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王朝 作者:猛虎 (已完成)

 關閉
ig1974rf 2011-6-29 12:27: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2 80161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8 14:02
第三十四集 第十二章

  我軍突然轉向,朝北方而去。

  席爾瓦也掉頭離開。

  柯庫里能設下的陰險圈套沒能有所收獲,蓋普、柯南和莫林只好放棄圍殲計劃,尾隨追蹤而來。

  在行軍的過程中,我除了繼續畫肖像之外,也受命監視瘋婆子,找她套話。不過,瘋婆子沒有顯示出任何異樣。

  有時,我忍不住出言相激,但她的回答卻讓我無話可說。

  ‘我是上帝的使者,是主的傳話筒。主不說話,我能說什麼呢?!’

  但有天晚上,一直坐在屋角冥思的瘋婆子,突然站起來!

  ‘林斯頓,東方有位賢哲死了!’

  ‘啊?’我聽下畫筆,茫然道︰‘誰死啦?’

  ‘我也不知道,’瘋婆子似乎有些悲戚之色,‘反正是一位東方賢哲。’

  於是,我尋個借口開溜,然後奔往丹西領主的營帳,要求立刻求見。

  走進營帳時,不僅領主,別亞將軍、奈絲麗將軍,還有密爾頓也都在。

  大家的神情,都非常興奮。平素不露聲色的丹西領主,此刻臉上也喜氣洋洋。

  當我把瘋婆子的話匯報完後,帳內卻是一片冰點般的沉寂。

  ‘這個瘋婆子,’豪放英勇的奈絲麗,似乎也打了一個寒戰,‘難道真的能夠未卜先知麼?’

  ‘有些對,’別亞將軍皺眉搖頭,‘但也有些牽強。’

  ‘不過是些算命先生的慣用伎倆罷了,善於使用言語中的模糊藝術。’丹西領主不屑地搖頭,‘東方賢哲?東方太大了。什麼地方以東?哪個國家?賢哲更是模糊。什麼樣的賢哲?是有名的大人物,還是像她瘋婆子那樣籍籍無名的、自以為了不起的某個老乞婆?’

  ‘嗯,倒也是。’奈絲麗點頭道︰‘圖克拉祖是宰相,是重臣,是政治家,但要說賢哲,就似乎有些不太對了。’

  ‘圖克拉祖之死,是領主精心策劃的一招妙棋,是丘根與藍衫子的精湛行刺之術的杰作,’別亞也附和道︰‘跟這個瘋婆子的這句痴語,似乎是沒什麼相關。’

  ‘好了,先不談這個瘋婆子了。’丹西領主道︰‘林思東,謝謝你,干得漂亮,你可以走了……下面,我們來討論一下今後呼蘭帝國的政治格局及我方的對策……’

  當我走出營帳的時候,隱約聽見丹西領主志得意滿的聲音。

  幾天之後,我軍抵達了柳林堡,與席爾瓦右相率領的八萬胡瑪熊族聯軍順利會師。

  途中,大陸各地的消息也不斷傳來︰

  柯庫里能繼續挺進,李維將軍已敗退到塞爾首都獨角堡一帶。

  原塞爾副相法蘭德潛逃到呼蘭軍營,投靠柯庫里能。

  受法蘭德的蠱惑,部分塞爾貴族加入呼蘭陣營,率部與我軍為敵。

  塞爾國王拉夫諾陛下和軍部大臣齊諾亞譴責了這一賣國行徑,並重申了與自治領的聯盟關系,但法蘭德一方拒絕接受,稱這是受我軍刀劍恐嚇的聲明,是無效聲明。

  塞爾王國開始分裂,形成親我國派和反我國派兩大勢力。

  最令人震驚的消息傳開了,呼蘭帝國宰相,鴿派首領,著名政治家,帝國三巨頭之一的圖克拉祖被刺身亡!

  鷹派首領塔特拉什公爵被重新啟用,出任帝國宰相,呼蘭帝國的對外政策越加走向強硬立場。

  呼蘭帝國皇帝瑟連決定,率三十萬大軍親自西征,保證徹底滅亡我猛虎自治領!

  各方政治勢力為之震驚不已!

  而各種流言蜚語也在私下傳播︰

  有人認為,柯庫里能率七十萬大軍西征,雖然戰果輝煌,目前也處於絕對勝勢,但我軍的英勇抵抗,也令其損耗頗大,呼蘭本土兵力折損近半,更有相當多的戰將被殺被俘,包括四老之一的彭薩、六駿之鬼影客索琴、纏頭客康瓦斯、鐵面郎君荷西等名將。雖然我軍的損失更大,被打得更慘,但為了保證能徹底覆亡我國,瑟連要補充兵力,保證完勝。

  有人認為,在目前的優勢狀態下,瑟連的大軍一來,我軍再無還手的余地,柯庫里能無法獨享擊敗我國的榮耀,瑟連可以把很大一部分勝利的榮耀攬到自己頭上,有助於他鞏固皇位,在國內形成絕對權威。

  有人認為,是素來與柯庫里能不睦的塔特拉什攛掇,致使瑟連陛下對柯庫里能生疑,害怕柯門體系在中央走廊率軍獨立,故而親自帶大軍前來監戰。

  有人認為,我國也起了很大助力。比如,丹西領主那份求和公告,只向柯庫里能求和,只字不提呼蘭朝廷,完全視瑟連如無物,也引發瑟連的憂慮。至少,在中央走廊里,大家談柯庫里能色變,但對瑟連卻沒有什麼感覺,為了揚名異域,遠鎮殊俗,瑟連也要在未來的中央走廊新國土上樹立起自己的權威。

  ……

  總之,各種各樣的古怪說法都有,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我呢!反正對這些也不大感興趣,姑妄聽之。反正我的工作就是,畫肖像、畫地圖、聽老乞婆講些什麼神神叨叨的怪話,然後向丹西領主匯報。

  柳林堡是海亞爾與塞爾交界的一個小城堡,但我們的三萬別亞騎隊和席爾瓦右相的八萬胡瑪熊族聯軍都趕來了,這個平素冷清的小地方頓時熱鬧起來。

  胖墩帶著密爾頓興致勃勃地出外游覽,跟友軍戰士們喝酒聊天,可我卻忙得要命。

  北線集團有很多高級戰將,我得一個一個把他們的肖像都畫下來,連喘氣的功夫都欠奉!

  在所有將領中,官位最高,也最為傳奇的,當屬席爾瓦右相了。

  席爾瓦右相,在他還是中央郡總督的時候,我曾見過幾面,感覺是一個笑眯眯的人。不過,在他處理軍政事務和接見民眾的時候,完全就是兩副面孔。在會見老百姓的時候,他笑容可掬,可在跟將領、政要會面時,卻是一副凶霸霸的可怕模樣。

  席爾瓦右相的事務非常繁忙,你瞧,我縮在屋角給他畫肖像,他坐在大書桌前,一上午已經接見了四位將軍、兩名地方官。接連六個相當有身分地位的人物,但右相就沒有露出過一個笑臉!

  他總是陰沉著臉,簇著眉,眯著眼,雙手托腮,兩頰緊繃。

  聽的時候,他側著耳朵仔細傾聽,一旦說話,則滔滔不絕,還經常拍桌子、發脾氣,把軍政高官們罵得狗血噴頭。這些高官們似乎也熟悉了右相的作風,只縮著脖子低頭挨罵,可我卻往往被嚇得要死,好幾次都把畫筆驚落在地。

  今天第七個走進來‘受刑’的是胡瑪戰將,白駿部落的勇士麥耳斯。

  他長著一副苦瓜相,此刻更苦著個臉,看看就讓人心生同情。

  可紅發右相沒有半絲憐憫,他剛進來,就劈頭蓋臉地罵開了。

  ‘你他媽的比狗熊還笨哪!叫你看好那兩個海亞爾貴族,你卻讓人半夜溜走了!’

  ‘屬下無能,可當時……’

  ‘人家玩一出結婚慶筵的鬼把戲,你就被迷惑啦?!’

  ‘我也是考慮當時的氛圍,不敢強行搜查,況且,您不是下令,不許擾民……’

  ‘我下令你布網監控住兩個家伙,不是讓你被喜酒灌醉!’

  席爾瓦一拍桌子,把我又嚇得一哆嗦。

  ‘你知道嗎?這兩個混蛋逃跑的後果有多嚴重?!他們會奔向呼蘭人的懷抱,對整個海亞爾的政局人心都產生重大影響!虧我還向丹西領主推薦你的戰功,提議升職!現在可好,墨跡未干,你就犯下這麼大的錯誤,我的面子都給你丟光了!滾出去!’右相氣咻咻地揚手,‘回去閉門思過!’

  麥耳斯垂頭喪氣,灰溜溜地離開。

  他還未踏出門檻,又趕緊立正,打出精神敬禮。

  丹西領主出現在門邊。

  ‘呵呵,又挨罵了?’丹西拍拍麥耳斯的肩膀,‘回營喝兩盅,消消氣。’

  ‘嗯。’麥耳斯赧顏點頭,低首離去。

  席爾瓦看到丹西領主進來,當然也站起來行禮。

  ‘坐吧!’丹西擺擺手,坐在席爾瓦的對面。

  ‘亞希米德雖死,海亞爾王族勢力仍在。’席爾瓦嘆口氣道︰‘武索的聲望,依舊不足。雖然在我軍強盛時可以鎮住局面,但外部強敵壓境,動蕩就開始滋生哪!’

  ‘蓋普、柯南、莫林,追迫而來,兵勢強大。’丹西道︰‘我們在柳林堡決戰的話,由於我軍本就少於對手,後方如果再出亂子,情況就不可收拾了。’

  ‘確實不好打。’席爾瓦點頭。

  ‘所以,我在想,’丹西道︰‘干脆,放棄海亞爾!’

  ‘哦,這個……’席爾瓦有些驚訝,既因為對這個大糧倉的不舍,也因為海亞爾是他打下來的,是他戰功的重要內容。

  ‘失去海亞爾,露出的是地廣人稀的胡瑪草原,但失去塞爾後,露出的卻是繁華的中央郡。與南部的中央郡相比,海亞爾的重要性畢竟沒有那麼大,中央郡才是主戰場。如今,李維的兵馬損失很多,中央郡雖全民動員,但還未形成適宜作戰的良好隊伍。瑟連又帶領大軍增援,未來的壓力會更加巨大。我們這支難得的老兵隊伍,最好不要在海亞爾消耗掉,而須投入到中央郡戰場上去。’

  ‘領主說的,確有道理。我方現在是防御,是內線作戰,需要縮短戰線。放棄海亞爾,可以拉長敵人的戰線,縮短我軍的戰線,有利於構築較好的防御態勢。’席爾瓦沉吟道︰‘但海亞爾國內,也有很多支持我們的兵民,假如……’

  ‘讓他們跟著我們一起撤離吧!’丹西領主站起來,‘收回拳頭,是為了打得更狠!’

  ‘好,我去布置。’

  這次談話後的第二天,我們又開始啟程了。

  南部戰場節節抵抗的時候,北部戰場卻在飛速撤逃。

  撤退是痛苦的,也是悲憤的。看著用鮮血攻佔的土地,又被敵人不流一滴血地奪取,戰士們的心,卻在流血……

  但軍令如山,不得不執行。

  很多海亞爾駐軍和民眾,也加入了我們的隊伍。

  他們拋棄故土,離開家鄉,只怕比我們還要更加痛苦百倍……

  但他們情願如此,也不同意接納呼蘭異教徒……

  丹西領主在行軍路上做了《我們一定會再回來!》的著名演講,明確召告︰海亞爾是海亞爾人的海亞爾!不隸屬於任何外國,包括呼蘭,也包括其他國家!猛虎自治領致力於解放而非征服,現在放棄海亞爾,未來的某一天,必將再次回來,替海亞爾人民恢復獨立與自由!

