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王朝 作者:猛虎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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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g1974rf 2011-6-29 12:27: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2 80183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0:10
第二十三集 第五章

  歇息幾日後,連日征戰的部隊終於恢復了元氣。除了轉入草原軍團的三萬人馬外,猛虎軍團的北線主力騎兵都已經打點完行裝,準備在丹西的親自率領下榮歸故里,返回家鄉。

  不過,就在大軍啟程的前夜,丹西卻連續接到了安德魯、羅嘉斯兩位外交高官送來的急件。

  「收集整理有關瓦爾芹海盜的全部資料送來。另外,命令昆達、阿爾古、赫辛三人即刻啟程前去搜尋羅嘉斯的蹤跡,解救外交次長,兩盟半島的情報人員做好一切準備工作。」

  看完羅嘉斯草就急書,巴夫特轉交的信件後,丹西將信遞回貝葉。

  羅嘉斯當時尚不知道目的地就是鯊魚島,故而丹西也只能派人先追索後解救。跟海盜打交道以贖回自己外交高官的,有昆達的利劍坐鎮,有曾經當過海盜的阿爾古、赫辛協助,加上猛虎自治領龐大的情報觸角,這樣的外派組合,丹西認為,再牛的海盜團伙也擺得平。

  「老軍師那邊,我親自去一趟。」收攏安德魯的來信後,丹西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

  美芙洛娃出門去蒂奇斯人那里采辦一些草原特產,丹西抱上兩個小家伙,逕直朝離自己的寓所不遠的安多里爾住處而去。

  「軍師大人,安德魯來信了。」當丹西抱著虎子、豹子走進安多里爾的書房時,聲音里有一股無法掩飾的失落。

  「哦,是嗎?」安多里爾手中的鵝毛筆凝住了,他疑惑地抬起頭,心里卻有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感。

  按照慣例,如果遇到重要軍機大事,一般只有兩個討論場所,一是軍營議事廳,一是丹西的主帥住所。這兩處地點不僅符合上下禮儀,也方便丹西行動,更兼戒備森嚴,保密性好。同樣,幾乎所有的重大政策出台,貝葉這個核心智囊人物也必然要參與討論,以便集思廣益,減少決策的盲目性。

  可今晚,地點、人物都有所變化,談論的又是極其重要且非常敏感的議題,安多里爾不難覺察出其中的異樣。

  「安德魯已經成功地與呼蘭國內的各方內應、可利用勢力搭上線。他不日將離開呼蘭,轉道進入您的故鄉摩里王國游說。」

  「嗯!」安多里爾的心稍微寬了些︰「呼蘭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丹西嘆口氣︰「比我們預想的還要險惡。安德魯分析問題一向比較客觀,可這次,我從他信里也讀出了恐懼和畏戰的情緒。」緩了緩後,繼續說道︰「照安德魯的說法,親眼看看龍源河兩岸的萬頃麥浪和呼蘭大草原上如雲的牧群,親步丈量從東到西、從南達北的廣袤國土,親身體驗呼蘭民間富足的生活,如此龐大的經濟和人口資源,再加上強大的軍隊和卓越的領軍人物,倘若與呼蘭這樣的國家開戰,後果真是不可想像。」

  「安德魯是個不錯的小伙子,不過仍免不了外交官的通病,彈性有余,魄力不足。」安多里爾撫著下巴道︰「雖然不能輕視敵人,但我們也不應妄自菲薄。呼蘭帝國是很強大,柯庫里能也稱雄東方,不過,這個世界上不存在不可戰勝的東西。」

  「是啊!柯庫里能也會有傷心的時候,」丹西再次長長地嘆口氣,把話題導入難以開口,可又必須告訴安多里爾的內容︰「安德魯信中還說,清婉公主,在上月過世了……」

  丹西把最難啟齒的話說完後,不敢正視安多里爾的眼楮。

  鵝毛筆掉落在地板上發出一聲脆響後,室內一片死寂。

  丹西很想說點什麼,安慰這位自己最信賴的軍師,可又不知從何說起……

  說實在話,由於只聞其名,未謀其面,丹西對於清婉公主的死並沒有什麼感傷的情緒,但他心里卻有一種非常強烈的失落感。

  亦師亦父的秦、得力軍師安多里爾、未曾見過的遠東同族人清婉公主、最強勁的潛在對手柯庫里能,雖說這屬於上一輩之間的恩怨,在一些無聊的閑人看來甚至是帶有桃色性質的長期情感糾紛,但是因這些人與丹西或親密、或敵對的聯系,以及這些聯系對丹西人生發展軌跡的重大影響,令丹西也不得不卷入其間。

  祖輩恩怨、個人感情、國家利益,這些互為因果,互相矛盾,而又互相激促的東西,交織在一起,糾結纏繞,丹西無法擺脫與排除,更不能推卸自己的責任。

  在所有這幾個人里,清婉公主最不引人注目,與丹西之間的利益關系、情感關系也最為淡薄,最令人忽視。但她卻是一道神奇的紐帶,把恩師、助手和仇敵,這幾個全大陸赫赫有名的人物連結在一起。甚至可以說,沒有她,就不會有今天的丹西。

  丹西還清楚地記得少年時經常看到的一幕場景──秦手持烏龍棍呆坐在角斗木屋門口,不論晴天雨季,朝霞夕陽,他的雙眼總是空洞地望著遠方……

  當秦過世後,丹西才了解這段恩怨,明白秦一系列怪異舉動和行為方式的原委。盡管秦留給弟子的任務非常簡單,可是丹西卻早已暗暗下定決心──自己必須努力完成師父真正的未了心願,而不僅僅是把一本詩集交給那位讓師父刻骨銘心的女人……

  要與柯庫里能交鋒,絕不是江湖仇殺那麼簡單,因為秦在戰場、比武場和情場上同時輸給了柯庫里能,而丹西則必須在各方面雪洗師父身上的恥辱,慰藉其在天之靈!

  盡管野心仍是主導因素,但不可否認,這種復仇之願,也是丹西起兵立業的重要原動力。

  丹西將智者安多里爾請入帳幕,令其間的恩怨更加復雜化。

  老頭兒隱居鬧市,假痴不顛,在於對自己能力的懷疑與絕望,而丹西的出現,則令安多里爾重新看到了希望,故而才接受邀請,重新出山。

  雖然安多里爾從未明說甚至暗示,緘口不提此事,可丹西仍然能夠清晰地覺察到軍師在自己身上寄托的殷切期望。

  別看安多里爾平日似乎談笑自若,放蕩不羈,丹西很清楚老人深深隱藏在心里的那團憂愁。

  老頭兒一生沒有婚娶,除了輔弼自己之外,他先是醉心茶藝,後是沉迷酒池……

  丹西能感覺得到,老頭這麼做,與其說是怡情,不如說是移情,將心中某種強烈深厚而無法排遣的情感外化,注入到另一個領域中,以求得心靈的安寧與平衡……

  已經有一個亦師亦父的人帶著遺憾撒手人寰,丹西絕不願另一個亦師亦父的人遭到同樣的命運!

  他早就已經暗暗發誓,無論這個清婉公主多大年紀、什麼想法,他都必須幫助安多里爾將她從柯庫里能手里奪回來。

  誰也不清楚清婉公主當時同意出嫁的原因,是無奈,是政治交易,是恐懼,還是真正被柯庫里能打動了芳心,但無法否認,暴力搶奪是這一事件發生的最初始,最直接,也很有可能是最重要的因素。

  人的情感,尤其是上一輩人的情感,丹西完全不能控制,但暴力搶奪則可以為老頭得遂心願,令老婆婆轉變態度,創造一切必要的外部條件。而暴力,也是在這場上輩的糾紛中,丹西唯一能夠控制的因素。

  同樣,不管老頭是否能夠得償心願,將清婉公主搶回來,也是丹西擊敗柯庫里能,取得勝利的一個重要標志。

  它至少能夠做到以下兩點之一,如果運氣好的話,甚至能夠魚和熊掌兼得。

  一是撫慰兩個自己最親密、最信賴的人──秦和安多里爾這些年來經受的痛苦折磨和心靈創傷。二是對兩位師父施加創傷的施害人柯庫里能,也要讓他親身品嘗一下個中滋味!

  可如今,一切都隨著清婉公主的逝去,化作了一坯黃土,一縷青煙,一個永恆的遺憾……

  安多里爾永遠失去了找回快樂、幸福的機會,只能在柯庫里能身上實施復仇,而這種復仇,絲毫也不能減緩他內心的傷痛……

  丹西失去了一個勝利的座標,一個回報安多里爾忠心、信任和無私幫助的最珍貴禮物……

  實話說,對於清婉公主這個幾乎完全陌生的女人的過世,丹西心里沒有什麼悲傷與哀痛,但那種空蕩蕩的失落,卻令他相當的難受。在這種令人窒息的氣氛中,他也只能呆呆地望著地板,無言以對,無話可說……

  兩個不懂事的小孩怎麼懂得大人的想法與心情?

  丹西本想帶這兩個老頭兒最喜歡的小家伙過來沖淡一下他的憂傷,孰料他們的頑劣習氣不改,反而更加壞事。

  「爺爺老師,你是在哭嗎?」丹虎發現濁淚無聲無息地在安多里爾臉上滾落。

  「這是流淚,不是哭。」丹豹從來喜歡跟哥哥抬杠。

  「走!」丹西的聲音變得凶巴巴的︰「讓爺爺靜一靜。」

  丹西抱著兩個孩子走出門去。

  可兄弟倆的抬杠還在繼續。

  「流淚怎麼不是哭?」

  「哭要出聲,眼楮里進沙子也會流淚。」

  ……

  惱怒的丹西忍不住出手打屁股。

  「哇!」

  「哇!」

  丹虎、丹豹現在算是明白了什麼叫做真正的哭,號啕大哭……

  ※※※

  摩雲關的天神殿附近是權貴的聚居地,金壁輝煌、富麗氣派的高宅大院比比皆是。呼蘭帝國專注內政的成果,雄厚的國力,在這里體現得最為淋灕盡致。

  於眾多的豪宅富苑中間,有一座樣子普通的遠東風格的院子,宛若雞立鶴群。不過,沒有誰敢嘲笑這座院子寒酸低賤,更無人敢小視宅院的主人──呼蘭帝國定國公,鎮西大將軍,摩雲行省總督,東大陸戰神柯庫里能。

  相反,經過此處時,文官離轎,武將下馬,無論貴族平民,都朝這里投去崇敬的目光。

  今夜無風,月色皎潔。

  銀輝流瀉下來,遠東式的飛檐閣樓、呼蘭風格的穹頂,都戴上了一頂可愛的白帽子。

  不過,與月夜美景格格不入的是,這座小院子里,籠罩著濃濃的哀傷。

  大小門沿上覆蓋著黑紗,大路小徑上豎滿花圈。

  主廳堂里,一幅巨大的清婉公主頭像立在一張橡木大桌上,素潔的絹花堆擁在畫像四周,整個靈堂成了一片白色的海洋。

  在昏暗的燭光下,柯庫里能身穿喪服,臂扎黑紗,靠在一張八仙椅上,與妻子的畫像靜靜相對。身旁的小幾上,放著一本書頁發黃的「道德經」。

  如果有畫師為柯庫里能繪一張寫實畫,那麼一切敬仰崇拜東方戰神的人,將不無遺憾地看到,柯庫里能只是一位身軀高大,模樣慈祥,長髯飄飄,精神矍鑠的普通老人。但如果畫師所畫的是一張寫意畫,你就會看到一個完全不同的柯庫里能,與傳聞完全一致的柯庫里能。

  不過,任何畫都不及親眼目睹本人。

  當你看到柯庫里能的時候,異樣的震撼,會在一瞬間立刻攫住了你的心靈。

  他如同一尊光芒四射的佛像,讓人不自覺地膜拜,本就魁梧的身軀,似乎又擴大了好多倍,即便個頭比他還高的巨漢,也會情不自禁地抬頭仰視。

  任何有緣與柯庫里能相見的人,對戰神的感覺,只有一個詞可以達意──雄渾。

  除了雄渾,還是雄渾。

  站起來是一座山,躺下去是一道嶺,靜似一尊聳立的高塔,行如一艘移動的巨艦!

  人們不覺會認為,像這樣的人物,有什麼偉業不能完成,有誰膽敢阻擋他前進的步伐,更遑論主動向其挑戰了。

  可今日,這座令呼蘭人仰慕欽佩的高山峻嶺,卻為愁雲所繚繞,為黑霧所籠罩。

  他的腦袋耷拉著,嘴唇下咧著,長髯傷心地掛在下巴頜上,臉上表情木然,生氣和活力似乎隨著夫人的過世而一起死去了,從威震天下的戰神變成了一個負累歲月,衰憊不堪的老頭。

  柯庫里能不怒自威的雙眼變成了兩顆呆滯反光的玻璃球,失神地盯著畫像上的亡妻,陷溺進一種最深沉的遐念中……

  ※※※

  「定國公好點了嗎?」院子的一角,柯門四老之首,家族資深幕僚里澤壓低聲音問道。

  里澤是一個喜著峨冠長袍的瘦削老人,與霍勒姆、蓋普、彭薩並稱為柯門四老,且是其中唯一的文官。他自少年時代起即追隨戰神,是柯庫里能最信任的左膀右臂。像卡拉曼這種能人異士,在柯庫里能的家臣里還排不上號。

  「唉!一直是老樣子,我們都勸不動他。」柯庫里能的兒子,帝國「六駿」之首的柯南搖頭道︰「老師,要不您……」

  「我還是改日再來吧!」里澤搖搖頭,負手離去。

  柯南恭敬地將其送至大門方止,然後返身回房去練劍讀書。

  柯南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大概是混血兒的緣故,他容貌清秀,身材修長,風度翩翩,比父親俊美許多,也單薄和柔弱了許多,更多地繼承了母系一方的特點。不過,談及脾氣個性,柯南又獨具特色,既不像父親那樣沉穩老辣,也不似母親那樣嫻靜平和,而是與呼蘭皇室、柯庫里能家族的那些祖輩類似,說得好聽點叫承襲古風,說得直率點就是有些專橫高傲。

  必須承認,在呼蘭帝國年輕一輩里頭,柯南的武功和才能都是出類拔萃的,從而能憑才干而不是身份成為全帝國少壯派里的領餃人物,與該國著名騎將布朗尼等人並稱「六駿」。

  不過呢!此人無論領兵打仗還是處理政務,都是態度強橫,手段嚴苛。其雷厲風行的作風確實讓他漂亮地辦成過不少事情,但有時卻不免失之暴躁沖動,嚴酷殘忍。而且,因對高貴身世的驕傲,導致柯南除了父母和師父里澤之外,很難聽得進其他人的意見。

  柯庫里能曾多次教導自己的兒子要學會圓通變化,要有容人之量,柯南也誠懇地表示悔改,可事到臨頭的時候,他又往往習慣性地走上了舊有的軌道。

  柯南自身確有才華,高貴的門第、眾多的親友,加上那個在國內儼如天神般的父親,任誰都賣他面子而不會為難他,故而辦差行事,極少失手。

  人們總是把功勞歸結為自己手段的巧妙,而不會將其歸功於環境等其他客觀因素。成功的次數多了,人們就會總結出某種行為模式,把經驗提升為法則,並推而廣之,在各類事情中都照此實施。

  雖同為青年俊杰,丹西磕磕絆絆,狄龍大起大落,柯南則是一帆風順,人生經歷上的差別,成為導致各人行事風格迥然不同的決定性因素……

  ※※※

  把里澤送走後不久,柯南剛剛在書桌前坐下,老管家又急匆匆地跑進來匯報︰「少主,圖克拉祖宰相求見老爺。」

  「啊?」柯南不由一驚︰「快快有請!」

  呼蘭帝國宰相,安國公圖克拉祖作為帝國鐵三角權力結構中的一環,實權方面與柯庫里能平起平坐,身份地位尚要高出一頭。今天晚上,宰相突然深夜造訪,別說柯南,便是柯庫里能也不敢有任何怠慢。

  柯南迎出門的時候,有一輛黑幔覆蓋的馬車正靜靜地停在院外。

  看到柯南出來,侍衛把車簾掀開,圖克拉祖蹣跚著走下車廂。

  圖克拉祖是一個顢頇矮胖,長著兩撇八字胡髭的老人,膚色淡雅,額頭很高,目光柔和,臉上總帶著和氣的笑容,乍一看去,像一個聖誕老人那麼可親可愛。

  不過,表象總是迷惑人的,圖克拉祖看上去沒有一點官派,卻是呼蘭帝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最高政務官。

  他的模樣兒看起來像個弄臣,但與他真正打過交道的就知道,此人是一位深謀遠慮的政治家而非醉心權術的政客,是呼蘭帝國強盛局面的締造者,也是全大陸交口稱譽的一位外事耆老。軒昂的氣度、堅毅的個性、爐火純青的政治手腕,都在和善外表、安詳神態的層層包裹下,不露半絲鋒芒。

  與柯南一樣,圖克拉祖也是一個混血兒,是呼蘭人與當地被征服土著的後代。無論那些政敵怎麼就此大做文章,肆意羞辱,圖克拉祖不嗔不怒,不惱不恨,泰然處之,以出色的政績和過人的謙和,讓呼蘭人民,讓帝國皇帝明白,誰才是國家的柱石,誰才適合出任掌舵的艄公。

  先皇力排眾議,擢拔圖克拉祖和柯庫里能,形成皇帝統攬全局,圖克拉祖主管政務,柯庫里能執掌軍事的政治格局。整個帝國在這個超穩定的鐵三角權力結構下,政治清明,民富國強,一派繁榮興旺的盛世氣象。瑟連繼承父親打下的基業,續寫著帝國的強盛與輝煌。

  宰相不搞任何排場,悄然離開京城什罕布爾來到這西部的邊關巨塞微服私訪。柯南是聰明人,知道如何對付這種場面,他立刻屏退所有僕役,親自引領圖克拉祖前往殯廳吊唁……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0:10

第二十三集 第六章

  大軍啟程返鄉的前夜,丹西可謂諸事不順,當他抱著兩個哭哭啼啼的小家伙踏進家門的時候,又踫到了另一樁煩心事兒。

  霍夫曼上前報告說,密爾頓小鬼離開軍營跑到草原上去,據說是要刺殺伊森,替摩瓦報殺父之仇。

  侍衛官的旁邊還站著兩個身兼肇事者和知情人的小鬼──摩瓦和瓦萊娜。兩個小孩仿佛兩名被抓到的小偷,耷拉著腦袋,在那里等候審訊。

  今晚上全被一群小孩搞得焦頭爛額,丹西心里惱火得很。可是,妻子對密爾頓不是一般的喜愛,她把丹虎、丹豹從丹西懷里接過去,望向丈夫的眼楮里充滿了期盼和懇求。這種眼神,讓丹西不得不把「我才不想管這些鳥事」等氣話咽下去,轉頭蹲下身子,向摩瓦和瓦萊娜兩個小孩打探緣由。

  由於是訊問小孩,還得多花一番心思,經過哄騙利誘,丹西方才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密爾頓見摩瓦對自己的態度轉變成十分冷淡,不時出言譏諷,感覺受了侮辱。到底是個七八歲的小孩,管不住自己的任性,脾氣上來了,就不考慮後果。

  兩人大吵一番後,密爾頓對摩瓦發下毒誓,要獨自深入草原,割下伊森的人頭替摩瓦報仇,對方必須承認自己是個真正的英雄,而且要立一塊巨大的石碑紀念偉大的騎士密爾頓。

  成人有時候很難理解小孩的內心世界,要說這個密爾頓,脾氣暴躁,好大喜功,受英雄傳奇小說的毒害菲淺,但真正干事的時候,那股狡猾勁兒,那種縝密心計,連大人都比不上他。

  在妹妹的協助下,他騎上火暴龍,還偷了一匹運干糧的大馱馬,於昨晚悄悄跑出軍營,北上草原。

  為了順利逃逸,不過早地被人察覺,密爾頓還做了個木偶假人,然後慌稱生病要臥床休息,將偶人放在被窩里罩住,僅余一縷頭發在外,顯得非常逼真。瓦萊娜也幫他圓謊,把大人都騙過了。要不是美芙洛娃一整天都沒看到密爾頓,聽聞他病了,派個醫生前去診治,小鬼頭布置的騙局還不知道要瞞到何時……

  如今,一個幾歲的孩子跑上蠻荒的草原去刺殺伊森老妖,且不說伊森的武功高到何種程度,即便是寒凍、迷路、蠻子、盜匪、野獸,隨便哪一項都能輕易要了他的性命!

