準備妥當,無所畏懼。

  天亮之後,沃薩首領兼蠻族聯軍統帥,雄鷹可汗戈勃特、胡狼首領西格爾、鳩蠻首領則尤、格立西首領鷹斯、古雷托首領沙利克、蒂奇斯新任首領脫里花以及各參戰小民族的首領,季爾登、赤拉維、魯道夫、卡琳爾等著名戰將,齊聚破蠻岡對面的山岡上,就著眼前猛虎軍團的動向分析局勢,商議對策。

  面臨著強大敵軍的威脅,草原精英們還是懂得大局為重,關鍵時刻能夠放棄分歧與成見,團結一致,共同對外。

  畢竟,目前丹西手里的財富,就已經超出了整個漢諾大草原的財富總和,而燦燦的金幣,既是兄弟反目、同室操戈的罪魁禍首,也從來都是彌合仇怨、化敵為友的神奇之物。

  「難道丹西真要走出烏龜殼,在曠野中與我們打仗嗎?」望著人叫馬嘶,熱鬧非凡的對面大營,鷹斯首先提出疑問。

  「看現在這個樣子,病貓崽子們恐怕是要動真格的了。」赤拉維提著那把令人生畏的大鐵弓道︰「丹西願意來找死,那就讓他來吧!這段日子我正愁悶得慌,想找人好好地玩玩死亡游戲!」

  「可不要過分自信,」經驗老到的胡狼首領西格爾沉聲道︰「猛虎軍團打野戰的能力並不差,別忘了上次的沉痛教訓。」

  「別老是長他人威風,滅自己志氣!上一次會戰沒打好,不光在於指揮,更是全體的責任。這一回,丹西想故伎重演,那他肯定會死得很難看!」新任蒂奇斯首領脫里花加入以沃薩為核心的同盟小圈子後,急於在戈勃特面前有所表現,當西格爾影射到敏感話題時,他立刻接腔反駁。

  也確實,脫里花現在急需得到強大的沃薩族的支援。

  追殺摩盧的親兵全軍覆沒,在漢諾大草原上,他們的尸體被野豺鬣狗刨出,為斥候兵所發現。

  緊接著,又聽說摩盧帶著那個傳聞懂妖術的馬塞拉斯,在迷霧森林現身,收羅親友舊部,跟親阿刺魯家族的部落、家族齟齬不斷,大有憑武力復闢的勢頭……

  壞消息在這段時間一個接一個地傳入阿刺魯和脫里花耳中,令他們心焦不已。只因眼前的戰事,他們又無法率軍回鄉平叛。

  當此之時,獲得戈勃特的承諾至關重要。即使迷霧森林的老巢被摩盧拿下,只要集合沃薩和格立西的部眾,加上手中掌控的幾萬精銳部隊,脫里花也有足夠的把握重新奪回本族的控制權。

  可如果失去這兩個強大盟友的支援,要脫里花獨自率軍面對摩盧,戰爭的勝敗就很難說了。

  「現在不是勘定責任,搞內部紛爭的時候。」沙利克冷冷道︰「別曲解西格爾族長的意思,他說得很明白,猛虎軍團具強大的野戰能力,我軍絕不能大意。」

  「行了,別吵了。」傷愈後的季爾登,怨恨與興奮的表情混雜於臉上︰「猛虎軍團是很強,可咱們也不是沒有制服它的辦法。荒天野地里頭,是我們草原英雄施展身手的舞台,丹西想上台來跟我們共舞一曲,歡迎之至!」

  對於這些話題,戈勃特不置一言,也沒有絲毫興趣,他沉靜地轉向身邊的則尤︰「空中偵察隊有什麼發現沒有?」

  「敵軍從北至南,分五個區域在集結部隊。中軍厚實,約八萬人左右。其他四路兵力相仿,各五萬人馬。」鼻孔上套環的則尤,一面仰天環顧在空中翱翔的禿鷲,一面緩聲匯報。

  「魯道夫將軍,您怎麼看?」魯道夫熟悉中央走廊正規作戰方式,戈勃特也很看重他的意見。

  「丹西布置的是中央走廊很常見的正向平推戰法,全軍分路出擊,平行移動,全線推進,將正面之敵悉數擊垮並驅逐出戰場。」魯道夫的聲音里也帶著些疑惑︰「一般情況下,佔據絕對優勢的一方喜歡采用這種戰法。」

  一般而言,像猛虎軍團與蠻族聯軍這種兵力大致相仿條件下的野外會戰,指揮官不會平均布兵,而是根據對方的兵力配置情況,集中兵力批亢搗虛,力求迅速突破敵人陣地的薄弱環節,在某些點或者某些地段打開缺口,向敵軍縱深挺進,將局部的優勢轉化為戰役的全面勝利。

  但這一次,丹西這麼均衡擺陣,分進平推,卻是在佔有壓倒性優勢條件下才會采用的戰法。這不僅要在全局上佔優,分進的每一路也都要有很強的戰斗力,不怕敵人集結優勢兵力進行合圍。

  「看來丹西不大看得起咱們,視我軍為無物哩!」赤拉維咧嘴笑道。

  「也許是後方發生了什麼事,把丹西弄急了,」鷹斯猜測著︰「叫他急於開戰,把我軍驅出國境,以便能夠早日回師。」

  「那不更好,」脫里花朝鷹斯遞過去一個諂笑︰「咱們再狠狠給他一個教訓,讓他南北受挫,兩頭失算!」

  戈勃特恢復了沉默,無言地遙望戰場。

  「病貓崽子們又開始打臼炮,扔鳥蛋哩!」則尤提醒道。

  破蠻岡大營里,上百台投石機轟然鳴響,以這種方式宣告大戰開始。這些來自文明世界的強大武器,曾吃過虧的草原人給它們起了一個威風的名字--「臼炮」。

  「敵人即將出擊。」戈勃特親自舉起了鷹羽圖騰,平靜堅毅的臉龐上不現半絲波瀾︰「所有戰將,各就各位!」

  各族首領、各方戰將紛紛撥韁轉轡,往本族本部的隊伍奔去……

  ※※※

  猛虎軍團的破蠻岡中軍營壘,大門四開。

  丹西實踐了自己的諾言,他手持烏龍棍,騎著苦娃第一個步出營門,開向戰場。在他的身後身側,一支又一支的部隊魚貫涌出大營。

  本次進攻,丹西根據敵我兩軍的特點和作戰需要,對進軍方式和兵陣排布做了調整。

  千人大隊依然作為基本的戰斗單位,按老辦法布成密集的方陣。但縱隊以上的作戰單位,則要比以前疏散得多,各千人方陣之間的隔距比往常多出兩倍有余。

  整支進擊部隊也不再聚集為一個密集擁塞的巨型軍陣,而是兵分多路,全線平推。

  本次進攻,三十萬主力部隊中,除留下兩萬人駐守破蠻岡中心軍營外,其余二十八萬將士悉數出營參戰。

  從昨晚後勤人員就開始進行大搬家。除出征隨軍攜帶的糧草外,其他一切軍用物資和輜重,全部從各處營地運至破蠻岡倉庫。

  坎塔率兩萬將士留守這片中心營地。周邊的其他軍營,都予以放棄。

  出征的二十八萬人馬,分作五路同時挺進。

  第一路,凱魯為主將,吳平、古斯為副將,率五萬人馬居於戰線的最北端,威脅敵軍北側,尤其是攻佔死亡峽谷南口,切斷蠻軍退路。

  第二路,安多里爾為主將,奎爾、索司率為副將,率五萬人馬居於中軍北翼。

  第三路,丹西親自領軍,班哈、凱日蘭等人跟隨協助,率八萬人馬組成中軍部隊,朝東直進,局中策應。

  第四路,貝葉為主將,尤里奇、穆斯塔法為副將,率五萬人馬居於中軍南翼。

  第五路,威達為主將,塔科、羅格為副將,率五萬人馬居於最南端,其任務是先攻佔疊瓦渡口,然後繼續向東挺進,迂回蠻軍南側。

  各路出征部隊展開一個五公里左右的寬幅正面。每一路間隔亦為五公里左右,在開闊的大荒原上,倒也可以遙相呼應。

  這樣,整支大軍形成了一個將近五十公里的超寬攻擊正面。蠻族聯軍的營地雖然松散漫長,但猛虎軍團拉長自己的戰線後,將全部敵軍都置於了自己的兵鋒之下。

  每路出征部隊,兼領騎步兩軍,並自攜糧草輜重,成為一個可以獨立對敵的作戰單位。各路之間,通過菲爾將軍率領的斥候輕騎隊溝通資訊,協調行軍速度。

  按丹西的指示,如果遭遇敵軍,各路指揮官可根據具體情況自行裁斷,決定是獨自迎戰,還是向最近的友軍求援,攜手殲敵。

  由於猛虎軍團對涉嫌染病的馬匹以及與它們同棚同槽的牲畜,采取了寧錯勿漏的嚴格隔離措施,近三成戰馬無法參加本次戰役,猛虎軍團的十五萬騎兵也被迫裁減為十萬。

  這十萬左右的騎兵平均分配到各路出征隊伍中,使得每路部隊皆由三萬步兵和兩萬騎兵構成。只有丹西的中軍例外,他們由班哈率領的暴熊軍團五萬步兵、格雷厄姆率領的一萬重步兵、由謝夫率領的一萬胡瑪輕騎兵和凱日蘭率領的親衛縱隊一萬重騎兵,共計八萬人組成。

  猛虎軍團此次的進攻方式也不同往昔,甚至著實透出些古怪。

  除幾支探察戰場虛實的前哨騎隊外,每一路部隊都實行先步後騎的布陣方式,讓步兵在前面打頭陣,而騎兵則反而跟在步兵身後,護衛著隨軍後勤車隊緩轡慢行。

  ※※※

  蜷伏於破蠻岡上的猛虎終於下山捕食。

  而且這一回是兵分五路,全線出擊,從一只抓撲騰躍的巨型老虎化作五只老虎齊頭並進。

  或許是因為長期據營修整,吃得比較飽的緣故,盡管氣勢駭人,咆哮震天,但這五只「老虎」並不像一般的猛獸那樣急急找食充饑。相反,它們沉穩而堅定地挪動虎步,不疾不徐地向敵人進逼。

  在這五只猛虎的對面,是鋪天蓋地的草原狼群……

  人數更多、佔地更廣的各族蠻騎大部隊,已經受令整裝,嚴陣以待,靜靜地等候著敵人的到來……

  遼闊的戰陣肅然無嘩。只有那風卷旗幡,呼啦啦地作響。只有一些暴烈的戰馬,似乎一意要掙脫勒韁,擰著脖子嘶叫,凶狠地用蹄子踹踏地面,一個勁地刨著腳下的沙土和野草……

  今天丹西與戈勃特第二次拔刀相見,賽勇斗智,各展其能。

  與第一次會戰不同的是,這一回兩人都推陳出新,改換戰法,甚至可以說得上是以怪對怪。

  丹西搞出來一個完全不合常理的全線平推,並且顛倒次序,先步後騎,讓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而戈勃特也毫不示弱,玩一個別出心裁的新花樣,將數十萬蠻族騎兵結成一個極其龐大的騎陣--「鴉兵撒星陣」。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0 18:15
第二十集 第二章

  鴉兵撒星陣是著名的鳩蠻族大英雄怯爾不提所發明的一種騎兵戰法,鳩蠻人曾經憑此戰術在草原上縱橫馳騁,百戰百勝,從而超越胡狼人成為草原第一強族,比之今日的沃薩人還要威風。

  可惜怯爾不提突染怪病而英年早逝,鳩蠻族也很快盛極而衰,跌落原形。此陣雖流傳下來為草原各族所模仿、學習、變通和改良,但真正的精髓卻不為後輩所掌握,草原各族之間作戰經常擺出此陣,卻徒具其形,不得其神,變成恍若流氓內訌、盜匪對殺般的混戰濫打。

  沒想到這一回,吸取上次會戰教訓的戈勃特,一上來就布出此陣。失傳多年的無敵戰陣,竟然在今天復原重現,被這位草原不世豪雄勘破法門,形神兼備地布列於大荒原上。

  鴉兵撒星陣中,游牧蠻騎將他們松散列陣的特色發揮到了極至,多達數十萬的騎兵,三五成群,七八結伙,東一叢,西一簇,就如荒野上的草甸子,毫無秩序、毫無規律地散落在廣闊的大荒原上。

  他們就像幾十萬只烏鴉,隨意地棲息於大地啄食;亦像無數的星辰,雜亂無序地瓖嵌在天幕之上。如此形狀,鴉兵撒星陣也因而得名。

  僅從表面上,鴉兵撒星陣似乎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可怕的地方,甚至令人生出不過爾爾的感覺。這樣大規模的松散陳兵,幾乎是一觸即潰,好像根本形不成有效的戰斗力。

  這麼做,看起來唯一的一點好處,那就是不會因團簇聚結而被敵人所包圍。可是,戈勃特手里有四十四萬騎兵,又有誰能夠獲得這樣龐大的兵力,將他們包圍聚殲呢?

  犧牲陣形的優勢以換取這種安全感,豈不是太不值得了嗎?除非兩軍進行毫無章法的大混戰,否則敵人如此布陣,不是與自殺無異嗎?

  包括丹西在內,幾乎所有猛虎軍團戰將的心里都不由得轉著這種念頭。

  不過,一旦真正交兵接仗,游牧蠻族這種戰斗隊形令人驚嘆的威力就會展示出來。

  受過殘酷的戰爭考驗,歷經無數廝殺的草原戰士擺陳出來的混亂無序,與中央郡民眾起義所展示出來的混亂無序,雖然表面上看有其相似之處,但兩者之間實際上存在著質的差別。

  這是一種無陣之陣,個體的無序構成整體的有序,靜態的無序卻能瞬間切換為動態的有序。

  用見微知著的方法去觀看每一個體、每一局部,得到的只能是混沌錯雜的資訊,而放眼全局,方能體察到整支大軍中蘊含潛藏的內在秩序。

  依照怯爾不提留下來的老傳統,布鴉兵撒星陣時,部隊不靠旗幟金鼓來調遣,而是采取更為隱蔽的指揮方式。

  各族首領、各部落酋長,各族戰將、各級軍官,手里都有一根犛尾指揮鞭,揮鞭所指,人馬所向。

  傳遞命令也非一味依賴響箭、胡角,更多的還是通過喊叫鳩蠻人的戰號--「咕咳」來進行,神秘的咕咳聲由疏而密,自邇及遠,俄頃千里之外。

  這種傳令方式不僅快捷迅速,而且讓敵人摸不著頭腦,即使當面對壘,也弄不明白對手要干什麼。如果更惡毒的一些,以旗幡鼓號欺惑敵軍,暗地里卻搞另外一套,你要是著了道,就可能當面吃個大虧。

  從靜態的角度來看,鋪陳在戰場上結陣迎敵的蠻族騎兵,完全是混亂無序的烏合之眾,在那里安靜地等待著被組織嚴密、紀律嚴明的對手屠戮。恍如攤在大地上團團塊塊的垃圾雜物,幾根大笤帚橫掃過去,就能將其滌蕩乾淨。

  然而這只是游牧蠻軍或有意或無意給對手造成的假象,鴉兵撒星陣的首要原則是,不見兔子不撒鷹,不見利堅決不動,不見可趁之機絕不盲目進攻,動靜之間知敵強弱。

  守候戰機時,他們靜若處子,可一旦與敵接觸或者命令傳來,他們的動作會快得讓人目不暇接。

  戰馬的爆發力和沖擊力,令他們機動靈活,快捷迅速;蠻族騎手的戰斗本能和暗藏的隱秘指揮鏈條,令他們隨時應變,可以進行任何形式的復雜陣列轉換。

  這些人不動則已,一旦發動,則來如天墜,去似電逝。一忽兒由分而合,一忽兒由合而分,聚似鐵水凝結,散若蜂群出巢。進攻時勢若山崩,雷霆萬鈞;撤退時四射迸走,無可追蹤。

  而他們舒展兵力時則更為駭人了,一支騎隊就如一根具有無限延展力的牛皮筋,可以隨意地伸縮,以至後世有人驚嘆「百騎環繞可裹萬眾,千騎分張可盈百里。」

  這不僅是無陣之陣,也是一種萬陣之陣。

  當鴉兵撒星陣與敵接觸,從無序轉為有序的瞬間,你方能體會到「無中生有」一詞中蘊涵的深邃意境。

  兵鋒相對的時刻,隱秘的指揮鏈將作戰資訊通過靈敏的觸角傳導至戰場的每一個角落,看似雜亂無章的蠻族騎陣瞬時作出反應,根據本軍所處方位、戰場地形環境、敵軍陣形與兵力等具體形勢,采取最適合發揮本方特長的作戰序列和隊形。

  漫長的戰線,兩軍的接觸面上,蠻族騎兵彷d急涑梢帳跫遙 謖匠∩蕭驃嫫鷂瑁 虺齷蠣唬 蛟不蚍劍 蛑被蚯   蛟渡浠蚪    蟯淮袒蛉隻骰蛺右藎 貿鑫蘧〉惱秸蠖有危 腋  菡嬌黿  梗 媸苯  兄  髡  胱 弧  

  整支大軍就如一塊巨大的橡皮泥,由一只無形的妙手擺弄著,捏動著,可以任意施為,塑出任何形狀、任何造型。

  鴉兵撒星陣更是游牧民族所獨有的一種戰術。

  其他的民族即使想學也學不來,弄得不好反而會自亂陣腳,鬧出東施效顰、邯鄲學步那樣的笑話來。

  游牧蠻軍是清一色的輕騎兵,戰馬就像騎手心愛的女人,被騎著在草原這張無邊無際的大床上騰躍馳騁。兩者心神相通,情投意合,馬兒迎合主人任何的需要,既令騎手進退裕如,飛馳似電,又讓他們可以做出各種高難度的戰術動作。

  把全軍轉化為輕騎兵,首先在資源上就會遇到難以逾越的障礙,而即使咬著牙,花費巨大代價做到這一點,要讓所有騎手達到這種馬術境界,更是難上加難。

  也許少數精銳騎隊可以被訓練出來,可若想把全軍訓練成這種部隊,除非你學著游牧民族那樣,把全境的農田改造成牧場,讓小孩一出生就在馬背上長大。

  每個民族都有自己的長處與短處,取長補短、揚長避短,方是取勝之道,脫離本國、本族實際的臨摹仿效,只能畫虎類犬,適得其反。

  游牧民族確實具有很多軍事上的天然優勢,但定居民族在科技文明、武器鍛造工藝、陣地和城池攻防方面也具有自己的長處。

  歷史已經多次證明,一個強盛的國家能夠抵御來自草原的威脅,只有在整個王朝腐朽沒落、內亂紛起的時候,這種威脅才會轉化為現實的災難。

  作為一個蓬勃興起的新國家的領導人,丹西一方面努力增強本國的騎兵,彌補短處,另一方面盡量發揮步兵的長處,而在戰術方面,則一以貫之地堅持多兵種合成,協調配合作戰的原則。