  席爾瓦右相顯示出卓越的組織能力,整個撤退行動,忙而不亂,井然有序。既注意安全,避免與身後的呼蘭追敵進行消耗戰,又帶走了盡可能多的財產、物資和糧食……

  經過數周的行程,我們漸漸靠近了海亞爾首都——阿拉格侖。

  這天下午,軍隊在阿拉格侖郊外扎營,我照例在屋里收拾畫架,整理顏料。

  ‘城市著火啦!’

  那個很久沒有出聲,幾乎被人忘記了存在的瘋婆子,突然在屋角像發了癲癇病一樣喊叫起來,聲音淒厲!

  ‘什麼城市?!’我抬起頭道︰‘我們可是在鄉村!’

  ‘我看見了,我看見了!’瘋婆子似乎相當驚恐,兩眼空洞地盯著前方,‘城市、火光、刀劍、血,還有,還有滿街的尸體!’

  我記起自己的職責,連忙跑去向丹西領主匯報。

  ‘哦?是嗎?她終於又發瘋了?’丹西領主聳聳肩,轉身問道︰‘密爾頓,有什麼關於城市失火的情報嗎?’

  ‘沒有。’密爾頓翻檢著各地傳來的機密情報。

  ‘瞧,迷信就是迷信,胡言亂語總有失靈的時候吧!’丹西領主朝我一笑,聳聳肩,然後攤開雙手。

  我也一聳肩,轉身離開。

  還沒走出大門,就見席爾瓦右相滿頭大汗地沖進來。

  ‘獨角堡失守,威達將軍戰死!’

  丹西領主顫悠悠地接過戰報。

  ‘你們都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閱畢,丹西領主愴然道。

  當夜,全軍縞素,祭奠威達將軍的死。

  丹西領主沒有出面,由席爾瓦右相主持追悼會。通過右相的悼亡辭,我們知道了事情的大致經過︰

  我軍的南線集團,在遭受到柯庫里能持續不斷的優勢兵力攻擊下,受損嚴重。柯庫里能親自率軍猛攻,我方最終被迫放棄獨角堡。

  安多里爾和貝葉‘保護’拉夫諾陛下及大批塞爾貴族向西遷徙,朝中央郡進發;李維組織軍隊撤離以及民眾疏散;從海路趕來相助的威達將軍則負責斷後。

  為了爭取更多的時間,威達死守城池,寸土必爭,結果在巷戰中與柯庫里能的親兵隊相遇,陣亡於戰神刀下……

  第二天下午,丹西領主命人把我叫去。

  他身穿喪服,面帶黑氣,神色憂傷。

  ‘去,給我把瘋婆子喚來!我有事找她!’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8 14:03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杰姆的臉色似有好轉,但望向我們的目光依然飽含著敵意……

  「杰姆叔,你知道嗎?」密爾頓笑嘻嘻地說道︰「丹西領主早看浪人盜賊團不順眼,早想把他們一網打盡了哩!」

  「有個屁用,你們自身都難保!」杰姆撇嘴道︰「柯庫里能進展迅捷,你們被打得落花流水,這種時候,哪有閑心管江湖上的恩怨。」

  「這不是普通的江湖恩怨,皆因  田太郎為柯庫里能的得力鷹犬。」

  密爾頓的小腦袋歪起來,我一看即知,這小混蛋在搜腸刮肚地打什麼歪主意,「丹西領主與柯氏大魔頭斗法,自然沒有余暇理會  田太郎這等小嘍@ 傷  芘扇順鋈願頓獵 。』L田是柯氏魔頭的幫凶,我則是丹西領主的助手,而恰恰這一回,我就是受領主之命前去討伐倭賊的特遣密使哪!」

  密爾頓這個小混蛋,說謊似乎是他與生俱來的本領,臉不紅,心不跳,鬼話連篇,偏偏還像模像樣。

  「你說,咱們今趟的任務,」連胖墩都有些狐疑起來,附在我耳邊輕聲問道︰「真是去對付浪人盜賊團麼?」

  「誰曉得呢!」我苦笑,「密爾頓是個什麼樣的鳥人,你也清楚。」

  「哈哈,小@錚 苯苣氛庋  唚洗潮鋇睦轄    比徊換崆嶁拋焐現 裕 罷庖參疵  閃艘壞愣  T偎擔 閎  瞿弁拮擁惱獾愕佬校   嘶L田倭賊,還不夠他一刀劈。」

  「無巧不成書,這世上的奇遇多著呢!我們這點微末道行,當然不入你杰姆叔的法眼,」密爾頓冷笑起來,聲音顯得又高又尖,「可人家柯庫里能卻在乎得緊哩!」

  「這位謝爾蓋勇士,靛河大戰特級英雄!保護丹西領主脫身,中途更擊殺呼蘭情報總長卡拉曼,擒獲纏頭客康瓦斯!」

  「這位林斯頓先生,威達將軍的副將,著名的神射之王,在呼蘭軍營里如入無人之境,孤身救出十幾位被俘的我軍高級將領!」

  明知道這小子在吹牛,但密爾頓的馬屁兒著實受用,尤其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我和胖墩都不覺立直腰板,挺起胸膛,飄飄欲仙地接受著近百號盜賊們的嘖嘖驚嘆。

  「我嘛!就差遠啦,僅僅靠整死了一個塞爾大將軍茲波林出了名而已。」密爾頓嘆口氣道︰「唉,慚愧呀!慚愧呀!」

  密爾頓這番鬼話,真真假假,盜賊們還真分辨不清。卡拉曼被殺、康瓦斯遭擒、大批高級戰俘越獄,都確有其事,隨著丹西領主的大捷公告傳遍大陸,可到底是誰干的,卻非杰姆這等江湖盜匪所知。密爾頓害死茲波林的光輝事跡,也早已在中央郡的自由民中廣為流傳,並不斷加工潤色,形成一個個不同版本的傳奇。

  密爾頓一番胡謅,還頗有些震撼效果。盜匪們剛才那極度不屑,把我們視作砧板上魚肉可隨時大快朵頤的輕蔑樣兒全都不見了,七八十號人全都換成了嚴陣以待的緊張神態,不少人不自覺地把手按到了刀把上頭。

  「小@錚 鬮宜夭幌嗍叮 奔  嗍豆愕慕苣房擅荒敲春煤    澳愀陝鋦  宜嫡廡├兀俊  

  「我是怕你犯錯誤呀!杰姆叔。」密爾頓好整以暇,「按道上的規矩,假如給看穿身分,尤其是踫到知根知底的朝廷命官,盜賊團必須殺人滅口。我怕你一時沖動,惹怒了我身後這兩位超級煞神,你這可憐的連遭厄運的黑雨團,會渣也不剩地被他倆掃個精光哪!」

  「江湖上的大話王,我見多了,不比試比試,怎知真假?!」杰姆半信半疑,這從他嘴上雖說得硬,手里卻沒有拔刀就看得出來。

  「杰姆叔,你手癢癢,想玩一把格斗,陪你耍耍倒也無妨。」密爾頓越發顯得胸有成竹,似乎根本沒把眼前這黑壓壓的盜賊團放在眼里,「可時間所剩不多啦!丹西領主叫我大撒金幣,召集道上同行,以最快的速度殲滅倭賊,你這麼一鬧騰,可又要耽誤半天時間了。」

  「唉,也罷,」密爾頓嘆口氣,「謝爾蓋將軍!」

  「呃,」胖墩沒想到自己居然成了將軍,忙精神抖擻地應道︰「在!」

  「去!」密爾頓小手朝黑雨團一指,「把他們都殺光,別放走一個!」

  「是!」胖墩心里罵娘,可事到如今,騎虎難下,也只得硬著頭皮上了。

  「慢著,慢著!」

  胖墩裝腔作勢地端起長矛,兩眼閃爍著尋找逃跑路線時,杰姆卻開始擺手,示意暫停。

  胖墩巴不得這樣,故作無奈地望向密爾頓。

  密爾頓拿腔拿調地一揮手,「說吧!你死後有什麼未了之事,只要我密爾頓能做到的,一定給你辦到!」

  「小混蛋,剛才還叔啊叔的叫得那麼甜,現在怎麼就六親不認了呢?!」在手下人面前,杰姆好歹也要顧全自己的面子,「我問你,剛才你說什麼?丹西領主大撒金幣,召集兵馬圍剿倭賊?」

  「對呀!」密爾頓從懷里掏出一張銀票,扔給杰姆,「你自己瞧瞧!」

  「一千金幣!」杰姆身邊的兩個小頭目忍不住叫出聲來。

  確實,整個黑雨團一年下來,拿命去拼,能否掙到這個數,都難說得很。這個小孩子一掏就是一張,絕對給人無法磨滅的深刻印象。

  「丹西領主開出的是什麼價碼?」

  杰姆抬起頭,已經有差不多九成相信密爾頓的話了。當然,他的目光中除了驚訝之外,還閃動著狡詐、貪婪與殘忍的光芒。

  包括我和胖墩,也有些愕然,心里不由得嘀咕︰只怕丹西領主真的是派我們三個出來招募江湖打手,去對付那個什麼叫  田的倭族矮腳豬呢!

  「丹西領主全權委  我處理此事,價錢也由我來定。他總共撥付了一萬金幣,叫做滅倭基金,怎麼使這筆錢,全由我說了算。」密爾頓得意洋洋,「當然啦,沒辦成事,我是不能給錢的。你們仔細看看那張匯利錢莊的銀票上,是不是寫著」本人親至,代領無效「幾個字呀!」

  「一萬金幣!」一些盜賊們瞪大了眼楮,忍不住交頭接耳起來。

  「真的有這幾個鳥字耶!」杰姆和幾個小頭目仔細端詳那張銀票。

  「沒有我密爾頓親自到匯利錢莊,當著掌櫃的面龍飛鳳舞地簽上名字,誰也別想取出錢來。」密爾頓完全控制住了局面,「拿了錢不辦事的人,呵呵,手里只不過多了一張廢紙而已哦!」

  「杰姆叔,把銀票還我,」密爾頓伸出小手,「時間不多了,我還要連夜趕路,去招募天下英豪,共襄義舉呢!」

  「嘿嘿,嘿嘿,」杰姆摩挲著銀票,怎麼也舍不得放手,「賢佷啊!這麼好的差使,你干嘛還要去找外人呢?找你杰姆叔,一定替你搞定!」

  「本來嘛!我也覺得,肥水不流外人田。杰姆叔又跟倭賊有仇,是再好不過的搭檔了。我甚至都不願意去找別的人,全交給黑雨團來辦,把這單一萬金幣的買賣,整個兒包下來……」

  「是啊!是啊!」杰姆和身後的盜賊們簡直有些欣喜若狂了。

  「可惜,」密爾頓趁機愣是掰開杰姆的指頭,把銀票收回來,塞回懷里,「你們有幾個致命弱點,叫我不得不另找合適人選。」

  數十近百的盜賊戀戀不舍地看著那張閃動著誘人光芒的銀票消失在密爾頓的懷里,不少人下意識地「咕嘟」「咕嘟」▼痋@  

  「賢佷,好佷兒,密爾頓大英雄!」杰姆連忙扯住小孩的馬轡,「您有什麼不滿意,盡管說出來吧!做買賣還都有個談條件的過程嘛!