  丹西越問,美芙洛娃越急,她忍不住抓著丈夫的胳膊,淚水在眼眶直里打轉。

  一直想改善自己在老婆心中冷面鐵血形象的丹西,當然要抓住這個機會,急夫人之所急。

  丹西果斷下令,追索和攔截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機靈鬼。

  凱魯和古斯兩人帶一小隊精干的騎兵上草原巡視,追擒密爾頓,蒂奇斯人也必須加以協助。巴爾博的猛禽隊也被派出,在高空偵察小孩的蹤跡。

  丹西對追回密爾頓確實派出了豪華陣容,讓自己最信任的伙伴凱魯出馬擔綱。凱魯武功相當不錯,又曾與伊森硬踫硬地交過手,在所有的猛虎戰將里頭,除了丹西以外,他最熟悉老妖的功夫招式。

  這麼多高手上草原把一個孩子找到並帶回來,無論怎麼說,都應該是有把握的。

  一個七歲的小孩賭氣,攪亂了相當多人的行程。不過,猛虎軍團的戰略性調度,畢竟不是一個小密爾頓能夠破壞得了的。

  把一切布置完畢後,丹西好言好語地寬慰妻子,繼續為明日的行軍返程做布置……

  ※※※

  吊唁儀式完畢後,柯庫里能帶著圖克拉祖來到內堂一間隔絕內外聲響的密室中,相對而坐,細聲密談。

  帝國兩大柱石已經數年未曾會面了,此刻圖克拉祖的突然來訪,柯庫里能也暫時從悲傷中被拉回現實世界,恢復了些許活力。

  「我請求增兵西境,待時挺進的奏章,陛下一直沒有回音,不會是你壓著了吧?」

  「沒錯,是我建議陛下留中不發,暫且擱置的。」

  權力鐵三角雖然對外同聲共氣,其實內中也有分歧。不過柯庫里能和圖克拉祖合作了數十年,相互之間非常坦誠,不至於搞什麼下作的政治手段。

  「理由呢?」

  「這個問題,其實咱們已經爭論過好多次了。」圖克拉祖緩聲道︰「戰爭只能作為最後的一個選項,能通過外交、經濟、政治途徑實現,何必要通過流血來完成?我國的發展勢頭非常好,周邊國家沒有一個能對我們構成威脅,相反卻是親善有加。陛下與庫姆奇公主已經聯姻,只須那個老國王一死,該國就能和平並入我國。周邊的許多城主,都願意與我們簽訂共同防御協定,以保證自身的安全。」

  「如果我們采取大規模軍事行動,即便你有戰神之美譽,我還是要說,風險過於巨大。一旦失敗,不僅我們過去所做的一切前功盡棄,而且會打斷我國良好的發展進程,動搖、顛覆甚至毀滅帝國。」

  「勝利了又如何?征服可以帶來順從,不會帶來愛戴。蘊藏於心底的仇恨,不知要多少年才能清除,真正的融入帝國,又要花費幾許代價?想想看,我國的遷入民與土著融合為一個民族,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花了多長時間?到現在,政治權利、經濟地位等方面的分歧和差別是消失了,可在有些人那里,心理上的芥蒂依然存在。老兄,你打完仗就沒事了,爛攤子可是我來收拾。」

  和平外交政策既符合圖克拉祖的個性,也是他的一貫主張,並在數十年時間里為呼蘭帝國所遵循。

  「宰相大人哪,你那套經濟一體,政治結盟,以和平手段消弭分歧,達致民族融合,最終實現柔性擴張,無暴力統一的觀點,我並非完全反對。這樣做,對老百姓,對陛下,對我們自己,都有好處。不過,你也太過於理想化了,雖然現在你做得很不錯,在一步一步朝這個目標努力,不過,未來你就會遇上無法逾越的鴻溝。可以這麼說,我們呼蘭帝國不具有實現這一目標的可能性。」

  「我們維持了幾十年的和平局面,與周邊國家的關系友善;我們的經濟得到了迅速的發展,民間富裕殷實;我們保持著一支強大的軍隊,足以保證國土安全並有能力向外擴張。這些成就,您功不可沒,也似乎有實現那宏偉而美好目標的可能。不過,您完全忽視了文化層面的影響,面對著中央走廊的一神教,我們的泛神宗教只怕惟有慘敗一途。依您的方法,到頭來,只怕是他們征服我們。」

  「說實在的,我有些羨慕丹西,他自己立國,不需要背負什麼歷史包袱,更兼這個小子圓滑狡詐,什麼東西有利就拿來用。我們呼蘭不同,皇帝就是統治人間的至尊無上的天神,風雨雷電、草木萬物皆有靈性,皆由神掌。說句大不敬的話,陛下也是凡心肉體,無從統馭人間萬物,但逢自然災害,但逢過世、刺殺、宮闈事變等,就沒法自圓其說。而中央走廊里的那些牧師們,卻可以用上帝震怒,降災人間來搪塞,反激起信徒們更狂熱的膜拜。反正上帝也不知道在哪,可以用  來對付一切。」

  「如果說經濟是基礎,政治是梁柱,那麼文化就是空氣。再艱難,有形之體也有可以改造的余地,可是,改造空氣,我們又如何著手?這種事情,尤其是陛下的皇室那邊,只怕你我都不敢輕易開口吧?我曾隱晦上書陛下,稍稍放寬我國的宗教政策,可未有回音,我國依然嚴禁邪教傳播。庫姆奇即使和平並入我國又如何?陛下可能出於某種考慮允許他們保留信仰,但本土政策不會有什麼改變,到時候依然只是貌合神離,同床異夢。」

  「當然,我理解陛下,要他自己放棄這種至尊地位是非常難的。有作為的皇帝,讓其在海晏河清的時候放棄地位,更為不易,反是軟弱之主,在國事艱難的時刻,實施變革的阻力要小得多。」

  柯庫里能卻是另一套主張。

  「可你這說明了什麼?我們就必敗無疑?」圖克拉祖反問道。

  「說明你的那一套行不通,長期的和平競爭對我國不利。」柯庫里能道︰「將來發生變革是一定的,要麼是自上而下的主動改良,要麼是自下而上的顛覆重構。無論哪種情況,在蛻變的時刻,呼蘭都將處於最為脆弱疲敝的狀態。」

  「我們無法影響這種歷史進程,但可以將其對呼蘭民族的危害降到最低。要想保證民族的生存,不被某些居心叵測者趁虛而入,甚至亡國滅種,就要統一中央走廊。如若不能,也至少要做到,在中央走廊里繼續維持一盤散沙的局面,不允許有任何強大的,足以對我國實施毀滅性打擊的基督教國家存在。」

  「你我可以合力,勸說陛下為著子孫後代計,逐漸放低姿態,走下神壇,一步步改良目前的宗教政策。不過這一點,不是你我能夠控制得了的。我們能做到的就是第二點,消滅或者削弱我們的敵人。目前來看,丹西是最有可能繼承朗托遺志,實現走廊統一的人。當年朗托對我國造成了多大的傷害,想必宰相大人也清楚,我和他之間的對立,不在於個人恩怨,而在於國家存亡。」

  「既然如此,咱們可是任由丹西坐大呀!」圖克拉祖說道。

  「不錯,我們當時確定的正是養肥了再殺,成熟了再摘的政策。歷史的煙雲變幻莫測,但我國西疆總是重復著這麼一條規律。中央走廊一些自不量力的小子膽敢進犯我國,基本上總是被摩雲關擋回去,可當我國進兵中央走廊的時候,那些可恥的國家和城市總是給我們扣上異教徒入侵的帽子,而這頂帽子總是靈驗,整個走廊都立刻放棄分歧,聯合起來進行抵抗,比今年聯軍圍攻猛虎自治領的聲勢更加浩大。這一方面是受宗教狂熱的影響,另一方面也在於,我國強大的實力令各國懼怕。進攻中央郡是圖財,反擊我們卻是為了生存。這種局面造成了,我國很多諳熟韜略的前輩,包括我的祖先在內,最終都只能勞而無功,撤回摩雲關。」

  「丹西與朗托都是建國立業之輩,但他與朗托不同的是,一開始就把統一走廊定在武力的基礎上。當然,他的策略是對的,不過,這也給了我們一個以正面形象進兵走廊的機會。丹西以武立國,以武奪國,對走廊各國來說,生存將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機。」

  「這麼多年來,在您的幫助下,我國的形像已經大大改善,只要丹西發動大規模侵略擴張,應各國要求,我們可以不受阻礙地進兵走廊,在敵國的領土上殲滅丹西的主力,反攻殺入中央郡和閃特,接手他所建立的一切。我們不會遇到昔日的被圍攻局面,各國反而會成為我們最熱心的幫手。新建國家的基礎從來都是脆弱的,凝聚力也不強,故而我國接管工作遭遇到的阻力會小得多。」

  「只怕有些一廂情願了吧!一切都是建立在假想的基礎上,並據此要求撥兵添餉,增錢調糧。根據情報,丹西正在將重點轉向內政建設,軍隊正在裁減而不是擴充,如若他短期內不向外擴展,我們不是白白浪費國家資財?」圖克拉祖皺眉道︰「為人臣子,當盡忠輔弼,至死不渝。陛下那邊,我可以就你今天提出的宗教問題向其諫言。」

  「無論如何,你沒有向我證明,中央走廊的未來局勢一定會按照你的思路發展,也沒有說服我,你就一定能戰勝丹西。相較於軍事征服,我認為勸諫陛下更為可行。其一,風險更小,了不起也就我這顆人頭落地,而不至於動搖國家的根基。其二,我們可以聯合皇妃一起勸說,這還是有說服陛下的可能性的。如若能夠說服陛下,我的理想就有達成的可能,千千萬萬個生靈可以保全,無論我國還是他國,百姓可以繼續安居樂業,遠離兵燹劫火的涂炭。」

  ※※※

  呼蘭帝國軍政泰斗都是計慮深遠之人,圖的不是一時之快,而是國家的長遠發展戰略。兩人並無官場內的委婉隱晦作風,對話直白,坦陳心跡。不過,兩大巨頭又各有主張,誰也說服不了誰。

  柯庫里能更多地秉承呼蘭祖輩的風格,更為強硬。當然,他與塔特拉什那種死硬鷹派不同,思慮要全面得多,計議要長遠得多,手法要老到圓滑得多,兩者的進取擴張戰略,完全不在同一個層次上。

  圖克拉祖小時候曾親眼目睹國內民族糾紛造成的悲劇,親身體驗民族壓迫的苦楚,站在普通民眾的立場上說話,向往和平與安定。他從基層小吏做起,一步步爬升,最終說服先帝采納了自己的主張,在數十年時間里貫徹執行,締造出呼蘭今日的繁盛局面。

  如今形勢一片大好,實現理想有望的時候,柯庫里能卻重拾軍事擴張之戰略,圖克拉祖焉能不反對?

  圖克拉祖知道,柯庫里能戰績裴然,他決心進行的軍事行動從未有過失手。不過,歷經風雨的老宰相深悉,任何戰爭都存在著偶然性,一場戰爭毀掉一位戰神的一世英名,讓一個強大的帝國灰飛煙滅,歷史上並不罕見。

  柯庫里能執意用兵走廊,自己過去數十年的苦心經營遭受到徹底敗壞的風險,圖克拉祖怎可袖手旁觀?

  先帝已歿,現皇瑟連雖然蕭規曹隨,繼承過去的政策,但其心底是如何打算,老宰相心中並沒有譜。

  柯庫里能這等強勢人物提出主戰建議,與塔特拉什之輩不可同日而語,圖克拉祖也只能借吊喪之名親自前來說服,然則依然如往常般毫無結果。

  沒有辦法,在大臣這個層面無法解決的問題只能由君主來定奪。最後兩人議妥,分別上交各自方案,提請瑟連聖裁,讓皇帝陛下獨斷乾綱,欽定國是。

  意見的分歧並不妨礙兩人間的友情,千里迢迢趕來安慰並說服柯庫里能的圖克拉祖,欣然接受在朋友的家里享用晚膳的邀請。

  席間,大家避開長時間討論也無法達成共識的問題,轉向一些令人愉快的話題。

  「我記得嫂子經常勸你閱讀遠東的道德經以消除心中戾氣,可我看你越老越是心熱哩!」圖克拉祖指著滿桌酒菜打趣道︰「吃飯也看得出來,葷多素少,油水厚厚。」

  「平常我們也不這麼吃,有饕餮宰相之稱的圖克拉祖駕臨,只好跟著一塊好好飽嘗美食嘍!」矮胖的圖克拉祖的美食嗜好在全大陸聞名,柯庫里能解釋道︰「不過你還別說,這道德經我都能倒著背誦了,可讀來看去,發現竟是一本兵書。」

  「哦?這倒是奇了,說來聽聽。」

  「此書看似勸人‘無為’、‘不爭’,實則隱藏著一個最為自私的目的,即對自己而言的‘無不為’、‘莫能與之爭’。‘以其無私,故能成其私’,表面上的‘柔弱’能最大限度、最安全地達成自己的目的。絕聖棄智,絕仁棄義,不固執於任何東西,不為任何東西所束縛、羈縻,其目的也只有一個,達致自我生存之圓滿。我個人認為,該書的遠東作者真可謂洞悉萬物,參透世情,且極其陰險之人。」

  「‘道’的含義,就是‘法自然’、‘應物而變’。‘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故幾於道’。水作為‘上善’的典型代表事物,幾於道。」

  「水是最簡單的事物,卻可以無窮變形,並隨流賦形,自己沒有固定的形式,卻能成就無窮的形式,永遠不會喪失應時而動,應物而變的靈動狀態。一滴是水,一壺是水,一潭是水,一江一河一海仍然是水。水可以無限累積,也可以無限細分,從基本單位到全部整體,遵循同樣的秩序和結構,在軍事上說就是指揮體系簡單、靈敏、快速、無形。理想的軍隊就應該像水一樣,在作戰中受到了損失,就如水被蒸發或舀取,剩下的依然是水,只損失數量,不損失秩序和結構,而只要指揮體系存在,戰爭就不能言敗。聽說戈勃特竟然重布鴉兵撒星陣,其中就有點這種味道。不過,因其固著於馬,仍有束縛其發揮作用的羈縻,最終還是因突發馬瘟,為丹西所敗。」

  「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水是最柔弱的事物,卻能做到弱勝強,柔克剛。因為水斬不斷,切不爛,具有最佳的承受力、最迅速的恢復力和最大的彈性。我們可以看到,大到整軍調度,小至戰術調整,每一個軍事動作,即便精確如丹西者,依然是一個過程化的動作。縱觀整個過程,也許是無可挑剔的完美,但將時間細細切分為每一個剎那,就可能出現其機械僵化之處。每一個剎那並非完美,就會被人抓住機會加以擊敗。而水的流動,沒有脫節,群而連貫,每一個剎那化的動作都臻至完美,由這些完美剎那組成的過程,則同樣是無隙可乘。」

  「水見縫即鑽,見隙即滲,浸潤無聲,可以糾纏、粘著、依附、穿透,也可以沖刷、拍擊、淹沒。多與寡,攻與守,動與靜,盡皆可戰。水尚有一種特殊的變形方式,即汽化。汽化時,質量仍然不變,體積卻膨脹得很大,對外產生極大的壓力,可以說不變的質量是一種深藏的真相,膨脹是一種表面的假相。能否頂住壓力,識破假相,才真正考驗一個人的指揮水準。」

  「呵呵,一本道家玄書被你讀成這樣,倒也真是奇聞。」柯庫里能滔滔不絕,圖克拉祖拊掌笑道︰「你的意思,是否就書談兵,告訴我你必勝丹西呢?」

  「戰爭藝術有一個最基本的原則,其中沒有必勝之道,只有不敗之理。如果存在必勝之道,則必然產生一個邏輯悖論,掌握此道的爭戰雙方皆勝。就如我取笑那些傳教的基督徒一樣,請全知全能的上帝造一塊他搬不動的石頭試試。然則不敗卻是可能,掌握戰爭至理的雙方皆可不敗。事實上,誰都只能接近而不可能達到不敗,不過誰離不敗的境界更近,誰獲勝的可能性就更大。一些冒險魯莽,甚至存在嚴重缺陷的將領竟然打了勝仗,那是因為對手距離不敗的境界更遠。」

  「用不敗,你可說服不了我,可別指望我為了你的不敗而改變態度。」

  「我可不會存有以言辭打動宰相大人的念頭,」柯庫里能舉盅道︰「別談那些,來,咱們喝酒!」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1:43
第二十三集 第七章

  在丹西的親自率領下,猛虎軍團北線主力終於拔營,全軍轆轆南下,奔赴巨木堡度冬,以期趕在聖誕節之前返回已經離別經年的首都。

  跟隨大部隊出發的,除老婆美芙洛娃、下屬各級文官武將外,摩瓦和一眾蒂奇斯貴族子弟也一同啟程隨行。

  從領主到普通士兵,人人思鄉若渴,個個歸心似箭。這支得勝返家的大軍飛馳南下,車輪滾滾,馬蹄得得,碾碎的冰渣在石路上飛濺,運動速度竟然堪比急行軍。

  丹西坐在馬車里陪著老婆孩子一起行軍,邊聊天邊欣賞車簾外的窗景,卻也不覺氣悶。

  大荒原的各項建設工程已經在紐卡爾的組織下如火如荼地開展起來,即便冬季,草原苦役和其他建設工人仍在忙碌,趁著大雪來臨之前加緊施工。可以說,整個大荒原幾乎變成了一個大工地,修路、架橋、挖井、排水、引渠、采礦、建造各類公共設施等,到處一派緊張繁忙的景象。

  除了政府的工程建設外,民間的開發建設也相當活躍。

  天氣越來越冷,大荒原上的淘金熱卻在一日日地升溫。

  沿途不斷可以看到來自大陸各地的淘金者支起的帳篷、修建的棚房茅屋、壘起的石圈、圍起的籬笆柵欄,一些闊綽者甚至在建造莊園房舍……

  炊煙稀疏無序地在各處升起,一塊塊標識主人身份的界標號牌散落著豎立在道旁,男女老少,各類淘金者已經開始在屬於自己的土地上尋金探寶……

  盡管是冬季,仍有很多的人在向這片充滿夢想的土地奔來。行軍的路邊,不時可以看到某位手持田畝冊、懷抱界標牌的閃北郡小吏,領著一群新到達的淘金者在大荒原上選購土地。他一邊引路,一邊口若懸河地講解介紹著,周圍的淘金移民們聽得兩眼發直,目光中燃燒著欲望與貪婪的烈焰……

  越往東往南,看到的人群就越多,有時候大軍不得不先停下來疏通道路,然後才能繼續前進……

  新遷入的淘金移民們站在北風大道的兩旁,仿佛是在夾道歡迎大軍回返,不過卻聽不到往昔勝利回鄉的歡呼聲。相反,淘金移民們的臉上都是一副焦急的神情,希望大軍趕緊通過,他們好繼續上路。

  各種各樣真真假假的傳聞在啃嚙著他們的心靈,激發著他們的貪欲,令他們魂不守舍,好像晚了半刻,黃燦燦的金子就會被別人挖走淘空一般……

  丹西坐在車廂里,沉靜的目光順著車窗向兩邊望去。這些淘金者們或趕著牛車馬車,或背著行囊徒步上路,或拖家帶口,或孤身一人,衣著都比較破爛,行李也很簡單,但無論老幼,無論男女,人人眼里都閃動著興奮與渴望的光芒……

  淘金移民里邊,大多數是來自走廊他國的民眾,從遠方的東西大陸各處、猛虎自治領國內趕來的老百姓雖有,但比例卻很小。

  因地理距離的遙遠和資訊擴散速度等原因,這幾個月來,走廊外國家的民眾或者還沒有得知消息,或者還在路上,因而尚未出現大規模遷入大荒原的人潮。

  根據猛虎自治領的政策,閃特和中央郡的民眾當然也可以來大荒原淘金,但加入淘金隊伍,自己在其他地方的田產牧場房屋等就將由政府沒收,在大荒原上分配同等面積的土地,中央郡的自由民也將喪失自由民資格。

  其道理在於,國內的優惠政策只能給予一頭,而不能兩頭的便宜都沾。閃特和中央郡的稅賦本來就低,農牧商業具有相當高的收益,乍然離開這穩定的利潤來源而去大荒原上冒險,多數人還是不樂意的。

  其他的走廊國家不同,因入侵中央郡失利,加上巨額戰爭賠款,國內賦稅沉重,有的國家稅率甚至高達土地收成的八九成之多,老百姓辛辛苦苦地勞作卻連糊口都倍感困難。聽聞大荒原有這樣的發財機會,不少人情願拋棄故鄉家業到這里博一博運氣……

  丹西對此事當然心知肚明,故而臉上不露絲毫表情,心底且自暗暗欣喜。現在還是遷徙浪潮初期,各國尚未醒過味來,等他們發現情況不妙時,一則已經有大批民眾逃離故國奔向大荒原,二則如若這些國家采取限制、封堵的政策,反而會更加激化內部矛盾,引發尖銳的對立,丹西對此是求之不得……