  即便這次冒險出擊,分兵齊進,依然不改初衷,每一路出征部隊都是騎步配合,協同作戰。唯一有所變化的,是這一次讓步兵充任前鋒,騎兵擱到後部,致使沖擊力有所減弱,進軍速度則大大降低。

  前哨戰已經結束,輕騎分隊的幸存戰士打馬歸來,從步兵方陣的間隙中穿過,奔往後方歇息和療傷。防御力超卓,對弓箭免疫的重步兵集團,開始踏步前行,開向戰場。

  剛才那些毫不留情撲上去砍殺猛虎軍團前哨騎隊的蠻族戰士,此刻也因敵制宜,改換武器。他們還刀入鞘,從背上拔出投槍,從肩上取下騎弓,從箭囊抽出綁有油氈的矢枝,從懷中掏出火石。一邊備好戰具,一邊還要調整隊形,迎著對手形成一個向內凹陷的弓形弧面。

  經過幾個月的對峙交鋒,猛虎軍團開過來的這種「鐵皮人肉罐頭」,蠻族聯軍已經不再陌生。這些家伙有鐵甲護身,不怕箭射,刀砍難入,對付之法,莫外用投擲標槍,用有毒的火箭齊射。

  如須剿殺殲滅,就必須想辦法從方陣薄弱的側翼突進去,攪亂其陣形,把四四方方的大鐵塊砸成一塊塊形狀不規則的碎片,然後再聚兵圍攻。若是魯莽地發起正面沖擊,等若白白送死,不僅損失大得令人咋舌,更難以取得成效。

  當然,丹西對此也做了準備。行進中的步兵方陣,轉向不靈活,很容易遭到來自側面的突擊,這是用步兵發動沖鋒的劣勢所在。

  丹西的對策是,一方面步兵方陣放緩攻擊步伐,保持對側翼的警戒,另一方面派出小隊重騎兵和箭手進行保護。

  看起來,戈勃特無意在此時進行血淋淋的,損耗極大的近身搏殺,蠻族騎兵一邊用投槍和火箭擲射,一邊催馬後撤。向後撤退的同時,一些蠻兵譏笑怒罵,作出各種挑釁動作,另一些人則裝出驚竦慌張的樣兒,有意在敵軍的長矛陣前晃噠轉悠,既不讓敵人的矛頭戳著,又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間距。

  這些有經驗的草原獵手,試圖通過持續不斷的遠端打擊,使對手陣形散亂;通過挑釁行為,激怒敵人;通過誘敵動作,挑逗敵軍來追。

  所有的這一切,為的都是亂敵心、驕敵志、怒敵氣,令其行為失序,動作變形,從而創造出有利的戰機。

  不過,常年征伐的猛虎軍團,可不是像自由軍團那樣的沙場初哥,抑制不住自己的沖動情緒。他們意定神閑,不驕不躁,不緊不慢,聽從指揮官的號令,跟著旗手的戰旗,踏著鼓點的節奏,齊整地列隊而進。

  時不時有人中槍僕地,有人掩鼻暈倒,後排的人緊步向前,填補空位,左右的戰友則嫻熟地調整間隔,保持陣形完整。

  方陣間隔區內的游擊射手、緊跟在方陣後方的布魯斯長弓手,也邊走邊射,朝蠻族騎弓手發箭,減輕戰友的壓力。

  這種大部隊間的動態近程對射,傷亡不大,場面卻頗為壯觀。

  猛虎軍團五路大軍,在廣袤無邊的大荒原上徐緩推進,就如五根金色的笤帚,掃到哪里,哪里就驚起大片的鴉群。鴉群發出「咕咳」「咕咳」的叫聲,逃離笤帚掃達之處,向東飛去,在不遠的地面上又重新撲落立定。

  這又像五個巨大的活塞,緩慢而堅定地向東搗進,把平靜的大荒原推得水波蕩漾,波紋一圈一圈地向外擴展,一直到天地相接的遠方才告消失……

  今天這種打仗方式只怕在戰史上亦是難得一見的奇觀。丹西和戈勃特都因為摸不清對方的底牌,弄不明白敵人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變得小心翼翼,甚至有些謹小慎微。

  丹西從未見過鴉兵撒星陣,他左瞧右看,琢磨著這里頭到底有何玄機。

  戈勃特也是滿頭霧水。看到丹西騎步錯位,全線平推,他就像望見一位倒騎著驢子作戰的騎士那樣訝異。

  兩人心中都有疑團,又未曾發覺對手有什麼可資利用的破綻,自然不敢輕舉妄動,隨意地大打出手。

  而他倆又都不願意就此脫離戰場,丹西主動發起進攻,當然不肯就此退卻或停頓,戈勃特亦不想撒馬逃竄,錯失野外殲敵的好機會。

  就這樣,兩位統帥的心情變得頗為相似。疑慮、不安、僥幸和期盼等等矛盾的情緒同時在兩人的心頭翻滾,想打又止,欲走還休,兩方都陷入了虛實難判,舉棋不定的尷尬境地。

  故而乾脆,兩位指揮官同時做出決定,好好地觀戰一日,任其所為,看對手到底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於是乎,一種古怪的戰爭場面出現在大家的眼前。

  猛虎軍團邁著老爺步,不急不忙地發起進攻;游牧蠻騎顛著細碎的小馬步,邊打邊撤。戰局陷入了一種動態的平緩的黏著,就像那拌了口角的小情人,一個三心二意、磨磨蹭蹭地在後頭追,一個羞答答地在前頭掩面而走,卻又不肯慧劍斬情絲,就此大步逃逸。

  兩邊的指揮官都在冷眼靜觀其變,各自試探敵人的應手。參戰人數多達七十余萬,戰場範圍寬達數十公里,戰場上呼喝連連,煙燻火燎,場面兒非常壯觀,可折騰了一整天,兩邊死傷人數皆不足兩千人。

  唯一像點樣兒的戰果,不過是丹西把戰線往東推進了十來公里左右的距離。

  猛虎軍團小富即安,非常知足。丹西看看天色向晚,搖旗吹號,傳令大軍停止前進,就地宿營。

  游牧戰士回頭一瞧,嘿,怎麼停了?他們立刻調轉馬轡,回身反咬,祭出他們的老法寶--騷擾疲敵戰術。

  游牧蠻兵狂呼亂叫,繞著敵軍的宿營地不住奔躍,將軍營周遭的綠草地上踩出一圈圈的蹄印來,不時有人沖進箭矢射程,對著猛虎軍團發射火箭,扔擲投槍,讓對手勞動,不得歇息。

  猛虎軍團也是沙場老手,知道如何應對。勞累了一整天,在前方清道開路的重步兵們,此刻縮回營中,卸下甲冑歇息,而熊族武士、阻擊箭手和騎兵部隊接替了他們的位置。

  警戒和巡邏部隊沿著軍營外緣站崗放哨。挑釁的蠻騎,如果僅在外圍詐唬,則不予理睬;若膽敢近營,立刻發箭射擊,飛馬劈砍。

  常年征戰,令戰士們之間結成堅定而牢固的袍澤之誼,其他人對於負責警戒巡邏的戰友的能力非常信任,各干各事,對蠻兵刺耳難聽的呼喊充耳不聞。

  後勤人員生火做飯,拴馬喂料;工兵在警戒兵身後挖溝壘牆,安營扎寨;作戰部隊則解鞍卸甲,或躺或坐,就地休息。

  夜色在稀稀落落的小摩擦、小拚斗中,不知不覺地降臨了。

  夜間是光亮的。

  遼闊的大荒原上燒起了無數的營火,翹首望去,大大小小、重重疊疊的火光,耀入眼簾。火接著火,火連著火,除了火還是火,地上的火堆簡直比天上的星辰還要繁多。

  夜間也是芳香甜美的。

  猛虎軍團的大營里彌漫著烤面包的香味,各種美味在篝火邊傳遞,蝦醬、魚子醬、果醬、牛排、羊羔條,當然更免不了閃特出產的黑麥酒。

  游牧蠻族的宿地,濃濃的肉香撲鼻而來,整只整只的羊、牛、鹿、兔等被架在火堆上燒烤,油脂不停地滴入火中,發出滋滋的聲音。奶酪、奶酒、山菌,還有很多不知名的野果子,也是大家喜歡的美食。

  夜間更是熱鬧的。

  數月的僵持終於在今天被打破,期待已久的大戰就要到來,兩邊的將士既興奮、激動,又不無憂慮。

  兩方都是人強馬壯的精銳之師,統帥都是拔萃佼佼,武功蓋世的杰出人物,此戰是勝是敗,明天是生是死,誰心里都沒有譜。趁著今晚還活著的時候,大家都歡唱抒懷,盡情取樂。

  猛虎軍團的軍營里,三弦琴在吟唱,風笛在幽鳴,閃特戰士以劍擊盾,用低沉嗓音唱著對本族英雄朗托的頌歌︰「光榮的名氣起於四方,英雄的壯舉地久天長。可憐的野蠻人啊,難道你們不怕客死異鄉?」

  游牧蠻族奔放活潑,素來能歌善舞,營地里就更加熱鬧了。馬頭琴、羊皮鼓、樺木琵琶,甚至牛的犄角、野獸的脛骨都成了樂器,整個駐地變成一個嘈雜的大舞台。

  帳幕旁、篝火邊,一隊隊頭插鹿角、臉戴面具的蠻兵,一邊「喔喔」「噢噢」地呼叫,一邊手舞足蹈。這一景象,直恍若群魔亂舞。

  手下的戰士在放松娛樂,但統帥和將領卻沒有心情和時間參加進來,依然在算計斟酌,思索著下一步該如何行動。

  戈勃特駐馬向西眺望。

  西邊有五處火堆密集的地方,就像五個光亮耀眼的大星群,從南往北,等距離一字排開。那就是猛虎軍團五路出征部隊的宿營地。

  觀察了一整天,戈勃特還是沒有想明白,到底丹西為什麼要冒險出營,打一場勝率很低的大野戰?

  難道他真的認為,這麼大規模的平行推進,就能把像狼一樣凶狠,像狐狸一樣狡猾,像水一樣無處不在、無孔不入的草原勇士逐出國境,安守邊疆嗎?

  要是這樣,那赫赫有名的猛虎軍團就會被一鍋端掉,大荒原也將成為丹西及其手下那些驕兵悍將們的葬身墓穴!

  丹西抱著一個裝有新鮮羊肉大籃子,獨自坐在一堆營火旁。大塊大塊的羊肉被拋上半空,苦娃和甜妞夫妻倆在追逐騰跳,將食物凌空接住,大吃大嚼。

  雖然丹西通過喂飼苦娃夫婦以求解悶,但他的目光卻有些呆滯,顯然是心不在焉,另有所思。

  戈勃特的鴉兵撒星陣,一開始就讓丹西吃驚不小,看了一天後,才慢慢瞧出一些門道。

  他不得不承認,游牧蠻軍確實很強,尤其是在開闊地區打野戰,幾乎無人能敵。能打敗他們的,只有貝葉所獻的瘟馬之計。可是,這一切能否如願以償,卻要畫上一個巨大的問號。

  不錯,昨晚和今晨,菲爾偷偷地放出去五百多匹有染上斑疽瘟嫌疑的病馬,其中有相當數量的馬兒成功換手,被貪財的蠻子們掠走。這是丹西特意給對手送上的一份厚禮,意圖增大蠻族畜群的染病機率,促使瘟疫早日到來。

  可即便這樣,此舉究竟能否奏效,恐怕也只有天曉得。

  一則,很少有獸醫能夠像瘋狂神醫厄爾布那樣  解斑疽瘟的癥狀與發病特徵,備戰組織工作又進行得如此倉促,根本沒有時間對每一匹病馬詳加診斷,這五百多匹病馬中,到底有多少真正感染了斑疽瘟,又有多少只是患上普通疾疫,殊難料定。

  二則,即使有染上斑疽瘟的馬匹被對方俘獲,究竟能在多大範圍上傳播此病,瘟疫對人數多達四十余萬蠻族大軍究竟能有多大的影響,也非常難說。

  如若失算,對於手下這將近三十萬弟兄來說,以後的戰爭進程,恐怕將是一場噩夢!

  到得此時,丹西心里頭越想越怕,甚至隱隱有些後悔,責怪自己昨晚頭腦不夠冷靜,過分冒險了。

  「領主大人!」

  身後傳來的聲音,把正自怨自艾、神不守舍的丹西嚇得一激靈。回頭一看,卻是斥候縱隊長菲爾。

  「喔,菲爾老弟。」丹西吐口氣,恢復了那副胸有成竹、自信滿滿的樣兒︰「有什麼事嗎?」

  「我剛從貝葉先生那里回來,」菲爾躬身遞來一封書信︰「他讓我將這封信捎給大人。」

  丹西接過信,信封上寫著幾個大字--「鴉兵撒星陣」。

  曾在漢諾大草原游歷多年的貝葉,對於游牧民族的情況非常熟悉,戈勃特的這一手,可以難倒丹西、安多里爾和其他猛虎軍團戰將,卻難不倒貝葉。

  「嗯。」丹西故作鎮靜,並不急於拆信︰「貝葉那一路情況如何?」

  「貝葉先生那兒一切如常。」菲爾說道︰「另外,他還委托我親口轉告領主大人幾句話。」

  「哦?」丹西瞟瞟四周,一點頭︰「說吧!」

  「貝葉先生說,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已經開打,就只有跟戈勃特拼到底。他要我告訴大人,此役成敗,關鍵在於四個字,緩進急戰。」

  「緩、進、急、戰--?」

  丹西一字一頓地重復著,一大一小兩只眼,全眯成了兩條縫兒……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0 18:15
第二十集 第三章

  連續三天,大荒原上的這場「大戰」一直是這麼斯文地進行著。猛虎軍團不緊不慢地逐波推進,如趕鴨子一般,想把侵略者趕出邊境。游牧聯軍搖頭晃腦地在他們前面慢跑,仿佛在給他們引領道路。幾十萬大軍似乎不是來參加戰斗,而是來郊游野炊的。

  地面上的「仗」打得這麼悠閑,老天爺也看得昏昏欲睡。太陽的渴血欲望得不到滿足,一直未能欣賞到壯美激烈的戰爭圖景,它終於失去耐性,決定提前下班。

  暮色將瞑,金色的余輝籠罩著大地,夕霞紫藹,耀映生輝。天穹上,一小卷一小卷的紅雲慢慢飄沒在地平面下,宛如在空中游倦了的孩兒,現在他們要回到那誰都不知的搖籃里休眠去了……

  猛虎軍團嚴格遵守日出而行,日落則歇的作息制度,跟著太陽上下班。五條整齊嚴密的軍陣洪流,停止前進,淤積在大荒原上,化成了五口巨大的水塘。

  營火點燃,裊裊的炊煙又開始在營地上空升起。

  一切看起來都與前兩日無異。準點開拔,一路「征戰」,準時宿營,然後大快朵頤,把肚子塞得滿滿的,再彈奏樂器,唱歌聊天,最後躺進行軍袋,進入黑甜的夢鄉。對於戰士們來說,這真是有史以來最美妙的「戰爭」方式。

  不過,這些坐在篝火旁,邊吃邊琢磨晚上唱一段什麼樣的美妙歌曲,講一個什麼樣的有趣故事的人,不會想到,這個安詳恬靜的日子里,一場疾風驟雨已醞釀成熟,即將臨頭而下!

  普通人的命運,不是自己能夠決定的……

  「中央郡衛護部隊與厚土郡援軍,於青衣鎮全軍覆沒!茲波林大將軍、伊薩將軍陣亡,喬伊賽王子殿下、普內爾總督被俘!」

  「巴維爾與別亞聯手合擊,庫姆奇大將軍德爾瑪慘遭敗績,僅以身免!」

  「盜匪賊眾,武裝暴民,影從雲集,漫野遮道,我軍後方悉數淪陷!所有糧路,全被切斷!」

  ……

  壞消息一個接一個地傳入習博卡二世的耳中,就像一柄柄鐵錘,狠狠地砸在他的心口上!

  前有堅城,後路斷絕,一場必勝之戰,現在竟然演變成如今這種山窮水盡的地步!