  對不對?」

  「嗯,那小佷就不客氣啦!」密爾頓神氣活現地說道︰「第一條,你們剛剛被  田殺了個丟盔卸甲,斗志全無,很多人會不敢動手。」

  「胡說!」杰姆暴跳起來,「我們的心里充滿了仇恨,斗志激昂得很!上刀山,下火海,也立志要為死去的弟兄們報仇!」

  接著,他轉身面向手下,「弟兄們,你們自己說!怕不怕再跟浪人團干一架?!」

  藍衫子冒險救情夫,讓我見識了愛情的魔力;而這回的密爾頓,讓我見識到了金錢的巨大號召力。

  底下的盜賊們群情激憤,個個舉著武器高呼口號,一副視死如歸,要為死去弟兄報仇的樣兒,渾不像剛剛被人砍得膽顫心寒,被迫逃竄到外地作案的流寇隊伍。

  「嗯,第一條算小佷錯了。來說第二條,」待下頭的盜匪們喊累了,安靜下來,密爾頓繼續道︰「你們組織松散,見利就入伙,不想干了就撂擔子,無組織無紀律。」

  「胡說!」杰姆又跳起來,「我們入伙有要求,離團有規矩,進來要舉行儀式,分錢也有慣例要遵從。我們是一個團結的、嚴密的組織!」

  不過這一回,杰姆顯然沒有反對第一條時那麼理直氣壯,亦未轉身向身後的手下們徵求意見。

  「那好,我們等會兒把所有的規矩都議一議,看看到底有哪些規矩,看看哪些該遵守,哪些要廢除。我也有一些提議,讓大家討論討論,」密爾頓作沒有看見杰姆狀,面向著盜賊團的眾人喊道︰「大家說,好不好啊?!」

  「好——!」

  「同意!」

  群盜異口同聲地叫好。

  這個時候,密爾頓方才轉向杰姆,「杰姆叔,您說呢?」

  「行吧!」杰姆狠一點頭,「就按你說的辦!」

  「第三條,」密爾頓並不滿足,「你們見我是個小孩,肯定不會聽從命令和指揮……」

  「胡說!」杰姆第三次一蹦老高,「你是自由軍團的大英雄,更是我們的最大主,你還有兩個勇冠三軍的助手,誰敢不聽你的?!」

  杰姆又轉過身去,「弟兄們,密爾頓是我的佷子,他的話就是我的話,誰敢不聽,我就剁掉他的手,打斷他的腿,挖掉他的眼珠子,切掉他的命根子……」

  密爾頓笑著阻止杰姆道︰「好啦,好啦!懲罰也不要過分,要根據情節嚴重程度,制定不同的懲罰辦法。小錯誤可以罰錢、罰跪,嚴重的要打板子、蹲黑屋或是驅逐出團,最後才是砍手跺腳,甚至殺頭嘛!」

  緊接著,密爾頓又轉著眼珠子道︰「我看,這黑雨團的懲罰制度就很隨意,很不詳細嘛!這樣吧,咱們就先從這里入手,今天開始,先把規矩立下來!」

  在盜賊們的一片同意聲中,密爾頓趁熱打鐵,就地召開會議,馬上開始討論起來,先是懲罰規則,然後是獎勵規則,緊接著是其他的紀律條款。

  我和胖墩肚內暗笑。

  密爾頓長期在軍隊里混,對於軍規條例非常熟悉,他把猛虎軍團的那一套東西改頭換面,做適當修改就通通的搬了出來。即便杰姆及其手下小頭目是多年的老江湖,但他們又怎可能像我國的智囊團那樣,把相關問題想得如此全面、細致、周到?故而往往被口齒伶俐的小孩子說得啞口無言,最後只得同意。

  我和胖墩當時還沒覺得什麼,後來,隨著我們自己閱歷的不斷成長,方才意識到,那時的密爾頓,作為一個十歲出頭的孩子,居然有如此厲害的政治手腕!

  越回味,越覺得厲害!

  他以巨額金幣為誘餌,誘使眾盜坐下來立規矩,不動聲色之間,就架空了杰姆的許多權力,無形中樹立起自己的權威。他巧妙地引導盜賊團大多數的小盜匪們,讓他們的思路遵從自己的意志,借助他們的力量壓迫杰姆等頭目讓步。

  同時,他又很懂得制衡之術,雖然削減了杰姆等人的份額,取得了小盜匪們的支持,但因為他把一萬金幣的空頭支票開了出來,杰姆等人一算帳,份額雖減少,但總收入還是大增,故而也點頭同意。就這樣,以未來收益這張空頭支票,無聲無息地贖買了相當一部分權力。

  杰姆等人可能在想,密爾頓只是暫時介入進來,做完這單生意,拿到錢後就可以走人,然後再把權力收回來。但權力這個東西,其實是無形無狀的,你讓出一天,自己在隊伍里的影響力就削減一分,對方在隊伍里的影響力就增大一分。春風化雨,潤物無聲,此消彼長,不知不覺間,到了某一天,你會突然發現,沒幾個人再聽你的話,你已經永遠地失去了權力!要麼你一個人滾蛋,要麼必須屈服於新的領袖。

  當然,這麼做,手段是非常有講究的。

  比如,杰姆提出,要預付一部分款項做行動經費,但密爾頓卻提出了另一個方案︰這次行動,丹西領主規定必須等成功後才能付款,絕不允許預付;弟兄們跟著我干活,當然也很辛苦,故而這樣,每跟著我干一天,我就付你一天的薪水,到最後成功完成任務,再結算總帳。

  在討論中,除杰姆外,所有其他盜賊都同意密爾頓的方案。因為預付款掌握在杰姆手中,偶爾才會從手指縫里漏出一些來,給大家當生活費。腆著臉皮問杰姆要,杰姆會以行動尚未完成,總款尚未結算為由拒絕。而密爾頓,則是把薪水直接發到個人手里,干一天賺一天,乾乾脆脆,絕不拖泥帶水。當然,為了讓杰姆高興地接受,密爾頓給他的薪水是其他盜賊的十倍。

  經過一整夜的討論,密爾頓完成了他的大業。整個盜賊團的性質無形中發生了變化,蛻變為一個由小孩當老板,其他人為員的團體。

  當然,目前來說,這只是一個短暫的、完成特定目標後就會復原的團體,小孩需要時間來鞏固自己的地位,需要我和胖墩兩個「超級勇士」來保鏢、護衛和震懾底下的盜賊們。

  當晨光起的時候,密爾頓不僅要在實質上,而且也要在名分上奪得自己的地位。

  「賢佷,咱們上哪兒?」杰姆現在總是強調自己的輩分,以顯示自己高於密爾頓,而密爾頓昨天的話語,亦給他留下了這個可鑽的空子。

  「去巨木堡。」密爾頓朝眾盜咧嘴一笑,「賺錢不是為了別的,是要享受!巨木堡那花花世界,比山林要舒服得多吧?」

  底下一片歡呼。

  我和胖墩又是過了很久之後,才覺察到小孩子這一手的厲害。

  盜賊的錢,不能讓他們留在口袋里,否則,等他攢夠了就會考慮回去從良,買地娶老婆。要讓他們賺到錢,又要讓他們把錢花出去,口袋里總是空空如也,他們才永遠離不開你,只能為你賣命……

  「可是,」杰姆道︰「  田太郎不在巨木堡啊!」

  「據領主的情報,  田太郎在巨木堡暗中設有聯絡據點,我們從這里下手,追蹤他的下落。」密爾頓把手一攤,「否則,誰知道  田太郎在哪?杰姆叔,你能告訴我,浪人盜賊團的具體位置嗎?」

  杰姆無語以對。

  盜賊們樂呵呵跟著密爾頓出發。

  「對了,把這個旗幟收起來,」走不多久,密爾頓又指著黑雨團的黑幟道︰「換一個旗號。」

  「為什麼?」杰姆又皺起眉頭。

  「到中央郡,到巨木堡去,難道我們能打出盜賊團的旗號嗎?這不找死嗎?」密爾頓道︰「我看暫時改用我的族徽,以靈蛇為旗幟,怎麼樣呢?」

  「好吧!既然你出得起錢,買得起綢緞好布,就由得你鬧去。」

  當時,大家都以為僅僅是一個小孩好玩弄出來的把戲,包括我和胖墩都沒有在意。但殊不知,後來令人談之色變的秘密組織——「靈蛇眾」的雛形,就是在這天誕生的……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8 14:03
第三十五集 第二章

  剩下的旅程,我們繼續打馬飛奔,但日子過得舒服多了。

  前頭有人打尖,後邊有人保護,中間還有人悉心地照料著。

  密爾頓在我眼里看來,完全就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樂呵呵地接受著盜賊們的服侍。

  我和胖墩也極受尊重,盜賊們對我們的「勇名」非常忌憚,也非常崇敬,不時有人請我們指點技藝。

  我一般都推給胖墩。

  胖墩呢?沒辦法,三人里頭就他還算有點兒真本事,故而也只能出去顯顯能耐。他經常拉開架勢,練他那幾招拿手好戲。胖墩的長矛技術確實棒,用長矛將一塊巨石挑上半空,是他百練不厭的表演,也總是贏得盜賊們熱烈喝彩和掌聲。

  我除了保護小密爾頓之外,也找些長得有特色的盜匪過來當模特兒,畫畫解悶。很多盜賊打出生以來是頭一次見到自己的形象變成一幅油畫,都非常驚訝,也非常高興,很願意跟我交朋友。甚至有些出自山溝的愚昧家伙,背地里說我會巫術,能把人的靈魂變到紙上。總之,我不需要表演任何武技,就被盜賊們吹得神乎其神,據說比胖墩還要厲害好多倍。

  密爾頓在享受著頤指氣使、吆五喝六的美妙滋味。

  他命人買來最好的綢緞,由我作畫,由著名繡匠施針,制作了一幅非常精美的靈蛇旗幟,呼啦啦地展揚。

  盜賊們都穿上了密爾頓購買的新衣服,騎著新買來的駿馬,跟在這桿靈蛇大旗下,個個神氣活現,趾高氣揚。

  密爾頓手里還有一塊丹西領主賜予的金牌大印。

  因戰爭期間加強戒備,雖然我們走小路,也時常遇到哨所和巡邏隊。只要密爾頓拿出那塊金牌大印,立刻通行無阻。這下子,盜賊們都佩服得不得了。平素遇到官軍,尤其是名聲赫赫、曾重創全大陸盜賊團聯軍的猛虎軍團,盜賊們一般都倉惶避開,不敢招惹。現如今,這些人無論官兵,全都向自己鞠躬行禮,畢恭畢敬,弄得黑雨團的盜賊們心里,很有一種威風八面的感覺。

  密爾頓還有一個很討厭的壞習慣。

  這混蛋,按日支付報酬,而且親自發到每個人手里。幾乎每天,我們都要幫他數錢,幫他分錢,七八十個盜賊要付薪水,煩都煩死了。

  「喂!」有天晚上,我終於有些忍不住了,「我天天當數錢的出納,太煩人!」

  「是啊!我也覺得煩。」胖墩也附和。

  按民主決議原則,三人中兩人同意,將廢除掉密爾頓這項「弊政」。

  「唉,我這都是為了盡快收服盜賊,」密爾頓趕忙出來做說服安撫道︰「是為了國家嘛!」

  「借口!」我說道。

  「對!」胖墩舉手同意,「天天發錢,跟收服盜賊又有什麼關系?」

  「有關系,關系大得很!這是丹西領主教我的,做領袖的秘訣。」密爾頓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你想想,我每天發錢,就每天給這些人加深一次印象,讓他們知道,誰才是老大,誰才是他們的衣食父母。這麼不斷地強化刺激,他們就會認為,由我密爾頓代表的自治領政府,就是他們的老大,就是他們的衣食父母啊!」

  「那發到什麼時候啊?」胖墩不滿地嘟噥著。

  「到我的地位比較鞏固了,就可以一月一次啦!」密爾頓安慰著我們道︰「你們倆,日子過得這麼舒服,這麼多人照料,這麼多人崇拜,還不是我的功勞?辛苦一段時間,也算值得嘛!」

  「嗯,倒也罷了,」我哼一聲,「對了,小滑頭,我們真的是被丹西領主命令去消滅浪人盜賊團的嗎?」

  「嘻,當然不是啦!我是騙他們的。」

  「什麼?!」我和胖墩都跳起來。

  「什麼怎麼辦?」密爾頓道︰「自治領的絕密情報工作,向來舍得花銀子。我把這筆錢用來招攬幫手,然後更好地完成丹西領主交代的任務,豈不一舉兩得麼?」

  「丹西領主真拿一萬金幣出來?」我小聲地探詢。

  「鬼,哪有那麼多?」密爾頓伸出一個指頭,「就那一千金幣。」

  「那到最後怎麼收場?」胖墩更緊張了。

  「假如完成了任務,想必丹西領主有些獎賞吧!」

  天哪!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混蛋,居然信口開河地開出這麼一大張空頭支票,惹得近百號盜賊粘上了我們,還渾然不知死活!