  「這些人好可憐。」女人就是心腸軟,美芙洛娃看到這副景象,悲憫不覺又涌上心頭。

  「可憐之人必有其可悲之處。不是貪心作祟,誰會巴巴地跑到這荒涼的邊疆來拓荒,找這樣的罪受呢?」

  「你呀!沒有絲毫情感,就是塊石頭!」美芙洛娃不由得嗔道︰「你不看看那些婦女孩子,穿得這麼單薄,天氣這麼冷,以後怎麼度冬哪!」

  「嘻嘻!石頭!」

  「嘻嘻,爸爸是塊石頭!」

  丹虎、丹豹聽得美芙洛娃的埋怨話,傻笑著學舌。

  丹西本欲繼續反駁,看到老婆不悅的神情,隨即轉念一想,心里有了主意。

  「小家伙,好的不學,盡學些婦道人家的飛流短長。」丹西捏捏兩個兒子的臉頰,又把老婆摟入懷中︰「還有你,總是從最壞的方面揣度自己的丈夫。好,讓你看看我是不是石頭。」

  「討厭!別人看著呢!」美芙洛娃紅著臉把丹西的魔爪推開。

  「霍夫曼,請古爾丹財長過來議事!」丹西笑著松開手,把頭伸出窗外喊道。

  ※※※

  威塞克艦隊經過連日航行,終於抵達了鯊魚島碼頭。

  海盜頭目們自有人迎接,被考夫利請去飲酒。像羅嘉斯這等苦力,自然還得在皮鞭下工作,把商船上的貨物卸下來。

  卸貨搬運這種活,要作假比一起搖槳的難度大得多了,幸好夏里等人多方照應,多扛多背,盡量減輕外交次長的勞動量。

  一邊咬著牙肩扛背負,羅嘉斯的眼楮還要左右掃視,窺探鯊魚島碼頭的整個布局。

  比起雷米,看來考夫利的胃口要大得多了。瓦爾芹海盜不僅盡復昔日雷米艦隊的碼頭規模,而且還派捕來的奴隸加緊施工,趕建新的泊位。而在碼頭倉庫以南的地區,很多地方也在破土動工,看樣子是在修建房屋居舍。

  望著周圍這一切,羅嘉斯的疑心更重了。建這麼大的港口,造這麼多的泊位,修這麼多的房屋,瓦爾芹海盜們究竟在打什麼樣的主意?考夫利發展速度確實驚人,但即使這樣下去,以如此大的規模建設鯊魚島,可以說十年之內這些設施都利用不上。海盜見利方動,考夫利按說也是經驗非常豐富的老海盜頭子了,為什麼如此鋪張,一點也不計算經濟帳呢?這樣雄厚的資金,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磨蹭什麼!快點干活!」

  「啪」的一聲,一記火辣辣的皮鞭打在羅嘉斯的背上。

  夏里等人欲放下貨物沖過去教訓那個瓦爾芹監工,卻還是被外長的眼神制止。

  羅嘉斯忍住疼痛,低著頭,繼續咬牙干活……

  ※※※

  「什麼?!給淘金移民免費發放冬衣?!」古爾丹不由得嚷出聲來。

  「沒錯,他們都已經是自治領的子民。天寒地凍,大雪將至,給衣衫單薄的他們發放一些棉衣,幫助他們度過冬天,這也是政府的責任所在吧!」丹西說道︰「此外,咱們還要給窮苦的人家送一些農耕器具、牲畜,使一部分願意從事農牧業的人有生產工具可用。當然了,淘金工具那就得自買自備了。」

  「給蒂奇斯人免費贈送,給淘金移民又免費贈送!」古爾丹越說越上火︰「咱們流血拚命賺來的錢,就這麼白白糟蹋?!」

  「這可不是白白糟蹋,打仗獲得的戰爭賠款,目的就是為民造福。另外,咱們不會虧本的,大荒原早日繁榮起來,自治領今後就會多出一個巨大而穩定的稅源嘛!」丹西笑著撫慰古爾丹道︰「財長大人,目光要放長遠一點。」

  「能不能多少收點錢?半價?三分之一?」古爾丹盡力爭取少花點國庫里的金幣︰「要不,無息貸款?」

  「不行,一定免費贈送。」丹西打斷古爾丹的討價還價︰「花不了多少錢的,我估計也就十幾萬金幣。」

  「說得輕巧!」

  「好啦,好啦,錢送給自己的子民,是肉爛在鍋里,藏富於民嘛!你放心,未來咱們會連本帶息加倍收回來的。」丹西摟摟古爾丹的肩膀,眼楮卻在偷瞄美芙洛娃的臉色︰「對了,這次要以領主夫人美芙洛娃女士的名義饋贈。我們要向這些來自大陸各國的貧苦百姓們表達自治領政府對新移民的歡迎態度,更要展示領主夫人的仁慈、善良,以及無與倫比的同情心。」

  丹西已經決定了的事,古爾丹也無法違逆。他推開丹西的手,砰地把車廂門撞上。忿然離去時,嘴里兀自嘟噥著對敗家子的不滿。

  「怎麼樣?」丹西放下車簾,把妻子擁入懷中︰「你老公是塊石頭嗎?」

  「嗯!總算有點人味。」美芙洛娃甩給丹西兩顆衛生球︰「不過,也就一點點。」

  「哇,十幾萬金幣才換來一點點人味,我要從石頭重新變回人,得花多少錢哪?」

  「錢多錢少不重要,關鍵在於心誠。」美芙洛娃俯在丹西懷里,點著他的心口道。

  不過,女人的臉上卻露出了笑容,艷靨如花。

  ※※※

  「好兄弟,你回來了!」

  在自己寬敞的住所里,考夫利走過去跟威塞克熱情的擁抱。他的個頭僅及威塞克的胸部,就像大人與小孩一般,令這擁抱顯得頗為造作和滑稽。

  公正地說,考夫利的個子其實並不算矮,在正常世界里應該屬於中等身材,不過跑到了瓦爾芹大漢成堆的地方,那就變成了地道的小矮個了。

  此公的臉上滿天星斗,麻麻點點。雖然亞熱帶海域的冬季並不算冷,但考夫利此時仍然光著膀子裸露上身,露出滿胸脯的濃密黑毛,也展示出這些雪地海盜們對冬季寒冷的極強適應能力。

  「老伙計,買賣還順吧?」

  「托海神的福,還算湊合。這不,我今天特地給你送來一批紅貨。」

  「呵呵,好啊!我就知道自己沒有看走眼,同樣出海打漁,惟你捕撈最多。」考夫利說句瓦爾芹人的贊語,一揚手︰「來,老辦法,咱們今兒個不醉不休!」

  在他身後,早就擺好了一桌酒席。

  海盜設宴,菜當然是以海味為主,但在考夫利這里,威塞克卻能吃到新鮮蔬菜。這些綠色寶貝,對於常年航海的人來說,珍貴程度不啻於黃金。

  瓦爾芹人還有一個傳統,那就是嗜酒。從冰雪之國出來的巨漢,素來就有飲酒暖身的習慣。在水面上,他們是驍悍的海盜;在酒桌上,他們也個個都是海量。

  兩人對飲互酌,談天說地。考夫利講述鯊魚島的建設藍圖,威塞克說起這次出海劫掠遇到的一些趣事。

  「老弟呀!你干得這麼出色,」每當酒至半巡時,考夫利臉上的麻子就開始點點發紅,好像出皮疹一樣,顯得尤為恐怖︰「哥哥我也想給你一個獎勵。」

  「大哥,劫船搶貨,大家共同發財,你啥時候虧待過小弟。」

  「嘿,金幣只是小意思,」考夫利搖著頭道︰「我已經想好了,要送給你一座海島做分艦隊的基地。」

  「海島?」

  「沒錯,就是半島東北方的霞光島,一座美麗的珊瑚礁小島。用來泊船、歇腳、藏寶,都沒有問題。」

  威塞克這才知道此事為真,不過,他迅即又皺起了眉頭︰「霞光島不是屬於塞爾王國的領土嗎?」

  「對,就是那兒。」

  「可是?」

  「老弟放心,塞爾人已經把該島賣給一位商人,而這位商人又把這個島嶼轉讓給了我。」考夫利拍拍威塞克的肩膀道︰「管轄那片海域的塞爾海軍指揮官也是我的朋友,你在那里築巢,塞爾海軍絕對不會干涉的。不過呢!咱們以後也得賣他們點面子,經過這片海區的塞爾籍商船就不能再搶了。」

  「哦,」聽聞這個好消息,威塞克也有些感動,心中喜不自勝︰「大哥這麼慷慨,小弟真是無以為報。」

  「走遍天涯海角,瓦爾芹人都是一家,講那麼多客套做啥?」考夫利打著酒嗝道︰「跟著大哥我一條心的人,我絕不會虧待的。」

  「那是,那是。」威塞克連連點頭。

  「好兄弟,有了自己的基地之後,好好發展,把艦隊盡快地擴大起來。」考夫利開始有點醉意︰「你有天賦,干咱們這一行,今後肯定會前途無量。」

  「再前途無量,我也永遠是大哥的小弟。今後你有什麼事,一句話,刀山火海,我威塞克不皺一絲眉頭!」

  「呵呵,這就對嘍!」考夫利臉上的麻點越來越紅,舌頭也開始有點打結︰「好好擴大你的艦隊,到時候,有一筆你想都不敢想的大買賣在等著咱們。」

  「大買賣?」

  「對,大買賣,價值連城的大買賣。」

  「什麼樣的買賣?多大金額?」威塞克來了興趣。

  「剛,剛才我不是說過了嘛!價,價值連城。」考夫利的臉上開始泛起一層紅里透紫的油光,說話完全不利索了。

  「到底是?」

  威塞克一臉的迷糊,他再想問多一些有關資訊,回頭一看,考夫利已經滑到了桌子底下,打起了呼嚕……

  威塞克和考夫利在飲酒作樂的時候,卻有四個身影借助夜幕的掩護,在鯊魚島各處穿行窺探。

  鯊魚島四面臨海,周圍鯊魚游弋,碼頭區有瓦爾芹海盜日夜看守,找不到能遠航海洋的船只,根本別想逃出去。由於已經上岸,海盜對奴隸的看管也松了一些,沒再給他們帶上鐐銬,吃過粗糙的晚飯後,船上的苦役就被鎖進了一間房子里。

  幾人想盡辦法,四名衛士和外交次長如願分到了一起,住進一間窄小的房子里。

  一把鐵鎖可以對付普通苦役,卻難不倒夏里等人。借助一根鐵絲,大家輕松地捅開了鎖,獲得了自由進出的權利。留下一個人在屋內照應,羅嘉斯在夏里等三名死士的陪護下,悄悄點倒值班看風的海盜,跑到鯊魚島各處參觀視察。

  羅嘉斯越看越是心驚,甚至偷偷地嘶著涼氣。

  考夫利確是一個很有組織才能的海盜頭目,經過他的一番經營,鯊魚島修復了往昔的功能,成為一個具有相當防衛能力的海盜基地。碼頭區、造船場、宿營區、農業區、警戒區、倉庫、海防設施等雷米時代遺留下來的房舍、設施,全都恢復了舊日景觀。

  丹西為全力以赴地爭霸走廊,扔棄了這塊海外飛地,向大陸腹地發展。孰料到過了沒幾年,這個曾令大陸中部的貿易商聞之喪膽的海盜基地又死灰復燃,被一撥來自萬里之遙的異鄉海盜們佔據利用。世事之變幻,令人不由得感慨萬分。

  在海島建設中,有兩點引起了羅嘉斯的特別關注。其一是,很多海盜和抓來的奴隸們不僅在擴大碼頭區,增加船只泊位,而且還在加緊建造船只。其二是,剛才在碼頭區偷瞄幾眼,看到海盜們在島上大批量地修建房屋,如今轉了一圈後方才發現,整個鯊魚島完全是按照標準的軍營規格進行設計施工,除了櫛比鱗次的營房外,演兵場、馬廄、畜欄、軍用倉庫等附屬設施也種類齊全,布局規整……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1:44
第二十三集 第八章

  鯊魚島地處熱帶地區,這里的冬天,氣候依然不顯寒冷。挺拔的椰子樹一如春時,四季如同一個銅制的年代悠久的古鼎,總是泛著幽幽的綠色。

  幾個人鑽椰林,爬海灘,一路爬高躍低,避開巡邏的海盜,終於從南到北將鯊魚島逛了一圈。

  鯊魚島南邊駐守的海盜比較少,比剛才的偵察路線要安全得多。不過陸上已經無路可走,再往南就是無垠的大海。

  潮漲潮落的轟鳴和一陣陣脆脆的海鷗啼叫聲,令隱身在一片低矮的荊棘叢中的幾位窺探者,不由得抬頭來,眺望群星映耀下的海面。

  海洋一直是禁錮人類足跡的暴君,可同時又是人類神往的仙子。對於海洋,人們愛恨交織,這里既演繹著探險和財富的傳奇,也品嘗了分離與訣別的悲痛。

  海洋是安詳的,無風時像一個熟睡的嬰兒那樣恬靜,空氣中到處彌漫著咸腥的海味。

  海洋是暴虐的,起風時像一個歇斯底里的瘋子,把水面上的一切埋葬。

  海洋是溫柔的,像一個多情的少女,原地起伏,親吻岩石,奏起催眠的濤聲曲,搖睡懷中勞累的水手。

  海洋更是神秘的,像一位哲人那樣淵博、深邃,以無比寬廣的胸懷,召喚著人們前來探幽尋勝。

  有史以來,人們對於海洋的探索從未停止。艘艘海船,片片風帆,織出條條航線,溝通了遙遠的東西大陸……

  「這就是傳說中的海之角嗎?」一名死士不免發問道。

  「不是,」羅嘉斯搖搖頭︰「鯊魚島再往南三百余海里,到魔鬼海域的邊上,那里才是真正的天之涯,海之角。」

  提及魔鬼海域這個令人恐怖的名詞,連夏里等大膽的勇士也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在當時,人們對於海洋的征服尚處於啟蒙階段,受船舶制造和導航儀器等科技水平的限制,遠洋航行能力不足,應對風暴等自然災難的手段匱乏,商貿和軍事航行局限於靠近大陸的近海領域。

  從海洋地理的角度看,大陸南端的沉船飄帶──魔鬼海域的存在,也是束縛人類遠征海洋的一道難以逾越的鎖鏈。

  魔鬼海域位於大陸南端的熱帶氣候圈,是從大陸西部一直向東延伸的,一片極其漫長、極其遼闊,無人知道有多寬、多長、多深、多大的海區。

  那片海域可不僅僅有一個駭人的名字,對航海家、船員和水手而言,它是名副其實的魔鬼出沒之地。

  在那里,礁石、漩渦、潛流、暗潮等,錯落雜陳,縱橫密布,稍有不慎就會船毀人亡……

  在那里,天氣惡劣、風雨無常、濁浪排空,時不時還爆發龍卷風、台風、海嘯等,再堅實的艦船,在海浪中都會像玩具似的被撕扯成碎片……

  最奇怪的是,那里的磁場和大氣層似乎也出現了某些莫名其妙的問題,羅盤、六分儀等航海工具進入這一區域就會失靈、變形……

  當時地圓說尚在襁褓中,人們還不理解赤道的含義,進入這片海域後,探險家和水手們驚訝地發現,航海中經常用以指示方向的北極星,消失不見了……

  大氣層的詭異折射,測量太陽和星星高度的量角器、觀象儀等物也不好使了,令觀星測位之術經常失去效用……

  無人探測完這片海域並活著返回,故而根本沒有航海圖可用,更勿提海潮歷書、星歷表等詳細海洋地理資料了……

  另外,在水上,海市蜃樓經常出現,把船只和水手誘往死亡的深淵;在水下,鯊魚、虎鯨、烏賊等凶猛的海洋生物在四處游弋,靜候落水者的光臨……

  可以說,進入魔鬼海域就像走進了海妖的迷宮,辨不清東西南北,沒人能夠找出一條相對安全的航路來。

  作為萬物之靈長的人類,不會因前輩的失利而畏縮不前,而是前赴後繼地進行探索。千百年來,歷史上曾經有無數的職業冒險家、經驗豐富的船長、大膽的商人、勇敢的水手,向魔鬼海域發出挑戰。但這些勇士們離去之後就再無音信,只看到時不時有人雄心勃勃地啟航出發,卻沒有看到一個人順利返家……

  魔鬼海域是否真的是天邊海角?在這條恐怖飄帶的另一端,到底隱藏著什麼?是某些人所說的天堂,抑或是另一些人所說的地獄?聖火國的異教徒們所說的神聖大陸,也即基督徒們貶斥的黑大陸是否真的存在?真的就在魔鬼海域的南端?

  所有這一切,都以問號的形式盤旋於人們的腦海中,沒人能夠給出一個答案……

  「走!咱們回去。」

  吹了一會海風,看了一陣海上夜景後,羅嘉斯輕聲下令。

  因為沒有可渡海的船只利用,故而幾個人無法逃離這個海島,只能先回去繼續當苦力,等待時機。

  夜色已深,遠航歸來的海盜們在尋歡作樂,駐守鯊魚島的海盜也大多已經熟睡,一行人小心行路,悄無聲息地避開島上的崗哨和巡邏海盜,順利逃回了自己的奴隸小屋,沒有被人察覺。

  羅嘉斯的夜間偵察確實是非常明智。因為第二天,獲得新基地的威塞克就心急火燎地啟程出發。

  考夫利又贈給他十幾艘武裝長船,此外還有包括羅嘉斯所在商船在內的五艘後勤補給運輸船,形成一支有三十余艘海盜戰船和五艘補給船的分艦隊。

  羅嘉斯和四名死士,白天一整日都在搬運後勤物資。到夜幕降臨的時候,剛完成裝貨任務的苦力們得不到任何歇息,就被直接押上船,帶上鐐銬搖槳劃櫓。

  威塞克艦隊離開鯊魚島,劈波逐浪,朝著東北方向駛去……

  今年的大雪雖然姍姍來遲,但到底還是經不住寒風的連聲呼喚,紛紛揚揚地蒞臨人間。

  天上的黑雲,沉郁地壓下來。

  空中的雪花,在城市鄉村,在空曠的原野上,在每房屋間的任一處罅隙里飛舞游蕩。遼闊的大地,罩上了一床絮被。大道小徑上留下的足跡、蹄印、轍痕等,很快就被落下的雪花覆蓋填平……

  降雪後的第二天,飛速行軍的南歸部隊,就在丹西的親自率領下穿越大荒原,抵達了固原堡。

  固原堡這座戰略要塞兼經濟繁榮的大城,如今又多出一項功能,那就是接待淘金移民的邊關檢所。來自大陸各國的淘金遷居者,都要在此暫時歇腳,辦理入境手續,等待被官吏們引領著前往那片具有極大誘惑力的蠻荒購地定居,圓自己的黃金之夢。

  相對於人的貪欲而言,氣候的寒冷根本不算怎麼回事。盡管氣溫降到了零度以下,可在淘金移民匯聚的固原堡,反而是熱浪襲人。

  市政廳前人頭涌動,辦理入籍手續的淘金移民們頂風冒雪還在排著長隊。

  城內所有的酒館旅店,全都客滿。

  大街小巷、商鋪集市,擠滿了穿各種服裝、操各種語言的異國老百姓。

  出售淘金相關器具的鐵匠鋪生意最為火爆,生活用品、馬車牲畜、建房器材等生意也非常的好。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人多的地方自然是魚龍混雜。本地和外地的黑幫團伙、偷賣武器等違禁商品的小販、兜售藏寶圖的騙子、專干無本買賣的竊賊盜匪等,也都向這里奔來,在城市各處游蕩穿梭。城防治安部隊日夜不停地巡查,依舊是抓之不盡,禁之不絕……

  一入城,人們就仿佛走進了一座規模巨大的鬧哄哄的集市,到處都有混亂而興奮的潮流在涌動……

  淘金狂潮不可避免地會帶來混亂無序,猛虎自治領政府只能事先做好準備,盡力減輕負面效應。各軍政機關通力配合,協作行動,雖不能完全杜絕偷竊、搶劫、仇殺等現象,但大體上還是維持住了城市的治安與秩序,沒有讓其完全偏離正常軌道。

  烏姆的城防部隊改變了角色,主要任務從駐防和訓練變為維持城市治安;自治領的閃北郡、沃原郡、閃南郡、中央郡等地方政府,抽調了很多官吏來固原堡協助工作,以加快辦理移民手續的速度,提高行政效率;政府征用了一大片城區,專門安置等待辦理手續的移民們暫時居住,並派衛隊日夜巡邏……

  今日,丹西親率的北征主力凱旋歸來,城內軍隊更是全體出動,維持秩序,以免出現什麼亂子,在最高軍政首長面前丟丑。

  東西走向的主街道上,城防部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嚴加布防。

  閃北郡總督紐卡爾、沃原郡總督馬丁、沃原郡軍事總長庫巴、固原堡城防指揮官烏姆等地方軍政要員也都齊聚固原堡,在東城門外恭候迎駕。

  固原堡的市民們手持鮮花、彩帶、酒漿、火腿,吹著喇叭,打著鑼鼓,自發前來犒勞和慰問凱旋而歸的子弟兵。

  來自大陸各地的異鄉移民們也都涌到街道旁,雜在本城市民中間看熱鬧。

  大軍來了!