  盡管接二連三地遭受沈重打擊,盡管是那麼的痛苦不堪,這位經歷了幾十年沙場政壇磨礪的老國王,依然必須堅守崗位,甚至還要強自歡顏。

  攻城已經數月,東岸四十萬圍城部隊在城牆下躺倒了十二萬余人,德爾瑪又把五萬外派部隊悉數丟光,手頭只剩下二十三萬左右的兵力。假如獨眼龍巴維爾手下那些浩浩蕩蕩的暴民大部隊開至,與城內紅毛鬼的守城部隊前後夾擊,那麼只有慘敗一途。

  如果轉身逃亡,在充滿敵意的他國領土上,帶著士氣殆盡、饑寒交迫的部眾,遭受自由軍團和無窮無盡的武裝暴徒團伙的攻擊,同樣不可想像。

  於今之際,唯一的希望就是迅速攻克巨木堡,與西岸圍城部隊連為一體。這樣,不僅能擺脫危機,求得生存,而且還有反敗為勝的可能。

  故而這兩天,習博卡二世一方面將各種失利的消息悉數封鎖,嚴禁泄漏,以免影響攻城部隊的士氣,另一方面,瘋了似的不計任何代價地攻城。

  不過,要想把這樣的消息封鎖住可不太容易。一些逃回來的敗兵雖然被習博卡二世嚴密看管起來,禁止與外界接觸,但有關後方戰敗的恐怖謠言,還是開始在各個軍營里暗暗流傳開來。

  最難以掩飾的,恐怕是在軍需供應方面。從昨天開始,士兵的食物只能供給平時的三分之二,戰馬的草料則完全停止供應,後勤運輸隊全都窩在軍營里不再出外,有些運輸兵被編入了戰斗部隊中,參與攻城。

  當然,老國王選擇的這一戰略,也並非沒有成功的希望。

  巨大的土霧在城牆上空騰起,經月不散,牆角根到處是點燃的柴草,將整座城市籠罩在火光煙塵之中。一股股皮革燒焦的氣味,裹著濃烈的血腥在空中彌散開來。

  經過幾十萬聯軍沒日沒夜的撕啃砸捶,巨木堡堅固的城牆已經破破爛爛,千瘡百孔,到處是傷痕與缺口,似乎只要用手一推,就會嘩啦啦地倒下一大片。

  跨越夏秋兩個季節防御城牆,幾個月來不知晝夜,不知疲倦,地往城下砸石、射箭,守城方的兵力已經到了枯竭的程度,守城戰士的神經也接近崩潰的邊緣,席爾瓦也沒有辦法再堅持他那個正規軍守城的精兵原則了。

  步兵、騎兵、象兵、水兵,各兵種的戰士都走上了城頭。正規軍、佣兵、私兵,各類型的部隊都開向一線戰場。就連未經訓練的普通市民,甚至包括有力氣的年輕婦女,也被組織起來,參加守城之戰。

  席爾瓦每天都要冒著如雨的矢石走上城頭巡視,激勵士氣,鼓舞軍心。領主夫人美芙洛娃也每日前往戰地醫療所慰問,帶著神父們向眾人賜福,給將士們包傷敷藥,給有功之人賞金賜銀。

  在這樣一種岌岌可危的局面下,守城軍民都做好了城破身亡的心理準備,惟有席爾瓦成竹在胸,信心十足。

  通過快捷的飛鴿傳信系統,他對於城外自由軍團的進展情況了如指掌,對於眼前局勢心里更如明鏡似的透亮。獨裁官知道,習博卡二世不過是在垂死掙扎,東岸圍城部隊和整個走廊入侵聯軍的末日,馬上就要來臨了……

  大荒原的天氣說變就變。剛才還是晴空萬里,晚霞滿天,可一轉眼工夫,天空就被遮上了黑色面紗。

  來自漢諾大草原的第一股寒流開始緩緩南侵,連高聳入雲的斷腸山脈也無法阻擋。北風送來了秋的涼意,天空中烏雲群集,雷神藏身在雲層中低聲地、沈悶地咆哮,預示著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游牧聯軍所有首領、戰將,再一次在戈勃特的帥帳中集聚。只不過這一回,少了魯道夫與赤拉維。

  「我說丹西這回怎麼猴急猴急地跑出來送死呢,原來是獨眼龍在中央郡僥幸打了勝仗。這個消息把丹西那粒芝麻大的膽子,撐得比牛屁股還大,忘記了他是在跟誰打仗!」脫里花興奮地齜著滿口黑牙,唾沫星子亂飛,「咱們草原雄鷹,今趟要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病貓崽子叼上半空,摔成一團死肉!」

  營帳里響起一片粗魯的豪笑聲。

  只有西格爾和戈勃特兩人面無表情,神色平靜。

  「則尤族長,」待笑聲漸歇,戈勃特方才沈聲發問,「赤拉維跟魯道夫那頭情況如何?」

  「丹西這個狗屁五路平推陣,就跟老娘們的褲襠一樣,漏風漏大了!」受帳內樂觀情緒的感染,則尤也咧著嘴像個甕桶那樣笑道,「赤拉維和魯道夫將軍已經率五萬人馬,於昨晚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凱魯與安多里爾兩軍的缺隙處穿越,明晨即可抵達破爛岡周邊,準時發動進攻。」

  「嗯,」戈勃特緩緩點頭,轉向季爾登,「兵力調度妥當了嗎?」

  「伏兵已經布置完畢,圍攻部隊和阻援部隊也完成了集結,正開往預定戰場。威達這個獨臂猴子,這一回仍然逃不脫兵敗被俘的厄運!」

  「沙利克族長,死亡峽谷南口乃是我軍進出中央走廊的咽喉要道,絕不能有失啊。」

  「大汗放心,我這幾天已經將那里的防御工事整修一新,病貓崽子們若敢進犯,我們古雷托人定叫他們有來無回!」

  「那好,」戈勃特掃望環顧,灰色的冷眼中也射出熾烈的光芒,「我們已經連退三天,大荒原雖然遼闊廣袤,但我們卻無法再退,因為再退一天,我們就被會逼回死亡峽谷。草原勇士與病貓丹西之間恩怨,也到了該有個了斷的時候了!」

  「今晚大家好好歇息,明日上午,就在丹西以為自己美夢成真的當口,咱們跟他來一次總清算!」

  巴維爾打仗擅長穿插滲透,不過要是跟游牧民族比起來,獨眼龍亦要遜色幾分。自由軍團需要借助熟悉的地形以及民眾的掩護,而游牧騎兵卻是天生的機動靈活,無孔不入,無縫不鑽。

  平心而論,丹西這一次全線平推,五路大軍之間留下了寬達五公里的巨大空隙,對於馬背上的蠻族大軍而言,完成迂回穿插任務,簡直是易如反掌。

  丹西分兵推進,後方薄弱,也給了游牧聯軍以可趁之機。這幾天的戰局進程看似與往日無異,實際上游牧聯軍卻已經悄無聲息地完成了調兵遣將,準備利用其機動優勢,以聚攻散,以多勝少,將五路敵軍各個擊破,相繼殲滅。

  赤拉維和魯道夫這對冤家搭檔,今次再度合作,率五萬人馬進攻破蠻岡軍營,端掉丹西的後方基地,切斷猛虎軍團的退路。赤拉維熟悉來去如風的草原奔襲作戰方式,而對破蠻岡的攻堅戰則必須用到魯道夫的攻城經驗。

  五路進擊部隊中的最南端一路,是威達、塔科、羅格所率領的五萬人馬。按這幾天的行軍節奏和進擊路線推測,他們明天早晨必須穿過一條北側為山巒、南側為陰風沼澤的狹長小道。季爾登已經布置下了伏兵,另有近十萬蠻騎悄悄地潛近這支部隊,完成對這一路猛虎大軍的戰略包圍。

  除此之外,尚有大批蠻族游騎,不聲不響地散落在五路大軍與破蠻岡、貝葉與威達之間的荒野上,準備阻擊援軍,或者當有機可乘時,實施圍點打援。

  那些沒有點燃的火堆,見不到什麼光亮的黑暗處,其實潛伏著一群群的惡狼,隱藏著巨大的凶險。一雙雙綠瑩瑩的眼楮,在點綴著黑夜的死寂……

  丹西樂呵呵地一個勁往前推進,殊不知身後身側已經到處都是敵人。游牧聯軍早就編好了一張網,一張無形無狀的大蜘蛛網,就等著對手自個兒投懷送抱。

  猛虎軍團五路出擊,恰似叉開五指的一只巨手。丹西企圖一手遮天,用這只巨手罩住整個大荒原,把蠻族聯軍推出國境線。不過,游牧騎兵卻在他的指縫間隨意穿梭,游刃有余。戈勃特更是磨刀霍霍,準備好了應對之法︰

  攻下破蠻岡軍營,截斷其手腕;集中兵力進攻威達,剁掉其一根手指;然後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把這只巨手當作豬蹄子一樣吃下肚去!

  「轟!」

  向諸將布置完戰斗任務,並對所有細節進行了一番詳細討論後,戈勃特剛宣布散會,天上卻突然來了一個炸雷,大地似乎都震得晃了幾晃。

  電光閃閃,狂風大作,傾盆暴雨裂天而下!

  北邊天氣驟寒,南方的中央郡卻依然是晴朗溫暖的夏末黃昏。

  巨木堡城下,習博卡二世率軍不停歇地進攻,不給守軍任何喘息的機會。紅發席爾瓦亦沒有辦法,只能跟這個瘋狂的老人周旋到底。

  燃燒的石彈群呼嘯著,劃出道道弧線,在城頭城下砸落迸裂。潮水般的攻城部隊,一浪接著一浪,向殘破不堪的城牆發動連續沖擊。眼里滿是血絲的守城軍民,寸步不讓地頑抗死戰,把東岸聯軍洶涌的攻擊浪頭悉數擋回去。

  兩方的將士都已經非常疲倦。一些攻城者跑著跑著,既未中箭,又未挨石,卻兩眼發黑,一頭栽倒在地。一些守城的軍民,拋著拋著石塊,射著射著弩箭,卻竟然迷迷糊糊地,就在極其危險的城頭戰場上,像死尸一樣睡著了。

  現在已經不是戰略戰術的較量,也不再是體力的對抗,而變成了精神意志的比拼,誰更能堅持,能挺到最後,誰就能取得勝利。

  「轟隆隆!」

  「轟隆隆!」

  ……

  一片連續的巨響。

  長期遭受錘砸,打了幾個補丁的城牆,終於經受不住考驗,比人的意志先一步地垮掉了。

  這一回,坍塌出一個三十幾米寬的大缺口,兩輛塞門車都堵不住!

  城下的塞爾人、甦來爾人、庫姆奇人等,都歡呼起來,朝缺口撲去!

  不過,城頭上的巨木堡軍民卻發出了分貝更高、聲勢更大的歡呼!

  遠處的地平線上出現了第一支打著「和平鴿」的隊伍。恰趕在太陽剛剛落山的時候,恰趕在這種緊張的當口兒現出身影!

  緊接著是第二支,第三支,第十支,第一百支,第一千支……

  無窮無盡的人馬接踵而出,自由軍團和民間義勇軍行如雲陣,狀似蝗群,在開闊地上漫地遍野向前開進,直令人驚心怵目……

  雲集的佇列,一眼望不到盡頭。迤迤邐邐的人群馬隊,黑壓壓一片,沒完沒了,一直消溶於邊遠的朝霞火霧之處……

  獵獵飛舞的戰旗,高聳林立長矛刺槍,金燦燦的鎧甲盾牌,明晃晃的刀劍戰斧……

  甲士怒吼,軍號囂鳴,戰馬嘶叫,鼎沸騷嚷,充塞整個空間,賽如那深山老林中狂風吹響的松濤……

  這是一片雄師勁旅的洶涌海洋,人數超過沙粒雨滴。從北往南,從戰陣的這頭跑到那頭,打馬也不知道幾天能夠走完行程……

  面對這密密麻麻的兵馬,你難免產生這樣的錯覺,仿佛天地間所有的樹木統統都給連根拔起,一古腦兒地向巨木堡移來……

  別亞、奈斯麗夫婦倆和老騎將也迅率領四萬騎兵首先發起沖擊。

  巴維爾和烏丁帶著自由軍團將士和各路民間梟雄、鄉村武士,浩浩蕩蕩地跟隨而來。

  幾場大戰下來,尤其是經歷了青衣鎮那場驚天動地的大血戰後,用優良武器裝備起來的自由軍團將士,已經令他們完成了從羊到狼的蛻變,從披上鎧甲的農夫、牧民、工匠、商販成長為真正的戰士。而這些日子的連戰連捷,也使得自由軍團和前來參戰的武裝民眾,復仇之血沸騰翻滾,士氣處於巔峰狀態。

  約好今天行動的城內守軍,也早已準備就緒。

  吠額迦的戰象大隊,查理、克魯斯、丘根等人的親兵隊,拿雲、古力扎等佣兵,共計五千來人,是整座城市可用的所有機動兵力了。

  不過,他們雖然人數少,卻是精銳中的精銳,此刻援軍來到,士氣軍心更是直沖斗牛。

  城門洞開,五千精兵反向沖出,全數殺奔戰場,參與大反擊行動。

  一頭頭戰象就如一列列高速火車,暴鳴著朝東岸聯軍迎頭撞去。

  查理、克魯斯、丘根、拿雲、古力扎等戰將都親自上陣,帶著最悍勇的死士,跟在戰象部隊後面沖鋒。

  累斯頓河面上,一直泊於河心的蛟龍軍團各艘軍艦,也向東岸狂撲,協助陸軍作戰。

  剛才呼啦一下涌進城牆內的攻城聯軍,被城內一股巨大的沖力一下子頂出去,不僅無法繼續深入,反而踉蹌著退出老遠……

  前後夾擊,腹背受敵,更可怕的是,那個秘密流傳的謠言今晚變成了現實,驚惶失措一下子在整個軍營中彌漫開來。

  按理說,二十余萬攻城部隊如果組織得當,還是有誓死一搏的機會的。但正應了那句老話,三心二意的盟友比之凶惡的敵人還要可怕。

  當別亞像拎小雞一樣提著喬伊賽王子殿下出現在甦來爾人面前時,這些來自富庶黃金之鄉的軍人的斗志,像被捅破了氣球,「噗」地一聲泄了個精光,他們或降或逃,潰不成軍。

  緊接著,在黑岩城下被獨眼龍和跛子兩個伙計聯手痛毆,被殺寒了膽的德爾瑪大將軍喪失戰意,帶著庫姆奇人沖出陣地,奪路而逃,令本就亂成一鍋粥的軍營,又裂開一個巨大的缺口。

  盡管塞爾人開始從驚慌中恢復鎮靜,開始奮力反擊,但大勢已定,這些戰士再英勇也無力回天了……

  望著這突如其來的災難性場面,習博卡二世急火攻心,捂著胸口,一頭撞倒在馬蹄子下。

  可憐的老國王,手指尖已經觸到救命稻草的當口,卻被自由軍團和民間義勇軍這股泛濫的洪水趕上,一個浪兒打過來,將他卷入漩渦,拖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0 18:16
第二十集 第四章

  巨木堡城下兩軍會師,自由軍團和民間義勇軍的洪流D模   喬較碌奈橇﹥  還梢還傻匱兔唬   蠡腦 先詞親勻恢 υ謁僚啊  

  寒流帳下的幾員大將--閃電、炸雷、狂風、暴雨合力施為,在頃刻之間就把暖夏變為了寒秋。

  瓢潑大雨持續不斷,把所有的火堆熄滅,天色暗得伸手不見五指,無論人還是馬,無論游牧蠻兵還是猛虎戰士,全都被淋成了落湯雞。

  對戈勃特來說,天災並不僅僅表現在天氣方面,雖然暴雨和泥濘會影響軍事行動,但老天還算公正,令雙方的作戰環境相同。

  最令蠻族首領無法忍受,覺得老天太偏心眼的是,在自己即將發動勝利十拿九穩的大反擊前夕,一種古怪的瘟疫隨著暴雨一同施威!

  瘟疫來得是這樣的突然,一個晚上的時間就襲擊了整個游牧聯軍大營,來了一場毫無征兆的總爆發。

  就像這時晴時雨的大荒原的天氣,暴雨說來就來,剛才還是溫暖和煦的美好原野,頃刻間就變成了一片澤國……

  瘟疫來得是這樣的猛烈,游牧戰士們最心愛的胯下伙伴,一直好端端的活蹦亂跳,可幾個小時之內,絕大部分馬兒就軟塌塌地臥趴在地無法起身,更有不計其數的牲畜一命嗚呼……

  瘟疫傳得是這樣廣泛,無論是前線戰士的坐騎、拴在樁子旁歇息的戰馬,還是後勤隊里數目驚人的海量備用畜群,全都在今晚一同發作。

  肆虐的瘟神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不停地有嘶鳴哀嚎的馬兒無力的跌落在泥漿中,無數蠻兵驚惶地在雨中叫喚,巫醫們束手無策地圍著病馬死馬打轉……

  妖魔鬼怪附體、人間招來天譴、世界末日來臨等謠言,如風一樣地傳遍從北往南綿延數十公里的整座軍營……

  這一天的深夜,注定成為戈勃特最煩惱的夜晚。未曾預料到的可怕消息,接二連三地傳入帥帳。

  「大汗,今天晚上,古雷托族百分之八十的馬兒都病倒了!」沙利克派傳令兵馬不停蹄地送來緊急報告。

  「大汗,情況不妙!我族馬匹一群群地臥地不起!」遠在南線指揮的季爾登的特使也冒雨送來噩耗。

  「他奶奶的,中邪了!」西格爾怒沖沖地親自跑進帥帳︰「下午還活蹦亂跳,這會兒都變成死狗樣的玩意!」

  「這仗沒法打了,不僅坐騎,連備乘馬匹都倒下了!」負責滲入敵軍間隙準備阻援和偷襲的鷹斯水淋淋地鑽進來︰「這種鬼形勢,我只能撤回來!」

  「賢弟哪,後方的畜群……」戈列塔也帶著哭腔沖進來添亂。

  「夠了!夠了!!夠了!!!」戈勃特簡直要抓狂了︰「都給老子收聲!!!」

  帥帳內一片沉寂,無人敢再出言。帳內只聽得呼蚩呼蚩的喘息聲……

  有人說丹西是一個奸詐的陰謀策劃者,讓菲爾毒辣地扔出「生化武器」,換手給蠻族,人為造就了這場超級瘟疫。他們的理由是,斑疽瘟的發作時間為三天左右,而恰好就在行軍三日後,蠻族的馬匹大面積地病倒死亡。

  也有人說丹西只是一個幸運的賭徒,若不是蠻族畜群里早就潛伏有這種瘟疫,猛虎軍團這種極其冒險的分路出擊、超寬幅推進的戰略,會被戈勃特徹底粉碎,大荒原的戰局將完全是另一種結果。

  還有人說蠻族這場馬瘟是包括以上原因在內的多種因素起作用所造成的並發癥。

  破蠻岡周遭含有毒素的水草,暗暗破壞了蠻族馬匹的體質,不知不覺中,令這些平素吃苦耐勞的牲畜抵御疾疫的能力大降。

  蠻族不像猛虎軍團那樣圈養馬匹,而是集群畜牧,令交叉感染的機率大增。這幾日為了誘惑猛虎軍團離開堅堡,深入荒野,蠻軍連續逐波後退,也使得畜群之間分合接觸頻繁,促進了疾疫的流傳。

  夏末時節,蚊子,特別是蠓的活動十分猖獗,而這些蠓恰是傳播斑疽瘟的第一能手和罪魁禍首。

  夏秋時節,我們在草甸和樹梢上總是可以看到無聲飛舞著的一團團小黑蟲,那些昆蟲就是蠓,又俗稱小咬、墨蚊等。蠓雖然體型小,飛行速度慢,但吸血卻很凶惡。

  由於它們數量極大,成群叮咬,又飛動無聲,往往令人防不勝防。大荒原上草甸叢生,蠓群雲集,它們咬了病馬再叮好馬,瘟疫病菌也就不斷地連鎖傳開。

  草原蠻族巫醫當道,醫術水平較低,而斑疽瘟又非常罕見,很難辨認,往往易於當成肺病處理。此病連厄爾布都束手無策,蠻族更沒有什麼防治的手段。

  蠻兵們生活原始,隨牧隨食,什麼畜肉都吃,死了或者病倒的牲畜首先被屠宰食用。

  當出現小規模的病死現象時,馬、驢、騾等單蹄獸被宰殺,混在食物之中。雖然對人沒有什麼危害,但也掩蓋了疾疫開始發作的事實和流傳的程度,沒能引起重視,等到大規模傳播開來後,方才追悔莫及。