  我和胖墩真是又氣又怕!

  「要萬一,」我的聲音有些抖,「丹西領主給的獎賞不足九千金幣這個數呢?」

  「怎麼可能給九千金幣這麼高的獎賞呢?!」胖墩也氣呼呼的。

  「實在不行,」闖出這麼大禍,密爾頓似乎一點也不怕,「我們就去干他娘的藤田太郎嘛!浪人盜賊團,到處殺人越貨,搶到的金幣,肯定不只一萬!」

  「你知道,」我嗓子發乾,咽口唾沫道︰「我聽說浪人盜賊團人數上千,都是些手持太刀的矮腳豬,咱們這百來號人,打得過嗎?」

  「密爾頓,你現在惹出這麼大的禍,」胖墩臉色沉暗,「到時候,我們肯定會遭到這伙被騙的盜賊們一直追殺。別以為能躲得掉!江湖恩怨,不死不休,惱羞成怒的杰姆和那幫見錢眼開的手下,不可能善罷甘休的!」

  「是啊!黑道江湖,絕不好惹!」我也滿腦門是汗,「即使你一個人躲得了,那些盜賊也會抓你的家人下手!密爾頓,你是個孤兒,可我和胖墩都還有……」

  「不就是弄錢嘛!我會有辦法的。」密爾頓霍地站起來,似乎也有些生氣,「你們放心,真出了漏子,我會一人做事一人擔,絕不連累你們兩個!」

  說罷,這個小混蛋氣呼呼地離開了,剩下我和胖墩在那大眼瞪小眼,還有些忍不住戰栗發抖……

  漸漸地,靈蛇眾進入了中央郡,我和胖墩的心也緩緩安定下來。

  這是我們的故鄉,是自由民的樂土,任何黑惡勢力都不敢輕易放肆的地方!

  即便人數再多的盜匪,在這塊地面上,他們也不敢公開動手!

  當然,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行刺暗殺可就不好說了……

  我和胖墩在忐忑不安的時候,小混蛋卻不知死活,依舊在那指手畫腳,作威作福,爽得很!

  當然,這小子倒也不是笨蛋。

  密爾頓在山區和草原等地廣人稀的區域耀武揚威,儼然以欽差大臣自居,在那些偏僻地區的哨兵和巡邏兵面前掙足了面子,也令靈蛇眾的諸位盜賊們驚若天人,紛紛以給這樣的老大當差為榮,大大收攏了人心。

  從胡瑪草原進入繁華的中央郡,他又命令撤掉靈蛇旗幟,大家換上樸素便裝,分批分路朝巨木堡進發。至於借口嘛!在他那個古靈精怪的小腦袋里,在他那張伶牙俐齒的小嘴巴里,一抓一大把,簡直就是天才的謊言專業戶︰江湖恩怨要依著江湖規矩來辦啦;丹西領主命令他這次行動要按江湖規矩處理,切忌張揚啦;藤田太郎在中央郡遍布耳目,生怕靈蛇眾前去尋仇,所以不可打草驚蛇啦……

  嘩啦嘩啦,口若懸河,如此口才再加上大把大把地撒錢,根本沒人想到要去違抗這個小財主的命令。

  一路走來,有關前線戰況的消息也不斷傳入我們的耳中︰丹西領主主持的我軍北線集團在主動撤退,呼蘭人謹慎跟進,雙方互有顧忌,未曾發生大規模戰斗。南線依然是血光沖天,我軍在邊抵抗邊撤退,柯庫里能在繼續攻擊前進。

  瑟連皇帝加快馳援的腳步,呼蘭大軍又一次沖出摩雲關向西挺進。別亞撤軍,海路的阿爾古也從象牙港撤走,甦來爾、庫姆奇等引狼入室的國家不再感到後方壓力,也開始繼續徵集人馬,準備跟隨瑟連的大軍一路殺奔過來,徹底滅亡我國。

  狄龍已經攻克了尤達全境,正在橫掃小股殘敵,收拾局面,整合該國。走廊西部的各小國已經從尤達的教訓中覺察出聖瓦爾尼的勃勃野心,開始商議聯合起來,組建共同防御體系。

  東西教廷已正式開戰,雙方的大軍正在不斷開赴前線。東教廷已無力控制走廊西部的局勢,只能一方面派使者譴責狄龍,另一方面糾集一支一萬人左右的象徵性部隊,前來支持西部各小國,防御狄龍的擴張。

  變化最富於戲劇性的,莫過於草原戰場了。

  原本是巫師聯盟、胡狼帶頭發難,隨後格立西、古雷托兩個大族也帶著一群附庸小族參與進來,我方局勢非常不妙。

  但前幾日,實力最強,也是戰爭的主要倡議者——巫師聯盟,卻突然宣布撤出戰爭,掉頭北返!

  一些見風使舵的小族也追隨巫師聯盟離去,北部草原的局勢從敵優我劣,變成了勢均力敵!胡狼首領西格爾沒辦法,戰爭既然興起,就不會那麼容易平息,他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打下去。

  人們對於草原戰場的變化,議論紛紛,都覺得巫師聯盟的行為難以理解,我、胖墩、密爾頓三人,卻對此心知肚明︰肯定是那天遭到了呼蘭人暗算的伊森,不忿之下,存心故意跟柯庫里能搗亂……

  一路急行,我們很快就以普通民眾的身分「混」進了本國的首都——巨木堡。

  密爾頓是個孩子,喬裝打扮成小廝模樣,根本沒人注意。

  我和胖墩,以及黑雨團的諸盜賊們,本就沒有絲毫名氣,就算是面貼面般站到衛兵眼前,他既不會像遇到大人物那樣畢恭畢敬地給你敬禮,也不會把你逮捕,而是揮手示意你趕快走路,別在交通要道上逗留,免得堵住了城門。

  先前滲入進來打尖的盜賊,早已選好了一處安宿地點——碼頭區附近的一家「碧水客棧」,作為本次行動的基地。

  這個地方,距離巨木堡的東西主干道和河運碼頭都很近,交通便捷,離遠東帝國、魚桑島國、苴南王國等東大陸商人最喜歡投宿的「東悅賓館」,更僅隔了兩個街區。

  說到底,這是密爾頓為了繼續圓他那個對付浪人盜賊團的謊言,特意作出的姿態。

  安頓下來後,密爾頓開始人模狗樣地布置任務︰哪幾個人負責察探消息;哪幾個負責監視東悅賓館;哪幾個蹲點碼頭區;哪幾個負責接應交通線;哪幾個留守據點;如何換崗輪值;如何以手勢傳訊;特殊情況下如何聯絡等。

  看來這些日子,小混蛋在如何組織諜報活動上頗下了一番心思,指揮起來有板有眼,頗具章法。

  最令我和胖墩吃驚的是,小混蛋的重點似乎不是東悅賓館,那里只派了一組人監視,其他十幾個小組卻把市政廳、總督府、高官政要住所等敏感地方,全都布下了眼線!

  當然,借口肯定是難不倒密爾頓的,他的說辭是,浪人盜賊團與自治領的政要可能存在勾結,故而需要監控起來。

  分派任務完畢後,眾賊分撥離去。

  隨後,小家伙命令我倆也喬裝打扮一番,跟隨他出發。

  出客棧之門的時候,已經夜色降臨,華燈初上。

  小家伙帶著我們在小巷子、小胡同、夜市、集貿市場等地方左拐右轉,繞來繞去,時不時還跑進小店鋪里瀏覽一番,什麼也不買,然後再跑出來繼續兜圈。

  「喂,你到底要上哪去呀?!」當密爾頓第六次走進店鋪時,我終於發出了抗議。

  「假如你是個美貌少女,」胖墩也不滿地嘀咕,「陪著你逛一夜街,俺倒也認了。」

  「兩個笨蛋,我在觀察是否有人跟蹤。」密爾頓聲音很低,但瞪向我倆的目光卻很凶。

  他悄悄給我們解釋,要去的地方乃絕密之所,故而必須絕對保證沒有任何人盯梢。

  既要時不時偷瞥身後,看是否有人在後頭吊線,也要注意左右身側,甚至還要注意前頭的人,總之,要眼觀六路。特別要注意那種相貌平凡但體形勻稱的人,因為間諜、特工、密探等十之八九都屬於這種類型,既不引人注目,又有矯捷靈活的身手。

  時不時走進一家商店,是最佳的檢驗方式,對方必然會跟進來,因為他怕你從後門溜掉,那他可就前功盡棄了。在商店里,你表面上看貨,實際上是觀察人。假如連續兩次在不同的商店里見到同一張面孔,那你可就要高度警覺起來……

  小混蛋裝作挑選衣服的樣子,一邊給我小聲地講解反盯梢訣竅,一邊用眼角余光偷瞟店內的顧客,一心數用,居然也毫無破綻。那樣子,就像兩個大哥哥陪小弟購衣服,在那里輕聲討論款式和價錢一樣。

  出了服裝店,又是一番時快時慢,路線曲折的瞎逛,最後,我們三個偷偷鑽進了一家廢棄的貨倉。

  小家伙在黑暗中也熟悉道路,很快在一堵牆壁前定住。也不知道他從懷里掏出什麼器具,用了什麼手法,居然打開了一道暗門。

  一條地道出現在眼前!

  小心地關好門後,我們三個點燃火炬,開始沿著這條狹窄的地道前進。

  地道也是曲曲折折的,里頭還有十幾道暗門,都是密爾頓用特殊手法打開機關,我們才能繼續前進。

  「上哪兒?去干什麼?」盡管密爾頓嚴禁我們再開口,但我此時還是忍不住低聲相問。

  「領主府。替領主給夫人遞一份家書。」知道完全沒危險了,密爾頓此時方才如實做答。

  「啊?!」我和胖墩吃驚不小。

  費了半天勁,就干這活?

  「嘻,我們可是要不經通報,悄悄潛入領主府,在不讓第二人知曉的前提下,直接與美芙洛娃夫人聯系上。」

  此言一出,差點把我跟胖墩嚇得驚厥過去!

  在本國首都的自家宅邸,居然要這麼偷偷摸摸地給老婆捎份書信?

  這難道不就是丹西領主自己的國家嗎?!

  而且,這領主府戒備森嚴,就那麼容易潛入?!