  一眼望不到頭的鋼鐵雄師,伴隨著漫天飛舞的雪花,隆隆地開進城市。即便在這種惡劣天氣下,大軍依然旗幡掩映,隊列森嚴,盔甲齊整,刀槍如林。

  入城的士兵和固原堡的市民們相擁相抱,喜極而泣,笑容和淚水一起出現在軍民們的臉上,如雷似潮的歡呼聲在主街道上轟然響起。

  這座軍民同歡,這座擁塞著淘金移民的城市,其活力之盛,熱度之高,甚至感動了酷寒的天氣。

  在空中舞得輕盈優雅的雪花,落在臉上,不過是一次瞬目所需的時間,就瑟瑟地化為一粒粒縴細的水珠,悄無痕跡,迅速無比。人們的臉上,分不清是融化的雪水還是激動的淚水……

  人和馬嘴里呼出的團團白氣,就像饅頭包子蒸籠上的熱氣,在長長的街道上噴散,令人不覺絲毫寒意,反而有種熱騰騰的感覺……

  彩旗、彩帶在雪花的籠罩下飛舞,喧天的鑼鼓、號角、嗩吶聲,震耳的呼喊叫好聲,把歡迎儀式推向熱烈的高潮……

  看到眼前這一幕兵民水乳交融的感人情景,回想起過去在國內受到的苦楚和不公正待遇,回想起幾日前丹西頒布的無償贈送冬衣、農具、牲畜的仁政善舉,來自各國各地的異國移民心中不由得感慨萬分,很多人受現場氣氛的感染,情不自禁地加入到歡呼的人群當中……

  前鋒騎隊之後,就是統帥部的馬車隊了。

  烏姆等人在雪中伸長脖子張望的時候,第一輛馬車在門口停住了。不過令人吃驚的是,廂門打開後,走下來的卻是安多里爾。

  第二輛馬車上下來的是貝葉。

  就是沒有看到丹西的身影。

  「丹西領主呢?」負責這次歡迎儀式的烏姆,話語里不免帶些失望。

  「咱們先入城歇息吧!」安多里爾下令道︰「丹西去了城外墓地。」

  烏姆等人引領軍隊前往宿營區安歇的時候,丹西卻在固原堡郊外的墓地祭奠愛琳、蘭妮兩位亡妻,為她們掃墓。

  與城內的熱烈氣氛形成鮮明的對比,這是一個寂寞而寒冷的角落。

  雪花肆虐,凌亂地在風中撲跳。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世上的一切丑惡與污穢都被雪層所遮蓋,只余下純白的聖潔……

  丹西輕輕地將墓碑上的覆雪拂去,指尖顫巍巍地摩挲著亡妻的名字……

  冰涼的大理石貪婪地吸走熱量,丹西卻久久不願撤手……

  這面刻著愛妻名字的墓碑,仿佛是一塊通靈的工具,通過它,連通了人間與冥界,連通了丹西與兩位亡妻的情愫與懷念……

  美芙洛娃抱著丹虎丹豹在後面肅然靜立。

  從來調皮搗蛋沒有半刻清閑的兩個小鬼,在媽媽的墓前也仿佛變得懂事了,不哭不鬧,也不再嚷嚷著要玩雪,蜷縮在美芙洛娃的懷里,安靜得很……

  偶爾有幾只出來覓食的老鴰,在空中盤旋著,發出沙啞的叫聲……

  「師父,您來了。」正在雪中舞劍的柯南連忙收功,回劍入鞘。

  「嗯!」里澤用袖子撢去身上的雪花︰「我剛從家主那過來。」

  「哦,父帥的情緒好點了嗎?」柯南趕忙替師父開門,將里澤迎入自己的書房。

  「生老病死乃自然規律,非人力所能違逆,活著的人不能總沉浸於哀傷。」里澤找張椅子坐下道︰「還是宰相大人厲害,他來了一趟後,家主遠沒有往日消沉,精神頭要好得多嘍!」

  「那是不是咱們的西征大計就能……」

  「圖克拉祖豈是能夠輕易說服的人?!不過兩人間的分歧卻激起了家主的雄心斗志,往昔的豪情正在重新恢復。」

  「噢。」柯南明顯有些失望。

  「兩份提案將上奏聖上,提請陛下聖裁。」里澤看了柯南一眼,笑道︰「少主切勿灰心,輪到你建功立業的機會要不了多久就會到來的。我估摸著,陛下八成會同意我們的提議。」

  「可此前陛下不是一直沒有批準我們的奏章嗎?」

  「陛下不欽準奏折,那是因為他的想法與我們一致,目前進軍的時機未到而已。」

  「您的意思是,遠在邊關的我們,對陛下的影響比圖克拉祖宰相還要大嗎?」

  里澤冷笑道︰「也不能這麼說。若是其他人在走廊稱霸,或許陛下為穩妥起見,傾向於圖克拉祖也未可知。不過丹西就不一樣了,僅他勾結叛賊庫巴一項,呼蘭皇室就不可能容忍他繼續作惡。」拍拍愛徒的肩膀,續道︰「你要好好準備,迎接一場艱辛的大歷練。自朗托之後,中央走廊一直未曾出現什麼值得敬畏的英雄人物。可在你這一輩里,卻偏偏蹦出來丹西和狄龍這等梟雄,只怕你將來不一定應付得了。家主和我商量過了,要抓緊時間,趕在我們這些老骨頭去見列祖列宗之前,替你掃平障礙,滌除隱患。」

  柯南默默點頭,心中卻難免有些不太服氣……

  祭奠完亡妻後,丹西一家子坐上馬車,在一隊騎兵的衛護下,迎著風雪朝固原堡緩緩前進。

  美芙洛娃抱著兩個沉睡的小孩,自己的頭卻偎在丹西的肩膀上。

  「說真的,我羨慕愛琳和蘭妮姐姐。」

  「蠢丫頭,不要說這種傻話。」丹西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這些日子里,對於不祥的話總是有些敏感。

  「愛琳和蘭妮姐姐,她們雖然走了,但在你心底留下的,是永遠不會老去的嬌美容顏,與一生一世的苦苦思念。」美芙洛娃傷感地說道︰「可我總有一天會變成……」

  「笨婆娘。上帝保佑我倆一起慢慢地變老,一起看著這兩個小家伙慢慢地長大成人,不好嗎?」丹西嘆口氣,打斷妻子的話,眼中似乎有晶瑩的東西在閃動︰「愛琳和蘭妮走後,身邊還有你和孩子們,我還不算孤家寡人,活著還有點勁頭,如果……」

  丹西的嘴巴被美芙洛娃的手捂住了。

  夫妻倆這麼一動,把睡著了的虎兒、豹兒給弄醒了。

  兩個小家伙迷糊地揉著惺忪的睡眼,而爸爸媽媽也在做類似的動作。不過,大人是在悄悄地抹去眼角的淚滴……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1:44
第二十三集 第九章

  連下數日之後,大雪終於有了短暫的停歇。

  太陽仍躲在烏雲里不露面,陰沉的霾靄替代了漫天的雪花,籠罩著整個世界。

  厚厚的積雪,深及膝蓋。漢諾大草原由綠轉黃,從黃變白,裹上一襲銀裝。

  禽鳥已然南飛,野獸都在冬眠,這樣的天氣里,即使是最勤勞的牧民、最貪婪的馬賊,此時也都躲進了帳篷,在火爐旁籠著手取暖,沒人願意出門。

  然而在雪原上卻有一小隊兵馬,約莫百來人,乘著馬拉雪橇緩緩而行,領頭的是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子,正是胡狼女將卡琳爾。

  復歸自由後,卡琳爾帶著速帝母子在近百名被釋胡狼騎手的衛護下北上返鄉。盡管猛虎軍團臨行贈送了足夠的乾糧,但倔強的胡狼女將悉數傾於水窪,不願把半絲的敵國施舍物帶回家中。這麼一來,這隊獲釋的胡狼人只能走走歇歇,全靠打獵捕魚充  。

  被擒俘數月的卡琳爾,似乎要把滿肚子的火氣和忍受的屈辱全都發泄到野生動物們的身上。她撒漫如風,見之則屠,一路殺羊捕鹿,獵熊宰牛,像復仇女神一樣涂炭生靈。

  衛兵也好,服侍她的譚娜也好,見到卡琳爾獵殺動物時咬牙切齒的樣兒,都有些駭怕。惟有小孩子速帝樂得不行。他總是拿著一柄特制的小弓,騎馬跟在卡琳爾身後,天天過打獵的癮。

  走走歇歇,漸漸接近南草原的丘陵地帶,離灰狼谷也不遠了。不過,幾日前大雪降臨,為避免雪中行路的寒苦,卡琳爾找到了一處小山谷,帶著眾人入內暫避風雪,等待雪停後再啟程。前一段時間的狂捕濫殺,這群人倒也儲備了足夠的肉食野味,無虞餓肚皮。

  冰冷的雪花似乎稍稍冷卻了蠻族女將心中的怒火,今日重新出發上路時,卡琳爾遠沒有前些日子那麼暴躁,要沉靜了許多。

  雪是停了,可風未歇。北風尖叫著刮動地上的雪,卷起一層白紗,在天地間起伏回旋。馬兒低著頭,拉著滑橇頂風前行。

  雪地上,留下長長一串馬蹄和滑橇的痕跡……

  「咦!有人朝我們追來了耶!」

  南邊的一個快速移動的小黑點引起了速帝的注意。

  小孩的興奮叫喊聲,令卡琳爾等人都不由得扭頭回望。

  那個小黑點的速度極快,濺得雪霧飛騰,不一刻就趕上了卡琳爾這伙人。大家定楮一看,卻是一個身穿裘襖,腳踩麂靴,腰掛小短劍,年紀與速帝相仿的孩子。他跨在一匹高大的紅色駿馬上,身後還牽著一匹青色的馱馬。

  沒錯,這正是為逞英雄而跟摩瓦賭氣,要去行刺伊森的密爾頓。

  這個任性而狡猾的小@鏌攬勘β懟盎鴇├  蹦禿 Τ奶氐悖 智  岩燒螅 愎  嗣突銼  藍擁淖紛  宦繁嫉攪瞬菰 母溝乩戳恕  

  看到來的是一個小孩子,大家的心才放下來。不過,一個跟速帝差不多大的小孩,竟然孤身一人在冰天雪地中行路,也令胡狼人暗暗心驚。

  「嗨!你們好!」

  密爾頓在草原上頂著風雪跑了好多天,沒見過一個人影,此刻發現這隊胡狼人,他也相當興奮,噗哧噗哧地喘著白氣,跟大家打招呼。

  「你好!上哪去呀?」

  包括卡琳爾和譚娜在內的成年人都默不作聲,惟有速帝見到了年紀相仿的伙伴,高興地回應表示善意。

  密爾頓雖然為完成刺殺任務,沒有再穿暴露身份的軍裝,但他身上服裝的精美作工,腰間小短劍的制式,以及說話的口音,還是一眼讓卡琳爾等人看出底細──這不是哪個草原牧民或貴族的孩子,而是來自南邊中央走廊的異族小鬼。



  「鷹巢峽谷。」密爾頓見到一個草原小孩,也不免產生親近之意︰「你知道到那里還要走多遠嗎?」

  「啊!我去過那里。從這騎馬,至少還要跑十幾天哩!」速帝用手比劃道︰「你上那去干什麼?」

  「給伊森大巫師送一件禮物。」

  「哦,什麼禮物呢?」速帝疑惑地看看密爾頓和他身後的馱馬。

  「就是這把劍。」密爾頓拍拍腰間跟匕首差不多的小短劍,很為自己語帶雙關而得意,心中暗忖︰我要用此劍飽飲老妖頸中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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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把劍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速帝的好奇心被勾起來了。

  「天機不可泄漏。」密爾頓故弄玄虛。

  「哼,有什麼了不起,看我的飛狼刀。」速帝不服氣地從背上抽出西格爾送的禮物︰「敢不敢比試一下哪把刀更鋒利?!」

  「嘿,我這把劍的神奇之處,不在於鋒利。」密爾頓自己知道,小劍雖是特意打造,可依舊是凡鐵而非寶刃。

  「我就知道你不敢比。」速帝把飛狼刀插回背後︰「我們要去灰狼谷,咱們正好可以同行一段路哩!」

  「太好了,我正想找人做伴呢!」

  就這樣,大人一直沒開口,兩個急切尋覓玩伴的小孩就自己把事情決定下來了。

  「一起來坐雪橇吧!」速帝以主人的身份邀請道︰「大雪天以這麼快的速度跑,會把馬兒累壞的。」

  「沒事,我這可是匹龍駒寶馬,名叫火暴龍,耐寒耐苦,長力極好。」

  「再好的馬也是牲口,得愛護才行咧!」

  說起馬兒,速帝在密爾頓面前擺出一副行家里手的樣兒,倒也不算過分。密爾頓被說服了,跳下馬來,跟速帝兩人並排坐著雪橇前進。

  歷史有時候就是這麼喜歡開玩笑,這兩個未來的死對頭,在童年時代卻發展出一段兩人都非常珍惜,非常懷念的友情……

  「劍看不出什麼異樣,馬倒真是好馬。」

  一直默不作聲,悄悄關注這個精靈古怪的異族小孩的卡琳爾,心里忍不住嘀咕。

  猛虎自治領的秘密情報據點,洛瓦城一座鐵匠鋪的後院里,穿著便裝的昆達、阿爾古、赫辛端坐在椅子上,正聽取從薩格爾趕來的巴夫特匯報情況。

  「外交次長大人乘坐的那艘塞爾商船從薩格爾啟航後就未見蹤影。」

  巴夫特說道︰「過不多久,我托他帶回巨木堡的那些猛禽卻一窩蜂地跑了回來,身上帶著羅嘉斯先生的信,說是正遭到一伙瓦爾芹海盜的搶劫,然後就再也沒有收到其他消息了。」

  「西大陸的瓦爾芹海盜?」昆達疑道︰「他們也到這來搶飯吃嗎?」

  「道上的朋友說,確實有一批雪地巨漢到這片海域來淘金,」阿爾古說道︰「不過,這些人行事比較低調,並不是很囂張。」

  「關鍵是搞清楚羅嘉斯先生目前身居何處,被誰劫持,對方究竟是什麼來頭,有多大實力,這樣我們才好有的放矢。」昆達沉聲道。

  「哼!奶奶的,敢劫持我國高官!管他什麼貨色,咱們蛟龍軍團的鐵甲艦隊開出來,把整個海域掃一遍!」赫辛忍不住嚷道。

  「領主吩咐,事情切忌張揚,咱們還是照江湖規矩行事。」昆達制住赫辛的叫囂︰「如果真踫上大海盜團伙,咱們這些人手只怕不夠,阿爾古負責繼續打探情報,赫辛去雇艘海船,招些武裝水手來。」

  由於猛虎自治領尚無出海港口,派出蛟龍軍團就必須走累斯頓河,經塞爾王國的河段開向大海。羅嘉斯是私服秘訪,丹西也不想把事情鬧大,故而不願動用本國水師,以免惹出外交風波。這次前來半島營救羅嘉斯的,除昆達、阿爾古、赫辛外,就只有三十名死士隨行,所有人一律便服輕裝,秘密行動。丹西的命令是,遇到小股海盜,則直接去救人;如果踫到大海盜團伙,可以就地招募武裝人員解決人手問題。

  動手砍殺,昆達倒是不懼,可找出是誰干的,就比較棘手了。瓦爾芹海盜行動神秘,一直沒有受到多大的重視,自治領情報機構只弄來一些常規性的背景資料,詳細情報卻沒有搞到。這一點,令負責營救任務的昆達頗有大海撈針之感……

  「你真是魔王丹西派去向伊森獻禮的信使?」速帝明顯不信密爾頓的謊話。

  「那當然,我可是自治領小旗騎士,自由軍團統帥部一等文書。」

  密爾頓得意地掏出一面小旗︰「這是我的家族徽記,一條靈蛇。」

  小旗騎士乃是一種低等級的爵位,地位還在男爵之下,不過卻有了貴族身份,在戰場上可以打出自己的旗號,畫上家族的徽標。

  猛虎自治領雖然廢除了貴族階層的許多特權,改革憑藉門第出身就能為官任將等陋習,但為適應歷史形成的社會文化和價值觀念,丹西也做了必要的妥協。一方面他賜封大量的不帶實職實權的爵位,滿足某些人的虛榮心,爭取更多的人為自己效力;另一方面,類似於在戰場上打出自己的家族徽號等純榮譽性的特權,丹西也予以保留,以減輕政治改革的阻力。

  密爾頓因在中央郡戰場有功,獲得了世襲小旗騎士的封爵。因對那條立下功勞的小蛇「青兒」的眷念,作為一門顯赫家族開創者的密爾頓,把徽標確定為一條吐著芯子的靈蛇。

  「哇,還真的是呢!」速帝撫摸著小旗,嘖嘖不已,隨即又皺起了眉頭︰「你既然是個這麼大的官,為什麼沒有衛兵和僕役呢?」

  速帝說話總是這麼直點要害。

  丹西封爵只給空餃,不賦予實職。如果立下軍功政績,自然會給你賜金賞銀,你拿著錢去購置田產莊園,佣僕役保鏢,無論干什麼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了。密爾頓年紀尚小,領到的賞金都由巴維爾代為保管,當然不會去雇什麼僕役,此次又是矯詔出使,身邊更不會有什麼衛兵。

  「勇敢的騎士要那些干什麼,劍就是我的衛兵,弩就是伙伴。」

  受過說謊特訓的密爾頓又拍拍腰間的小劍,還從懷里掏出一把精致小巧的手弩。

  速帝對那把劍沒怎麼在意,但那只手弩卻引起了他的興趣,不斷地撥弄玩耍,向密爾頓學習如何使用。

  文明國家制造的殺人武器,設計和作工都是那麼的精巧,這把手弩雖然很小,但借助機括彈力,不需要多大的力量就能發射弩箭,威力和精度都比弓要強,不足之處在於射速比較慢。

  在戰場交鋒中,弓和弩各有利弊,但對於密爾頓這種力氣不大的小孩而言,手弩卻比弓實用得多,是防身的利器。

  大人們各懷心事,默默前行,兩個小孩的好奇心卻都非常強,像兩只閑不住的山雀兒,唧唧喳喳地聊個沒完。

  密爾頓給速帝介紹和演示來自走廊文明世界的各種工具、用具和武器,速帝則給密爾頓講述草原的地形地理、風土人情、養馬飼馬的技巧,還請他品?草原特釀的酸奶酒,讓密爾頓酸得直吐舌頭。

  除了密爾頓有時偷偷窺望天空外,沒有人發現,在他們的頭頂上有一隊猛禽趁著雪停出來執行任務,盤旋一刻後又悄然掠去……

  邊聊邊走,天氣很快黑下來。卡琳爾選了一處避風的山腳,點起篝火做晚飯,  營歇宿。

  密爾頓自小就到處游走,早練成了厚臉皮。跟著這隊胡狼人,見到大家吃香噴噴的烤肉,他也不吃自己攜帶的乾糧了,不客氣伸手就取,抓起來就吃。而且,小孩還很好奇,什麼草原美味都要品?品?,速帝也以主人的身份帶著他到各個火堆,去吃各色各樣的奶酪、野味。

  草原生活,白晝是顛簸的馬背,夜晚是篝火一堆。從中央郡跑來的小密爾頓,對此可謂樂味咂髓,再加上速帝這個年紀相仿的玩伴,令他對思鄉癥完全免疫,真有點樂不思蜀的味道。

  吃完晚飯後,一行人開始陸續歇息。

  密爾頓在速帝的幫助下,給兩匹馬的脖頸、背腹、四蹄都包上氈毯等  寒。打打鬧鬧地干完之後,小孩也各自回來睡覺。結果,密爾頓的睡具又引起了速帝的極大興趣。

  胡狼人都是裹著羊皮和氈毯睡覺,但密爾頓從行囊里拿出的卻是一個睡袋。

  戰士們在野外睡覺,蟲叮蛇咬最易引發疾疫傷害,造成非戰斗減員。為減輕非戰斗減員的發生概率,走廊的文明國家發明了睡袋這種後勤工具。密爾頓的睡袋又是猛虎軍團為適應雪天作戰而特制的,由海豹皮縫成,非常暖和。

  兩人抓著這個新玩意,又玩鬧了很久才睡。

  此時,嗚嗚的北風在草原上回響,單調得像一首催眠曲,除了幾個巡邏哨兵外,大人們都進入了夢鄉……

  早上醒來後,大家正收拾氈毯帳篷準備上路,忽然有胡狼戰士跑來匯報,兩個負責巡夜的衛兵倒在雪地里呼呼大睡,叫也叫不醒。卡琳爾趕到一看,這兩人在雪地里幾乎快凍僵沒氣了,還兀自在那甜滋滋地睡覺,拳打腳踢都醒不過來。

  卡琳爾正自迷惑的時候,譚娜又拿著速帝的小皮囊哭哭啼啼地跑來訴苦,自己的孩子跟著那個南邊來的小孩一起跑了。

  速帝的皮囊里頭有一枚金幣和兩張紙條。一張紙條是密爾頓寫的欠條,答應速帝完成向導任務後,除預付的一枚金幣外,還要加付對方九枚金幣。一張紙條是速帝口述,密爾頓執筆寫給母親的,說他尋到了一個好差使,給人當一回向導就能賺十枚金幣,回家後可以給媽媽買一大群羊了。另外,那兩個守夜的胡狼戰士中的是「五日醉」,睡五天就沒事了。

  在貧苦的草原上,十枚金幣可是一筆不小的財富,可以買上百匹馬,幾百只羊了,難怪速帝在這種誘惑下會為之動心,願意給密爾頓充當行路向導。

  而密爾頓雖然是負氣出外,卻也做好了各種與行刺相關的準備工作。藥劑大師厄爾布老頭很喜歡跟小孩子玩,密爾頓臨行前也趁機去他那里偷了不少特制藥物上路,務求一舉置伊森老妖於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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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風吹雪撲,仔細分辨,仍依稀可見有兩道馬蹄印子朝北直去。

  卡琳爾率胡狼人眾立刻收拾好行李,躍上滑橇就追。

  其實,就在離胡狼人宿營地不遠的地方,卻有兩個小@鋃閽諞豢檬骱笄那目  健  

  「嘿,他們上當了!」速帝興奮地說道。

  「我說過吧!火暴龍吃苦耐勞,速度又快,還通靈性,連凱魯將軍都被我騙過了,順著馬蹄印在草原上到處兜圈子。」密爾頓得意地摟著身邊的寶馬道︰「辛苦你了,火暴龍兄弟,為了布下蹄印,跑了一整夜,今天也不得休息呢!」

  火暴龍似乎聽懂了主人的  賞,用脖頸親熱地蹭著密爾頓的腦袋。

  等卡琳爾一行人追遠後,兩個小鬼各自上馬,踩著卡琳爾等人的雪地印跡前進。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1:45
第二十三集 第十章

  卡琳爾越追越不對勁,天黑的時候,他們跑到昨晚的宿營地附近時,方才發覺上了兩個小孩的當。

  事實上,昨晚火暴龍辛苦了一整夜,繞著大山轉了一個大圈,故意留下雪地蹄印,引誘卡琳爾等人去追,而密爾頓等人卻躲在後邊,等大人們出發後再踏著這寬寬的滑橇轍痕前進。

  火暴龍的速度本來就快,待卡琳爾等人反應過來,一行人已經走了一整天的冤枉路,而此時兩個小孩已經把他們甩得遠遠的,逕直朝著凶險的鷹巢峽谷而去了。

  沒辦法,大家只好在昨晚歇息過的地方重新生火做飯。

  譚娜急得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卡琳爾只得好言安慰自己的姐妹。

  她心里卻不免嘀咕,那個身份可疑、大話連篇的異族小孩,看他年紀幼小自己也沒有太過在意,沒想到卻如此狡猾奸詐。

  速帝也不是個什麼乖孩子,這兩兄弟湊一塊,倒是蠻匹配的。不過,那個小@ 閉媸僑蠶抗鵲筆裁蔥攀孤穡康髂訓闌崤燒庋  桓魴『 尤  遼 桌瘢靠峙虜淮罌贍塴D敲矗 歉雒芏  俚降滓 墑裁茨兀  

  這本就不是一樁常理可以解釋的古怪事,卡琳爾當然不得其解。

  其他的胡狼牧民戰士則已經罵開了,他們痛罵密爾頓,認為是這個來自南邊魔窟的小鬼精靈叫他們勞累一整天,而且還把草原上的淳樸孩子都帶壞了。

  讓眾人疲累,耽誤了行程,倒也就罷了。密爾頓這一光臨,還給卡琳爾的返鄉胡狼隊伍帶來了新的麻煩。

  吃過烤肉晚餐後,大家照例在原宿營地搭起帳篷休息。可就在大家剛剛睡下不久,值夜的衛兵就射出了警戒的響箭!