  而且,由於蠻族生活衛生習慣不佳,死畜的內髒在營內亂扔,也導致了混雜其間的斑疽瘟病菌大量繁殖和傳染。

  不過,不管怎麼說,已經出現的這種可怕情況把戈勃特弄得焦頭爛額,精明若斯的蠻酋也有點亂了方寸。

  「可用的戰馬現在還有多少匹?」過了半晌,戈勃特慢慢恢復了平靜,只是那兩粒眼珠子瞪得像兩顆炮子,仿佛要蹦出額頭,把眼前的一切炸個粉碎。

  「胡狼族尚有萬余匹。」西格爾說道︰「我已經叫人把病馬死馬全數隔離,不使這些騎乘再受損害。」

  西格爾知獲消息,發現不妙後馬上采取了措施,但這麼做已經太晚了點。

  「我沒法細數,大概六七千匹吧!」鷹斯答道。

  「連騾子計算在內,可能有三四萬站得起來。」戈列塔不敢正視弟弟那駭人的目光。

  帳內人相繼報數後,戈勃特約略估計,粗粗推算,除去魯道夫那一支部隊沒有回報,不知情況外,算起來,全軍大致尚有十二三萬可以使用的戰馬。

  看看地圖上敵我雙方的交戰形勢。等距離規整陳列的猛虎軍團五座軍營,原本像五團大肉丸子,被一群群的游牧聯軍悄然圍住,即將被這一把把暗伏的快刀,削成肉片,變成口中的美食。可是,由於失去了騎乘,這些飛奔如風,來去似電,變幻自如的一流騎兵,變成了雙腳踏地的三流步兵,而且是東一叢、西一簇地遍布在敵營前方和側後。

  本來這種犬牙交錯,攪成一鍋粥的戰線對靈活快捷的蠻族非常有利,可現在形勢卻幡然倒轉,那一把把暗伏的快刀成了黏答答的毫無戰斗力的面團,猛虎軍團的五支部隊反倒成了五把削面鏟子,只要丹西揮動起來,就能刮出一大鍋美妙的刀削面。

  全數純騎兵的蠻族聯軍現在有近三十萬人失去戰馬,成了步卒。雖然猛虎軍團亦只有十來萬騎兵,但他們在步兵方面的絕對優勢,完全超越了蠻軍在騎兵方面的優勢,至於合成作戰能力,兩者更是無法相提並論。

  兩軍的實力對比完全逆轉,優劣地位掉換了一個個兒,當此之時,戈勃特也只能認命,再不作殲敵獲勝的幻想,而是考慮怎麼安全撤離的問題了。

  「傳我命令,所有可用戰馬集中到敵營前線,作為留守阻擊部隊的騎乘,掩護大部隊撤離!沙利克率古雷托戰士死守死亡峽谷南口!其余將士、家眷,扔掉一切累贅之物,馬上撤回草原!」

  形勢逼人,無他途可選,戈勃特也沒得辦法,只能下達緊急的總撤退令。對於蠻族而言,打不過就逃,倒也習以為常。這也是他們最令人頭痛的特點之一。

  衡量一支軍隊是否優秀,最嚴酷的標準是其敗退時的表現如何。恐怖的大瘟疫、突然的大撤退,任何一個因素都可能讓一支看上去無可挑剔的雄師變成一群沒頭蒼蠅。

  但今夜,游牧聯軍卻經受住了考驗,展現出他們在惡劣生存環境下養成的堅韌精神和快速反應能力。

  拚死阻擊和總撤退令,像長了翅膀一樣傳到雨夜中每一支蠻軍的耳中。雖然很多人失去坐騎,游牧戰士的調度依然十分快捷,相互之間配合得也非常默契。

  偷偷摸到敵營側翼和後方埋伏的蠻兵們,藉著黑夜和風雨的掩護,又一群接一群地偷偷撤回來。

  最強壯、最勇敢的戰士們,毅然肩負起自己的責任,騎上完好的戰馬開始在雨夜中集結。

  大批雖然坐不上馬的草原勇士,卻堅定地留下來,願意為族人的生存犧牲自己,與不共戴天的敵人徒步作戰。

  其他的人,丟棄一切,發足狂奔,以保住性命,留下復仇的資本。

  沒有人觀望和猶豫,大家清楚自己屬於哪一類人,毫無怨言地充任自己應當扮演的角色。

  在草原上生活,各族各部之間的戰爭殘酷而頻繁,搶奪、叛變和殺戮等文明世界視為犯罪的事情更是隨時隨地都可能發生,草原人無論男女老幼,逃跑是一項基本的生存技能。

  幾十萬人落荒而逃,雖然給人以兵敗如山倒的震撼,即使在風雨交加的黑夜,也不見走廊整城整村逃難時常見的那種互相踐踏的混亂場景,就總體而言,大家是在作鳥獸散,如受驚的鴉群那樣四射迸走。

  這種逃跑方式,既不推聳擁擠,又令敵人難以追逐,顧得了這個方向,顧不了那個方向。

  當然,由於失去了馬匹,絕大多數只能靠兩條腿逃離,使得逃跑的速度大大降低。只有少數幸運者能找到驢子、騾子代步,也有一些人用牛把病馬換下來,挽在轅上,做成一架牛車趕著前進。

  無論年歲,凡站得起來的馬匹都被帶往營地前沿。參與阻擊的蠻族騎兵,也相繼趕來,開始布成可攻可守的鴉兵撒星陣。

  鴉兵撒星陣真可謂一個魔幻之陣,它的一個令人贊嘆的好處就是,一千人是這麼布陣,一萬人是這麼布陣,十萬人還是這麼布陣!

  松散疏落的無陣之陣、萬陣之陣,可以隨時加人,也可以隨時走人,千變萬化,莫辨其衷。

  詭異的「咕咳」之聲,在暴風雨中叫成一片,或遠或近,或長或短,或高或低,如蛙叫,如蟲鳴,仿佛整個大荒原上到處都是蠻族騎兵……

  事實證明,戈勃特的撤退命令下達得極為英明,游牧蠻族的反應也非常迅速和及時。

  ※※※

  午夜時分,當撤退行動開始後不到三個小時的光景,人還沒有撤完,兵還沒有聚齊,戈勃特自己尚在收拾細軟、焚毀重要文稿,警戒全軍的牯牛號角聲,由遠及近,由緩變厲,在帳外響成一片!

  遠處,猛虎軍團淒厲的沖鋒號、人馬嘈雜的廝殺聲,隱隱傳入武功蓋世、聽力驚人的戈勃特的耳中。

  這聲音,穿透風雨,跨越戰場,仿佛惡魔在陰惻惻的獰笑!

  丹西一心想斬草除根,竟然連這點機會也不願留給自己!

  戈勃特膨脹的仇恨幾欲炸裂胸膛,不過他卻高估了對手的惡毒與狡詐。

  丹西的額頭上可沒有那能夠透視萬物的天眼,並不知道蠻軍營地里已經成了這種狀態,不然他會更早地發起進攻,在混亂中獲取最大的戰果。

  暴雨連天的深夜,他看不到蠻族豕突狼奔的逃跑場景,風雨的呼嘯,掩住了逃跑者發出的叫聲,似乎無處不在的「咕咳」聲,也令其弄不明白進行蠻族騎兵到底有多少人。

  丹西之所以能夠率軍在這個敏感的時刻發起進攻,其實純屬誤打誤撞,瞎貓逮了個死老鼠。

  他並未料到,敵營的馬瘟這麼早地總爆發,按其原先的構想,是在天亮之後觀測敵營情況,決定是攻還是守。不過,貝葉的緩進急戰之策,令他改變了主意,決定在第三天才過,第四日剛至的午夜,全軍發起連夜猛攻。

  誠如貝葉所言,開弓沒有回頭箭。如果蠻營爆發馬瘟,全面進擊可以盡力拖住敵軍,不讓他們有從容撤退的機會;如果蠻營未曾爆發馬瘟,集結防守也難免失敗,不如趁著雨夜主動搶攻,打對手一個措手不及。

  仗打到了這份上,原本不贊成冒險的貝葉也改變了態度,他的話如一針強心劑,撩起了丹西的賭徒性子,促使他揣著膽子冒險到底。

  閃電、炸雷、狂風、暴雨……

  箭弩、刀槍、泥漿、血肉……

  馬嘶、人叫、號哭、咆哮……

  天災與人禍同至,將夜晚攪和成猙獰的地獄。許多天來,甚至直到上半夜還是文雅知禮,友好地攜手出外郊游野炊的兩位「紳士」,後半夜卻如喝醉酒的莽漢一樣扭打成一團。

  猛虎軍團趁著雨夜的掩護,在長達數十公里的廣闊作戰正面上發起全線總攻,不過,實施緊急大撤退的游牧聯軍卻並非措手不及,相反,由於戈勃特進行了緊急動員與調度,大部分阻擊蠻兵都已趕到戰場,剛剛完成布陣與戰斗準備工作。

  十幾萬蠻騎的數目可不能算少,另外尚有大批雖然坐騎病倒,但仇恨滿懷的蠻子主動願意留下來徒步參戰,使得實際阻擊兵力多達二十萬人左右。

  這些游牧勇士都是不畏艱難的死士,戰斗非常強,丹西憑著直覺冒險發起的這場夜間猛攻,絕不如想像中的那麼容易!

  蠻族聯軍久於師旅,派出了大批警戒游騎,猛虎軍團乍一發動,就被這些埋伏於黑夜中的敏感觸手所察覺,並通過牯牛號角迅速向後方傳遞警報。

  一開始,戰局看起來非常順利。

  蠻族打仗防線本來就布置得比較松散,猛虎軍團的騎兵雖然耐久度和長跑能力比不上蠻族騎兵,但短途沖刺卻是他們的長項。

  第一波進攻的勢頭非常驚人,幾分鐘之內,蠻族營地的第一道防線,就像一層煙霧那樣被輕松穿透。

  即便是在雨夜冒險進攻,猛虎軍團依然遵循正面會戰的章法,比起游牧阻擊部隊,顯得有些機械和拘謹。

  沖鋒騎兵首先闖進敵營,步兵、弓箭兵緊跟在他們身後撲進,讓敵人被捅破的缺口再也無法愈合,並進一步加深和拓寬傷口。

  當然這也是猛虎軍團的特色戰法。即便在進攻中依然維持攻守平衡,發揮合成作戰的威力以彌補本方相對於敵人在機動力方面的不足,同時可以防止步騎脫節,避免被分頭圍殲的危險,從而保證整支大軍的持續作戰能力。

  同時發起進攻的五路大軍,就像五根粗大有勁的鋼指,尖利的指甲劃破蠻軍的皮膚,朝著敵營縱深挺進,向著心髒與軟腹捅去!

  不過這一回,他們遇到了真正的勁敵。突破缺口,撕裂防線,然後一路狂攻,這種戰法對付大陸其他國家的軍隊也許非常有效,但遇到游牧蠻軍卻不一定靈光了。

  游牧阻擊部隊憑借其靈活的馬步、高超的騎術,發揮鴉兵撒星陣特有超卓的韌性,以柔克剛,以快制慢,以巧勁對抗著敵人的堅硬。

  鴉兵撒星陣並非那種入口即燒的烈性酒,而是後勁十足,其威力也是逐漸顯示和釋放出來的。

  游牧聯軍戰法非常靈活,他們並不害怕被對方突破進來,盡力避免硬踫硬的正面拚殺,而是不斷地迂回環繞,旁敲側擊,以這種方式打擊敵軍,遲滯對手的進攻勢頭。

  這些老練而狡猾的家伙,一會兒是三五成群,一會兒是成千上萬,一會兒是這邊,一會兒是那頭,一會兒是遠射,一會兒是近砍,鼓蕩著,「咕咳咕咳」地鬼叫著,從各個方向,連續不斷地進行著反撲回殺,叫人應接不暇。

  鴉兵撒星陣還有一個無可比擬的優勢,無論以多打少,還是以少打多,都可以布,都能夠奏效。

  既可以最大限度地減少本方損失,又能將敵人一個不漏地消滅,既可以牽制纏綿,令敵人像拳頭砸在棉花上,空有力氣無處消解,又能隨時化柔為剛,反守為攻,一旦敵人弱點暴露,就迅速調集兵力猛攻,切斷其神經系統,瓦解其組織性,一舉奠定勝局。

  就像蟒蛇獵食一般,無論體積小於自己還是體積為自身數倍的動物,都可能被他們先纏死、後吞掉。

  猛虎軍團那只巨手的五根鋼指插進敵營後,隨著筋筋絆絆和骨骨節節逐漸增多,各根指頭上似乎被纏上了一條條細細的絲線,遠沒有起始階段那樣靈活與順手,進展不如以前那麼迅猛快捷。

  遭到天生靈敏和意志堅韌的游牧騎兵的勇猛阻截和巧妙兜擊,戰役開始時那種劈波逐浪的巨大威勢和沖力,也逐漸減緩下來。

  這個過程是在不知不覺中漸進完成的,剛開始還讓人無從察覺,但慢慢地,隨著不斷地砍殺挺進,就感到反作用力在增強,進攻變得粘滯起來,來自側翼和身後的壓力在不斷加大。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0 18:16
第二十集 第五章

  夜戰就是如此,誰也摸不清誰的底牌。

  鴉兵撒星陣充分發揮其伸縮自如的特點,蠻族騎兵雖然只有十二三萬人,兵力少於對手,卻盡力延展,不斷滲透,加上步兵戰士的協助,反將對手逐漸地包圍其中。不過猛虎軍團的將士士們也是久經沙場的主,戰局從一開始的狂飆突進變成平穩均衡的作戰階段,他們很快就發覺了情況有異,立刻調整了作戰的節奏,適應新的戰場形勢。

  老戰士們不慍不惱,不急不躁,打得很有耐心。他們同樣不斷地變換陣形,有攻有守,並不盲目亂沖。跟游牧蠻騎打了這麼長的時間仗,戰士們心里很清楚,對方如水流那樣無處不在,變形無常,見縫即鑽,何況現在又是黑咕隆咚、風雨交加的夜晚,在進攻的同時必須保護好側翼和後方,對軟腹和背脊多加小心,避免黑刀冷箭的侵入,防止對手的致命反擊。

  這個時候,多兵種合成作戰的威力同樣顯示出來,雖然不能迅速擊垮殺滅眼前的敵人,但防範了巨大的危險,令狡猾而凶悍的對手無機可乘。

  可以說,猛虎軍團指揮總部對作戰是有通盤考慮的。五支部隊雖然分兵而進,但每一支部隊都能形成一個獨立的作戰實體,能攻能守,既有穿透力和沖擊力,又有很強的防護力,並不懼怕優勢敵軍的合圍。

  無論總指揮官怎樣的敢於冒險,在貫徹戰略的過程中,經歷過多年征戰和無數次仿真訓練的猛虎軍團,都顯示出非常優秀的戰術素養。盡管在機動靈活方面,他們不如自己的蠻族對手,但也不可過於走極端地認為他們只是一群呆瓜。久經沙場考驗的老兵們,戰陣運用熟練而合理,各兵種配合相當默契,攻防轉換同樣是變化多端。

  騎兵進則以尖利的錐形、楔形沖鋒,退則化作弧狀的腰帶,繞住步兵的側翼。步兵以方陣推進,變圓陣防御。步兵內圈的射手以弓箭、弩機壓制蠻騎,進攻時協助步騎戰友打開缺口,防守時射住陣腳,抑制敵騎的反撲。在步兵戰陣之間預留有較大間距的通道,其他騎隊可以在其間來回穿梭,靈活調度,令全軍形成一個有機的作戰整體。

  這不是一支在所有方面都居於領先地位的軍隊,但發展非常均衡,各方面都不差。也許在某些領域里技不如人,這支軍隊的綜合素質卻是一流,可以適應各種戰場條件下的艱苦戰斗。在未來他們會見識許多強悍的敵手,有些在自己擅長的領域里甚至達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但猛虎軍團總能倚靠自己的綜合能力,發揮自己在其他方面的相對而非絕對的優勢,來與這些可怕的敵人周旋。而如何揚長避短,根據具體形勢和具體條件排兵布陣、行軍作戰,正是考驗統帥的指揮才華和應變能力的試金石。

  具體到今晚的戰場,猛虎軍團看似進展緩慢,其實他們卻擁有一個極大的優勢。

  因為蠻騎要阻住猛虎軍團的進攻勢頭,掩護大部隊逃離,不能退得太快,因而其機動性實際上已經喪失,不得不借助超強的靈活性加以彌補。

  如果戰役在正常條件下進行,盡管猛虎軍團布局嚴整,游牧騎兵也不是沒有應對之法。蠻族面對這種陣法嚴密、整體作戰能力強的敵軍時,他們慣常使用的大縱深進退,以令人無法想像的高速度脫離和接近敵軍,人為地制造戰機。不斷的來回多次後,即便鐵板一塊似的敵陣也有可能在不知不覺中被拉長拉寬,出現脫節或松散等現象。只要機會出現,優秀的游牧輕騎兵可以在高速運動中,瞅準虛隙,朝著命門,實施突如其來的猛烈沖擊。這種戰法異常陰狠,往往能一刀插入心髒,頃刻間割斷敵人的指揮神經,令其迅速瓦解和癱瘓。

  不過今天,這一招卻失去了用武之地。由於必須要遲滯和阻止敵人的前進,阻擊蠻兵就不得不持續不斷地與敵軍保持接觸。他們無法轉身逃逸或者僅在對方的射程打擊範圍之外游蕩,否則無法減緩敵人穩健而快速的整體推進速度。而步騎配合的猛虎軍團,無論近戰還是遠射,在裝備方面都佔有很大的優勢,只要處於他們的攻擊範圍之內,吃虧的就只能是蠻子。故而雖然前進速度緩慢,但傷亡對比情況對猛虎軍團相當有利。每延擱對手一刻的時間,都有大隊的游牧騎手從馬背撲落到泥濘的大地上,大群徒步作戰的蠻兵橫尸荒野。

  黑黑的雨夜中,猛虎軍團的戰將們並不清楚蠻族在實施總撤退,眼前的敵人不少,打得也佔便宜,他們自無不可,對局勢相當滿意。

  總體而言,猛虎軍團是在穩步推進,蠻族騎兵在積極防御,一邊牽制打擊,一邊緩步後退。但仔細分析,在這場夜襲進攻中,五路大軍形勢各異,苦樂不均。

  五支大軍中,威達的南線部隊打得最為艱苦。

  在此處,不是在進攻,反而是在防守。

  老仇人季爾登已經布好了陷阱,圍好了獵場,集結了大軍要對這個昔日的敗將痛下殺手,血洗當日淚河上遭受的恥辱。撤退令雖然打亂了季爾登的計劃,但威達的先手搶攻,卻恰好沖進了預設的伏擊點!