  也不知走了多久,密爾頓終於在一堵看起來與四周牆壁毫無區別的石壁前停住腳步。

  掏出一根小錘,熟練地在一塊青石上四長一短地叩擊幾下。

  過不半晌,前面的牆壁自動分開了。

  一個手持蠟燭、美若天仙的女人出現在門邊。

  作為中央郡的子民,我們都不陌生。

  她,就是領主夫人美芙洛娃!

  「自夫君修了這條地道以來,今天還是第一次被派上用場。」夫人剛開始也顯得有些驚訝,但瞬即平靜了下來,招手道︰「密爾頓,你們進來吧!」

  令人沒有想到的是,秘道居然直通領主的臥室!

  僕役顯然都被支開了,沒有任何人來此打攪。

  「夫人,領主托我送給您一封絕密書信。」

  密爾頓掏出一個蠟丸,遞過去。

  打開蠟丸,抽出一張精美的羊皮紙,然後浸入一盆特殊溶液,紙上的字方才顯露出來。

  美芙洛娃捧信而讀。

  她的手開始微微發顫……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8 14:05
第三十五集 第三章

  「幾件大事,我都會按要求預先做好準備的。」看完後,夫人將信扔進壁爐,臉色嚴峻,「至於你們的任務,因涉及方方面面,影響十分重大,而領主又只有一個大致的猜測,無法定論,故而為免打草驚蛇,我不宜直接出面。」

  「你們三個拚死護衛夫君脫險,妾身感激不盡,未來自有酬勞。這一回,既然領主有了吩咐,你們幾個就大膽地去做吧!我在暗中施加援手。你們不要怕,就算捅出了天大的漏子,我都可以擺平它!」

  密爾頓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我和胖墩卻還是懵懵懂懂,如今這等波詭雲譎的經歷,更令我們心中驟起波瀾!

  「你們住在哪里?」夫人關切地問道︰「還有什麼困難沒有?」

  「我們住在河濱區的碧水客棧,困難麼?」密爾頓又歪起了小腦袋,「其他的倒是沒有,只因為為了更好地完成領主布置的任務,我招了一些幫手,手頭有些緊,錢不夠使。」

  「一千金幣都招不到足夠的幫手嗎?」夫人蛾眉輕蹙。

  「呃,」小混蛋繼續胡扯,「我特意選了些精干好手,要價頗高的。」

  「小孩子,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呀!要儉省點用錢。」夫人道︰「自治領這些年,前方是連番征戰,後方是大搞建設,過去賺的那些家底,其實都花得差不多了。別看我們現在好像出手很闊綽,實際上,國庫都已經快見底了。」

  「這一次,前線連打敗仗,雖然去年從海亞爾和塞爾的國庫里運了些財貨回來,但這些錢堪堪僅夠發放死傷將士們的撫恤費。」夫人嘆口氣道︰「現如今,只能采用夫君信中所言的辦法,通過匯利錢莊,把兩盟半島商人們手里的款項拿過來墊上,為發動更大規模的戰爭做好準備。說吧!還缺多少錢?」

  「嗯,」密爾頓舔舔嘴唇,還真敢開口,「大約,大約,九千金幣吧!」

  「我看,就算請來的全是一流高手,也不需那麼大價碼吧?」夫人一眼看穿了小鬼頭的奸計,「別小小年紀,就學著貪官污吏們中飽私囊呀!」

  夫人遞給小孩一張銀票,「這樣吧!我再追加一千金幣,但這是最後一次了,下不為例。而且,一定要把事情辦好,知道嗎?」

  「謝謝夫人。」密爾頓連忙接過來。

  「注意安全!記住,只要你們還活著,就算打入死牢,我也能把你們撈出來,」夫人臨走前親吻著小鬼頭的額頭道︰「但如果丟了性命,我本事再大,也無法從死神手里把你們奪回來了。」

  密談結束後,為免被人察覺,我們循原路返回。

  「密爾頓,究竟怎麼回事?!」

  「是啊!你再不說,我就把你開空頭支票的事告發給那幫盜賊!」

  在地道里,我和胖墩再也忍不住了。

  「你瞧,我一晚上就掙了一千金幣,缺口從九千減少為八千了嘛!」這個小混蛋倒會自我安慰。

  「別顧左右而言他,回答我!」胖墩舉起了拳頭。

  在我和胖墩的巨大怒火和赤裸裸的暴力威嚇下,他終於吞吞吐吐地介紹了一些有關任務的訊息︰自治領的核心高層出了內鬼,領主已初步圈定了幾大疑犯。因情報系統、軍政系統都可能無法信任,故而領主命我們悄悄潛回首都,另建一套體系,布網監控,揪出叛徒……

  我和胖墩都深吸一口涼氣!

  這樣的任務,只怕比戰場搏殺還要凶險百倍!

  「可我們都從來沒有做過這一攤哪!」胖墩愁眉苦臉。

  「別擔心,我可是經過席爾瓦右相親自訓練的,對整個猛虎自治領情報體系的運作和技巧,我也都  解。」密爾頓卻自信滿滿,「剛才我不是已經教過你們如何進行反跟蹤了嗎?回去後,我會做一個系統的培訓,全都是金鑰匙級別間諜必須掌握的技巧。」

  我和胖墩都半信半疑,但小東西卻真的是說到做到。

  回到碧水客棧據點,已經是深夜,各個小組的人也都陸續回來了。

  這些盜賊,在山林里對付普通百姓、過往商旅倒還可以,也有不少踩點、蹲伏、逃匿的技巧,但要在大城市里跟將領、政要們的衛兵,跟整個軍政、情報系統較量,那還差得太遠。

  今晚,無論蹲點監視還是游移刺探,都沒得到什麼收獲,大家都泄氣得很。

  「你們一夜辛苦都沒有任何成果,說明了兩點︰第一、你們對自治領的軍政和情報體系不  解,」密爾頓道︰「第二、你們的本事太差,幾乎沒掌握什麼技巧。」

  「喝!你倒是本事大,」聽到密爾頓毫不留情面的話語,杰姆的臉上掛不住了,「使出來讓我們瞧瞧呀!」

  「沒問題,我們馬上開始有針對性的訓練,然後迅速用於實戰。」

  密爾頓卻依舊那麼自信滿滿。

  當天晚上,他即開始給靈蛇眾的諸位盜賊詳細介紹自治領的間諜情報系統、政要保衛系統。從機構設置、職能分工、餃位體系、人員構成,到行動模式、反應機制、信息傳遞方式、協調運作機制、分析研判方式等,全面而細致地講解一遍。

  密爾頓  如指掌,如數家珍,不僅那些個盜賊,就連我和胖墩也聽得入了迷,更對一個小孩掌握如許多的東西而感到驚訝,心下暗暗稱奇!

  第二天開始,就邊訓練邊運用,學了就用,馬上實踐。

  真是令人沒想到,情報偵察工作是這麼大一篇文章,有這麼多的學問。

  訓練圍繞著情報收集、定點監控、盯梢跟蹤與反跟蹤、暗殺行刺等內容來進行的,很多東西讓人目瞪口呆,甚至心驚肉跳。

  比如說跟蹤,絕不是簡單地跟在別人屁股後頭走,那樣很容易被識破。

  當兩人跟蹤一人時,最好一個人騎馬,另一個走路,絕不可看到對方在走路就放松警惕,也邁步子跟著。經常發生這樣的事,目標在中途突然跳上一輛馬車,然後等你們再去急急忙忙地尋找馬匹,往往錯失機會,被一下子甩脫。

  跟蹤最好采用定點與移動交錯式辦法︰甲在目標前方某處定點等待,乙尾隨目標移動,當目標抵達甲所在位置時,乙交由甲接手,甲不動聲色地在後面跟隨移動。這樣一段一段地接送,目標就算是老江湖,也很難察覺出來。

  跟蹤時,切勿死死盯著目標,更忌諱與對方雙目相交,而應做漫不經心狀,僅以眼角的余光鎖定目標的位置。

  又比如格斗。執行任務時不能帶任何長兵器,最多帶一把短匕首,真正的頂級好手,是任何武器都不帶,徹底解除對方的戒心。在格斗時,要靈活利用手邊可利用的一切,一根小針、一支鵝毛筆、一條尖木屑,只要能插準頸動脈或其他致命處,都可以一招制敵,立刻奪命。

  一定要記住,你最大的優勢就在於,你在暗,敵在明,你有心,他無心。就算對方武功比你高出百倍,智力高出百倍,只要保持這個狀態,你就穩贏。就如兩位箭手,對方是一個在明處的神箭手,你是一個在暗處的普通箭手。神箭手的位置是暴露的,但他看不見你,也就沒有戒備。你只要躲在暗處,仔細瞄準,十次瞄不準,就瞄一百次,有把握的時候才出手,就能一箭中的,輕松獲勝。

  再比如定點監控、秘密潛入。一般人都以為某個隱蔽角落是最好的位置,其實這不過是小說家言,對於重要人物的住宅和辦公場所,有經驗的衛隊會非常注意這些視覺死角地區,甚至設立暗哨進行反監控。真正安全而隱蔽的地方,就是混在人群中,因為市政廳和大人物的宅邸門前,從來都是車水馬龍,川流不息的。

  ……

  顯然,善於創新的自治領,情報偵察體系與大陸其他各國不同,其首倡者,右相席爾瓦,立足於另一套理念。

  我國不是像呼蘭那樣派出卡拉曼之類的武林高手,把成功的希望寄托在少數幾個牛人身上,因為一旦這幾個人發生意外,則損失巨大。

  我國情報系統立足於批量培養熟悉業務、技巧精湛的合格人才。具有一定素質的人,經過認真艱苦的訓練,都可以勝任這一工作,從而保證能夠建立起一個龐大、穩定、可靠、高效、嚴密的網絡。

  密爾頓曾師從席爾瓦學藝,並經歷諸多冒險,既掌握現有體系,又有自己的經驗總結和獨特看法,故而說起來頭頭是道,做起來駕輕就熟。盜賊與間諜之間,原本就有一定的共通性,跟著訓練,而後馬上用於實戰,都感覺這一套辦法實用而有效,對於小孩子更是倍感欽佩。連昨晚出言反駁的杰姆,也不得不服氣,老老實實地聽從吩咐。

  經過將近一周的訓練加實踐,靈蛇眾的情報偵察水平上了不止一個台階,各項技藝越來越熟練,成果也逐步地體現出來。

  我、胖墩、密爾頓都是中央郡人士,杰姆曾跟巴維爾初創的自由軍團共過事,雖然混跡於巨木堡這人山人海的大都市里,但難免可能會遇到熟人,帶來意外。而其他的普通盜賊,卻沒有這個方面的顧慮。

  故而我們四個主要負責看守據點,匯總各行動小組發回來的信息並進行分析研判,然後下達各項指示。

  當然,這項鳥工作看起來輕松,實則不然,非常費神。整日蹲在屋子,閱讀各行動組送來的各式各樣的情報信息,尋找疑點,剔除無關內容,確定重點監視目標,把各條線索串起來,把我們搞得頭暈腦脹……

  「媽的,這條線索又斷了!」杰姆把一沓稿紙甩在桌上,「折騰半天,原來這個人是甦雷長官的遠房親戚,求他幫自己找個差使,混碗飯吃。」

  「都他媽的瞎搞一番,」胖墩也嘟嘟囔囔,「一個星期,好不容易圈定了五個懷疑對象,結果全都是空穴來風,是毫無根據的猜測。」

  「現在知道情報分析人員的辛苦了吧!」密爾頓在一堆文牘中抬起小腦袋,「才一個星期就叫苦了!你們知道,自治領有幾百名情報分析員,每天都埋頭於如山如海的資料中,一點一滴地去偽存真哩!」