  卡琳爾抓起一把馬刀就沖出了帳篷。她看到南邊出現了一排火把,正無聲無息地向他們的宿地馳來。

  馬蹄踏雪的沙沙聲,在寂靜的夜空中飄蕩。這伙人大概也是百來騎左右,與胡狼的兵力相若。

  深夜來賓漸漸靠近的時候,胡狼人已經做好了戰斗準備。

  打著火把前來拜訪的騎隊,成一個閃亮的半月形,在胡狼人宿地三十米外立定。

  「猛虎軍團副軍團長凱魯,向草原朋友問好!」

  聲若洪鐘,一匹黑色的高頭大馬馱著一個鐵塔般的巨漢飛出隊伍。

  巨人巨馬卻一點也不笨,倏忽間從三十米遠就奔到了胡狼騎隊的眼前。

  來的正是凱魯。和卡琳爾一樣,凱魯也被密爾頓捉弄得在草原上亂跑亂兜,卻愣是抓不到這個可惡的小東西,沒法回去向丹西交差。

  昨天好不容易雪停了,凱魯派出猛禽偵察隊,發覺了密爾頓的動向,故而得到消息後,他和古斯、巴爾博立刻率一個中隊的騎兵打馬來追,與同樣在追逐小孩子的卡琳爾胡狼騎隊於夜間踫面了。

  「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凱魯將軍駕臨,閣下跑到草原來,莫非丹西領主又想把我捉拿回去不成?!」對於猛虎軍團的人,卡琳爾當然不會有任何好臉色。

  凱魯與卡琳爾在固原堡和大草原都失之交臂,僅在破蠻岡和死亡峽谷遠遠見過一兩面,沒有再打過什麼交道,相互間僅有模糊的印象。

  不過,兩人的相貌特徵都非常鮮明,卡琳爾美艷如花,凱魯身高體巨,一般也都不可能認錯人。

  這次近距離相晤,兩人都不覺仔細地打量對方一番。

  卡琳爾早就聽說過猛虎軍團有一「神力王」凱魯,乃是使斧的高手,今夜得見他這巨靈般的身軀,睥睨四視的氣勢,對朝向自己的胡狼戰士的刀鋒箭矢毫不在意的樣子,不免也有些暗自心驚。

  凱魯也早聽說過草原之花──狼女卡琳爾的名頭,但以前因戰事繁忙,在生死存亡的時刻,觀花賞美的念頭只能一閃而過,緊張的軍務迅即把情感驅逐出腦海,佔據整個心胸。此刻,整日所見皆是荒涼的雪原,於酷寒的深夜,在搖曳的火光下,乍看到這樣颯爽英姿的美人,心中頓生驚艷之感。

  凱魯這種武將,本就不是一個含蓄的人,也沒有掩飾情感的習慣,跟丹西他們都是直來直去,有啥說啥。看到卡琳爾,他的眼楮一下變直了,幾乎忘了回話。

  「呵,我們既然已經講和,又豈敢再為難卡琳爾小姐。」凱魯不舍地收回目光,朝篝火邊的人群望去︰「我在找一個叫密爾頓的小鬼。」

  「要勞動凱魯將軍的大駕,那個叫什麼密爾頓的小孩,可真不簡單呢!」

  盡管敵視猛虎軍團,不願意跟仇人多說什麼,可那個叫密爾頓的小孩子的來頭,也不免讓卡琳爾心中更加生疑,耐著性子想從凱魯嘴里套出點什麼。

  「不過就是一調皮搗蛋的小@錚  鞣蛉訟不端   團晌依窗閹  嗷厝!  

  「對不起,我根本沒見過什麼小孩子。」卡琳爾臉色一冷,擺手道︰「將軍請回吧!別打擾我們歇息。」

  凱魯說的是實話,可卡琳爾卻當成對方在故意敷衍──既然你不講真話,我卡琳爾也當然不會合作。

  「我們的偵察猛禽在昨天發現兩個小孩、兩個女人和九十五個男子結伙上路。你們這群人里,男人女人的數目都相符,走的也是同一條道。」凱魯目光一掃,神色漸漸變得嚴肅起來︰「卡琳爾小姐,你最好跟我講實話。」

  「你講實話,我才講實話。」

  「我講的就是實話。」

  「那我講的也是實話。」

  談話繞成了一個死結,凱魯的腦子也有些發暈。鼓嘴搖舌本就不是他的長項,沙場爭鋒才是神力王的拿手本領,凱魯話里開始習慣性地帶上威脅的口吻。

  「卡琳爾小姐,別逼我用強。」

  「你猛虎軍團用強慣了,現在還想到草原上撒野嗎?!」卡琳爾對猛虎軍團早就恨得牙癢癢,竟拔刀出鞘,指向凱魯︰「將軍願意的話,卡琳爾倒想討教一番!」

  凱魯心中也是惱火得緊,就欲拔出斧頭動手,以自己最擅長的方式解決問題。可丹西下過命令,上草原後,除了巫師聯盟,對其他各族的人絕不許擅動干戈。

  「好!好!好!我看你把小孩藏到何時!」

  念及此,凱魯也只能忍住怒火,勒轉馬頭離去。身後傳來胡狼人的噓聲和對這個「懦夫」的惡意嘲諷。

  凱魯何曾受過這等折辱,尤其是被一個女人羞弄!幸好同行的古斯和巴爾博將其拉住,避免了兩軍濺血殺。幾個人一合計,認定這伙胡狼人有鬼,甚至懷疑那個狡猾的密爾頓跟卡琳爾互相勾結,藏在某個帳篷或某輛馬車里了。

  於是乎,在胡狼人的宿營地附近又燃起了一群篝火,猛虎騎隊也傍著胡狼人歇宿,並派人偷偷監視對手。

  寒夜中,兩方警惕地對望,緊張敵意的氣氛在兩軍間?漫擴散。

  到了黎明,卡琳爾拔營出發,凱魯也跟隨啟程,兩方隔開幾十米的距離,各自小心地前進。所有戰斗人員悉數持刀拎弓,一有風吹草動就可能喋血雪原。

  幸好,兩方雖然非常仇視,卻誰也不敢輕易動手,誰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就這麼互相牽制著行了兩天路,到第二日傍晚,兩邊各自歇息,生火做飯。

  不知道是烤肉還是烤  包的香味擴散得太遠,胡狼戰士和猛虎騎兵的晚餐剛剛吃到一半的時候,寒風送來了戰馬的嘶鳴聲,遠處出現了一大片游動的火點,正朝這里撲過來。

  因敵友不明,兩堆篝火旁的戰士們全都拋下晚餐,躍上馬背,拔出戰刀,護住自己的宿營地。

  這片火點越來越近,卡琳爾一方發出歡呼聲,而凱魯等人卻臉色鐵青。

  竟然是西格爾親率五百胡狼騎兵趕到了這里!

  這倒並非西格爾會妙掐神算,而是拒絕了巫師聯盟的合兵南下建議後,為應對緊張的局勢,防止悲劇性變故的重新上演,胡狼人加強了對灰狼谷周圍的警戒,巡邏的範圍有很大擴展。今晚西格爾親領一支騎兵巡夜,看到遠處有兩大堆篝火,故趕來探察,孰料正好巧遇歸家的妹妹以及凱魯一行人。

  卡琳爾撲進哥哥的懷中,凱魯、古斯等人則手持武器,劍拔弩張地與胡狼人對峙僵持,緊張地看著正在遠處火光下傾訴別情的胡狼兄妹倆。

  「哈哈哈哈,」果然,西格爾大笑著打馬上前︰「想不到丹西領主這麼記掛舍妹的安全,竟然派凱魯將軍親自衛護。」

  「西格爾族長,有話就直說,別打什麼花腔!」凱魯冷聲吼道。

  在他身後,猛虎騎兵已經集結成一個銳利的三角陣,看情形準備隨時突圍逃走。

  「丹西領主把舍妹請到貴軍留了那麼久,我想,禮尚往來,請他的兄弟到灰狼谷做客一段時間,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要留住我,就怕你沒那本事!」凱魯毫不示弱地拔出戰斧,指向西格爾道。

  「猛虎軍團的人怎麼總是這麼大的火氣呢?」西格爾豪聲道︰「我們胡狼素來喜好和平,講究以德報怨,哪會做丹西和貝葉那等行徑,拿一個柔弱女子作擋箭牌。凱魯將軍既然不願來,我當然不會強迫。」

  「哥!」卡琳爾的聲音相當不滿。

  令凱魯有些驚異的是,西格爾不管妹妹的抱怨,一擺手,原來包圍這隊猛虎騎兵的胡狼戰士轉馬撤離。

  「那個密爾頓已經往鷹巢峽谷去了,還把我們的一個胡狼小孩也拐走同行,凱魯將軍看到,勿忘將其帶回。」言罷,西格爾帶著胡狼人眾飛馬離去。

  看著那片火點去遠,好半天,巴爾博才回過神來︰「怎麼辦?」

  「此去再往北不遠就是伊森的地盤了,形勢凶險,咱們不宜聲張,必須保持行動的隱秘。」凱魯呼口氣道︰「古斯兄弟,你挑五個功夫好的戰士隨我前去追人。巴爾博,你帶剩余弟兄回北風堡去。」

  猛虎騎兵分作兩路行動,而胡狼人卻是合兵一處返家。

  「哥,你太好心了,就這麼放走那些屠殺我族人的仇敵?!」卡琳爾埋怨道。

  「那個凱魯,倒是個實心疙瘩。」西格爾自言自語,答非所問。

  「哥,我問你話呢!」

  「小妹,殺了凱魯這百來人又如何?除了讓蒂奇斯生番們立刻前來報復外,對局勢能有多大影響?!」

  「那我們就把生番們殺光!」

  「要報仇,就要找正主兒!干掉了丹西,蒂奇斯人就會徹底崩潰!」

  「可蒂奇斯人現在成了丹西的擋箭屏藩了呀!」

  「會有人幫我們動手的。對了,讓我看看你的手臂。」西格爾冷聲道,隨即摟起卡琳爾的袖子,一眼看到玉臂上那顆鮮紅欲滴的守宮砂,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好,你還是完璧,好!」

  「哥!」卡琳爾到底是個未經風月的少女,臉上紅霞滿天,羞雲到了脖子根。

  「哈哈!走,咱們先回家去!」

  西格爾一揚鞭,率領胡狼戰士們朝灰狼谷疾馳而去。

  「這就是古拉爾河了嗎?」

  累斯頓河冬季不會結凍,密爾頓尚是第一次見到整條冰封的大河。

  他在古拉爾河面上又蹦又跺,可就像踩在平滑如鏡的大理石地板上一樣,除了把自己摔幾個仰八叉外,腳下安安穩穩,絲毫不受他的影響。

  「沒錯,就是這。」速帝信心十足︰「我去過鷹巢峽谷,不會帶錯路的。」

  密爾頓的那枚金幣沒有白費,得到了一個優秀的同齡向導兼玩伴,速帝的記性很好,走過一遍的路就不會再忘記。

  「你那把小劍到底有什麼神秘之處呢?」速帝的好奇心令他又忍不住相詢。



  「也沒什麼,就是一把普通的劍,」密爾頓咧嘴一笑︰「割破一個人的喉嚨卻沒有一點問題。」

  「那丹西為什麼要送這樣的劍給伊森?」

  「兩國邦交嘛!送東西給別人,還不是想結盟唄!」習慣了撒謊的密爾頓隨口就胡謅。

  「結盟,那他們想打誰呀?」速帝有些緊張起來。他雖然年紀不大,可到底是胡狼人,是夾在丹西和伊森兩方勢力中間的胡狼人。

  「當然是打其他各族的草原蠻子嘛!」

  「啊!原來這樣,我不帶你去了。」速帝賭氣地停下腳步。

  密爾頓的眼珠亂轉,心叫不妙,剛才只想著怎麼將謊話圓得滴水不漏,卻忘了這位同齡向導是一個胡狼小孩。

  「嘻,別這樣嘛!」密爾頓撓著腦袋道︰「你和我是這麼要好的朋友,對不對?其實呀!我心里也恨死了那個老妖,正在一門心思破壞掉這次外交活動呢!」

  「你還能有什麼辦法?除非你現在就回去。」速帝氣呼呼地撅著嘴道。

  「嘿嘿,怎麼說呢!我有個更好的法子。」密爾頓心道,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把自己真正想干的事情說出來得了︰「我準備在獻禮的時候行刺伊森!」

  「啊!」速帝張大了嘴巴。

  「你不樂意嗎?」

  「對呀!」速帝想了想,連拍小手道︰「你行刺伊森,魔鬼軍團和巫師聯盟肯定會翻臉!」

  「怎麼樣?」密爾頓得意地說道︰「你還給不給我帶路呢?」

  「嘿,我不僅要給你帶路,還要幫你的忙!」速帝的心被這個刺激的話題攪得興奮起來,話語里充滿了對行刺的渴望︰「你準備怎麼動手呢?」

  「我是這麼想的……」

  在寬闊的冰封河面上,密爾頓和速帝各舉一枝小火把,牽著馬邊走邊談。

  兩個小孩立變同仇敵愾,開始商量起行刺的步驟和細節來。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1:45
第二十三集 第十一章

  大雪不來則已,一來就接二連三地下個不停,偶爾歇息兩三日就又紛紛揚揚地來一場。

  厚厚的雪層掩埋了落葉,壓彎了枯枝,將一切籠罩在潔白女神的銀色羽翼之下。浩然的反光,趕得黑夜遁然逃亡,刺得月亮都在流淚。

  耳邊嗚嗚的氣流,是風兒悠然清越的鳴笛;腳下咯吱作響的積雪,是天庭贈與大地的絮被。馬蹄腳印被路淹沒了,而路又被白雪淹沒了……

  平安夜的鐘聲在巨木堡各座教堂的塔樓頂端敲響的時候,北征猛虎軍團的主力部隊,一路急行,終於抵達了首都。

  步兵和隨軍輜重在閃特境內坐船,經由累斯頓河南下抵達巨木堡的河濱碼頭。輕騎部隊和領主親兵、家眷、隨軍文臣則馭馬飛馳,穿越各條驛道返回。

  今晚是一個不夜天,全城各處彩燈高懸,鑼鼓喧天,市民和軍人都歡天喜地,  頌基督的聖樂,和著嘹亮的軍歌,在月夜下飄蕩四方。

  子弟兵得勝歸來的兩處地方,河濱碼頭和北城門,成為這口佔地數十平方公里的大沸鍋中,溫度最高、軍民聯歡最熱烈的焦點地帶。

  右相兼巨木堡臨時軍政首領席爾瓦,親自帶領主要文武官員在城門口接駕。巨木堡的軍樂隊、各大教堂的唱詩班,立於南北主街道的兩旁,奏起喜慶歡快的舞曲,吟唱優雅恬美的  歌。市民們擠在大道的兩旁,爬上臨街房子的陽台甚至是屋頂觀看領主班師回都的盛況。

  還有很多市民跑到了城頭上,從上面向底下的兵哥哥拋灑歡迎的  帶、彩片。

  五顏六色的彩色飄帶、繽紛絢麗的彩色紙片,在寒風中飄蕩,在將士和戰馬的頭上、身上傾灑,給皚皚的雪地再披一件花衣裳。

  丹西攜著夫人,抱著孩子,站在一輛敞篷彩車上,遙望離別經年的首都,耳聽兵民的歡呼,難以自持的淚水打濕了臉龐……

  巨木堡是丹西當年進軍大陸中腹,於群雄環伺中,虎口爭食搶下地盤,用盡手段,花費巨資修建的國都。對他而言,這座親手建起的城市,既是自己和國家的象徵,與自治領休戚同命,榮辱與共,又像自己的孩子,令他倍感親切,煢然思念。

  每一座城市都有自己的獨特性格,這種性格既是由城市的發展歷史積澱而成,更是由在該城生息的市民們所賦予,所造就。

  巨木堡是堅固的。可國內也有堅固不遜於它的雄城,比如黑城,就曾被異國大軍所攻陷。巨木堡的堅固並不完全在於城牆和城防設施等有形之物,更在於城內軍民萬眾一心,共  外侮。所謂眾志成城,兵民們以不屈的意志塑造起了一座可以抵  任何侵略的,永不陷落的精神之城!