  這里本就是重兵集結區域,有四萬蠻族騎兵在此阻擊。此外,周圍很多雖然坐騎病倒,但聞得打斗聲而被激起血性的蠻族步兵,大約四萬人也趕來助陣。人數雖然只佔相對優勢,但地利卻居於絕對有利位置。猛虎軍團南線分部的第一波沖擊中,一個騎兵萬人縱隊就猛地遭到來自側翼蓄謀已久的反突擊,被季爾登一下子截斷,半數騎兵不是被敵軍的狼牙棒砸落馬下,就是被逼得退入可怕的沼澤地里。暴雨讓陰風沼澤變得尤其松軟,黑夜中無法視物,流沙泥潭一下間把無數人馬吸入黑暗的深淵。

  一開始就遭到一記悶棍,威達不得不暫停進攻,組織防御。可是狹長的地形無法有效地布置戰陣,只能背對沼澤,以低迎高,勉強構造一個有長度沒厚度的條形陣。

  蠻軍能充分發揮自己的特長,進行排山倒海般的進攻,而猛虎軍團卻只能負隅頑抗,漫長正面上任何一處被突破切斷,就有可能遭受被敵人分段殲滅的可怕災難。

  如雲的蠻族戰士,像狼群一樣嗥叫著撲上來撕咬。困於其間的猛虎軍團南線分部,如一頭被圍的烈性野豬,齜出長長的獠牙,亂頂猛嚙,困獸猶斗。

  獨臂威達指揮若定,嚴守門戶。他僅剩的一只手,揪著那把特制勁弩,一弩四箭,彈無虛發。麾下步勇騎隊,騰挪調轉,無論山崩海嘯,兀自咬牙堅挺,無論多猛的惡浪,都用刀劍矛槍,用血肉之軀,狠狠地擋回去。

  這根手指不僅被蠻兵的絲線緊緊纏住,而且被刀劈劍砍,形勢非常不利。不過,全軍將士的堅強意志,將這根手指凝成鋼筋鐵骨外包金剛罩,切不開,扳不斷,扭不彎,擰不折,一時半會,優勢的游牧聯軍也拿他們沒有辦法。

  雖然損失慘重,但將士們沒有絲毫的沮喪或疲憊,他們視死如歸地防御,築起一堵沖不垮的銅牆鐵壁,將一群群活蹦亂跳撞過來的蠻兵變成冰冷的死尸,讓草原上的鮮血,和著天上的雨水,灌溉大荒原的褐黃色土地……

  各支部隊中,丹西的中軍人數最多,兵員最精,攻得最凶,殺得也最狠。

  在賭徒丹西的親自率領下,這根具有侮辱性質的中指,不怕脫節,不怕被圍,不顧危險,一個勁地朝敵軍心髒處猛戳猛捅。

  領主親自帶領的親衛縱隊往前突出了老遠,熊族武士、胡瑪騎縱和重步兵縱隊遠遠落在後頭,剩下七萬人的部隊只能自行組合成獨立作戰的單位,卻也打得有聲有色。

  除開山碎石的長柄斧外,丹西給熊族武士配備了輕甲、巨盾以增強其防護力。熊族真是一個天生玩斧頭的民族,連投擲武器也是特制的小手斧。這些臂長力大的山林莽漢,近戰自不必提,遠戰時手斧扔得又遠又狠,無論人馬,挨上就骨斷肉綻,不是一命嗚呼,至少也立刻失去戰斗能力。成百上千柄手斧在黑夜里呼嘯,破壞力堪比投石集群,頃刻間一群蠻兵就連人帶馬被剁成肉排,被釘死在泥濘的荒野上。

  這種可怕的遠端武器,即便是堅忍驍勇的阻擊蠻兵也被殺得魂飛膽喪,但聽空中嗚嗚的嘯聲就抱頭鼠竄,不要命地拍馬逃離。幸得熊族臂力再大也有個限度,倘若他們能把手斧擲得像布魯斯長弓那麼遠,估計整塊大陸上,沒人再膽敢來惹這群森林野獸般的巨漢。

  胡瑪輕騎、重步兵縱隊與班哈帶領的暴熊軍團並肩作戰,折沖進退,攻時展開楔鋒,守時扼住腹背,配合狂野的熊族武士,橫掃擋路的游牧聯軍。

  在暴熊軍團前面很遠處,親衛縱隊跟身後的部隊已然脫節,可丹西卻毫不在意,帶著這支鐵甲雄師陷陣踹營,一個勁的往前拱。

  又黑又長的烏龍棍變成暗紅的烙鐵,兩頭更生出丈許的銀灰色冷芒。這根光柱般的冷芒,即便在暗黑呼號的雨夜中,是那麼的耀眼,成為丹西所在的醒目標志。

  透過茫茫黑幕和無盡的雨簾,借著冷芒的光亮,可以隱約看到那個手持超長鐵棒,騎虎攜獅作戰者的身影。

  銀灰色的光芒揮灑到哪里,風雨也為之讓路,日月亦不敢爭輝,蠻族騎兵連人帶馬被砸成肉餅,劈作兩截,掃上半空!

  苦娃的虎嘯,甜妞的獅吼,把周遭數十米內的蠻族戰馬驚得尥蹶失蹄,胡沖亂撞!

  不錯,排在全軍箭頭位置的正是丹西!

  內傷愈合,武功恢復,今晚是第一次親臨戰陣,帶頭沖鋒,嗜血的欲望佔據了全副身心,他一定要殺個痛快淋灕!

  他不怕與身後的部隊脫節,不怕親衛縱隊落單陷入重圍,他甚至以獨特的冷芒標志和胯下身邊的虎獅怒吼,向敵軍挑釁,向游牧蠻軍公開昭示自己的存在︰我在此,你們盡管來!

  親衛縱隊縱隊長凱日蘭、侍衛官霍夫曼護在兩旁,帶領鐵甲重騎緊跟在丹西身後挺進。

  這支從各支騎隊中擢拔壯士,全部由身經百戰的老兵組成的,是精銳中的精銳。他們沉穩老練,又膽識過人,再高難度的戰術動作,再復雜的陣形轉換,他們都能輕松完成,而且完成得漂亮而瀟灑。他們配備了最優良的戰馬,做工最精良的鎧甲和武器,這些同樣是親衛縱隊百戰不殆的致勝法寶。

  平素里,他們必須護衛在領主身旁,沒有多少表演的機會。可在今天晚上,他們要大顯身手,上演進攻沖殺戰的經典之作!

  主將和帥旗周遭,素來是最凶險、最激烈的死亡戰地。而丹西用雨夜生輝,虎獅同行的獨特方式,把所有想建功立業、想揚名立萬、想發財致富的草原勇士都招引過來了!

  如雲的蠻騎不斷地向這里涌來,很多無馬可騎正往後撤離的蠻兵甚至被吸引得忘記了危險,回頭轉向,踢踏著泥水朝這里沖來。

  急於擊殺敵酋,立下奇功的蠻子們,也沒有耐心去游斗纏繞,圍殺遠射。他們只想趕快把這個帶領孤軍深入,囂張至極的敵酋殺死生擒,立下不朽的戰功,讓戰場局勢乾坤顛倒,讓自己成為草原各族人永遠銘記的英雄!

  無數蠻兵集結成刀山劍樹,馬牆人海,賽如一座黑沉沉的森林,將親衛縱隊這支孤旅團團圍住,飛速逼近。

  親衛縱隊卻等閑視之,毫不在意,視數倍敵軍如蓬嵩野草,麥苗稻浪。

  談及騎戰沖殺,丹西的親衛縱隊確實是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

  丹西舉棒狂呼,全軍猛然啟動。

  鐵甲雄師在飛馬迎頭沖鋒!

  倏忽間,凱日蘭和霍夫曼引領左右兩翼騎隊一下同中軍分開,全軍一分為三,撲向各方!

  緊接著,每一隊再變為四路,每一路再化作八股!

  各支騎隊以極快的速度楔入黑森林,俄頃不見了蹤影,仿佛一隊隊伐木工,消失在繁密的樹叢中。

  就聽得一陣陣呼喝喊叫,森林里熱鬧起來。游龍般鑽進鑽出的鐵甲騎隊不斷攪動,樹木東倒西歪,蠻兵紛紛落馬!

  旋即,就在沖殺的同時,八股並成四路,四路合為一隊,三隊人馬再重新歸為一整支大軍,騎兵縱隊分分合合,來回穿梭,直令人眼花繚亂!

  每個戰士都似乎是在烏龍棍指揮下一個跳動的戰斗音符,一道演奏出一曲動人心魄的壯麗樂章!

  每一次變換隊形,蠻族騎兵就只能勒馬打轉轉。沖殺過處,前列的蠻兵還沒有找到敵人在哪兒,而身邊側翼的戰友卻已被殺得七零八落,踐踏得稀里嘩啦!

  到得最後三隊合一,全軍重新結合一體的時候,親衛縱隊卻已經在蠻兵的身後。此刻,他們突然發狂,就像餃住惡狼睪丸的獵狗一樣,緊咬著對手的虛隙弱點不放,猛突猛沖,潑風般橫掃,剩下的那些勉力坐在馬上的蠻騎,呼啦轟隆,如同斷垣殘牆般,整片整片地坍塌倒地!

  等到親衛縱隊由合而分,由分而合,殺個通透,轉個來回,重新歸位的時候,眼前只剩下一大片枕藉的人尸馬尸。

  茂密的森林被夷為平地,佔地好幾畝的麥田被悉數收割干淨。而親衛縱隊卻整齊地立於啟動前的原地,這一瞬間望去,整支大軍仿佛根本未曾動過一般!

  這樣的沖殺戰法,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它不僅要求每一戰士擁有高超的騎術,很強的單兵作戰能力,還要求他們熟悉小隊、中隊、大隊直到縱隊,每一團體的每一陣形變換。十人如一人,百人如一人,千人如一人,萬人還是如一人!

  人人心意相通,全軍靈便自如,硬時如鋼,柔時若索。

  遇到這樣的對手,那些一心立功的游牧蠻子們方才知曉厲害。他們簡直被打傻了,嚇得愣愣的勒馬不敢再沖。一些蠻兵甚至以為對方會使妖法,有的不停地念咒語,有的呼喚本族的神靈保佑,有的往羊皮襖里掏出所謂的「寶物」鎮邪……

  丹西可不會去理睬蠻兵們心里怎麼想,更不管他們怕還是不怕,動還是不動,反正他今兒個,要殺個不暢不休!

  烏龍棍卷起漫天風雨,虎獅騰躍,馬蹄撲踏,這支可怕的騎兵縱隊歸位後又重新開始啟動!

  近萬嗜血的樵夫、辛勤的割稻人迅即再度打馬沖鋒……

  丹西如此張狂,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戈勃特自然也發現了他所處的位置。

  怒火和熱血也一下子涌上腦門!

  本來戈勃特準備假公濟私,給自己親兵們——「雄鷹隊」留下了上萬匹戰馬,預備逃逸時使用。但此刻,戈勃特的眼中只有那個在風雨黯夜中幽靈般若隱若現,死神一樣掃蕩的丹西,耳中只聽到廝殺號叫,心中只念著那個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的仇敵!

  他無暇回頭,無心他故,只想著用銳利無匹的青龍劍割下那人的頭顱下酒,一勞永逸地結束這場令數不清的沃薩精兵、草原勇士命喪黃泉的長期大戰,將游牧聯軍奇跡般地轉敗為勝!

  踏雪被丹西卑劣地殘害致死後,戈勃特又尋得了一匹以黑為底色,全身白色斑點的名駒——「滿天星」。

  拔出青龍劍,躍上「滿天星」,戈勃特舉劍暴喝,聲若轟雷︰「雄鷹隊!」

  「呼呵!」

  「呼呵!!」

  ……

  雄鷹可汗的親兵勇士以最暴烈的呼喊向首領回應,朝大汗的身旁集聚!

  「跟我沖!」

  一聲霹靂,騎隊飛飆,上萬「雄鷹隊」親兵如颶風般撲向戰場!

  丹西以上的一系列表演,要的正是這種效果!

  這是建立在極度自信上的作戰選擇。

  看到敵酋敢於帶頭沖鋒陷陣,任誰都不會放棄這種機會。在這樣巨大的誘惑下,任誰都急於擒賊擒王,一舉扭轉戰局,而不僅僅是進行漫長無涯的纏綿消耗戰。

  可是,蠻兵們想憑借人海戰術淹沒親衛縱隊,那他們絕對是打錯了算盤。重騎兵在沖殺戰中從來佔據著優勢,何況猛虎軍團親衛縱隊這種超級精銳?!每沖殺一個來回,敵人被打得找不著北,親衛縱隊損失極其輕微,蠻兵卻成千上萬地化作了肉泥。

  帶頭沖鋒,主動被圍可不止是要大量殲滅敵方阻擊部隊的生力軍,更是要把自己不共戴天的仇敵戈勃特引來、拖住,最終加以剿殺。丹西雖然希望將這些草原勁敵全數追殲,但僅就個體而言,誰逃脫了都無所謂,只有帶來殺妻之恨的戈勃特,惹出無數恩怨的草原蠻酋,絕不能放過!

  雷聲已止,大雨依然。火把、火堆都被澆滅,火箭也無法點燃,整個世界一片漆黑,整個戰場形勢誰也看不清楚,大家都在憑著本能,憑著多年來養成的戰術習慣作戰。

  鋪天蓋地的雨點,交錯劃過的箭枝、投槍、手斧,在戰場上飛舞。

  憤怒的,神秘的,猛烈的,淒慘的,「呼呵!」「咕咳!」「烏拉!」「吧呀!」「沖啊!」等叫喊聲響徹整個大荒原。

  黑咕隆咚的疆場上,鏖戰的勇士們殺做一團,誰都看不清這兒究竟在干什麼。整個戰地宛如一個龐大的魔怪,在幽暗里,撲落著、翻轉著軀體,在痙攣,在戰栗……

  殺到後來,甚至從喊叫聲中都分不清究竟誰勝誰負。有時連喊殺都止歇,整個戰地聽到的只是吁嘆。這吁嘆仿佛起於地下,又仿佛起於地上,仿佛來自半空,又仿佛來自重重穹天,來自四面八方,極像那鬼魄神魂,慨然浩嘆,飛離於人間戰地,泯沒於渺渺天涯……

  不過,這間歇往往只是極短暫的一刻,旋即,喊殺聲驟然復起,顯得更加聲嘶力竭,聽得人更加毛骨悚然……

  偶爾一道閃電,將整個戰場瞬間照得透亮,可怕的戰場圖景一覽無遺。

  在戰線長達數十公里的大荒原上,五個屠宰場同時開業,五處戰場同時開打。猛虎軍團有進有退,有攻有守,戰線犬牙交錯,喊殺聲蓋過雷電風雨。

  對戰雙方,怒目相望,拔刀相向,揮戈相擊,引弓相射。他們切齒咬牙,他們殷血滿面,他們暴叫怒吼,他們喘息呻吟。人馬交錯著進退,在死者、傷者痙攣的軀體上搏殺互砍。

  閃電一晃而過,無盡的黑暗又重新籠罩了大地……

  黑暗中有兩條耀眼的長芒在閃動著飛速靠近。

  一條當然是丹西的烏龍棍閃現出來的銀灰色巨芒,而另一條則是青龍劍暴起的又粗又長的青色巨芒,在雨夜中顯得分外陰森!

  打了這麼久的仗,丹西和戈勃特一對冤家,兩位霸主,一直以來只能是遠遠對望,遙遙算計,各自指揮部下作戰,從未近距離相會。今夜宿願得償,兩人第一次面對面地相遇,而且一上來就將是你死我活的性命相搏!

  命中注定,青龍劍與烏龍棍這兩柄名震天下,都曾引發武林和政壇的九級地震波,相互間又存有著極深淵源的至尊神器,今趟也將正式交鋒!

第二十集 第六章

  丹西帶領親衛縱隊縱橫馳騁,擋者披靡,無人能敵,游牧蠻族嘗到苦頭,想用老法寶編織包圍圈,將他們纏死。

  可是,他們再怎麼機敏,卻怎麼樣也完不成這項任務。

  蠻騎們來回穿梭閃躍,可丹西和手下的鐵騎勇士動作更快,反應更靈敏,或分或合,橫沖、直撞、旋掃、反切,蠻兵們往往剛搭了一根絲線,被這把鋒利無匹戰刀的刀鋒一踫,輕一劃拉就斷掉了。

  除非你不要命地往後逃逸,否則,只要處於親衛縱隊長長的攻擊半徑範圍內,危險就可能隨時臨頭,性命之憂就會隨時出現!

  近兩萬游牧步騎戰士,橫七豎八地躺倒在這個恐怖的攻擊半徑範圍內,與他們相伴的親衛縱隊勇士不足千人。

  很多蠻兵肝兒都在發顫,他們失去了信心,只能正視現實,不再抱不切實際的幻想,不斷有人猶豫著調轉馬轡離去……

  不過很快,這支不可一世的軍隊就遇到了真正的敵手。

  另一把同樣鋒利的戰刀架了過來。

  戈勃特帶著自己的親兵部眾——雄鷹隊,撥開混亂的人群馬隊,穿越泥濘的戰場,飛速趕到這里。

  「轟!」

  銀灰色的巨芒與青色的巨芒驟然相交,勢若天崩地裂,平地炸出一個響雷!