  接著,小鬼頭抽出一份密報,「喏,我又發現了一個不太對勁的可疑家伙。」

  我們三顆頭湊到一塊,仔細閱讀。

  「沒什麼特別呀!」我看完後道︰「一個東大陸苴南王國的武器商,先拜訪了甦雷長官,然後持介紹函找了喜巴哈魯總長兩趟。」

  「喜巴哈魯總長掌管武器鋪系統,找他談生意,也完全符合手續呀!」胖墩道︰「密爾頓,你是不是又疑神疑鬼,讓弟兄們白做無用功哪?」

  「你們閱讀得太不仔細了。」密爾頓道︰「你看,他兩次跟喜巴哈魯總長談完後,就會趕去一家海鮮酒樓吃飯。兩次吃飯,都要中途去一趟酒樓里的茅廁,時間頗長,應該不是小解,而是大便。」

  「這有什麼奇怪的?」杰姆道︰「我吃飯有時候也要上茅廁一趟。再說,可能他吃不慣海鮮拉肚子,這是常有的事呀!」

  「這就是蹊蹺之處了。」密爾頓道︰「假如真吃不慣海鮮,去了第一次就會明白過來,不應該再去第二次。兩次都如此,就可能存在問題了。」

  「沒準這家伙吃得很爽,但吃完後腸胃就拉肚子了。」胖墩道︰「受不了美味的誘惑,拼著拉肚子也要去吃,這樣的人也不是沒有哇!」

  「我沒有肯定他一定有問題,但這是一個重大疑點,需要查清。」密爾頓望一眼杰姆道︰「而且,他是苴南人,該國離魚桑島國不遠,沒準跟藤田太郎也有勾結。」

  對於杰姆及其手下,我們未曾透露真實目的,依然以對付藤田太郎為借口使喚他們。當然,我們也不敢透露出真實目的,因為那八千金幣的缺口尚未有辦法補上,一旦讓盜賊們知曉我們在騙他們,估計咱們三個都得吃不完兜著走了……

  「那咱們下一步,」杰姆道︰「該如何行動呢?」

  「不著急,今天將有一件大事發生,」密爾頓似乎胸有成竹,「可以好好檢驗一下。」

  在我們兀自回味小混蛋的話時,派往全城各處的監控小組又送來兩條消息︰一是,碼頭區今日嚴密封鎖,一支龐大的船隊在此靠岸。領主夫人美芙洛娃和財政總長古爾丹親自監督,大批軍隊和財政人員參與指揮,將無數沉重的箱子搬上貨船。據時人瞧瞧議論說,今趟自治領把國庫里的黃金白銀等貴金屬、珠寶玉器等值錢物事,都經由水路轉移往兩盟半島的匯利錢莊總部,以此做抵押借入巨額款項。有人說得更是傳神,有個搬運工不小心打翻了一個箱子,里頭倒出來的全都是黃燦燦的金條,刺得人眼楮生疼!

  二是,苴南武器商剛才又匆匆地奔去與喜巴哈魯外長見面!

  「杰姆叔、胖墩,你倆在這繼續留守,」密爾頓聽到這里,倏地一下站起來,「畫家哥哥,你跟我去一趟!」

  我拉著小孩跑出客棧,向店家借了一輛馬車,飛速朝那個海鮮酒樓而去。

  「這是怎麼回事?」我還是沒有醒過神來,「夫人不是說國庫都快見底了麼?」

  「這是領主的計謀之一,做一個假抵押,真貸款,箱子里估計大多是石頭。匯利錢莊借此貸給我國巨額戰爭借款,然後再以風險轉移的名義,把債權分解出去。如此,領主手頭將有資金跟呼蘭人打一場規模空前的大戰。」

  「可為什麼要這麼折騰,直接借,不好得多嗎?」

  「信用借款利率太高,尤其是風險很大的戰爭借款,比抵押貸款的利率高多了。現今我國在前線連打敗仗的條件下,估計借入的都是駭人的高利貸。搞個假抵押,可以把利息狠狠壓下去,大大降低成本。」

  「另外,做信用貸款會暴露出我國的國庫空虛現狀。兩盟半島的那些錢莊銀號,都是風險規避型經營方式,你越有錢就越願意借給你錢,你越沒錢就越不會借給你錢。我國素稱大手大腳,花錢闊綽,人皆以為自治領極其富裕,故而領主可以利用這種口碑,玩一趟空手盜,從兩盟半島籌集數以千萬計的巨額戰爭款項。你看著吧!兩盟半島的那些富商巨賈、錢莊銀號,會爭著把錢借給匯利錢莊,以便從中贏利。」

  「嗯,這是通過匯利錢莊為中介,勾結起來共同玩一個花招,把錢從兩盟半島的商人們手里把錢騙出來。可是,」我皺眉道︰「這錢終歸是要還的呀!」

  「仗打輸了,我們的國家都被滅亡了,還個鳥錢?仗打贏了,光甦來爾黃金之城的財富,就足以償還債務還綽綽有余了。」密爾頓詭秘地笑道︰「所以真正有本事的人,不怕欠人錢的,反而是欠得越多越好!」

  「呸!」一聽就知道這小混蛋表面稱贊領主實際吹噓自己,我啐一口痰,「還有八千金幣的缺口,我看你怎麼補上這個窟窿!」

  說話間,我們抵達了那座海鮮酒樓。

  這是一家檔次較高的酒樓,環境很好,價格頗貴,但前來品嘗的過往客商也很多。

  我和密爾頓找了一個靠角落的桌子坐下來。這個位置可以很自然地俯瞰整個餐廳,包括那內設的茅廁,不留任何視覺死角,而且左右兩邊都有過道,一旦發生意外情況,可以迅速行動。

  點了幾個菜,要了一壺酒,隨便聊了一會兒後,目標出現了。

  那個苴南商人走進了餐廳。

  他看來也是老江湖,具有豐富的反偵察經驗,同樣選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開始點菜點酒。

  我和密爾頓按照盯梢原則,喝酒吃菜,說說談談,僅用眼角的余光鎖住商人的身影。

  酒至半巡,那人果然又起身,往酒樓內設的茅廁走去。

  過了十分鐘,商人出來了。

  他隨意地又吃了一陣,然後結帳離開。

  我們並不理睬,因為外頭自然會有弟兄跟蹤盯梢。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門邊,密爾頓抱著肚子道︰「哥,我肚子疼。」

  「小混蛋,傻家伙!蠢驢,笨蛋!叫你別貪嘴吃得太多,瞧,拉肚子了吧?!」幾句話一出口,我心里爽極了,「走,哥帶你去茅廁。」

  密爾頓被我藉機痛罵一頓,卻又作聲不得,只能恨恨地瞟我一眼,被我拉著走向茅廁……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8 14:05
第三十五集 第四章

  「這個地方沒有任何秘道,沒有任何機關,不可能跟誰接上頭呀!」密爾頓仔細地巡查茅廁,但饒是他機靈,也沒發現任何異樣。

  「我說了,你總是疑神疑鬼地多心,」我捂著鼻子道︰「快離開吧!臭死了。」

  「不對,為什麼今天他要匆匆與喜巴哈魯聯絡,為什麼第三次到這里上茅廁,」密爾頓狠狠點頭,「肯定有問題!」

  「如果在這個地方無法與其他人接上頭,那麼,那麼,又會是什麼呢?」密爾頓在臭烘烘的茅廁里踱來踱去,喃喃自語。

  「走吧!」我苦著臉道︰「要思考,也別選這麼個地方呀!」

  「哦,對了,」密爾頓突然俯下身子,到廁紙簍里頭亂翻起來,「這可能是個情報投放點!」

  「喂,太髒了吧!人家剛剛刮過屁股的……」我惡心地說道,感覺到胃里一陣難受的翻滾。

  那個變態的小家伙在那污穢惡臭的簍子里一陣翻找,居然尋出了一個小袋子。

  打開袋子,里頭是一幅海圖。

  「沒錯,就是它!」臭烘烘的小混蛋冷笑起來,「運輸金條船隊的預定航行路線!」

  「這麼說,」我深吸一口涼氣,「喜……」

  「嗯,你知道就行了,萬勿泄漏出去。」小混蛋將海圖放入袋內,然後重新塞入那髒得要命的廁簍中。

  我們洗了手出來。

  由於剛才那段際遇,我再也沒胃口吃海鮮了。可是,密爾頓卻似乎胃口大開,依舊吃得津津有味。

  「怎麼還不走?」我嫌惡地問道︰「我惡心死了。」

  「上家既然把東西放那了,下家怎麼會不來拿呢?」他啃著一只螃蟹道。

  又過了好一陣,我們看到,一個身穿清潔工服裝的人走進了茅廁。

  密爾頓似乎無意識地拍拍自己的左膀子,然後繼續低頭吃螃蟹。這其實是一個信號,酒樓門口附近化裝蹲點的兩個弟兄心領神會。等那清潔工離開酒樓,自然會有人跟蹤盯梢。

  清潔工在里頭又忙了幾分鐘,然後從側門離開。密爾頓這個變態的家伙,居然又借口肚子不舒服,要我再帶他去廁所。

  「茅廁並未怎麼打掃乾淨,很顯然,」密爾頓打量四周,「這個清潔工是個冒牌貨。」

  他又開始那惡心的動作——翻廁紙簍。

  「小袋子也不見了。哼,想得倒是別出心裁,行動得也挺嚴密,」密爾頓志得意滿,「可惜,你踫到了我密爾頓!」

  一頓飯里,兩趟去茅廁干如此骯髒齷齪的事情,我再也無法忍受了,剛從酒樓走出來後不久,胃就一陣翻騰,靠著牆角嘔吐起來……

  密爾頓呢?

  他小手叉著小腰,小嘴吹著口哨,喜氣洋洋。

  「哥,你也太沒用了。」小鬼頭得意道︰「嘻嘻,叫你別吃那麼多海鮮的……」

  「滾!」我憤怒地捏起了拳頭,「你欠揍是不?!」

  小混蛋笑著逃開了……

  回到碧水客棧據點後,我幾天都無法咽下飯去,每每想起當日那一幕,就會忍不住乾嘔起來。

  密爾頓這些日子卻是興高采烈,高興得不得了。

  跟蹤那個冒牌清潔工的弟兄們順藤摸瓜,一路盯梢下來,發現真正的幕後主持者竟是老熟人——浪人盜賊團的壞鬼軍師,吉田八兵衛!