  巨木堡是熱鬧繁華的。可國內也有熱鬧繁華的城市,比如大軍返程時經過的,擠滿了來自天涯海角的淘金客的固原堡。不像固原堡的熱鬧繁華那樣一夜爆滿,一夕驟富,帶有強烈的暴發戶色彩,巨木堡的繁榮是建立在周邊土壤肥沃,農牧業發達,地處水陸要沖,商路暢捷的基礎上的。

  這種地理位置,使得其繁榮底氣十足,而財富集中這里,對周邊各地也有很強的輻射和帶動作用,形成互相促進,可持續發展的良性循環。

  巨木堡是年輕而充滿活力的。可國內還有更年輕的城市,比如軍事重鎮北風堡。與北風堡那種糅合著草原的野性與邊關要塞特有的警惕不同,巨木堡的活力是建立在富足安全的基礎上,自由之民雲集中央郡,構成一片不可侮的民間武裝的海洋,拱衛在國都周圍。

  前來巨木堡的人,在強有力的政權和武裝保護下,無虞為安全擔心,而是沖著這里的無限商機,在遵守法紀基礎上從事農牧業生產,進行商貿活動。

  巨木堡不僅是猛虎自治領的政治中心、經濟中心,也是該國的一處文化中心。國內也有文化氣息濃厚的城市,比如第二首都曼尼亞。

  漫長的歷史中,曼尼亞一直作為閃特的首都,文化底蘊比之巨木堡更為深厚,是閃特文化的杰出代表。

  不過,從包容性上說,巨木堡的胸懷更為博大。年輕而沒有任何歷史包袱,使得這座城市可與任何文明相容,猛虎自治領也可以汲取眾家之長,薈萃大陸各地的文化成果,融合成一種欣欣向榮,充滿生機與活力,快樂而健康,自由而守法的獨特文化。而丹西等人更憑藉自身的努力和影響力,在這股文化的主流中注入了堅毅、進取的特質。

  於思緒萬千的感慨中,丹西攜妻抱子,在群臣眾將的簇擁下走向闊別很久的家。

  為酬謝將士們為國奮戰的英勇努力,為報答大家經年的辛勞疲憊,丹西宣恩示令,參加北伐征戰的猛虎軍團戰士放假一月,度冬修整。

  士兵們開進軍營後,卸下輜重,放下武器,脫去軍裝,也都興致勃勃地跑進了聯歡的民眾之間,就像糖溶於水一般,一個個,一群群地失去了蹤影……

  數十萬粒小糖塊兒溶於人民群眾的汪洋大海,令整個巨木堡,整個中央郡,都品?到衛國大戰獲得徹底勝利後的誘人香甜……

  呼蘭帝國沒有慶祝聖誕的習慣,國內也禁止進行這種邪教儀式,故而當旁邊的中央走廊都沉浸在歡愉之中時,摩雲關顯得相當冷清。

  柯庫里能的書房里,柯南有些不安地端坐著,等待著父親的訓示。

  自小到大,父親對自己的態度都比較嚴厲,各方面要求也非常嚴格,仕事軍務辦得再漂亮,他都可以挑出毛病與不足。

  「這次入京擔任軍部侍郎,我再也罩不住你了,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努力。記住,到了什罕布爾,把你那脾氣收斂收斂,保持超然地位,切勿卷入任何政治紛爭。」

  「嗯!孩兒知道。」

  「其實你不知道。為什麼要調你入京?就是要去充當人質。」柯庫里能的語氣有些生冷︰「圖克拉祖反對我的軍事計劃,塔特拉什卻從另一個方面作梗。他上奏陛下,柯門已然重兵在握,還要增兵,只怕另有圖謀,故而建議陛下親征,掌控軍隊一切,不至突生變端。瑟連陛下雖然英毅有為,但畢竟未履軍爭,雖然說是我輔弼佐決,到真正關鍵時刻,只怕一旦聖心有所動搖,就會給丹西以可乘之機。故而我才舉薦你入京就職,以寬皇室之心。」

  「哦,」柯南絲絲地吸口涼氣︰「塔特拉什怎麼總是與我柯門作對?故意要置國家於危境?」

  「那個愚蠢的鷹派頭子,肯定是受人蠱惑,遭人挑撥。這樣的人,名為愛國,實則禍國。」

  室內父子倆一時無言。

  半晌,柯南方才打破沉默。

  「這一陰招,想必是丹西所為。不過,我們也沒閑著,秘密外交使節已經前往走廊各國探詢虛實,  解各國的態度。卡拉曼則飛鴿傳信,說一直對我們懷有戒心的胡狼首領西格爾,在飽受丹西侵凌的情況下,也已經改變了過去的不合作態度。」

  「丹西雖然囂張狂妄,也確有點鬼蜮伎倆,可只要他膽敢踏出國門一步,就會陷入泥潭而不能自拔,徹底葬送自己的罪惡國度!說實在的,我就怕他當縮頭烏龜,待在匪窠里邊不挪窩。去攻打中央郡那賊窩,不僅師出無名,而且還頗為難啃。」柯南一激動,唇上的小髭就有些不自覺地抽動。

  「丹西的擴張本性使然,不可能不向外拓展,這倒沒有什麼可擔心的。」柯庫里能的神色轉為柔和,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這種柔和慈祥其實意味著殺機︰「不過,沙場勝負從來難說。萬一我出現什麼意外,你必須拋棄任何幻想,堅決站在圖克拉祖宰相一邊,立刻與丹西媾和。」

  「我看,丹西也未必就那麼厲害。縱觀幾次大戰,他不過是運氣奇好罷了。」

  里澤對丹西的重視,柯南本就不太服氣,此時父親也這麼說,他也有些忍不住表達出來。

  「你如果抱這種想法,今後難免會吃虧哪!」柯庫里能加重了語氣︰「丹西之所以令我重視,不在於他本人有多麼厲害,計謀有多麼巧妙,戰爭經驗有多麼豐富,而在於這個年輕人身上有一種可貴的創新精神。年輕而缺乏經驗是他的劣勢,但也未嘗不是其最大的資本,而這一點尤為可怕。」

  「猛虎自治領是一個新生的政權,從首領、核心骨干到基層人員都非常年輕,不必背任何的歷史包袱,也沒有任何東西能束縛其手腳,敢於嘗試任何新事物。安多里爾老賊和李維等人的輔佐,又在這把銳意進取的利刃上涂抹了幾層潤滑油,把一個天才的創意變成一項可實現的政策,一個縝密有序的方案。」

  「這幾年,我一直在默默地追蹤和觀察這個武裝集團的發展,有時候他們的舉動令我都感到非常的訝異和不解。於百戰之地立都建城,把中央郡變成水潑不進的盜匪叢生之地,對大荒原的狂熱開發,對新技術的大膽使用,對漢諾大草原的以攻為守戰略,在國內政治結構和軍事制度上的創新等,直令人目不暇接。他們敢於破除一切陳規舊律,敢於窗憛@碌鬧喂  鉸浴 尉  逯疲 矣諢叫殉了 諾拿竇淞α俊!  

  「就從咱們最熟悉的軍事角度說吧!戰爭中真正可怕的,不是那種百戰百勝者,而是磕磕絆絆,卻百折不撓,堅持到底的人;真正令人憂慮的,不是某位天才的統帥,而是一個行之有效的軍事制度。丹西在兵源徵募、組織架構、指揮體系、士官體系、戰前訓練、提擢拔、情報網路、文書檔案及經驗總結等各方面都進行了制度層面的革新。別看這些地方不怎麼起眼,對某次戰役的勝負沒什麼直接的影響,但若將其放到一個長期的軍事對抗格局中考察,它們的生命力就顯現出來了。表面上看,猛虎軍團與大陸其他各國的軍隊似乎相差無幾,但深究實質,其內核迥異,它實際上是一支擁有強大的士官階層,以全新方式組織起來的新式軍隊。」

  「不過,我看,」柯南忍不住又插嘴道︰「丹西雖然有開朝立業的新氣象,但無論政治還是軍事制度,猛虎自治領都尚未完全定型,其中也並非無懈可擊。」

  「你說的不錯,但任由他們這麼發展下去,卻著實可怕。」柯庫里能點頭道︰「我之所以反對宰相大人的觀點,正基於此。我們呼蘭與這個具有魔鬼般活力的猛虎自治領進行柔性的長期和平競爭,只怕沒有勝算,必須在它根深蒂固之前,想辦法將其扼殺在搖籃里。幸好,丹西野心極大,很容易就會膨脹到超出其能力限度的範圍,而這,就是我們出手的最佳時機!」

  柯氏父子雖受所處歷史時代的限制,不能作一個清晰的表述,只有一個模糊的感覺,但憑藉其睿智的慧心和敏銳的目光,還是觸及到了事物根源本質。

  以丹西為首的政治集團,作為一股新興力量,以軍事武力為後盾,以兼並戰爭為主要手段,力圖統一中央走廊,順應了中下層民眾和部分開明貴族的政治、經濟一體化要求。這個富有濃厚侵略擴張性質的武裝暴力集團,是一種外生變數,包括丹西在內的首腦人物都來自走廊外部,因而並無堅實的民族基礎,根基不深,但這也使得他們沒有任何歷史包袱,沒有不可逾越的鴻溝,敢於砸碎任何桎梏,大膽嘗試新技術、新制度、新事物,反而有可能實現歷史性的突破,結束中央走廊一直分裂割據的狀態,建造一個統一的多民族帝國。

  這個特殊的政治集團具有明確的戰略目標,而在一步步實現這個目標的時候,其態度很現實,手段很靈活,階段性目標富有彈性,不斷征戰、折衷、調整、適應,最終構築起一個以自耕農和市民為社會主體,一神論的政教分離的開明專制國家。而呼蘭帝國是一個泛神論的政教合一的東方式專制國家,其特點是信奉萬物有靈,皇帝既是世俗人間的統治者,也是信仰領域的精神代表,集政權和神權於一身,握權杖與神杖與一手,擁有不受制約的絕對權威。

  兩相比較,前者的自由度更大,民意基礎更堅實,活力也更大。

  後者擺脫不了周而復始的歷史循環,而前者卻孕育著許多向更高級文明形態變遷躍的進步因素,是更先進的國家政治形態的一種過渡方式。

  不過,呼蘭帝國是同類型國家的典範和集大成者,是絕對專制主義的一座最完善、最堅固的堡壘。在社會發展的歷史進程中,它並非到了完全腐朽墮落、不堪一擊的階段,相反,目前該國正處於意氣風發的盛年時期,還在依照慣性向前發展著。

  與此同時,以丹西為首的新興政治勢力,誠如柯南所言,仍處於蛻變萌芽階段,僅有雛形而尚未定型,擁有廣闊的前景但力量還較為弱小。

  柯庫里能已經敏感地覺察到了這種危機,他對於本國長期形成的國家形態和社會結構無能為力,卻能憑藉自身的特長,用武力來消除這種癌變細胞的侵襲威脅,延長呼蘭帝國的歷史壽命。

  他一直在耐心地等待著時機,等待著刺出致命一劍時刻的來臨。

  他不能行動得太早,只要呼蘭帝國的軍隊進入中央走廊,必然引起該地區民眾的強烈反彈,丹西和狄龍這等善於捕捉機遇的@錚 筒壞媒 衾既送粕匣鶘嬌詼  約鶴  沼   

  他也不能行動得太晚,如果等丹西羽翼豐滿,具有單獨挑戰呼蘭帝國的實力時,就可能轉化為一場徹底的消耗戰,而對方政治體制帶來的更高生產效率,不僅能夠彌補兩者在存量財富上的差距,而且拖的時間越長,對呼蘭帝國越為不利。

  就如他在戰場上耐心地等待著對方軍事行動的不完美「剎那」一樣,柯庫里能一直在等待著丹西擴張兼並的不完美剎那,即野心與實力脫節的時刻。那時,他將窗敹~ 靼愕牡妥頌  勻歡  壞賾咳脛醒胱呃齲  魎徒  暈一倜鸕納鈐    

  從一開始,猛虎自治領與呼蘭帝國的對抗就超越了個人恩怨和皇位糾紛,也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民族矛盾和宗教仇恨,而是新舊兩種政治理念的沖突。與常見歷史形態不同的是,這是一種尚不完善的新興勢力對陣一種正處於巔峰狀態的舊勢力,是一場提前到來的決戰。

  兩方的杰出代表,丹西和柯庫里能,率領兩方的武士集團開赴前線,以史無前例的激烈方式解決歧見,用數以噸計的血漿書寫各自的政治主張……

  這個冬季,衛國大戰剛剛結束,新一輪戰爭似乎還非常遙遠,但其實,在許多看不見的戰場上,角逐早已開始。

  呼蘭在不動聲色地進行各項戰爭準備的時候,猛虎自治領也沒有閑著,這從庫巴將沃原郡軍職交付烏姆,隨丹西返回巨木堡,出任參謀總部高級參議,專司東方事務就看得出來……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1:46
第二十三集 第十二章

  抵達巨木堡的第二天,丹西就召集絕密會議,商討今後發展戰略。

  為防止消息泄漏,除丹西外,僅有安多里爾、席爾瓦、貝葉、庫巴、李維、查理、威達、巴維爾和別亞九人參加。凱魯和昆達在外執行任務,故而無法與會。

  在會上,丹西聽的多,說的少。面對本國發展史上一個新階段,需要集思廣益,群策群力,擬定出一個具有可行性的短中期目標和前進方向。盡管丹西內心已有計較,但他卻願意先聽聽大家的意見,避免首領的一言堂。

  庫巴首先匯報了東方的動向。

  亞爾提親王的舊部已經成功策動塔特拉什向偽帝瑟連上書,建議他御駕親征。

  呼蘭國內的軍政機構里都布下了光復組織的眼線,一旦發生大規模軍事調動,可以迅速通知本國情報機構。當然,這些人都是一些中層將校,無法掌握絕密情報。想必柯庫里能也早在本軍內部進行滲透,比如由謝夫就很可能屬於呼蘭情報系統發展的成員。

  外交領域的進展很不理想。摩里王國對安德魯提出的夾攻呼蘭的結盟建議,開出了無法接受的天價,沒有誠意,反有騙錢的嫌疑。

  走廊大部分國家剛剛與自治領進行過交戰,如果發生向外擴張,各國政府不可能站在自己一方共抗呼蘭,反倒有可能與呼蘭聯合來對付本國。不過,中央走廊和呼蘭之間的和平才二十幾年,戰爭才是歷史的主旋律,仇恨呼蘭者大有人在。國家層面想不出辦法,將領和大臣方面卻還是有隙可鑽的,目前一些特使正對海亞爾大將武索等人進行說服工作。

  居心叵測的盟友比當面對壘的敵人要可怕得多,庫巴建議加大這方面的工作,因為猛虎軍團的一個優勢就在於,經歷上一次戰將輪換後,成建制投敵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了。

  而柯庫里能如果排斥走廊他國軍隊的加入,則會削弱對付猛虎軍團的力量,如果允許他們參戰,又要面對盟友臨陣倒戈這一難題。

  說到盟友,即將前往河源郡赴任的席爾瓦,在匯報完中央郡的交接工作後,就談起了自己今後開展工作的思路。

  他分析,狄龍是一個不可靠的盟友,但更是一個清醒估算得失的聰明人,預計他會窗鴢鴔    頻氖滌彌饕逋飩弧  

  我們與柯庫里能長期對壘,打個兩敗俱傷是他最樂於見到的,因為他可以乘機進行沒有後顧之憂的擴張。

  限於目前的實力,除非勝負已成定論,狄龍才會趁火打劫,參與對失敗者的利益瓜分行動,否則,他應該不會輕易出手。

  當我們處於劣勢,他可能會給予我們一些支援,但當我們處於優勢,他又肯定會拖我們的後腿。

  不理睬這場曠世血戰,自顧自地埋頭發展壯大,統一走廊西部後再一較雌雄,應該是狄龍最理想的局勢。一旦我們與柯庫里能接上火,他這個戰略也有很大的實現可能。

  對付狄龍,應該在震懾的前提下懷柔,在保持和平的前提下掣肘牽制。席爾瓦建議,從蛟龍軍團調派一支分遣鐵甲艦隊前往奔流河,徹底掌握水上優勢,斷絕對方進犯閃特本土的念頭。

  在河源郡留下一支萬人輕騎的快速反應部隊即可,那片夾縫中的飛地,是進攻的橋頭堡,但守卻很難守住,屯集重兵反有遭人突襲而傾師覆亡的危險。另外,與呼蘭、本國一樣,聖瓦爾尼和布里埃聯合王國內部也是問題成堆,哪個國家都非鐵板一塊,可以在這方面想點辦法。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安睡?」貝葉忽然建議道︰「把打擊矛頭首先對準狄龍,消除這塊心腹之患,如何?」

  狄龍上次的背信棄義,導致猛虎軍團內的閃特籍將領對聖瓦爾尼更加仇視,對其進行報復的想法也頗有市場。

  「狄龍在聖瓦爾尼和布里埃聲望日隆,貿然進攻,如果對方祭起蘑菇戰法,我軍就很可能重蹈聯軍在中央郡的覆轍,至少也要陷入長期戰爭的泥潭。」安多里爾說道︰「何況聖瓦爾尼雖然在國境西部,但柯庫里能也難說不會趁機來襲,同時招惹狄龍與柯庫里能,實屬不智。」

  安多里爾接下去發揮道︰「對付狄龍的聖瓦爾尼和布里埃,必須以壓倒性的武力優勢將其徹底消滅,要做到這點,首先必須增強本國實力,佔據更多的資源基地。」

  「除卻一些雞肋般的小國小城外,目前的接壤國中,糧食基地海亞爾、富饒平坦的塞爾、地利形勝的詹魯,最有吞並價值。不過要注意的是,這也很可能成為引來呼蘭和其他國家參戰的導火索。選定了哪國,就等於選定了未來的戰場,一定要慎重從事。」

  「從我們的角度看,不去硬啃摩雲關,將呼蘭帝國的主力誘出關外殲滅,更為理想。從柯庫里能的角度看,不在各軍建制完整的情況下進犯中央郡,從而陷入自由勇士環抱的汪洋大海,而將我國戰士誘出國境,在充滿敵意的他國的領土上決戰,一舉消滅我軍主力,也是他的最理想形勢。兩者的交集,境外作戰已成定局。」

  「不過,獵場是由獵人,而非豺狼決定。我方的主動進攻態勢,也令我們擁有選擇戰場的優先權。這點優勢,一定要妥善利用,要在各方面做好一切準備工作。」

  未計勝,先算敗。被選定作為本土防  總指揮官的李維,開始就大軍出征後的防  體系,以及萬一作戰失利後的救援發言。

  丹西除了開場白外就未再置一詞,一直靜靜地聆聽,默默地記錄。

  就在李維開口說話不久,負責會議保安工作的霍夫曼急匆匆地跑進會場,將一封密函遞給丹西。

  「對不起,請停一下,」丹西皺著眉頭讀完信函後,擺手打斷李維的話道︰「羅嘉斯外長來信了。」

  「哈哈哈,你們是魔王丹西派來的使者?!」看著眼前這兩個小孩子,兩個沃薩巡邏兵捧腹大笑,笑得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哈哈哈哈……」

  「這可不是接待信使的禮儀,」待他們笑夠了之後,密爾頓板起臉,拿腔拿調地說道︰「當心你們被軍法處置!」

  「喔!我好怕耶!」

  「小瘋子,趕快回媽媽懷里吃奶去吧!哈哈!」

  沃薩巡邏兵笑得更厲害了。

  密爾頓跟速帝對視一眼,兩個小孩的手都背到身後。

  「那好吧!你們不帶路,我們自己去!」

  「尊貴的使節,」一個沃薩兵望了望密爾頓胯下的火暴龍,臉上浮起不懷好意的笑容,伸手攔住小孩的去路︰「別著急呀!小的……」

  「嗖!嗖!」兩聲,密爾頓和速帝各持一把小手弩,扣動機括,箭枝準確地射在兩個沃薩兵的手臂上!

  「啊!」

  「好小子,看我打死……哎喲!」

  沃薩戰士惱怒地就要拔刀沖上來,孰料手臂一麻,身子一軟,全都跌落馬下。

  「吃下去!」密爾頓冷笑一聲︰「今天之內,你們的毒就暫時不會發作!」

  兩粒紅色的藥丸扔在他們面前。

  兩個沃薩人擄起袖子,看到手臂上一條粗粗的黑線正緩緩上溯!

  見此情景,他們哪敢怠慢,只好拈起藥丸,抓一把雪和著吞下去。

  藥丸果然見效,入腹不久,黑線就此停住,心中那股心的感覺也頓時煙消雲散。

  沃薩戰士忍不住又拔出刀來,但密爾頓和速帝已經裝好了第二枝弩箭,速帝還拔出了飛狼刀。

  「不要以為殺死我們就能得到解藥!」密爾頓拎出一個閃著詭異磷光的紙袋,用手一撕,紙袋立刻燃成一團烈焰︰「沒有我的獨門手法解囊撕袋,你們只有死路一條!」

  「乖乖地當馬t鴕郟 誶巴反  罰 攪擻蠶抗齲 頤親勻換岣  忝牆庖 彼俚弁  諾鞀巫歐衫塹叮 鎰薊  崦偷囊壞斷氯 吞  邦酢幣簧   歟  桓鑫秩  聳擲 穆淼墩凍閃澆兀  

  手弩、毒箭、寶刀,兩個沃薩人心里再不服氣,也知道今兒個踫到的不是普通孩子,端的是兩個小煞星。為保性命,他們不得不前倨後恭,老老實實地在前面給兩位小使者帶路。

  有這兩個沃薩巡邏兵在前邊開路引導,倒也省卻了小孩們許多麻煩。一路上遇到崗哨和其他巡邏兵的盤查詢問,自有兩個帶路的沃薩人對付和解釋,他倆只要端坐在戰馬上,擺出一副牛哄哄的使者派頭即可。

  當然,籠在袖子里的那把可射毒箭的手弩,指頭一直輕扣在機括上,對準著前面帶路的沃薩人的背心,那是令他們乖乖聽令的最佳辦法。

  「霞光島?那不是塞爾人的國土嗎?」獨眼龍巴維爾訝道︰「難道說塞爾人要與瓦爾芹海盜聯手入侵兩盟半島,彌補大戰失利的損失嗎?」

  「只怕沒這麼簡單,」紅發席爾瓦道︰「塞爾人在戰爭中受到重創,又要派大軍預防我軍侵入,怎麼有余力入侵兩盟半島?塞爾本身有陸路與半島相連,可以直接進兵,何必又把瓦爾芹海盜拉進來分一杯羹?何況,鯊魚島的異狀也無法解釋。」

  「席爾瓦說的不錯。來的估計不是老賭客,而是有新玩家介入。

  這麼多人看好中部大陸,今後這桌賭局只怕會越來越精彩。」丹西撂下筆,朝貝葉頷首道︰「貝葉先生,給我說說有關瓦爾芹海盜和西大陸各國海軍的情況吧!」

  貝葉翻開他那個黑色的大記錄本,開始把這些日子收集到的相關情報向在座者講述起來。

  「西大陸的海上力量,除了瘟疫般到處傳染的瓦爾芹海盜外,各國海軍也相當厲害。在西教會各國中,布魯斯王國的海軍顯然鶴立雞群,稱雄一方,無人能夠搖撼其霸主地位。班達拉和法亞爾也有相當強勁的海上實力,但因數次敗於布魯斯,因而只能屈居第二集團。澤西半島的教皇親轄領地,以及哥蘭、尼爾斯等大型商業城市,也有相當規模的海軍艦隊。西教會各國中,奧爾斯王國和羅曼帝國是典型的陸地強國,只有一支不大的海軍艦隊。東教會國家里,科奴達和奧海穆的海軍實力也很強,與西教會的第二集團水平相當。捷頓和拉舍爾則與羅曼帝國相似,陸軍強大而水軍較弱。」