  丹西與戈勃特錯身而過,嘴角各自掛出一條殷紅。



  只一招,兩人就都受了暗傷。

  戈勃特天縱之才,又秉承家傳絕學,武功自是極高。

  丹西得名師指點,前一段日子又奇遇連連,功力突飛猛進,隱隱可與這位草原梟雄抗衡。

  兩人過一招之後,心下各自大驚。

  曾與威達交手的戈勃特,原以為丹西的武功雖會強於威達,但兩者應屬同一等級,比起自己要低一個檔次。

  剛才那一招,他其實早已預謀多時,無匹的剛烈中蘊含著無匹的陰柔,狂暴的劈砍下隱藏著變幻無窮的厲害後手。

  可沒想到曾跟伊森魔頭激斗多次的丹西,不僅內功大增,武道修行也拔高了一個層次,平平實實的一記應手,封死青龍劍的全部變化,變成毫無花假的硬踫硬。

  丹西心里也驚訝不已。本以為上趟的雪山草原之行後,已悟武道至理,除卻伊森以及東西戰神等人物外,自己再不懼怕任何敵人。沒想到,這個草原蠻酋的武功卻高強至斯。

  剛才那一招看起來兩人平分秋色,實際上丹西心里明白,雖然差距已經不大,但若不用心計巧勁,純憑功底實力來打斗,對方是強過自己一頭的。

  別看兩人各受了暗傷,實則因夜幕掩護,黑暗籠罩,沒人瞧見,丹西持著烏龍棍的雙手虎口盡皆震裂。胳臂酥麻不已,舉棒都須咬牙使勁,一口悶氣更堵在胸口處無從貫通。

  不過沒辦法,此時可不能暴露自己的力乏,丹西也不得不裝作沒事人般繼續搏殺。

  好在兩人高速地擦身錯過後,都不及轉身再斗。親衛縱隊與雄鷹隊已經緊隨首領而上,丹西無須再和那位蓋世蠻雄纏斗,只要面對普通的蠻兵。

  剛才兩位首領過招,只是電閃雷鳴般的一瞬間。一擊剛過,猛虎軍團里最精銳的騎兵縱隊與漢諾大草原最驍勇的騎隊,迎頭相撞,開始了精彩絕倫的互沖對殺。

  兩支部隊都是單兵群戰、攻守進退,無所不通的騎戰高手。乍一交鋒,不像普通騎隊相撞時那般的人仰馬翻,正面濺起一道血瀑,相反,兩軍激戰的地方「噌」的一下,騰卷起一股直徑長達一公里的巨大風暴!

  黑暗的雨夜中,只有丹西的銀灰色巨芒與戈勃特的青色巨芒在閃亮晃動。藉著那一點點微光,隱約可見兩彪馬隊人流在狂暴翻滾,宛若碩大無朋的兩團渦流,頭尾相餃,互相追逐,互相噬咬!

  細細分辨,俯身鳥瞰,這幅戰爭圖景,倒與遠東帝國流傳的那幅太極圖隱然暗合。

  這真稱得上是頂級水平,令人嘆為觀止的騎戰。

  周圍的蠻兵雖多,但很多人忘了戰斗,看得目瞪口呆,驚訝不已。

  一些人即使想參戰,卻也根本插不上手。

  兩彪騎兵沖殺、穿插、換位、變陣、分合的速度快得讓人頭暈目眩,不僅根本沒人能夠近身,就是想射箭,剛瞄準了這邊,轉眼間那塊地上站著的人就變成了己方的戰友!

  在這樣的高速沖殺中,兩軍卻依然打得既勇猛又理智。大家都在避敵鋒芒,攻敵軟肋,牽制其強勢沖擊分隊,緊咬對手的弱點不放。

  分合進退、馳突擺脫,戰術動作規範而合理。最難得的是,小至每一細部,大到千軍萬馬,動作既陽剛健美,又協調圓潤,你就是用放大鏡來端詳,用望遠鏡來遙望,也很難找出什麼瑕疵!

  相對而言,親衛縱隊秉承猛虎軍團的特點,又有更好的護甲和武器,顯得更為堅硬;雄鷹隊沿襲游牧民族的老傳統,更為柔韌靈活。

  親衛縱隊故伎重演,可以霎時間一變三、三變九,如把把尖刀猛插虛隙,似枝枝利箭穿透敵陣;又能夠迅速合並,九合三、三歸一,如道道溪流匯成大河,似條條小蛇攢為巨龍!

  雄鷹隊如一張大網。該後退的時候是彈絲網,包繞纏綿,讓敵人的穿插滲透徒勞無功;該抵擋的時候是鐵絲網,扎得人血肉模糊;該反攻的時候是掛著利刃的漁網,撲頭兜下,將小股敵騎分隊一網打盡!

  丹西和他的親衛縱隊算是遇到了扎手的貨色,鋼刀利矛踫上了繞指之柔。

  前面的輪番殺,自身損失微乎其微,可這一回,每一輪次的由合而分、由分而合,都有上千騎兵躺倒沙場。那是小股分隊無法與主隊匯合而被敵軍用狼牙棒、大砍刀和套馬索消滅掉了。騎兵縱隊就像吃了特效減肥藥一樣,一忽兒工夫就瘦了一圈,一忽兒工夫又瘦一圈。

  當然,雄鷹隊同樣也不好受。親衛縱隊的沖殺突刺是他們從未見過的犀利和狠辣,每一輪次的進攻,他們總能割去一片網,從雄鷹隊身上剜掉一塊肉,將上千蠻兵變成無主孤魂。

  兩方的損失雖然大致相當,但都非常大。大得那些百戰勇士們都有點吃不消,大得丹西和戈勃特心疼不已。

  僅僅一個多小時的搏殺,兩邊都有近半數的戰士慘死疆場,剛才那個巨大的變幻流動的太極圖,半徑銳減,面積驀地縮小了一半!

  兩方都殺得興起,斗得渾身是勁,忘記了時間,忘記了一切,不覺雨已經停了,天已經亮了,周邊傳來陣陣呼喊咆哮之聲,圍看的觀眾里,蠻族步騎在不情願地退場離去,他們的位置逐漸為熊族武士、胡瑪騎手和猛虎重步兵們所替代……

  「轟!」

  無數番來回絞殺之後,丹西與戈勃特方才又一次不期而遇!

  至尊神兵、龐沛氣勁同時相會,巨大爆鳴再度響徹沙場!

  這一回,丹西沒法再裝,口噴鮮血,必須摟著苦娃的脖頸方能不掉下虎背。

  戈勃特壓箱底絕招此刻不用更待何時?!一記極其刁鑽的撩刺,氣裂十八團,勁分十八股,團團炸飛,股股傷人,線路詭異多端,匪夷所思。

  丹西既要指揮全軍又要單挑蠻酋,一個反應不及,被一股勁力暗中擊到肋脅,再受暗傷!

  戈勃特受的內傷雖輕了不少,可局面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反而更糟。

  丹西同樣用上了暗計毒招,這一回,他是借助坐騎之力。

  通過特殊的摸撫動作,他悄悄給心意相通的苦娃做了F茫      派叩睦掀盤疰 Τ齷鰨  獻鰨 島Ω瓴 氐淖  錚 饌莢詿蚨分腥〉檬  

  滿天星雖然是不怕虎獅的名駒,前次也曾避開過苦娃的暗算,可這一回卻不期然遭到兩大猛獸聯手進剿的毒招。

  苦娃夫婦倆伸頸、騰爪、晃軀、擺尾,配合默契,封死逃路,讓滿天星無處可躲。盡管奮力踢騰閃避,滿天星的脖子上仍挨了甜妞一記獅爪,右前腳被苦娃啃了一口,連皮帶肉,鮮血淋灕。

  再厲害的寶馬神駒,也只能重傷撲倒,把戈勃特跌得飛了出去!

  眼楮要統望全局,正面要迎戰丹西,胯下戰馬卻失蹄把他一下子扔出去。戈勃特反應極快,雖被跌出馬背,兩腿卻一個旋身短踢,止住向前的飛勢,雙腳穩穩落地,只濺起一灘泥水!

  成百上千匹戰馬同時騰躍,成百上千件武器映動寒光!

  無論是親衛縱隊還是雄鷹蠻兵,只要看見了這幕場景,都呼啦一下朝著戈勃特立足之地沖去!

  惹出事端的丹西已經抱著苦娃頭顱,在甜妞的護衛下竄回了安全的本陣,藉著眼角的余光,他樂呵呵地瞟見,戈勃特的立足之所剎那間卷起一團可怕的大颶風!

  親衛縱隊要立功,雄鷹蠻兵要護主,兩支精銳超卓的騎隊,全都亂了套,一團混亂,一片喧囂,朝著颶風的中心疾撲!

  上千人和馬,都被攪進了這場大風暴。風暴中的人都像瘋了似的,嗖嗖地揮動強壯的臂膀,丁鈴?啷地舞動武器,鋼鐵的踫撞聲密集到毫無間歇!

  你戈勃特即便有三頭六臂,也不可能對付得了上千人,何況現在熊族武士等大部隊已經趕來,正在清場子,要把阻擊蠻兵驅逐出這片戰地。等他們完成包圍,戈勃特連同手下這支可惡的親兵隊將被一網打盡!

  這就是丹西的如意算盤。

  就見死亡颶風中閃出一道青色的弧光,一片片斷刃、頭顱飛上半空,一瀑瀑鮮血濺成一匹匹紅亮亮的布!

  剛才還立在中心的戈勃特,此刻卻變戲法般穿越了無數刀槍斧劍編織成的大網,只身跟著斷刃血光飛上半空,自腳下的風暴脫身!

  地面上的風暴還在猛烈地攪卷,風暴的引發者卻要置身事外,逃離這處恐怖的混戰場所。

  丹西怎肯給他這樣的機會?!

  胸前一灘紅漬的丹西手里早已多出一把硬弓,「刷刷刷」連珠般的箭矢,帶著強勁無匹的內力,激射而去!

  一發三矢,接連不斷,每一枝箭矢不僅內力逼人,而且能夠中途轉向!

  身前身後,上下左右,到處勁風襲人,將戈勃特完全籠罩在內。

  好個戈勃特,身軀碩大卻輕靈至極,如歸巢的小燕般撥開箭霧,向本方騎隊上方飛去!

  不過,還是有一枝完全違背重力學原理,從下栽陡變上沖的箭矢,吻上了雄鷹可汗的小腿。

  「全軍撤退!」

  戈勃特帶著內力發出的怒吼響徹整個戰場。

  雄鷹隊在受傷的統帥帶領下奔竄而逃,丹西帶領親衛縱隊在後頭飛馬狂追。

  班哈指揮暴熊軍團還在驅趕異己,F冒   擼 傻彼  羌唇 飪謚 埃 瓴 捌涫窒灤塾櫻 訝繅徽蠓綈憒尤笨誄順鋈   

  這是一個暴雨後的陰天,涼颼颼的風刮得人直起雞皮疙瘩。太陽雖然躲在雲中不肯露面,天卻已經大亮,整個大荒原上,戰爭形勢也完全明朗。

  從北往南,綿延數十公里的漫長戰場上,人和馬的Q悴憬壞   壇閃艘惶蹩 淼拇舐罰   蠡腦 魃弦惶跗  鷗 粑兜撓殖摯淼拇罅齏  

  十萬蠻兵、四萬猛虎軍團戰士,以及數不清的戰馬牲畜已經倒地長眠,可活著的生物卻還在為生存而繼續奔波。

  腐臭的       嘟 退椴菀蹲釉諞閱段 環山Α  

  通過重大犧牲來換取一夜時間,完成阻擊任務的蠻兵們,正在以最快的速度逃竄。猛虎軍團也不再理睬什麼陣形和秩序,漫山遍野在後面緊追不舍,緊咬不放。

  經過一夜的殺,馬匹兵士,個個身上都沾滿泥漿和血水的混合物,活像那廟里油漆脫落,顏色斑駁的泥菩薩……

  大荒原東邊的戰斗進入掃尾階段,可破蠻岡的戰事才剛剛開始。

  瘟神沒有放過這支穿插反進,去掏猛虎軍團老窩的蠻族部隊。安然無恙的戰馬僅剩一萬匹左右,五萬輕騎兵里有四萬不得不從馬背跳下來,靠自己的雙腿走路。

  盡管風雨阻路,行軍異常艱難,但蠻兵們素來吃苦耐勞,他們克服重重困難,仍然按時趕到了破蠻岡下。

  魯道夫和赤拉維這對積怨很深的冤家,今趟再度攜手合作,準備配合游牧聯軍發起全線反擊。

  他們尚不知曉,昨晚後方戰局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這支偷襲敵後的奇兵已經成了無人顧及的偏師孤旅。

  「奶奶的,為什麼要老子的黑鷹隊去砍樹木,搬石頭,冒著箭雨填壕溝?!」赤拉維氣咻咻地嚷道︰「告訴你,老子不干!」

  自從上次疊瓦渡口防  戰之後,這對冤家只要踫頭,如果不發生爭吵,那絕對是蠻族軍營里的一件難得的新聞。

  「你娘的!你的黑鷹隊是面灰糊成的?!昨晚上就他們能騎馬,別人都得  著泥水跑路。他們享受了優待,體力最好,那苦活就得他們干!」魯道夫也氣不打一處來︰「你也聽好了,到了破蠻岡,全軍就歸我統領,你要是不聽命令,老子就軍法從事!」

  戈勃特知道手下部將的長處,他下達的命令是,行軍野戰由赤拉維出任主將,魯道夫為副將,而到了破蠻岡,兩人就掉換一個個兒,由魯道夫負責攻營拔寨,赤拉維在旁輔助。

  昨晚行軍時,赤拉維當主將,自然把最好的戰馬分給了自己的親兵「黑鷹隊」騎著行軍。更有甚者,為了報復魯道夫,連副將都不給騎乘,叫他步行前進——你不是擅長帶步兵嗎?得,那你就帶著步兵們行軍吧!

  遭受這個蠻將的如此羞辱,可把心高氣傲的魯道夫肺都氣炸了!

  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魯道夫將主帥的印把子揪在手里後,當然要公報私仇。

  惟有戈勃特敢於放手讓這哥倆攜手領軍,各展其長地為自己效力。

  他之所以能把這水火不容的兩人綁一塊兒,全在於自身的威望鎮得住這兩員桀驁不馴的戰將,無論赤拉維還是魯道夫,都不敢忤逆他的意志。

  你們怎麼吵我都不管,可軍事任務不完成,就把腦袋擰下來當尿壺!故而兩邊盡管摩擦不斷,卻得盡心盡力,發揮自己的才智與勇氣去作戰殺敵。

  赤拉維罵罵咧咧地離開。

  魯道夫拽起了派頭、擺起了譜,在破蠻岡對面的小山丘上,叫幾個番兵小搭起一座帳篷,擺上奶酒羊肉,一邊悠然地用早餐,一邊冷眼觀望對面的軍營。

  按戈勃特的F茫 車婪蛘庵慷擁娜撾袷俏坡  裕 玫孟倫勻荒孟攏 蛞豢脅歡 臀〈蛟   

  看了兩天丹西的行動,又瞧了瞧戈勃特的作戰計劃,魯道夫以敏銳的眼光把形勢整個估算一遍,琢磨著這一回,蠻軍八成要贏,丹西只怕要死翹翹了,故而才爽快地接受了任務。

  既然丹西要完蛋了,得罪不得罪猛虎軍團,那就無所謂了。相反,聯強殺弱、落井下石,自己才能踏在猛虎自治領的Q逕希 】贍芏嗟胤值揭槐   

  討厭的是,自己不得不跟蠻族合作。

  這些草原上的@錚 嵌嗝吹目裨甌┼澹 嵌嗝吹腦 跡 嵌嗝吹囊奧  模  

  頭發剃成各種古怪的樣式,臉上涂著油彩、刻上刺青。一年四季不洗澡,脖子黑得像根圓木炭,身上的污垢刮下來只怕有幾斤重。他們身材矮胖,體格健壯,常年坐在馬背上,變成了一水的羅圈腿。

  平常吃的是畜肉、穿的是獸皮,一到今天這種冷天氣,他們就把身上那腥臭腥臭的羊皮襖反著穿起來。

  這些蠻兵們喜歡飲酒、喜歡喝血、喜歡撕肉,對於文明世界的律法、禮儀一概不知,很多民族甚至連文字都沒有,只靠著巫師的唱頌和結繩刻樹來記憶自己的歷史。

  不過,必須承認,這樣一群@錚 慌驢唷 慌呂郟 旅臀尬貳妊 緲瘢 翹焐  拇蛘毯檬幀  

  他們就是有些頭腦簡單,見了城牆營壘就不知所措,只曉得打馬猛沖。丹西盡遣精銳跑到大荒原上去跟戈勃特捉迷藏,剩下坎塔那個老頭兒帶著兩萬羸兵和大批後勤人員躲在破蠻岡守候著糧草輜重。

  眼前這座軍營,在魯道夫看來,最多兩三天工夫就能拿下,包括赤拉維在內的蠻族蠢貨卻畏首畏尾,一籌莫展。

  嘿,發生了馬瘟算什麼,攻打營壘反正也不需要多少騎兵,這只是一座軍營,又不是什麼城池,兩倍半的兵力,打一群羸弱的留守部隊,簡直是小菜一碟!

  嗯,不錯,要想從那個陰狠的戈勃特手里拿到酬賞,今天這仗就必須打得漂亮,將破蠻岡軍營一舉奪下,把丹西因行軍不便而擱放在這里的如山物資撈入懷中。

  聽說丹西的兩個兒子也在這座軍營里頭,這倒是獻給蠻酋的一份大禮。呵呵,這樣的功勞,該跟戈勃特要點什麼東西當回報才好呢?