  密爾頓起初在那隨口胡謅,居然\粵耍  

  看來,呼蘭人鑒於錫特里已經暴露,故把藤田太郎的手下調來,主持巨木堡的情報工作。

  靈蛇眾的諸盜賊對小家伙的「神機妙算」佩服得五體投地,不再有任何懷疑。

  現在,就算我和胖墩一起出頭,聯名揭發他當日的騙局,估計也不會再有任何盜賊會相信我們的話了……

  密爾頓抑制住盜賊們的報仇雪恨心理,禁止對喜巴哈魯、吉田八兵衛等人實施任何騷擾,只要求小心謹慎地監視住他,甚至任由這個倭賊軍師把各項絕密情報通過「閃電鵠」傳送出去。

  就在我們的工作取得了突破性進展,揪出了一個居於高位的核心內奸,並以他為中心,仔細搜索外圍間諜,對所有骨干分子布下嚴密監控網,隨時準備將他們一網打盡的時候,前方的戰爭亦在不斷地發展變化著。

  密爾頓小鬼雖然返回巨木堡主要是帶領我們從事秘密的內衛工作,但他對於前線動態也非常關心,而靈蛇眾除了反間工作之外,還有一項附帶職能︰在茶館、酒樓、集市等地探聽消息,其中自然也包括現在的焦點話題——我國與呼蘭帝國的戰爭。

  有關前方戰事的消息,每天都會傳到碧水客棧的秘密據點,而我對此也非常感興趣。因為激蕩人心的戰爭,遠比整天分析某個人跟誰見了面,干了哪些活動,轉了哪些地方,到哪座酒店就餐,點了哪幾道菜,飯後又到哪個青樓去逍遙,由哪位妓女服侍,等等等等,要吸引人得多。

  密爾頓小小年紀已經是個「軍事迷」,不,可說算得上半個「軍事通」了,他對戰局做了清楚明晰的歸納匯總︰北線戰場,敵進我退,雙方實力接近,都小心翼翼地保持距離,未發生大規模戰斗。

  丹西領主領餃,席爾瓦右相指揮,北線集團一路召集忠於我方的海亞爾兵民,協同西撤,有條不紊地進行大搬遷。目前,八萬胡瑪熊族聯軍、三萬猛虎精騎、五萬海亞爾盟軍,加上數倍於此的海亞爾民眾,攜帶大批財貨,已離開海亞爾境內,進入胡瑪草原。其中,別亞騎隊的前鋒部已抵達了中央郡境內。

  在胡瑪草原上,海亞爾民眾繼續西遷,暫去閃特等地避難,軍隊則南下中央郡。

  胡瑪和熊族,作為自治領鄰近的屬國,進行了總動員,所有成年男子盡皆武裝起來,保衛家鄉。除留下兵力鎮守本土之外,胡瑪和熊族還各追加四萬將士,加入飛馬軍團和暴熊軍團,令隨同丹西領主南歸的兩族聯軍,達到了十六萬之多。這再加上三萬別亞騎隊、五萬海亞爾盟軍,北線集團總計有二十四萬勇士南下。

  呼蘭部隊跟隨而進,與親呼蘭派海亞爾貴族的五萬部隊匯合,幾乎兵不血刃地攻佔了海亞爾。看起來,柯庫里能也識破了丹西領主以空間扭轉兵力優勢,通過放棄海亞爾來拉長呼蘭軍戰線的策略,他命令五萬呼蘭騎兵留守,協同海亞爾的親呼蘭派貴族防御該國,其余兵馬在柯南、蓋普和莫林的帶領下,立刻南下增援,使南部主戰場的相對兵力優勢變為絕對兵力優勢。

  可以說,在北線,大家都無心主動進攻,以防御為主導,謹守戰前的疆土,而把主力迅速調往南部主戰場。

  南線戰場,一如既往,我軍在節節抵抗,逐步後撤,敵軍節節勝利,但速度緩慢。

  李維將軍和安多里爾宰相負責在前線相機應敵,盡力阻止和延緩戰神柯庫里能的銳利攻勢。貝葉負責後方的人員疏散,將後勤輜重、財產物資轉運歸國,並護衛以拉夫諾國王為首的塞爾貴族集團撤回中央郡。面對著老對手安多里爾以及防御大師李維的堅韌而有彈性的防守,柯庫里能雖佔有優勢,卻也莫奈可何,無法實現有效追殺以擴大戰果,只能不斷進行著消耗戰。

  或許,這就是悲哀所在。

  名將與其他對手交鋒,往往能打出精彩絕倫的漂亮之作,而名將與名將交手,因兩方都高明老辣,沉毅多智,不會輕易出錯,難以尋覓戰機,故而時常演變為拼生命、拼資源的純粹的消耗戰。旁觀戰局的人們,想觀賞一場龍爭虎斗的希望,往往落空。

  當然,即使是拼消耗,因呼蘭遠征軍佔有各方面的優勢,柯庫里能倒也不懼,但他事先設想的於境外徹底解決掉我軍殘部的夢想,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日益渺茫……

  當別亞騎隊的前鋒從女王森林鑽出,進入中央郡的時候,貝葉押陣的撤退部隊,也已穿越塞爾王國厚土郡,自雞鳴鎮的淺槽河跨入這片自由的熱土。

  大約一年前,丹西領主率數十萬精銳殺入塞爾國境,迅速勝利,並陳兵塞爾東境的靛河,後期更陸續有自由民青年軍加入,於新拓國土各處執勤護衛。

  靛河一役,遭受慘烈失敗,後在撤退途中又陸續遭到損耗,到返回國境時,已不足六萬人。後期進入塞爾的十萬自由民青年軍,亦經過了一系列艱苦的戰役,死傷高達三成,從十萬變為七萬。當然,這一寶貴的磨礪,亦讓青年軍戰士們成長為具有作戰經驗的老兵。

  此外,以拉夫諾國王為首的塞爾王族及大批貴族也攜帶兵馬、民眾和財物,退返中央郡集結。與海亞爾的分裂一樣,塞爾亦形成了兩派︰拉夫諾、齊諾亞站在我們一方,帶來了近十萬人馬,組建塞爾軍團;法蘭德、普內爾站在呼蘭一邊,正在本土招兵買馬,準備跟隨柯庫里能殺入我國。

  由於貝葉成功地控制住了塞爾國王及其中央樞紐,塞爾境內忠於國王的民眾,絡繹不絕地跟隨拉夫諾退入中央郡。他們首先將疏散和遷居至閃特、詹魯、大荒原等地,等待戰勝後再重返家園。

  受此影響,負責殿後的老軍師和李維將軍,壓力更加巨大,需要頂住更長的時間……

  前方在奮勇血戰的時候,後方的各項準備和調度工作亦在加緊進行。

  呼蘭方面。

  皇帝瑟連帶領三十萬大軍親征,加上去年柯庫里能帶領的七十萬西征軍,呼蘭帝國前後一共向中央走廊投入了一百萬大軍,佔全國總兵力的八成!

  無論從總人數還是比例上說,都是呼蘭擴張史上絕無僅有的!

  據密爾頓估算,因雙泉荒漠之戰、靛河大戰等一系列戰役的損耗,呼蘭方大致損失了二十萬兵馬,再減去在海亞爾的五萬駐防軍,能夠投入到中央郡戰場的呼蘭軍隊預計多達七十五萬。

  另外,甦來爾、庫姆奇被柯庫里能連續的勝利所打動,也將派遣大軍前來爭搶戰利品,預計兩國將各有十萬大軍趕來增援。兩個受損嚴重的國家,海亞爾將派出五萬偽軍,塞爾也將派出十五萬偽軍,共同參戰。走廊東部的一些其他小國、環路城市帶的城主,亦將派兵加入呼蘭陣營,預計總兵力合計為十萬人。

  堪堪一算,預計參與入侵中央郡的敵軍接近一百三十萬之多!

  如此看來,那個流傳於民間的,圖克拉祖在臨終前告誡瑟連,既然已經開打,就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滅亡中央郡的傳言,果然不虛!

  瑟連欲以泰山壓頂之勢,將總人口僅有三百萬左右的整個中央郡,碾成齏粉!

  自治領方面。

  從前線撤回的殘部,藩屬國援助的部隊,親我國的海亞爾、塞爾貴族兵馬,總計有四十七萬。

  因閃特兵馬要增援北部的草原之戰,並防御狄龍的突襲,詹魯軍團、半島軍團,堪堪守住已經人心動蕩的本土,無法抽出更多的兵力,故而除了蛟龍水師之外,可以倚靠的就是自由軍團了。

  靛河兵敗後迅速返回首都的美芙洛娃夫人,代表夫君下詔,中央郡進入終極戰備狀態,進行全民總動員,為即將到來的生死之戰做準備!

  過去一年,大戰連連,光中央郡的自由民就總計損失了近二十萬的青壯年男子,但這些可敬的民眾,並未被嚇倒!剛擦完哀悼親人的眼淚,又毅然地接受了自己的使命,進行熱火朝天的大練兵,準備決戰於境內,進行第二次衛國大戰。

  近三十萬青壯年適齡男子,被召集起來,悉數武裝,日夜操練。其他各年齡層的男子,甚至青年婦女,亦在自發地跟隨訓練。

  青壯年男子,自然是在軍官的指導下汗流浹背地操演,而各自由民行政轄區的長老們,也自發地組織十幾歲的少年童子軍、超出服役年齡但依然健壯的老人,組建數萬人的輕裝游擊兵。按灰狗轄區年高德劭的班克長老的話說就是,中央郡的幾乎每一棵樹後面,都隱伏著一名輕裝游擊手,侵略者只要膽敢踏入中央郡,從那一刻起,他就永遠不得安寧,直到死亡為止!

  雖然說終極戰備狀態下是全民皆兵,人自為戰,但自治領政府從減輕戰爭破壞力的角度考慮,由美芙洛娃夫人、甦雷長官和克魯斯將軍的調度指揮,累斯頓河東岸的所有婦孺老幼,偕同財貨、畜群、糧食等物資,盡皆轉移到累斯頓河西岸地區。西岸的所有自由民家庭,將敞開懷抱,容納來自東岸的兄弟姐妹……

  黑岩城的全部鍛造工場,已經停止其他任何產品的生產,全力制造武器,由自治領政府買斷,無償分發給全體民眾……

  所有商船、漁船,均被征為軍用……

  糧食、輜重、戰馬等所有戰略物資,由中央郡政府統一控制,統一調配……

  自治領向全大陸發榜,徵集雇佣軍參戰,給予優厚待遇……

  以上各項措施,耗資自然不小,然而,由於早已向匯利錢莊借入巨額戰爭借款,故而自治領政府能夠從容支付,全力實施。

  「丹西領主的構想,我差不多猜到了,」密爾頓興奮不已地揮動著小拳頭,「他要把中央郡整個累斯頓河東岸地區,變為一個無比遼闊的大戰場,一個吞噬無數生命的大墳墓!」

  可是,我和胖墩一點也興奮不起來,反而是憂心忡忡,愁眉苦臉。

  從前天開始,在巨木堡的主干道上,開始出現前不見頭,後不見尾的民眾遷徙隊伍。從東向西,絡繹不絕。

  這是一支特殊的遷徙隊伍,全都是拄著拐杖的老人,抱著嬰兒的婦女,趕著牛車馬車的孩子……

  灰狗轄區也在累斯頓河東岸。

  為了完成任務,為了隱蔽自己的身分,我和胖墩都未曾回家。此刻,我們熱切地想知道父母、家人、朋友、鄰居的情況,但又根本無法分身。我們既害怕看到家人和鄰居,怕被人認出而影響工作的絕密性,但在這個緊張萬分的時刻,又極度盼望著與家人團聚……

  就在我們與密爾頓沉浸於兩種極端不同的情緒當中,各自想著心事的時候,杰姆拿著一張剛剛接到的密報走進屋來。

  「重大消息!」杰姆將密報遞給密爾頓,「安多里爾宰相陣亡!自治領舉行國喪!」

  這句話如同一個晴天霹靂,把我們三人全驚呆了!

  密報上介紹︰為掩護部隊後撤,安多里爾宰相負責殿後指揮,屢次挫敗呼蘭前鋒骷髏戰將霍勒姆的進攻。

  前天,宰相大人前往一處山頭陣地視察,結果卻被負責陣地防御的一個秘密變節的塞爾貴族——亞丁伯爵暗算,宰相大人與身邊的幾十名親兵力戰身亡。

  亞丁率三千塞爾叛軍投奔霍勒姆懷抱。李維將軍因力所不及,只能率軍搶回宰相大人的尸體,含淚回國。

  這位杰出的政治家、軍事家,新政權的奠基人之一,居然就在即將返回國內的前夕,壯烈殉國!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8 14:06
第三十五集 第五章

  天色陰暗,全城縞素。

  城樓上升起的是黑幟,城門上披著的是黑紗,就連廣場上鋪著的也不是紅地毯,而是黑地毯!