  「綜合而言,布魯斯王國相較於其他各國,具有壓倒性的海上優勢,無論是東西教會間的聖戰,還是西教會內部爭霸,他們幾乎是每戰必勝,無人能及。之所以布魯斯如此厲害,在於該國屬於島國,四面臨海,水上貿易發達,商船眾多,高素質的水手數量龐大。西大陸流傳著一句話,把一個剛生下來的布魯斯嬰兒扔進水里,他就能自己游過海峽。」

  「該國的造船技術也達到了很高的水平。與蛟龍軍團鋼筋鐵骨,裝甲堅韌,瓦爾芹海盜擅長速度,登陸靈活,遠東水師憑藉水密艙技術,抗沉性極佳不同,該國重點改善船只的風帆動力系統和運載量,提高遠洋航行能力。這一點,尤其值得我們重視和借鑒,海上航行,除非動力系統發生革命性變化,主要倚賴風力而非人力,足夠的載貨量也是遠洋運輸不至虧本的保證。」

  「嗯!載貨量大,運兵量自然也大。」查理點頭道︰「難道說是來自遙遠西部的布魯斯人?」

  「應該不是。布魯斯海軍無敵,弓兵很強,但步騎等陸軍一般,國土面積和人口資源都不算大,加上西大陸其他各國海軍掣肘,不至敢傾舉國之兵來侵佔這片遙遠的海外飛地。」貝葉搖頭道︰「何況考夫利和威塞克對布魯斯仇怨很深,不可能當他們的前鋒。」

  貝葉接著往下介紹。

  據傳,布魯斯人經過長期努力,大概於十來年前,發明了一種新式的帆船戰艦──三桅帆船。這種船改變了過去的一桅一帆或兩桅兩帆的構造,而使用前桅、主桅和後桅的風帆系統。前桅是一塊大型的橫帆,主桅也是大型橫帆,不過在上面加一塊較小的中帆,後桅是三角帆。此外,還有一塊頗大的撐帆裝在船首斜桁下面。這種風帆系統設計非常巧妙,通過一系列風帆的降張收操作,任何六十五度角以內的風都能加以利用,推進船只在海上順利行駛。

  這種船的體積也非常大,載運量超過千噸,可以貯藏大量貨物和生活必需品,因此能在海上連續航行很長時間,可以說凡是有水的地方,凡是人類想像得到的地方,這種帆船都能去。

  「這種戰船我也聽說過,在船頭船尾有兩座很高的船頭堡和船尾堡,可以進行火力夾攻,樣子也非常雄偉。」查理又忍不住插話道︰「這種船,集戰斗、貿易和探險於一體,就像一座移動的城堡,海面是護城河,甲板是戰場,主要戰法是接舷肉搏。不過,他們的靈活性就要差一些,如果裝備威力強大的遠端武器,那簡直……」

  「好了,查理,技術性的問題,我們會後去找尤勒先生討論,」

  丹西打斷查理的話︰「先聽貝葉先生說完。」

  貝葉朝查理笑笑,繼續向大家宣述有關的情報。

  布魯斯女王將三桅帆船的制造技術和結構圖紙作為國家機密嚴加保守,目前僅在其遠航艦隊──愛德華艦隊上使用。別看布魯斯的護國主力仍是約翰艦隊,但新興的愛德華艦隊正日益壯大,在逐漸取代約翰艦隊的位置。愛德華艦隊受到王室的更大青睞,在於它通過遠洋貿易獲得了巨額利潤,經常運回整船的珍珠、寶石、象牙、黑奴等,故而又被稱為「珍寶艦隊」。

  據一些小道消息,愛德華艦隊之所以如此發財,是因為他們倚靠其帆船的遠航能力,發現了傳聞中的黑大陸,壟斷了這條遠洋貿易路線。

  「真的存在黑大陸?!」

  「難道他們能夠穿越魔鬼海域嗎?!」

  這一下子,不止是查理,很多與會者也都禁不住嚷出聲來。

  黑大陸據說是魔鬼海域南邊的一片大陸,因黑人很多而得名。

  (航海家喜歡用人種膚色給新發現的大陸命名,包括後來地理大發現時期找到的紅毛大陸也是如此。)相關的另一則傳聞是,聖火國的那些異教徒早年就是從黑大陸遷徙過來的,他們又將其尊稱為「神聖大陸」,因為聖火教總壇就設在那里。

  不過,很少有人說得清黑大陸的具體方位,更無人能夠提供那片大陸的詳情。魔鬼海域的橫阻,使得這里與黑大陸成為兩片隔絕的世界,相互之間沒有經濟貿易、文化交流,更談不上外交來往和軍事沖突了。沒人征服得了魔鬼海域,也就不可能抵達黑大陸。一些聲稱到達過黑大陸的人,最後總是被證實為懷有特殊目的的謊言。這與拍賣藏寶圖等行為一樣,成為詐取錢財的經典騙局,很少有人會相信。

  至於真正的黑大陸是否存在,處於什麼方位,有什麼樣的風土人情,全都是難解的謎題,只有猜想,沒有答案……

  「三桅帆船戰艦的發明,使得經年累月不著陸的遠洋航行成為可能,故而布魯斯人避開魔鬼海域一直繞著走,發現黑大陸倒是可能的。」

  貝葉聳肩道︰「我們的情報也只搜集到了這麼多。至於布魯斯艦隊、瓦爾芹海盜、神秘的黑大陸、聖火教徒,這些東西怎麼會跟兩盟半島及其附近海域聯系到一塊,內里詳情如何,我們就一概不知了。」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1:47
第二十四集 第一章

  「中央走廊各國現在算是互相牽制住了,誰也不敢輕易動彈。我國擊敗了入侵的塞爾、詹魯,令這兩個走廊大國無力介入兩盟之爭。而受他們的阻隔,我們也不可能出兵前去干涉半島。」安多里爾晃動著酒杯道︰「兩盟互相開戰,在周圍的海域又出現了一伙非常奇怪的瓦爾芹海盜。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混在一起,我看事情絕不簡單,兩盟半島估計是要出大事。」

  「我國現在被周邊國家束縛住了手腳,遠方又被柯庫里能遙遙鎖定我們,哪還有余暇顧及兩盟半島。」席爾瓦說道︰「我看,應該馬上告訴昆達將軍,命其前往霞光島解救羅嘉斯次長。另外,也要知會一下匯利錢莊的西蒙,注意風險。」

  「現在確實沒有足夠的證據,說明所有出現的一切到底意味著什麼。我們與兩盟半島並不接壤,陸軍也好,水師也好,都無力飛越國境作戰。所以還是先求自保,靜觀其變的好。」貝葉也點頭同意左右二相的看法。

  「假如這真是一個大陰謀的話,對我們未免不是一個好機會。」丹西沉吟道︰「對了,貝葉,跟東教會費文陛下交涉得如何了?」

  「康坦諾夫主教回話,陛下只願意授予您聖堂衛士的尊餃,而不是護教聖徒的稱號。」

  「那豈不是比狄龍要低?」席爾瓦皺眉道。

  「是的。不過教皇陛下堅持說,只有跟異教徒作戰有功者才能獲得聖徒稱號。」

  「費文肯定是因為我們先斬後奏,自行任命了三大牧區主教,因而故意刁難。」安多里爾道︰「不過咱們最好不要跟他鬧得太僵,今後這王位的合法性,尚需要他的祝福,以罩上一層神聖的光環。」

  「嗯!」丹西撇撇嘴︰「席爾瓦,那個聖火國的密使還在吧?」

  「他一直在等待傳見呢!」

  「找個時間帶他來見我。」

  丹西以自由傳教為誘餌令聖火國出兵,拖住了尤達和捷斯蘭兩國的兵力,減輕了中央郡戰場的壓力。如今戰爭塵埃落定,聖火國自然要索取相應的利益。

  本來在宗教信仰領域丹西還算是比較豁達的,不過,意欲統一中央走廊的猛虎自治領,將來需要利用走廊內民眾的基督教狂熱情緒來激發民心,以尋找反對呼蘭異教徒武裝干涉走廊局勢的同盟者,在這樣的局勢下,丹西已不可能兌現談好的條件。

  席爾瓦在巨木堡代理政務時,聖火國的密使就已經來了,要求對方履行承諾。紅發右相以事關重大,自己並不知情,丹西征伐草原未歸,當事人羅嘉斯也不在首都為由搪塞敷衍。聖火國全權特使,七大主祭之一的查瑪卻非常有耐心,在巨木堡一等數月,堅持要與丹西會面才甘心。

  早有賴帳企圖的丹西,本來不想與查瑪見面,可如今形勢又有一些變化,令他覺得有會面的必要了。

  這邊廂的正式外交晤談尚未開始,密爾頓和速帝兩個假冒信使卻已經抵達了鷹巢峽谷。

  出面接待他們的是一個身穿紅色袍子的巫師,他顯然也不相信,丹西會派這樣兩個六七歲的小孩出任使者!

  不過,密爾頓早有準備。他從懷里取出外交牒文和一枝黃金打造的箭頭遞過去後,紅袍巫師的眼中驀地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兩位貴使,小人位卑職低,此事須得向上稟報,」紅袍巫師的態度立刻變得非常謙恭,跟剛才兩眼望天的倨傲神色比起來,完全就像換了一個人︰「貴使請移尊步,到帳內稍歇。荒外野人,不知禮儀,招待不周之處,還望貴使勿怪。」

  紅袍巫師親自引領兩位小「貴使」前往一座大氈帳歇息。

  速帝看著眼前的戲劇性變化,一頭的霧水,但只能跟著密爾頓往那座接待貴賓的氈帳走去。

  密爾頓得意極了,學著話劇里看到的那些當官的模樣,腆著小肚子,踱著方步,架子端得十足。速帝一看,以為這是使者的禮節之一,也跟著學。

  兩個屁大的小孩,以這種古怪的方式擺譜,不但不威風,反而顯得非常滑稽。

  一路上,那些胡狼牧民見此怪異情狀,都有些忍俊不禁。可當他們看到,那個平素牛哄哄的紅袍巫師竟然像一個小廝般點頭哈腰,對兩個小孩恭謹有加,不敢有絲毫怠慢,又都把笑聲硬生生吞下肚去。

  那兩個被逼引路的沃薩蠻兵,這才緩過神來,這兩個孩子敢情真是身分很高的外交使節!

  可性命要緊,他倆也快步跟上去︰「哦,尊貴的大人,我們的……」

  「你們的毒早就解了。」密爾頓「大人」隨手一揮,正眼都不瞧他們一眼。

  兩人摟起袖子,可不,手臂上的黑線早就無影無蹤了。

  「嘻嘻,兩個憨愣羔子。」速帝「大人」回頭扮個鬼臉,暴露了外交特使的真面目。

  要說密爾頓剛才交出的兩樣信物,猛虎自治領的外交牒文當然是西貝貨,是他自己偽造的。密爾頓長期在自由軍團統帥部擔任文書,也替巴維爾寫過外交通告、勸降書等,知道其文體結構和形式要件,內容倒也像模像樣。再蓋上個假鈐印,跑到草原上倒也能夠糊弄一番。

  不過,那枝金箭可大有來頭,是從蒂奇斯族長──摩瓦小朋友手里拿來的真貨而非贗品。

  草原各族內部調度兵馬、傳遞軍令,各族之間結盟締約、外交來往,都有一套信物體系,以標識使者的身分。手持金箭者,那都是各族首領的全權特使,權限極大,地位也非常尊崇。像那個接待他們的紅袍巫師這種小吏,即使見到兩個小孩,也只能把疑慮藏在心里,根本不敢有任何怠慢。

  密爾頓和速帝進了帳篷。那個接待的巫師告退出去,負責招待貴賓的侍者使女接手兩個小孩,在旁邊小心伺候。

  兩個小孩坐在狐皮椅子上,一邊烤火,一邊吃奶酪點心,一邊小聲地交談。

  「把這個吃下去。」密爾頓在速帝的手心放上一顆綠色的藥丸。

  速帝感到,這藥丸子苦中帶股腥味,非常難吃,可看看密爾頓的臉色,也只得和著奶酒把藥吞下肚去。

  坐下玩鬧了一會後,那個紅袍巫師陪著一個身材高大,鳩蠻貴族模樣的人掀簾走入帳內。

  「在下則瑞,累尊使久候,還望海涵。」看著面前的兩個小孩,則瑞也是一肚子疑問。可那枝表明身分的金箭確系真品,花紋暗記也核對無誤,無論多麼古怪,必要的禮儀則瑞還是得做足。

  「則瑞將軍不必客氣,」密爾頓站起來像模像樣地還禮︰「小使密爾頓,欲覲見伊森先生,請將軍代為安排。」

  「伊森先生正在會客,尊使有事,跟我商議亦可。」

  前幾天,戈列塔和赤拉維被丹西釋放歸來,可一到鷹巢峽谷基地就被伊森藉口咨詢敵情軟禁起來,這些日子,老妖一直在對他倆進行審訊。

  除此之外,則瑞也想打聽點資訊,了解一下丹西派來的這兩個小使節到底有什麼要緊事,是否要搞什麼幕後交易。

  隨著伊森在沃薩、鳩蠻兩族建立巫師體系,向各家族、部落滲透勢力,並進而發展到明目張膽地剝奪武士階層的權力,則瑞也越來越感到自己正在被老妖架空。很多軍政要務、機密事宜,老妖不再找他商量,而是直接給他的那群紅袍弟子們下令。若不是伊森還需要他來訓練禿鷲,估計則瑞也跟赤拉維等人一樣的下場了。

  「不是我不相信將軍,而是丹西領主和摩瓦族長吩咐,一定要跟伊森先生單獨面談。訓令在先,還請將軍包涵則個。」

  密爾頓一副老氣橫秋,煞有介事的樣兒,則瑞無法,瞟一眼身旁的紅袍巫師,點頭離去。

  丹西主持的會議討論了很久時間方才散會,不過,敲定的事項卻並不多,大多數問題都是議而不決。

  猛虎自治領自起兵立業開始,就是不停的浴血爭戰,而今方算站穩了腳跟,有了一段喘息休養的時間。可是,如欲進一步發展壯大,方方面面的問題就接踵而來,走廊內外各個國家、各方勢力的牽制和掣肘也越來越多。如何平衡內部利益,增強凝聚力,提升實力,挖掘潛力;如何處理好詭異復雜的國際關系,拉攏最有價值的盟友,最大限度地孤立敵人,提防任何存不測之心的小人,都絕非旦夕可以敲定的。

  新政權就像一艘剛剛經過驚濤駭浪洗禮的船,看似平靜的海面上,依然存在著暗礁潛流等無數不可知的危險,稍有不慎就是災難性的後果。選擇哪條航線,經過哪片海域,更需要有全局性的戰略眼光,靜下心來細細斟酌。

  謀臣戰將,都只是建言者而非決策者,主意還得自己拿,後果也得自己承擔,這艘船的掌舵艄公,只能是丹西本人。在基礎逐漸夯實,基業已經奠定的情況,更需要謹慎從事,寧可迂緩無功,不能孟浪致敗,以免前功盡棄,半途而廢。

  丹西在會議結束前,引用了一句曾一統西大陸數世紀之久的澤西帝國鼎盛時期的名言,向與會心腹表明心跡︰「沒有誰在準備戰爭時,能夠像澤西人那樣小心謹慎,也沒有誰在進行戰爭時,能夠像澤西人那樣英勇無懼。」

  情況也確實如此,丹西提一旅之師起家立業,轉戰四方,建城立都,吞並閃特,艱辛衛國,最終堅持著挺住了打擊,鞏固一塊不小的地盤,擁有了一支逐鹿爭霸的雄師。不過,這也為他招來了更多的嫉恨和更大的阻力。

  以前是大半個中央走廊聯合游牧蠻族同時發難,而如果繼續擴張,則很可能遭致走廊東邊的巨無霸呼蘭帝國的無情狙擊,引來戰神柯庫里能的全力介入。拋開個人恩怨不談,這位對手無論在可調用資源、軍事實力、人生經歷、戰爭經驗、名聲威望等各方面都要強於自己。如此局勢、如此敵人,丹西怎敢草率成論,倉促定奪?

  兩盟半島及其相關問題,很多情報資料都帶有傳聞性質,內里詳情無從得知,幕後黑手雲山霧罩,詭異難測。建立在這種資訊基礎上的,只能是揣度而非推斷,可以觀察應變卻不可據此確立行事方針。再之,大敵柯庫里能擋前,丹西亦無余力趁機干涉。變幻的風雲中是否存在著動手的良機,有賴於上帝的恩賜,而不可把希望完全寄  在這種渺茫的臆測上頭。

  散會之後,丹西把巴維爾留下來,給他講了另一個澤西帝國的舊事軼聞。

  該國某名將率軍與一支龐大的敵軍作戰,力量對比令士兵們心生恐懼,他遵從眾意堅守不戰,卻讓操持訓練和工事修築的勞苦達到最大程度,以至於大家主動要求上前線作戰,並最終取得了勝利。

  安逸令人委靡頹喪,大運動量的訓練帶來健康和堅毅。澤西帝國長盛不衰的秘訣在於整個民族的勤奮本性,將力量和耐勞當作一種美德崇尚。有這樣一批公民的存在,使得該國兵源素質遠勝他國,即便在最惡劣的環境下作戰,因過勞和疾疫造成的非戰斗減員遠少於其他國家的士兵,就是遇上了天才的敵方統帥漢斯,一次又一次地覆師亡旅,他們依然能夠以最快的速度征集到足夠而符合要求的兵員繼續作戰。

  戰損補充能力,後備兵員的素質和意志力,往往比現有的軍事實力更加重要!

  巴維爾當然知道丹西的心事,他表示,中央郡的自由之民將以行動證明自己是全大陸最好的後備兵員,這個冬季,他會抓緊訓練,並邀請丹西親自指導。

  丹西愉快地接受了邀請,同意親自審定訓練計劃和日程安排,主持某些項目的示範演習,並在資金方面給予全力支援。

  獨眼龍走後,瘦猴貝葉卻還磨蹭著不肯離去。

  見四下無人,他才附在丹西耳邊提出了另一個驚人的建議。

  貝葉照葫蘆畫瓢,同樣是從澤西帝國談起。

  強大至不可一世的澤西帝國毀於何者?黑瘟疫也。

  曾獻馬瘟之計,以生化武器戰勝蠻族的貝葉,將舊議潤色加工後再度提出。厄爾布當年的黑瘟疫病苗雖然毀棄,但也許可以問問他,能否再行收集,留待萬一無路可走時,作為與呼蘭帝國生死一搏的武器呢?

  這項提議,即便丹西也有些心驚肉跳。

  黑瘟疫可不同於馬瘟,危害人命兼且無法控制,打擊敵國肯定避免不了擴散到本國,不分兵民一概消滅。如今大陸各地的交通比之當年便捷許多,交流頻繁許多,一旦傳播開來,無異於讓世上無數人陪同殉葬,讓敵、我、友共同毀滅,讓多少個世紀積累的文明成果亡於一夕!

  「此議駁回,休得再提!」

  丹西知道,一旦自己不置可否,甚至口風偏軟,貝葉都可能當作默許而自行其是。

  看著貝葉怏怏而退的瘦削背影,丹西心中驟起波瀾。

  丹西是一個現實的功利主義者,並非迂腐的道學家,不過,他也有自己的原則底線,那就是做文明的促進者、保護者,而不是一個毀滅世界的瘋子。

  面對一個空無人煙的蠻荒世界稱孤道寡,與禽獸何異,又有什麼意義?!