  魯道夫邊吃邊看邊做著美夢,不知道是早餐太好吃了,還是對破蠻岡軍營里的財物垂涎欲滴,口水都從嘴邊吧嗒出來……

  對面的破蠻岡軍營里,是一片備戰的緊張和忙碌。丹西出外已經數日之久,留下兩萬較弱的步兵和大部分後勤人員在此鎮守和保管輜重財貨。

  這些戰士有的是年歲較大、有的是得了病要休養、有的是平日的仿真訓練成績不佳、有的是軍紀不好犯了錯,結果都給留在坎塔這里了。

  除此之外,還有七八萬馬B 鋟頡 潦Α 嵩斯 車惹讜尤嗽倍閽謖庾  ﹫鎩  

  丹西出外已經四天,至今沒有消息傳來。軍營里的人忐忑不安地等待著前方的戰報,望眼欲穿地期待主力部隊大捷而還,可誰料到此刻軍營外卻來了這麼黑壓壓一大片不速之客。

  有關前線戰敗,蠻軍來襲的謠言開始在各處傳播,營內驚惶的情緒在蔓延。

  閃特大主教格拉多抱著丹虎、丹豹走遍全營,安撫眾人︰「上帝必使異教徒葬身營外,必保佑丹西領主克盡全功。領主將其幼子托付於我,置於閃特的聖地,說明他對破蠻岡固若金湯的防  體系完全放心。各位勇士,用你們手中的劍去傳達上帝的意旨,去贏取不世的殊榮!」

  坎塔無暇去鼓舞士氣,他立在在前沿陣地怒吼叱喝,敦促手下人進入各處陣地,做好防  準備。對於部下的作戰能力,老將軍確實是憂心忡忡。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0 18:17
第二十集 第七章

  猛虎軍團主力與阻擊蠻騎經過一夜的鏖戰之後,開始了大追擊行動。

  戈勃特在昨夜損失了六萬騎兵和四萬自願留下徒步作戰的蠻兵,今天這次逃逸,又有三萬騎兵和幾乎全部的三萬步卒遭到追殲,非死即俘。總共算下來,一天一夜,損失了十六萬兵力。不過,花了這麼大代價,也還是有些收  ,三萬騎兵和二十幾萬失去戰馬的士兵,人數多得數不清,至少超過三十萬的跟隨參戰的家眷等後勤人員,都成功的逃離大荒原,自死亡峽谷竄回了漢諾大草原。

  從夜間的阻擊戰場到死亡峽谷南口只需一天行程即到,猛虎軍團放棄輜重狂追猛趕,僅花了大半天工夫,下午時分就趕到了死亡峽谷南口。

  輕騎兵的優勢在追擊戰中顯露無疑,即便是親衛縱隊這樣優秀的重騎兵,因為昨夜一場大血戰加上今天的大追擊,雖然戰士們的體力還行,但馬匹卻吃不消了,不得不減緩速度。

  飛馬軍團和其他的猛虎輕騎兵卻大顯身手,不停地截斷一股又一股的蠻族逃兵,或直接將其殺滅俘虜,或遲滯他們的逃跑速度,等後方的其他兵種戰友跟上來圍而殲之。

  最先趕到死亡峽谷南口的是飛馬軍團的輕騎兵。在殲滅了一些尚未逃入峽谷的蠻軍尾部後,他們卻遭到了沙利克率領的古雷托戰士的頑強阻擊。

  輕騎兵的弱點此時也暴露出來,穆斯塔法手下那些胡瑪輕騎兵攻堅不下,被阻住去路。直到傍晚,大隊的猛虎步兵跟上來,才突破古雷托用巨石壘起的防線。

  猛虎步兵打攻堅戰可要比古雷托人在行,人數也佔絕對優勢,他們一口氣把死亡峽谷南口、北口兩處險阻悉數拿下。

  夜色降臨時,猛虎軍團的主力部隊已經跨越天險,步出國境,立足在陌生的漢諾大草原上!

  幾日來分兵五股,全線推進,心中更是對勝負惴惴不安。今晚,各支部隊又兵合一處,重新聚首,共慶大捷!

  勝利會師的將士喜氣洋洋,呼聲震天。重逢的戰友們相擁相抱,回想起昨晚的可怕夜戰、回想起艱難的歲月、回想起往日的屈辱,不由喜極而泣,潸然淚下。

  他們有理由高興,有理由自豪。

  蝗蟲般群集而來的游牧蠻族被他們趕出了國境!家鄉遍燃的戰火被他們熄滅!祖國之域掀起的滔天惡浪被他們平息!從山巒上滾下來的沉甸甸巨石被他們有力的臂膀抵住、推開!今日,蠻族的威脅被掃除,經歷兵蠰劫火洗禮的北方國境將變成安詳富饒的樂土!

  為了表達對戰士們的敬意,丹西犒賞全軍,大宴將士,有功者皆加官進爵,賜金賞銀。整個營地成一片歡樂的海洋。

  只有一個小角落處不受周圍氣氛的影響,顯得安穩而平靜。

  霍夫曼打起火把,剛從喜宴上抽身的丹西、安多里爾和貝葉,將大草原地形全圖擱在一塊大石頭上,議論著下一步的行動。

  「一日縱敵,數世為患。戈勃特和他的主力部隊,還有那些蠻族的女人、小孩,都已經逃到了大草原。要不了幾年,他們又會舔好傷口,卷土重來。」丹西沉聲說道︰「趁著他們馬匹不足,速度不快,逃離不遠,咱們必須一追到底,不讓他有喘息的機會,徹底根絕北方的後患。我想,今晚大家休息一夜,明天開始日夜猛追,直到把蠻子們徹底消滅乾淨!」



  「追擊是正確的,不過這個大草原也太大了點。」安多里爾皺眉道︰「他們會往哪個方向逃竄呢?」

  「貝葉,你說說看。」丹西問道。

  猛虎軍團里的「草原通」非貝葉莫屬,丹西自然非常重視他的意見。

  「軍師大人說的不差。漢諾大草原從東往西,從南往北,都是無邊無際,面積比整個中央走廊還要大好幾倍。草原、戈壁、湖泊、河流、山脈、沼澤、高原、森林,什麼地形都有。想在這里追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咱們如果背上重裝甲行軍,恐怕不行,必須扔棄重甲,全軍輕裝上陣。」

  「游牧蠻族逃跑有兩大特點。一是馬快,草原戰馬耐力很好,可日夜不知疲倦地行軍。幸好他們馬匹不多了,大部分只能靠兩條羅圈腿走路步行,這個問題就好辦多了。」

  「二是四散奔逸,向各個方向迸射,叫人無從決定追擊的方向。

  我的想法是,除了騎兵集中追擊重點區域外,步兵必須再次分兵追擊,以縱隊作為基本單位,每一縱隊規定一個進攻方向和進攻路線,照此方向急行軍半個月。由於游牧蠻族兵民不分,故一路上凡遭遇任何人眾,立刻加以殲滅。半個月之後,所有部隊折返回頭,到這里匯合。

  這麼一來,凡是沒有馬的蠻子,很難有逃脫的機會。」

  「恕我打斷一下。」安多里爾插嘴道︰「咱們把兵力這麼分散,豈不是給敵人聚而殲之的機會嗎?別忘了,戈勃特手里尚有三萬左右的騎兵呢!」

  「這正是我要解釋的。」貝葉笑道︰「游牧蠻族因利而合,因利而散。戈勃特這次大敗之後,威信大損,跟著他再無任何好處,反有極大危險。各族肯定大難臨頭各自飛,逃往本族的後方基地。實際上,跨過死亡峽谷後,我們的斥候隊就發現,蠻兵一哄而散,朝各個方向逃竄。可以肯定,蠻族聯軍已然散伙。」

  「游牧民族雖然在草原上游來蕩去,但一般而言,大族還是有自己的相對穩定基地和大致勢力範圍的。尤其是冬天即將來臨,各族必須有一塊能提供水草的相對穩定的冬令營地,以保證畜群和人眾的生存。沃薩人的基地在中部的鷹王山脈;鳩蠻人的基地在西部的聖鷲崖;蒂奇斯人的基地在北部的迷霧森林;格立西在草原東北;古雷托在東南;胡狼人的基地最近,在離此三百多公里的灰狼谷。這些基地四散在草原各個方向,故而各族也正是依這些方向逃竄的。」

  「我之所以提出騎兵集中追擊就在於此。我軍尚剩騎兵約莫九萬左右,可分東、北、西三路進行追殺截擊。因沃薩、胡狼兩個大族都在北路,因而北路要人數最多,為五萬左右,東西兩路各為兩萬。三路騎兵可以連續追擊,卡住他們的主要逃亡要道,最大限度地殲滅和俘虜蠻族兵眾。」

  「不過,光是騎兵,無法完成整個追擊任務。蠻族人數依然不少,故我們的騎兵必須集合行動。蠻族肯定仍會通過四散而逃的方式加以躲避,犧牲小部,保全大局。但是,這樣一來,正中我軍下懷。」

  「我方騎兵雖然只能保持一個進攻方向,卻能起到三大作用︰殲滅逃逸蠻族的主要反抗力量;遲滯蠻族的逃跑速度;殺散蠻眾,令其向各個方向奔竄。如此,我前面提出的步兵分頭追擊的意義也就顯示出來了。小股小股往各個方向、沿各條路線逃跑的蠻眾,恰好被我們的各個步兵縱隊追上,輕松加以殲滅。」

  「唔,不錯,好主意。」丹西不由得連連點頭︰「騎兵聚,步兵分,騎兵快,步兵慢,騎兵重擊截斷,步兵撒網捕撈。兩相配合,適合草原的特殊環境,能最大限度地殺傷敵軍。」

  「涼秋已至,寒冬不遠,草原又處於苦寒的北部,將士們必須多帶徵衣御寒。」安多里爾提醒道︰「除此以外,我看這大草原比較貧瘠,荒地多,水草肥美的地方少,各處地形又很復雜,糧草和設施可得帶足呀!」

  「東西帶多了,行軍就走不動。」貝葉解釋道︰「本次我們的馬車隊隨軍帶來了一個月的糧食。我之所以提出追半個月再回頭,也就是考慮到了這一點。至於其他設施,我看就算了吧!還有,萬一出現什麼異常情況,大家就得靠搶掠和打獵來解決肚皮問題。」

  「嗯,倒也是。」安多里爾點頭道︰「蠻子不也是這麼解決補給問題的嗎?」

  「貝葉先生熟悉草原情況,恐怕還得有勞先生辛苦一個月。」丹西點頭道︰「至於軍師大人,年事已高,就不要再去奔波了。你和尤里奇兩人率一萬重步兵駐  死亡峽谷北口,扼守這一險阻。我已經通知了紐卡爾總督前來議事。重建陰風堡、開發大荒原、發展草原貿易,還有許多重要事務,需要你來出謀劃策呢!」

  「承蒙領主不嫌棄,我這把老骨頭自當……」

  「報告,坎塔將軍送來緊急戰報!」

  酒鬼軍師尚想酹  謙虛兩句,斥候隊長菲爾已經飛馬趕來。

  「虎兒、豹兒危險了!」丹西接過書信大驚失色!

  破蠻岡軍營周遭,火光熊熊、箭雨紛飛,兩軍在軍營的壘牆處進行著慘烈的爭奪。不怎麼顧忌傷亡的魯道夫,連夜強攻敵營,坎塔率軍拚死抵抗。

  壕溝已經被填平,營牆已被突破。游牧蠻兵和猛虎軍團將士的Q澹 輝誶酵猓 輝誶僥冢 負躒譜嘔沸蔚撓 槳諏艘桓齟筧Χ  

  破蠻岡軍營經過大軍幾個月的修築建設,已經不僅僅是一座野外宿營地,而幾乎成了一個小型的城堡式要塞。

  整個軍營成圓環狀布列,依托破蠻岡的山勢,連豎三道環形營牆。

  牆外是V  疝跡 畬 矯椎幕 盡S 礁咚拿祝 窳匠擼 墑 欏磷└妥耪懲療齔桑 恫喚   淺< 怠  

  環繞著營牆,到處是射擊孔,每隔三十米立起一個  望箭塔,遠端武器攻擊範圍覆蓋到整個營區周遭兩三百米遠,沒有任何射擊死角。

  一般而言,這種堅固的營寨已經是非常罕見的了,攻方要想強攻,必付出沉重的代價。不過這一次,他們遇到的是蠻勇凶狂的游牧戰士,是不計傷亡又熟悉攻城作戰的魯道夫,而破蠻岡與真正的城池比起來,到底還是不可同日而語。

  清掃完營地外圍障礙後,魯道夫即發起了全面總攻。他的進攻很毒辣,把普通軍營當作城池來攻打。

  赤拉維的「黑鷹隊」以傷亡過半的代價把壕溝填出二十幾條可直抵牆下的土徑。魯道夫待在一旁冷眼看戲,連遠射支援也不給,把赤拉維氣得幾乎吐血。

  隨後,魯道夫才親自指揮大部隊往前圍攻。

  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蠻兵們經魯道夫一指點,就尋摸出破蠻岡軍營的弱點所在。

  這營牆雖高,牆體雖厚,可牆的根基卻不怎麼結實,與正規城池的城牆那深深的牆基來,根本沒得可比。這是凱魯初建營地時種下的苦果。

  當日在破蠻岡上臨時修築營牆時,因蠻軍來襲,時間緊迫,牆基挖的不深就在上頭壘石頭磚塊了。後來丹西的大軍抵達後,雖然進行大舉擴建和整固,卻沒有徹底推倒重來,把牆基都換掉。

  這也不難理解,猛虎軍團守如泰山,主力大軍即便野外C螅 文諒  用且膊桓儀峋僂    慰鍪薔縈   嗇兀棵突   潘滸延 健   薜媒 導 蹋 淠康娜床 皇竅胊詿巳繽 爻且話憔郾  藍R,而主要是起警戒作用,防範對手的夜間偷襲,為大部隊爭取  姓蟺氖奔洹  

  丹西率大軍坐鎮的時候,事情當然好辦,陣地戰、野外正規會戰,猛虎軍團隨時歡迎,更遑論攻堅戰了。可如今蠻族精銳部隊偷襲圍攻,坎塔又只能帶這點羸兵相對,麻煩可就來了。

  辛辛苦苦,冒著性命危險爬牆蟻附,當然不如直接摧塌營牆往里沖。因而,除了大批蠻兵掛梯爬牆,牽制敵人外,尚有不少人提著鐵鍬在牆根下挖坑掘洞,以破壞牆基。

  魯道夫確實是個貽害無窮的主,他教蠻兵造了牛皮鑽頭車,加快挖掘的速度;修建簡易沖車,撞擊營門;改進飛爪、長梯,以更快地攀上牆頭……

  這些工具大大加強了蠻族的攻堅能力,致使坎塔的守營之戰打得非常艱苦。

  幸好在生死關頭,老弱病殘之兵、刺頭猾奸之輩,也知道必須誓死相拼。面對野蠻的游牧戰士,即便投降也是難以求生,這一點,閃特人曾有過慘痛的教訓。

  營內守軍箭射石砸,寸土不讓據牆防守。還有死士不斷沖出去做反沖鋒,消滅用樹木連成木排,蒙上防火生牛皮,頂在頭上擋箭石,以偷偷破壞牆基的蠻兵。

  不過,目光老辣的魯道夫,詭計還是得逞了。經過一天的苦戰,當日深夜,蠻兵們摧塌了十幾處營牆。

  他們嗷嗷怪叫著,從這些缺口蜂擁而入,猛虎軍團留守部隊抵敵不住,不得不放棄外圈營牆,轉到中圈營牆後防  ……

  冷空氣前鋒已經過去,厚厚的雲層開始南移。雖然一陣秋雨一陣涼,氣溫降了不少,但太陽總算是露頭了。

  晨光熹微的時候,經歷一番苦戰、一場豪宴和一夜休息的猛虎軍團將士們,已經用過早餐,在草原上集結兵力,整裝待發。

  說是整裝待發,其實所有重裝部隊,不論重甲步兵還是重甲騎兵,一律脫掉重甲,改換輕裝。整支大軍變成了一水的輕甲部隊。

  開拔號吹響,史上著名的戰役——漢諾大草原追逐戰開始了。

  這場戰役之所以如此有名,不僅在於其規模大、範圍廣、時間長、艱苦血腥,更在於它的史無前例。

  這是定居文明國家的軍隊首度沖上廣袤的大草原,毫不停歇地追殺戰敗的游牧蠻族,  諑  鬧 兀 姑突   胖   鷙巢菰 拿懇桓黿鍬洌  

  救子心切的丹西連夜帶領五千親衛縱隊回撲破蠻岡,安多里爾在尤里奇的協助下鎮守死亡峽谷北口,大戰役的總指揮官由熟悉草原的貝葉出任。

  騎兵首先出發。

  讓大軍休息一夜,然後再追,除了緩解本軍作戰的疲勞,以犒賞激發將士的士氣外,更是丹西和貝葉等人深悉敵我特點之舉。

  蠻軍確有很多軍事優勢,但他們敗則四散的特點,雖然導致了勝方追擊的困難,但任何事物都不可能十全十美,這種逃跑方式也有其弱點。

  一般文明國家的正規軍在失利後都可能聚收殘部,重新集結,以圖再戰,故而勝方必須不顧疲勞,立刻窮追猛殺,持續不斷地施加打擊,阻止或最大限度地延長敵軍這一舉措。

  而蠻軍這種逃逸方式,雖然易於躲避追殺,卻無法獲得上述好處。

  讓這些@鏘擾艿悶1共豢埃 緩蟺玫匠浞中菹 鈉銼  倏 磣飛峽成保   炊  茫 湊  宦淼穆  用橋懿豢歟 懷鈄凡簧稀  

  所有騎兵分為三路。北路追擊騎隊由貝葉親自帶領,穆斯塔法協助。參戰部隊為機動性不遜於游牧蠻族的飛馬軍團三萬余人和猛虎輕騎一萬多人,總計四萬五千人。東路追擊騎隊由凱魯指揮,西路追擊騎隊由威達指揮,各帶兩萬騎兵同行。

  三支騎隊如三枝金色利箭,自死亡峽谷北口分離,「嗖」的一聲向廣闊的草原深處射去!

  在這三根粗箭頭之後,是十幾根速度較慢、體積較小的細箭頭。

  那是猛虎軍團步兵追擊縱隊。它們呈發散狀,朝各個方向,沿各條路線,向茫茫的原野進發。

  九月中旬的草原,已經開始出現一些斑斑點點的黃色,但大部分地方還是綠油油的。不過今天,一些金色的斑點從南部的死亡峽谷出發,或快或慢,或大或小,耀映著太陽的光輝,開始在無邊無際的大草原上滑動。

  這種碎金子般的小塊兒、小點兒,鮮艷明快,令人由衷的喜愛。

  但表象總是迷惑人的眼楮,這些金斑給草原捎來的,卻是死亡峽谷里的恐怖氣息……

  追擊部隊全都出發了。

  陽光遛逗著矛刺刀尖,臨照著不知名的爛漫野花,和風拂動起綠色的波浪。野草有的地方密如叢林,高及人頭;有的地方稀疏突兀,僅達腳踝。

  行軍隊伍一忽兒被草兒所淹沒,僅剩高高擎起的軍旗在原野上飄舞,彷潀I斗綬 諑毯I蝦叫校灰緩齠  終  齔氏鄭 食 壞賴瀾鶘 暮榱鰲  

  受驚的鳥群不斷地騰起,在隊伍前頭臨空振翼,宛若一支空中飛兵,唱出婉轉動人的行軍曲……

  習慣了血與火的猛虎戰士們發現,沒有殺的草原世界,原來可以是如此的美妙……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0 18:17
第二十集 第八章

  丹西托病菌之福,與瘟疫沆瀣一氣,搞垮了戈勃特幾乎不可戰勝的蠻騎大軍,獲得大荒原之役的勝利。但他毫不知足,要連續追擊,將入侵蠻族部眾斬盡殺絕,根除後患,徹底平定北方國境。

  而在南部的中央郡戰場,追擊戰的規模、時間、範圍和艱難程度,就要小得多了。

  前天傍晚,自由軍團和民間義勇軍抵達巨木堡,會同城內水陸守軍對東岸聯軍發起總攻。

  經過兩夜一晝的廝殺,東岸聯軍二十三萬余人盡數被殲,斬首八萬、俘虜將近十五萬,以習博卡二世為首的近百名的國君、城主、大將、重臣盡皆成為階下囚,繳獲的軍用輜重更是不計其數。

  對岸突然涌出無窮無盡的民間勇士,二十多萬盟國戰友頃刻間被人潮人海所吞噬,實力雄厚的大軍轉眼就土崩瓦解,五離四散。

  打了一輩子仗也未曾見過這等場景的蓋亞等人都看傻了,一個個目瞪口呆,肝膽俱裂。

  西岸聯軍尊貴的頭頭腦腦們,想破頭估計也不會料到,一場必勝的戰爭竟然會以這種結局收場!

  在那些拽著犁耙、握著鋤頭、拿著草叉、搖著船槳的老百姓中,竟然蘊藏著一股這麼偉大的力量!

  那些溫順和祥、賤如螻蟻的農夫、牧民、漁翁、工匠們,竟然能匯集成如此洶涌、如此恐怖的反侵略怒潮!

  富貴可以同享,患難不能與共!被巨大的利益之手黏合在一起來的西岸聯軍,各國各城軍政首腦們見勢不妙,當天夜里就各自率軍離去,不戰而逃--趁著敵人忙於對岸戰事,無暇他顧之機,趕緊選最短的路程,用最快的速度逃回國內,總比待在此處等著這片恐怖的人海把本軍吞沒要好。

  詹魯國王,聯軍攻城總指揮官蓋亞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他臉色赤紫,滿眼血絲,在河岸邊的空地上拿著長劍亂劈亂舞,啞著嗓子詛咒一切,仿佛在跟整個人間進行決斗一般。

  王弟蓋蘭把處於癲狂狀態的兄長強行拖上馬車,指揮詹魯軍隊加入逃竄的行列,倉惶朝西南方向撤退……

  不過,西岸的聯軍雖然作鳥獸散,其首領卻畢竟都是識時務的沙場老手,撤退得非常及時。

  自由軍團、民間義勇軍和城內守軍忙於剿滅和追殺東岸聯軍,沒有兵力也沒有精力來顧及西岸的仇敵,只有立於西城牆上駐守的部分守軍,以勝利的歡呼和對西岸懦夫的咒罵,為這些人送行。

  鑒於西岸逃竄敵軍仍有二十余萬的強大軍力,這些走廊西部各國的精銳部隊,撤退速度既快,秩序也非常嚴整,而且搶先行動,提前了一天一夜撤軍,佔據了先手之利。

  席爾瓦分析,這些部隊仍有很強的戰斗力,如果逼急了反咬一口,也是頗為厲害的。

  反觀猛虎自治領中央郡的部隊,自由軍團和民間義勇軍人數雖多,卻經過了一個多月連續不停的行軍作戰,本非正規軍的他們,打完東岸一場大戰後,已經非常疲勞,如果讓他們繼續參與追擊,反倒有可能得不償失,遭受挫敗。

  整個中央郡的正規軍,除了蛟龍軍團建制完整,受損不大外,其他各支部隊都已經到了捉襟見肘的地步。

  黑岩城的部隊,黑虎軍團成建制被殲滅,三萬私兵也全數完蛋。

  巨木堡的部隊,紅虎軍團、巨虎軍團歷經數月守城戰役,損傷嚴重,每個軍團的人數編制自三萬變成了萬余人左右,五萬私兵和兩萬佣兵也折損過半,總計才五萬余人。

  這些部隊尚經歷過艱辛無比,數月間沒日沒夜固守城頭的城池防御戰,剛剛又參與了東岸的大廝殺,疲勞程度尤甚。

  兵法之妙,存乎一心,沒有絕對性的教條。大荒原上是修整數月方大戰一場,參戰的猛虎軍團又都是久歷沙場的老兵,故能連續追殺,而席爾瓦等人分析中央郡的形勢,認為此刻不符合猛追窮寇的條件,反倒要小心兵法所雲「歸師勿遏」的戒律。

  因而他下令,蛟龍軍團沿水路追擊,別亞、也迅率全部正規與非正規騎兵四萬人,從陸路西進和南下。巨虎軍團、紅虎軍團共兩萬步兵也參加追擊,這沒什麼好說的,這是正規軍人的職責所在。

  各支追擊部隊主要任務是將侵略軍驅逐出國境,收復失地,在有可能的條件下相機殲敵,跨越邊境攻佔要塞堡壘。其余所有部隊,駐扎巨木堡修整待命。

  歷時近半年的中央郡大戰,在漸漸落下帷幕。猛虎自治領中央郡,無論城市鄉村,無論軍人民眾,都付出了極其慘痛的代價,但大家卻憑借自己的力量,最終打垮了看似龐大無比、不可戰勝的各國聯軍,贏得了最後的勝利!

  巨木堡內張燈結彩,歡騰雀躍,城內市民與鄉間馳援武士們各自夸耀戰功,攜手歡呼。大大小小的酒店餐館,老板們擺出美酒好菜,免費款待衛護城池的守軍和從各地跑來解危救難的民間勇士。

  河濱廣場、市政大廳、大街小巷,到處是勝利舞會、歌唱表演、狂歡酒宴和游行大典。整個巨木堡如同一口滾鍋,沸騰著劫後余生的歡樂和興奮!

  上千名報捷使者騎上快馬,手持文告傳單,沖出巨木堡各個城門,奔向中央郡各處村落集鎮。他們的鐵蹄踏到哪里,勝利的佳音便傳到哪里。

  「巨木堡大捷!入侵聯軍敗北啦!」

  「習博卡二世被擒,蓋亞小兒鼠竄!」

  「領主與中央郡訂立‘自由權利約書’,凡我自由之民,世代習武,永不納賦!」

  ※※※

  一個又一個令人振奮的好消息被送到田壟旁、街道上、農舍門口,被傳入農夫、牧民、伙計、工匠們的耳朵里,人們喜極涕零,奔走相告。各個教堂的禱鐘不斷敲響,贊頌天主恩德的聖歌在全郡城鄉各處飛揚。

  整個國家都沉浸在巨大的幸福和喜悅之中!

  「……幸賴諸君之力,衛我聖都,懲奸誅惡,驅散陰霾,洗盡蒙塵,痛雪國恨!謹奉夫君之命,與諸君訂此約書,框定權利,界明義務,往後生死與共,骨肉一體,子孫世代永不相違!」

  打鐵要趁熱!趁著愛國情緒高漲,民間勇士雲集國都的時候,美芙洛娃遵丈夫丹西之意,正式公布自由權利約書,代表丹西鈐上金印。巴維爾作為自由軍團的代表,龐克、卡爾等人作為中央郡民眾的代表,也在上面鄭重簽字。

  別看南部戰場的追擊光復戰役要比北線戰場追亡逐北、你死我活的大草原追逐戰役遜色很多,但論及歷史事件,自由權利約書的簽訂,比之前者,歷史意義要更加重大,影響要更加深遠。

  由丹西親手擬定範文,由美芙洛娃代替夫君簽署的,史稱「血之盟約」的自由權利約書包括以下主要條款︰

  凡中央郡巨木、黑岩、紅土三城之外的鄉間民眾,均為「自由之民」,獲得永久免除一切賦稅的優待,享有購買、攜帶和使用武器之自由。

  簽訂權利約書之時的每一戶人家,土地少於五十畝的,由自治領政府無償饋贈田地、牧場、魚池、森林等補足此數。

  各家各戶的田地、牧場、魚池、林地等資產,一經勘定後,永不得再做變動,並嚴禁私下買賣。如若私下交易,視作違背權利約書,由自治領政府沒收財產,並取消交易者自由之民資格。

  作為交換,凡國家發生戰爭,自由之民的每戶家庭,年齡在十八至五十歲之間的男丁,須自攜馬匹、戰具應征加入自由軍團,無報酬地為國效勞。口糧草料、戎裝物資等,由國家供給。

  外敵寇境時,所有適齡男丁均負有守土之責。離境出征時,若為家中唯一男丁,可豁免兵役義務。

  自由軍團對外征戰所繳獲的戰利品,由自治領政府與自由軍團對半分成,國家對有戰功者的犒賞另算,不計於內。自由軍團中的殉國犧牲者,按猛虎軍團戰士的待遇標準給予撫恤金。

  自由之民須遵守國法律令,違犯者按規定處罰。凡持械對抗國法者,視作違約,一律收監問斬,剝奪自由之民資格。凡叛國投敵者,亦照此執行。

  沒有戰爭的和平時期,每年農閑季節,所有適齡男丁均須參加自由軍團組織的軍事訓練活動,馬匹、戰具自備,伙食由國家負擔。

  ※※※

  自由權利約書的簽訂,是猛虎自治領軍事發展史上的一個里程碑,它標志著一個入則耕牧,出則征伐,具有濃厚侵略擴張性質的特殊利益集團正式成立,躍上了大陸爭霸的歷史舞台。

  中央郡地處中央走廊的中心位置,富饒肥沃,地勢平坦。這種地方又稱為衢地,四通八達,既可以向各個方向進攻,也極易遭受來自各個方向的入侵。

  除非兵力極其雄厚,可以應付多線作戰,否則一旦攻出去,就可能遭到覬覦者的直搗老巢。就如本次衛國大戰一般,丹西的猛虎軍團主力前腳北上閃特,聯軍後腳就撲了進來。

  若無限征兵,經濟受損,財力難當,若繼續執行過去精兵之策,又難以避免前述的困境,確系一件棘手的兩難之事。

  與鄉間民眾簽訂自由權利約書之後,丹西寓兵於民,找到了一支暗伏鄉間的特殊武裝力量。

  這是一支看不見的武裝力量,農忙時耕地放牧,打漁伐樵,不影響經濟發展。這是一支半常備的武裝力量,農閑時組織的軍事訓練,令自由之民尚武好戰,軍事素質遠高於他國普通民眾。

  這是一支或明或暗,可明可暗的武裝力量。平時你只看到中央郡鄉間近三百萬民眾、幾十萬個家庭,瞧不見軍隊的蹤影,可若有人膽敢踏入國界一步,就聽「噌」的一聲,幾十萬、上百萬把刀就同時出鞘!若需要對外作戰,政府根據需要一紙詔令下去,就聽「呼啦」一聲,少則一二十萬,多則五六十萬,具有一定戰斗力水平的大軍就已集結待發!

  國都巨木堡在這樣一種特殊武裝力量的環繞下,即便不設防衛部隊,覬覦其財富、地位的其他國家,在入侵之前也不能不再三斟酌。

  就像一座羊圈外頭用鐵鏈皮帶拴上的一大群健碩的牛頭犬,威脅地對任何膽敢接近者都齜出銳齒,熊羆虎豹、豺豸狼群即使餓得肚皮發慌,也最多只敢伸出鼻子嗅嗅風中傳來的氣味罷了……

  ※※※

  「蓋亞倒是腿腳利索。」巴維爾咧嘴笑道︰「平時比狼還凶殘,這會卻比兔子竄得還快,追都追不上。」

  「中央郡國土面積有限,在西岸地區連夜竄逃,五六天工夫就能逃出國境,返回故國。」席爾瓦無可奈何地搖頭︰「這群豺狼又拔腿先跑,估計別亞他們只能追殲一些阻擊部隊和掉隊的殘敵,主力敵軍截不下來。」

  「那咱們干脆趁大家這股熱乎緊沖進敵國,讓塞爾和詹魯人也嘗嘗被蹂躪的滋味!」手握龐大軍隊,巴維爾此刻也是心比天高,什麼敵人都不放在眼里。

  「不,按照領主的命令,中央郡已經殘破不堪,大家還是回去休養生息,重建家園的好。自由軍團和民間武裝不許跨越國境,只有正規部隊可以出境作戰,借追擊優勢攻佔一些險要地區。」

  「為什麼?難道說……」巴維爾相當不解。

  「領主的命令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我深表贊同。」席爾瓦接過話頭解釋道︰「國內作戰與國外作戰,環境完全不同,一切條件都翻轉了過來。任何其他國家的武裝入境,都會引起該國民眾天然的抵觸情緒。如果自由軍團和民間義勇軍殺過去,必然因復仇心理、軍紀問題等,產生燒殺擄掠等行為,那我們就可能重蹈聯軍在中央郡的覆轍。正規軍軍紀能夠得到保證,至少不會引發駐軍與民眾的直接武力對抗。為著未來計,領主需要向中央走廊的民眾作出宣示,咱們不是去打詹魯、塞爾或其他國家、城邦的民眾,戰爭也不是咱們猛虎自治領與某個國家的戰爭,而僅僅是丹西領主自己與蓋亞、習博卡二世等人之間的戰爭。」

  「這三種不同的戰爭方式,看起來似乎都是兩國交兵,可對人心的微妙影響絕不能小視。」席爾瓦狡黠地揚揚眉毛︰「手里的武力再強大,某些破壞行為再必要,也千萬不要搞到這種程度--突破老百姓起來抗爭的心理底線。」

  「可咱們的正規軍,數量不多呀!」

  「正因為如此,領主要求我們適當集結和保留兵力,等待北部戰場的局勢變化情況。」此時席爾瓦尚不知道昨夜大荒原上的戰爭進程︰「如若北線失利,咱們就必須匯合李維將軍的部隊,連夜北上,與戈勃特再戰……」

  「戈勃特怎麼了?有夫君的消息了嗎?!」

  正在此時,美芙洛娃左手牽著瓦萊娜,右手牽著密爾頓,在奈絲麗、娥麗姬絲等女眷的陪同下走了進來,恰聽到席爾瓦最後一截話。

  巨木堡的喜慶氣氛,絲毫也不能驅除她對北方戰場的憂慮,尤其是丹西送來的密信中,明確指出了北線形勢以及自己要進行的那近乎孤注一擲的生死豪賭。

  「夫人請寬心,捷報也許正在途中,尚未傳到。」席爾瓦安慰道︰「秋天是收獲季節,巨木堡的麥子成熟的時候,大荒原的草也應該開始枯黃了,猛虎軍團的面包烤好的時候,蠻子的馬兒肯定卻在掉膘。」

  「但願如此……」席爾瓦藝術化的雙關語,並未給美芙洛娃帶來太多的慰藉。

  「夫人,用這個扎辮子好不好看?」

  瓦萊娜不知道大人們在議論什麼,因剛參加完慶祝勝利的游行慶典,她還處在興奮當中,小臉紅撲撲的。

  「哎,那是我從戰場上撿到的騎士徽章,你怎麼偷去的?!」密爾頓一見就有些急了,連忙伸手去搶。

  瓦萊娜不肯交出這個漂亮的扎辮子用的徽章,密爾頓卻認為這是自己從戰場上榮譽歸來的見證物,兩人繞著美芙洛娃追成一團,把領主夫人的拖地長裙都拽得旋起來。

  「好了、好了,我的小英雄。」奈絲麗抓住密爾頓,替美芙洛娃解圍道︰「這個小徽章就送給妹妹吧!我給你去找一個比這還要大得多的騎士徽章。」

  「哼,你要說話算話。」密爾頓噘著嘴道。

  「不行,我也要個大的。」瓦萊娜貪心不足。

  兄妹倆又開始吵起來,大家都忍俊不禁,哄笑起來。

  「孩子們真可愛。」美芙洛娃的臉也開朗了許多。

  「虎兒豹兒也不知道長多大了。」巴維爾感慨道︰「要是丹西領主獲勝歸來,把兩個小淘氣也抱回來,咱們巨木堡可就更熱鬧了。」

  一句不經意的話,又勾起了美芙洛娃對千里之外的親人的思念……

  ※※※

  傍晚時分,魯道夫一如昨日,叉開兩腿坐在破蠻岡對面的山頭,懶洋洋地指揮作戰。

  就著晚霞下酒,和著落日品茗,像欣賞一幅油畫那樣悠然遠觀前方宏大的戰爭圖景,魯道夫自覺很有點名將的味道。

  這種感覺真是好極了。

  第一圈營牆已經被攻破,第二圈營牆也被蠻兵們啃得搖乎晃蕩,看起來今晚就能被摧垮。

  一天一堵牆,三天攻下破蠻岡--對於設計好的戰役進程,魯道夫毫不懷疑自己能穩操勝券。

  他心里唯一有點擔心的,是戈勃特一直沒有給自己來信,其他蠻族騎隊也未曾跑來聯系。不知道主戰場打成什麼樣子了?

  去,不管他,幾十萬人的大戰役,可不是那麼快能分出勝負的。戈勃特和丹西也肯定都沒有心思來顧及破蠻岡這處次要戰場,自己樂得躲在角落里撿便宜。

  即便出現意外,戈勃特戰敗又能怎麼樣?拿下破蠻岡,把輜重物資以及丹西的兒子們俘獲,就是出現最不利的局面,自己手里頭也有足夠的談判砝碼。

  想到這,魯道夫心中寬慰不少,又樂呵呵地舉起了酒杯……

  ※※※

  「快,快,快!」

  丹西在焦急地呼喊,胯下的苦娃在撒蹄狂奔,身後的親衛縱隊在最後一縷陽光的映照下飛進。

  前天夜里人數損傷過半,萬人縱隊僅剩五千。連夜鏖戰,連日追擊,當其他人可以休息的時候,他們卻要在深夜里隨同首領出發,不分晝夜地連續急行軍。

  為了輕便行軍,人和馬的重甲都脫掉了,甚至連輕甲都不披,大家學著蠻子那樣反穿羊皮襖子,掛把馬刀,背上弓箭,跨上最好的戰馬就出發了。

  在馬上進食,在馬上睡覺,一切都在馬上解決,一切都為了加快行軍速度,爭取更早地趕到破蠻岡。

  丹西本來因戰局凶險,為保證兩個寶貝兒子的安全而將他們留在了破蠻岡大營,誰曾想,把戈勃特主力打垮了,後方基地的孩子們反倒處於極度危險之中!

  那兩個小家伙多麼聰穎,多麼調皮可愛。他們自小失去母親,又是多麼的可憐。丹西總覺得自己虧欠兒子太多,捧在手里怕化了,含在嘴里怕溶了。

  倘若他們被劫走,那簡直就是對自己扒胸挖心!誰要是敢動他們的一根頭發絲兒,丹西都要拿他碎尸萬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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