  在自己的部屬里,確實有貝葉這等人物,包括席爾瓦也有點這樣的味道,他們極有才干但也極端的自我中心,積極作用和消極作用同樣巨大。

  在現在的局勢下,當然必須用人不疑,充分發揮他們的才華,芟除群雄,打敗強大的敵人,達成自己的戰略目標。丹西和安多里爾等人自身的能力和目前這個有效的激勵約束機制,也能夠控制得住他們。但以後的歲月,就不一定了。

  縱觀歷史,王朝霸業是否長久,往往取決於第二、三代領導者。開國之君可以說個個都非無能之輩,極少會出變故。而二、三代領導人生於承平年代,歷練不足,此時君位的基礎並不牢固,合法性未獲公認,一旦出現問題,那就會變成一個短命王朝,為人所替或者分裂割據。安多里爾等人已經年邁,自己又與他們同齡,如果到下一輩王位繼承人時,他們做了顧命輔政的權臣……

  「喂!你是真的廢寢忘食,還是嫌我的手藝差,連飯都不吃了?!」

  丹西正自浮想聯翩,替孩子們長遠算計的時候,美芙洛娃抱著丹虎、丹豹走進了機要會議室。

  「遵娘娘懿旨,馬上吃飯!」丹西伸手接過兩個小家伙,順便看看懷表︰「飯後還得跟一個異教徒絮叨絮叨。」

  「謝領主大人賞臉,聖誕節放下架子,百忙之中還要抽空回家聚餐哩!」

  夫妻倆笑著斗嘴,走出了市政廳。

  城內各條大道小巷的積雪早已被市民們打掃干淨,只是屋頂依然帶著一個白帽子,道旁的樹木掛著瓊枝玉葉,一眼望去,賞心悅目,吸口冷氣,神清氣爽。

  一家人沒有乘坐馬車,而是步行回家。丹西將丹虎、丹豹放到肩上,伴著老婆邊走邊看街景。

  雖則天氣嚴寒,但在大戰後的和平時期,商路恢復,又適逢節日,巨木堡的主街道上依然有很多歡慶聖誕的市民在穿梭來往。出自花商錫特里雅趣花店的聖誕樹、寒冬臘梅、假花盆栽等把馬道和步行便道隔離開來,街道旁的梧桐、白楊等大樹上還掛著五顏六色的彩燈,將整個城市裝點出一派喜慶繁華的氣氛。

  女人對於逛街向來是百看不厭的,這是她們的生命中極為寶貴的一部分,是一件必須也樂意履行的日常工作。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女人就能估摸出今年服裝的流行色;賞玩幾排攤販擺陳的貨物,就能了解時下最新發式和最炫的鑌釵首飾。

  一般而言,流行是遵照從宮廷到貴婦再到民間這種自上而下的線路,一層模仿一層,最終從一個小圈子里普及到整個城市、國家。而當某種東西風靡全國的時候,為了突顯自己的地位,把自己與普通老百姓區分開來,上流社會又開始做出改變,如此循環往復,構築起豐富多彩、變幻萬千的市井生活。

  不過,巨木堡又有所不同。丹西常年在外征戰,很少搞什麼慶典活動。這里是東西南北,全大陸各地文化踫撞的交點、薈萃的舞台,來自各地商人和過客,在帶來商機和財富的同時,也帶來各地的服飾、發式、語言、首飾、小商品、音樂、詩歌等。故而其流行方式是自下而上的爆炸式擴張,而且變化速度很快,不多時風向就可能完全改變了。

  兩盟半島的浮靡、呼蘭帝國的神秘、漢諾大草原的野性、東教會欽斯尼亞的莊重、閃特的剛健、塞爾的雄壯、詹魯的靈動、中央郡本地的質樸清新等等,各路文化都在這里競爭主導權,拼搶主流地位。這種競爭形勢,再加上任何時代民眾天生的喜新厭舊心理,誰也不能長久地佔據上風,使得巨木堡像一個萬花筒一樣,過不了多久就呈現出一種完全不同的風格面貌。

  這里是女人和商人的戰場。今天的時髦女郎,如果不緊跟潮流,也許明天就會變成一顆馬鈴薯。這里商機無限,可要是手腳慢了或者預測出現偏差,暢銷貨立馬滯銷,商品全砸手里,只有等下一輪流行循環到來時才有解套的機會。

  美芙洛娃徜徉於人潮貨海,樂在其中的時候,丹西一邊肩膀扛一個小家伙,中間擠著一顆被權術政治和戰爭陰謀搞得昏沉沉的腦袋,在盡力想通過這段回家散步行程舒緩一下心情。

  「小心點!別把孩子摔著了!」

  雖則丹虎丹豹非常高興,盡管丹西武功很高,可看到孩子們在丹西肩膀上搖搖晃晃的樣子,美芙洛娃仍不免有些緊張。

  老婆這一提醒,反倒激起了丹西童心。他蹦蹦跳跳地往前小跑著走路,樂得丹虎丹豹興奮不已,亂舞亂叫。

  「瘋子!三個瘋子!」

  美芙洛娃無心再逛街,只好加快腳步追在身後。

  霍夫曼帶著一群衛兵很知趣地跟在十幾米外,既不打擾丹西的興致,又小心地看護丹西一家,謹慎地盯視四方,預防可能存在的危險因素。

  一路走,花了半個多小時光景,家已在眼前。

  一直等著開飯的摩瓦和瓦萊娜,正縮頭縮腦地立在在門邊向外張望……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1 21:47
第二十四集 第二章

  摩瓦在巨木堡接受教育期間,就住在丹西的家里。對這樣一位身分特殊的寄宿生,丹西亦是優待有加,親自出任其教父,把他當作自家的小孩照料。

  看到丹西進門,摩瓦和瓦萊娜都搶著來抱丹虎、丹豹。

  小孩就是這樣,喜歡逗更小的孩子玩,因為這樣令他們生出自己已經是個大人的優越感。

  不一會兒,亦師亦父的安多里爾也趕來赴宴。

  老人、青年、兒童,雖然沒有血緣關系,卻是三代同堂,像一個大家庭那樣溫暖。

  席間,美芙洛娃要照顧好四個唧喳嬉鬧的孩子。有了他們的存在,平素安靜清閑的領主府平添了許多生機和活力。丹西則負責給安多里爾勸酒,酒鬼老頭當然也開懷暢飲。

  酒確實是一種神奇的飲料,東方人更喜品茶,西方人更愛喝奶,但除了聖火教徒外,似乎沒有哪個民族不嗜酒。

  酒可以舒緩緊張,是一種比較普遍也比較讓人樂於采用的釋放渠道,有社會學家甚至將人的均飲酒量當作反映一個民族焦慮程度的衡量指標。

  丹西曾以酒抗御寒疾,安多里爾一直借酒消愁,都是在酒缸里泡過的主,對這種神奇飲料均不陌生。

  如今新政權剛剛度過難關又面臨牽一發則動全身的重大戰略選擇,一著不慎就會滿盤皆輸,故而兩人表面上鎮定自若,內心里實則舉棋不定,焦慮難安,此刻藉著慶祝節日的由頭,自然是大喝猛喝。

  他們一會兒贊美上帝,一會兒敬奉耶穌,聖母、天使、聖靈、聖徒等更是挨個兒數著敬,把一個接一個滿滿的酒壇子傾空倒盡,喝得紅光滿面,舌頭打結,以至於到最後,美芙洛娃不得不以女主人的身分出面進行總量控制……

  ※※※

  「猛虎自治領及蒂奇斯族派來的全權特使?!」伊森俯下身子,一副無法置信的樣子。

  他那張焦黃的長臉,配上一對妖異的黑眸,令密爾頓和速帝都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不,不錯,我,我們正是。」密爾頓硬起頭皮答道。盡管他費勁地抑制住緊張情緒,可還是達不到想要裝出來的老氣橫秋效果,恢復成稚氣的童音。

  小孩們緊張倒情有可原,伊森心中更是暗自驚異︰別看這兩個孩子年紀不大,卻頗有些不可小視!

  老妖剛才這一瞥可不簡單,足以攝魂窺心,等閑的成人也難免意志崩潰,盡吐真言。除非是有一定內功基礎的練家子,或者是意志非常堅定者,才抵擋得住。

  伊森一眼看出這兩個小孩不會武功,顯然屬於後者。兩個娃兒雖仍不免驚慌,卻很快穩住了思緒,沒有出現什麼丑態,可見其天賦異稟,對自己的意志有很強的控制力。

  伊森聽了則瑞的匯報後,原本也有些不信,純是好奇心使然,加上密爾頓的金箭,以前和速帝有一面之緣,擔心胡狼與猛虎自治領不計前嫌,聯合起來對付自己,才同意跟這兩個娃兒一見。此刻見他們靠天生資質就抵住了魔目的侵襲,老妖心里也不覺有些重視起來︰人說丹西注重對人才的培養,難道說他真的如此,連這麼小的孩子就被派出來歷練?

  「丹西領主有何吩咐哪?」伊森見此招無用,收回目光,淡然問道。

  「事關機密,請屏退左右。」

  「哦,」伊森滿不在乎地揮手,讓那群紅袍弟子和則瑞一同離帳︰「你們下去吧!」

  老妖武功淵深似海,當然不怕這兩個六七歲的娃子搞什麼鬼。

  看看帳內只剩伊森、速帝和自己三人,密爾頓方才開口。

  「丹西領主和摩瓦族長請大師送還摩盧先生的遺體,同時也希望與貴方簽署和平條約。」

  「是嗎?條件呢?」

  「奉送寶劍一柄。」

  「這根破銅爛鐵?!」伊森接過匕首長的小劍,也有些哭笑不得。

  「大師萬勿小視此劍,它看似凡鐵,實則大有來頭,價值連城。」說辭早已經想好,在肚子里翻來覆去地念叨了很多遍,故而密爾頓也能脫口而出,舌頭都不打一下結兒。

  「怎麼個大有來頭法呢?」

  「此劍稱為蝕劍,轉個角度,可以看到劍身上隱含暗紋……」

  「劍身含攝光暗紋的多了,村夫都能造。」伊森對著光轉動小劍道。

  「閣下請讓我說完。除了攝光暗紋之外,其劍柄上還瓖有一顆寶石。」

  「祖母綠,值不了幾個錢。」

  「祖母綠?大師的眼神還需要練練才行哪!」被連續戳穿,密爾頓卻似乎胸有成竹,對答流暢,面不改色︰「您把那顆寶石放到火上烤一下就知道了。此劍名為蝕劍,就在於這顆寶石,乃神奇聖物——日月蝕。將寶石加熱,會交替呈日蝕、月蝕兩種變化,鬼神可以連通,天地為之變色,更大增持劍者內力。」

  「扯蛋!」

  伊森嘴上這麼說,看到密爾頓信誓旦旦,神色若定,一臉清純的孩子模樣,不像在說謊,心下覺得試試卻也無妨。

  他衣袖揮出,桌上一盞油燈竟然瞬間燃亮。

  目睹老妖的魔功,密爾頓和速帝不由得對視著吐了吐舌頭。

  看到小孩子們驚異的神色,伊森得意一笑,依言將寶石擱到了燈心上。

  見到兩個不會武功的稚嫩小孩,老妖又是武功蓋世,百毒不侵的主,再怎麼說,他的警惕性也不可能有多高。

  然而,正所謂危險不設防,只怕伊森也沒有想到,兩個小孩子會有如此歹毒。

  果然有些異樣,被密爾頓吹噓成神物的祖母綠在燈焰上立刻轉為紅色。

  「哎呀!天地要變色了。」

  密爾頓和速帝叫喊一聲,仿佛害怕了,一同撲倒在地。

  伊森尚不知怎麼回事,就聽「轟」的一聲,整個帳篷被炸上半空!

  ※※※

  「你們五個人牽好戰馬,在這里找個隱蔽地方埋伏,準備接應。」凱魯沉聲下令。

  「是!」五名精壯戰士允諾,牽馬而去。

  為了應付雪原長途飛奔,凱魯一行人這次帶的都是長力很足的好馬,而且一共帶了二十余匹,以作救人後逃跑的換乘備用。

  「兄弟,」凱魯拍拍古斯的肩膀道︰「天黑後,咱倆就得去闖闖老妖的巢窠了。」

  「那就走吧!」沃薩牧民打扮的古斯,把裝有各種暗殺工具的行囊往背上一甩。

  凱魯又高又壯,古斯卻是與貝葉體型相似的又矮又瘦。

  如此不成比例的兩人,一同大踏步朝鷹巢峽谷走去,居然也能做到肩並肩前進……

  ※※※

  伊森的大巫師營帳處塵土飛揚,視線一片模糊,周遭混亂不堪,到處都是驚惶的叫聲。

  營帳周圍很多人亂跑亂沖,想逃離爆炸點,而遠處卻又有許多沃薩蠻子正循聲朝這里而來。

  密爾頓詭計多端,在出外刺殺前就已經做了精心籌劃,再加上機靈聰穎不遜於他的速帝與其共同研究討論,兩個小孩子搞出了一個歹毒而巧妙的刺殺行動。他們知道自己的年小力弱,想要用常規方法行刺根本不可能成功,故而必須在其他方面想辦法。以特使身分,是為了能有機會與伊森會面,而真正的文章,則做在瓖嵌在小劍劍柄的那顆祖母綠珠子里頭。

  密爾頓纏著厄爾布廝混的時候,學到了一些煉金術方面的知識,知道如果將某些溶液或者某些粉末摻雜在一起,放到火上加熱,就有可能引發爆炸。這些爆炸有的威力不大,只能將試管容瓶迸裂炸碎;有的卻非常劇烈,可以將厄爾布的煉藥室掀個頂翻天。里邊到底有什麼玄奧之處,老頭自己也說不清楚,但小家伙卻留了個心眼,偷偷從藥劑大師那里竊來了一些原料。

  那顆瓖嵌在劍柄上的祖母綠珠子,被密爾頓找珠寶匠巧妙地鑽成空心。他也不知道什麼配方不配方的,就是把厄爾布提及過的東西,火粉、硝粉、砷粉、劇毒物和油脂等,從小孔往空心珠子里頭注入。這麼多易燃易爆物混合在一起,密密匝匝地擠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里頭,然後在燈焰下加熱,果不其然,立刻引發了劇烈的爆炸!

  爆炸熱浪滾過後,這兩個及時臥倒,膽大包天的小家伙,滿面塵灰地爬起來。

  「老妖死了?」速帝張大了嘴巴訝道。

  「那還能活?!咱們趕緊逃命!」密爾頓揪著伙伴就往後面跑去。

  逃生必須趁亂,獨眼龍巴維爾教過他。

  兩個小家伙貓著腰,在塵煙灰幕的掩護下發足急奔,要逃離作案現場。

  他們沒跑出多遠,卻發現前頭擋著一個人,赫然正是伊森!

  老妖滿臉灰黑,眉毛胡子都被燒焦,頭發去掉一半,身上紅袍法衣,布滿大大小小的焦洞,模樣狼狽至極。

  「鬼呀!」

  密爾頓和速帝也沒想到伊森竟然沒死,他倆以為踫到了鬼魂,嗷叫著轉身就跑!

  ※※※

  「呵,查瑪祭司,累您久候了。」

  丹西滿面紅光地接見已經在巨木堡苦等了數月的聖火國特使。會面前,丹西已經沐浴更衣,除去一身燻人的酒氣。聖火教禁酒,以這種狀態接見該教密使,顯然不夠尊重。

  「哪里,哪里。領主昨夜剛剛抵京,軍旅勞頓,征衣未脫,今日即會見小使,真主亦為您的善心祈福。」

  查瑪是聖火國七大主祭之一,身分僅遜於大祭司穆罕和大將軍波拉丁,出使的規格是相當高的。不過在席爾瓦暫理巨木堡國政時,卻讓他連嘗冷湯丸子,以不清楚什麼傳教承諾為由,將其撇至一邊。

  查瑪是外交談判老手了,知道小國處境艱難,也知道對方在打什麼算盤,不過,他很能夠隱忍,堅持要見丹西一面。丹西不同於專橫的君王,政權建立不久,國土新附,既需要與內外各大勢力階層進行妥協,也非常講究顏面和信義。聖火國佔住了理,仍有據理力爭,迫其實現承諾的可能。

  「你們的真主也好,我們的上帝也好,只要教導百姓順從,不跟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們計較,爭些蠅頭小利,我就無所謂。」丹西首先表明態度,以示自己無背棄盟約的意圖。

  「這是當然,教民向善,遵守法紀,不干預政治事務,本就是我教的職分,我此次來,只想請領主大人履行既定的君子協定。」

  「既然如此,我當然說話算話。」

  「那就太好了!」查瑪的話里也有些掩飾不住的激動︰「我國可以馬上派出三百名最優秀的祭司前來傳教,大祭司穆罕也將親自到貴國布經講道,我們還要授予領主大人真主捍衛者的榮名!」

  難怪沉穩的老外交官查瑪這麼喜形於色。在東教會的壓制下,聖火國一直拘囿於一隅之地,無法向其他國家傳播布教,只能憑借教徒們的虔誠和狂熱,苦苦支撐到現在。

  本來查瑪對於大祭司穆罕輕信羅嘉斯就有異議,後來到了巨木堡,看到席爾瓦的態度,更堅定了他對猛虎自治領會背盟棄約的猜想,做好了最壞的思想準備,甚至打算采取如公布丹西曾與異教徒秘密交易而後又背約的丑行等極端手段進行威脅。可今天,不費任何口舌,丹西爽快地應承下來,查瑪能不欣喜若狂?!

  猛虎自治領控制著中央郡和閃特,土地遼闊,人口眾多,國勢比當日的閃特王國還要強盛,能在這里布教傳道,聖火教的生存空間一下子擴展了好多倍!

  「千萬不要授予我什麼榮譽稱號,」丹西擺手道︰「東教會的教廷勢力強大,費文又是個心胸狹窄的家伙,我可得罪不起呀!」

  「哼!那個異教徒教宗哪能與穆罕大祭司的虔誠仁善相比?!」

  對東教會這個死敵,查瑪當然不會有好話,丹西也巧妙地找到了兩方的共同敵人,令談話氣氛趨向良好。

  「我也是有苦難言哪!」丹西嘆道︰「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

  「領主如願皈依本教,大祭司有話,今後聖火國不僅是您永遠的盟友,而且請您前去主政,我們專注於侍奉真主,教化民眾。」查瑪一邊試探,一邊仔細地觀察丹西的臉色。

  「我倒是很樂意,可底下那些愚民還不把我劈了?」丹西舔舔嘴唇,似乎費了很大力氣才抑制住這一誘惑︰「整個中央走廊都是東教會一手遮天,我們又是一個新國家,掣肘太多呀!其實就連允許貴教自由傳教一事,也急不得,必須要做一個籌劃,否則激起民眾的宗教沖突,那可就麻煩嘍!」

  「領主的意思?」聽得丹西訴苦之中另外有話,查瑪不由得又警惕地皺起了眉頭。

  「我想這樣,分步實施,逐漸完成我對貴教的承諾。首先在巨木堡試點,你們可以買塊地建造寺廟。將來如果香火旺盛,可繼續向其他地區延伸。我們可以商量一個時間表,比如,五年後,中央郡開放,讓你們傳教;十年後,全境開放。另外,為避免激起基督教民眾的抗議,此事一定保持絕密,也不簽定任何紙面協定。在巨木堡建寺廟一事的理由是,為穿梭往來的聖火國商人提供宗教服務。」

  「可是領主大人,我們說好了能夠獲得傳教自由的。」

  「我同意給予你們傳教自由,但性急吃不得熱豆腐,安排必須一步步地來。」丹西做無奈狀,道︰「你也知道,外部的東教會勢力有多強大,國內又基本上是基督徒,放開太快,會引來外部武裝干涉,招致內部發生民變。」

  「恕我冒犯,您這似乎有故意拖延梗阻的意思。」

  「我絕無此意。況且,上回我們只答應開放國境傳教,尚未制定具體的計劃,現在把時間表確定下來,貴教心里不是更加有譜了嗎?」

  「可如果我們公布此事,只怕您損失的就不只是信譽了。」

  「那沒關系,你們不僅失去一個強大的盟友,而且連一點傳教的希望都沒有了。保持國內的穩定政局,是第一位的要務,任何時候都不可動搖。」丹西展顏一笑︰「希望我們不要走到這一步。否則,為了對國內民眾有個交代,我只能以殘酷手段對付聖火教徒,來向大家表明心跡。」

  「我們只是小國小教,當然不如東教會那麼強大,也沒有貴國那種實力,不過丹西領主,目光有時候得放長遠一點。」查瑪頗有深意地說道。

  「我是個講求實際的人,有多大實力,談多大的買賣。上帝也好,真主也好,你信奉什麼我都不會在乎,只要照章納稅,遵守法紀,我就不會干涉。」丹西攤手道︰「如果你們擁有跟東教會同樣的實力,我自然會報出對等的價碼。」

  「好吧!既然您堅持如此,我們只能再次對您的高貴品格寄予厚望了。」查瑪欠身行禮道︰「具體的時間表,還有寺廟的開工日期,能否……」

  「寺廟只要貴教準備好了,明天就可以開始。時間表等具體問題,由貝葉先生與閣下商定吧!」丹西揮揮手,一副定下大方向,不喜歡談細節問題的模樣︰「今天咱們不談這個,說點有趣的。我對貴教頗有興趣,因為你們總是給人一種神秘離奇之感。」

  「我教其實並無什麼神秘之處,只是在走廊內遭受無端迫害,除了本國之外其他各地都不許傳播,信徒們只能私下密會,不敢公開身分,故而在大家眼里才會顯得神秘,引來很多毫無根據的謠言。只要放開……」

  「呵呵,查瑪祭司,剛說的不談這個了。」丹西笑著打斷查瑪的趁機進言︰「聽說你們來自黑大陸,最早是穿越了魔鬼海域來到聖火國的?」

  「這也是一個古老傳奇了。」看到丹西對教義不感興趣,查瑪也只好順著往下介紹,希望這個走廊新貴增進對聖火教的了解,減輕其惡感︰「先知當年在神聖大陸受到邪派教宗的迫害,只好帶著信徒渡海尋找新的樂土。由於真主的眷顧,保護著包括先知旗艦在內的十三艘船穿越了可怕的魔鬼海域,安全抵達了岸邊。」

  「啊?還真有此事呢!神聖大陸到底在哪?你們有穿過魔鬼海域的航海圖嗎?」丹西的興趣越來越濃。

  「先知當年登陸後發誓,要讓聖火燃遍這片大陸,教徒方才有資格返回神聖大陸朝拜。說來令我們後人汗顏,到現今為止,聖火僅在我國那一小片地方點燃,整塊大陸上至今仍是荊棘遍布,異教肆虐,先知當年留下的手稿和航海日志等,也一直被鎖於聖櫃之中,除了大祭司本人,像我們都無緣得見先知真跡。」

  「哦?是嗎?」

  丹西不免沉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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