  街道兩旁,佇立著哀傷的人群……

  悲風輕拂,全城無聲,最多僅有些低低的抽泣……

  在寬闊得足以容下二十輛馬車並行的主干道上,見不到其他任何人,惟有一個孤獨孑行的身影……

  丹西領主死里逃生,靛河大敗後率軍平安返回首都。人皆以為他會因連續的敗退而低調行事,但他卻要求舉行一次盛大的入城儀式。

  領主的想法,人們永遠也猜不準。

  此刻,人們才知道,原來是一種這樣的入城儀式。

  丹西領主一身黑色的奠服,獨自一人,牽一輛牛車,上面載著安多里爾宰相的靈柩,自正東門緩步走入巨木堡……

  可怕的病痛折磨,連續不斷的戰敗和撤退,大將、兄弟、恩師,一個一個在戰爭中隕命,在這些似乎無窮無盡的生理和心理打擊之下,領主的背也顯得有些佝僂了,僅三十歲的他,鬢角開始斑駁的花白……

  街道旁的市民們,手捧十字架,自發地跪倒在地,為可敬的宰相大人,為前線陣亡的將士們喃喃禱告……

  除了低沉的祈禱之外,就只有丹西領主寂寥的腳步聲,在寬闊的大街上回蕩……

  用了幾近一個小時,丹西領主方才抵達了河濱廣場。

  踏著黑地毯,他緩步走上高台。

  美芙洛娃夫人、伊莎貝拉夫人,帶著孩子們,身穿祭服,含淚站在高台下,跪倒在安多里爾的靈柩前……

  「我們敗了,而且是可恥的大敗仗!無數的英烈,長眠於異國他鄉,永遠也回不來了!」丹西領主望著下面的人群,滄然涕下,「包括安多里爾宰相、威達將軍在內的數十萬將士,英勇地捐軀沙場。這場失敗,不是他們的失敗,是我,是我丹西一個人的失敗!」

  丹西領主提高了聲音,「他們是勝利者,是反抗異教入侵的聖徒!在天國,主會作出公正的評判!」

  「戰爭還未結束,異教徒狂暴的入侵即將到來!可怕的大戰,還在前頭!」領主將手中的權杖一折兩段,「為了告慰陣亡的將士,我需要為戰敗負責,自今日起,我自貶職級,廢黜自己的領主頭餃,以一個普通老兵的身分,領導你們去擊敗侵略者!」

  「這一次,有很多將士跟隨我,一路死里逃生,戰勝無數艱險,克服重重困難,平安歸來。他們,無需承擔戰敗的責任!他們,是真正的勇士!他們,也是真正的勝利者!」丹西把手一揮,「現在,讓我們抹去眼淚,扯去黑紗,舉行凱旋儀式,歡迎他們的歸來!」

  上百支大號角,奏出嘹亮而雄壯的樂曲。

  城樓上的黑幟換成了猛虎戰旗,城門上的黑紗換成了彩旗、彩帶,黑地毯換成了紅地毯……

  席爾瓦、李維、貝葉、凱魯、別亞、巴維爾、查理等軍政重臣,率領猛虎步兵、猛虎騎兵、自由軍團、蛟龍水兵等靛河大戰中逃生的殘部兵馬,以方陣隊列,闊步走入城門,接受凱旋儀式……

  丹西領主不是在高台上檢閱,而是走下來,以普通一兵的身分,向他們行莊嚴的軍禮……

  這一天,丹西領主自貶職級,以一個普通士兵的身分,暫時代理全國軍政事務。

  這一天,自治領的所有高官重臣,也都被摘掉官餃,以普通自由民的身分代理職務,待打敗呼蘭異教徒後,方能官復原職,重享爵位。

  這一天,殘兵敗將們沒有受到羞辱,反而受到禮遇,獲得「凱旋儀式」的榮耀,市民們亦以寬大胸懷接納了他們。

  自治領政府為他們擺下了「慶功宴」,但幾乎所有的兵將都謝絕參加。

  「這酒,等砍下瑟連和柯庫里能的狗頭再喝吧!」

  別亞將軍代表將士們發出了誓言,傳達出誓死捍衛中央郡的心聲!

  從將軍到士兵,所有的將士,在凱旋儀式後,都沒有在首都逗留,一律毫無留戀地自發離城,前往累斯頓河東岸大營駐守……

  在他們離城的街道旁,擠滿了從城內各處趕來的市民,他們自發地送來鮮花、美酒,將士們飽含熱淚,接過鮮花,痛飲烈酒,然後頭也不回,一往無前地奔向東方……

  無論軍人還是民眾,悲憤、哀傷、沉重,豪情、壯烈、激昂,兩種截然迥異的情感流,在胸中激蕩,在血脈里涌動……

  面對前所未有的大災難,自治領全軍一心,全民一心,全國一心,要讓呼蘭侵略者在我們的國土上,死無葬身之地!

  當天深夜,密爾頓、我、胖墩三人,被丹西領主秘密傳召到東岸大營。

  和所有的將士們一樣,丹西領主過家門而不入,直接回軍營報到。

  夫人和孩子也趕來這里與父親團聚,所有關鍵的軍政事務也在這里處理,故而這座大營,暫時取代首都而成為我國的政治中心。

  聽完我們的報告,丹西領主平靜而沉毅。

  密爾頓還想故伎重演,從丹西領主那里再掏些金幣出來,孰料,丹西領主一眼看透他的鬼心思。密爾頓此時到底是個小孩,如何能與老練的領主相比?在連續詢問下,露出了破綻,謊話難圓,最後只得老老實實地把靈蛇眾之事從實交代。

  「哈哈,厲害呀!」丹西領主露出了難得的笑容,「這麼點年紀就敢坑蒙拐騙,而且騙得這麼大!好,有種!」

  密爾頓紅著臉吐舌頭。

  「領主,」我憂道︰「這八千金幣的窟窿?」

  「誰惹出的事,誰自己擺平!自治領有錢,也不能填這窟窿!」丹西領主一揮手,令我徹底絕望,「如果遇到一點困難就要倚靠別人,那就永遠長不大,永遠無法承擔重任!」

  「可上哪賺這麼多錢呢?」胖墩苦惱道︰「去偷?去搶?」

  「搶,永遠是最快捷的賺錢法子嘛!」領主笑道︰「種田的不如經商的,經商的又不如拿刀把的。」

  「再告訴你們一條信息,剛剛收到的戰報,」丹西領主道︰「試圖攔截我運輸金條的浪人盜賊團,遭到阿爾古將軍的圍剿。藤田太郎被殲大部,僅帶著五百多人逃竄。」

  「啊!」密爾頓一拍大腿,「我知道了!」

  領主含笑點頭。

  我和胖墩依舊疑惑。

  「回去準備吧!」丹西領主手指著我道︰「對了,林思東,你在出發前的這幾天,再給我畫一些南線指揮官的肖像畫,好嗎?」

  「是!」

  告辭後,我們悄悄地離開軍營返城。

  「你明白什麼了?」胖墩問道。

  「藤田太郎聽了吉田的情報,卻吃了大虧,三千多人只剩五百逃回。如此慘重的損失,十之八九,他會召吉田回去質詢。」小家伙眨著眼得意道︰「我們追蹤吉田,就能尋到這伙矮腳豬啦!」

  「尋到又如何?」我皺眉道。

  「浪人盜賊團橫行摩里水域多年,在海岸地區屠滅生靈無數,規模一度達到三千余人,他們的寶庫里,別說八千,至少有八萬金幣以上的財寶!」

  「可他有五百人哪!」胖墩道︰「我們才不足百人。」

  「打仗,靠的不是人多。」小鬼頭自信滿滿,隨後卻又嘆氣道︰「唉,我們雖揪出了喜巴哈魯,但領主似乎並不滿意哩!」

  「為什麼呢?」

  「我也不知道,」密爾頓搖頭,「感覺而已。」

  隨後的幾天,我給諸位重臣高官畫像,密爾頓和胖墩則繼續實施監控。

  到得第五日,原南線兵團的主要指揮官基本畫完時,密爾頓也托一名靈蛇眾的探子來告︰馬上收拾行李,吉田行動了!

  告別領主後,我化裝潛行,不久即在累斯頓河的一艘漁船上與胖墩、密爾頓和杰姆等人匯合了。船上除了靈蛇眾之外,還有兩只模樣威猛的獵犬。

  野外跟蹤,與城市跟蹤又大不相同。由於野外人少,視野開闊,故而跟蹤者更加不易掩護。另外,野外目標的行進速度比城內要快得多,故而對行動方向的預測能力,亦是能否成功的關鍵。當然,盜賊們原先就有過很多經驗,對野外追蹤並不陌生,而密爾頓更從胡狼人那里學來一招絕活。

  他在草原上時,曾從胡狼人那里偷來一些特制藥粉。藥粉撒在人身上,人的鼻子聞不出,獵犬卻能嗅到,而且就算洗澡,也能數日不散。卡琳爾曾在井鹽城以此法挫敗馬赫迪的地道攻勢。

  靈蛇眾里自有偷雞摸狗的高手,悄悄在吉田八兵衛逛集市的時候與之擦身而過,偷撒一點在這倭族軍師身上。故而,嗅覺靈敏的獵犬這次也就跟隨同行了。

  這回,吉田看來是真急了,居然坐船而行。

  相比密林、山地、田野中的一個人來說,河面上的一條船,就要容易跟蹤得多了。

  行了三日船後,吉田突然上岸。

  密爾頓不動聲色,命令分為兩組,一組由杰姆領頭,牽著獵犬登陸,另一組繼續行船。兩組之間,沿途以「千里靈翔」相互聯絡。

  果然,吉田在岸上跑了兩天,又突然上船。棄舟登陸,又靠岸登舟,反反覆覆,如此三番地折騰了幾個來回。

  但吉田狡猾,密爾頓更狡猾,目標一直在我們的監控之下。

  在累斯頓河順流而下,沿途我們看到,呼蘭和塞爾偽軍正在接管河東岸塞爾的港口和漁村,升起一面面嘯狼戰旗,但水面上,依舊是蛟龍軍團的天下,鐵甲河艦在大搖大擺地行駛,盤查過往船只。

  吉田和我們都早就預備好了通行牒文,故而一路輕松地通過了各種檢查,未受任何阻滯。

  不及半月功夫,我們已駛出累斯頓河口,進入了茫茫的大海。

  到得大海,吉田縱帆東轉,貼著塞爾國的南部海岸線而行。

  我們小心地跟在後邊,既保持一段距離,又不讓目標脫離視線,而且還能巧妙地隱蔽好自身企圖,不為對手覺察。

  這艘漁船所雇佣的艄公和水手,其馭舟技術,顯是超乎尋常的高。

  果不其然,當我和胖墩悄悄向密爾頓打聽,小家伙得意洋洋地告訴我們︰別看這幾個持槳操帆的水手似乎不起眼,其實,他們是丹西領主調派給我的一個特遣死士支隊。他們一共十人,領頭的就是那個掌舵手,名叫孟農。

  靠岸休息,補充淡水時,我和胖墩按捺不住好奇,主動找孟農聊天。大概丹西領主有過交代,孟農對於我們三個非常尊重,有什麼問題也知無不言,詳盡告之。

  特遣死士按聯隊、分隊、支隊劃定編制,分內部保衛與對外破壞兩個聯隊,直接聽命於丹西領主,不受其他任何人調遣。孟農的支隊就屬於對外聯隊的近海突擊分隊。除近海突擊分隊之外,尚有山林突擊分隊、草原突擊分隊、平原突擊分隊、遠島突擊分隊、敵後都市突擊分隊等並列的兄弟單位。

  大家各有特長,但任務則比較相似,那就是滲透敵後、搜偵情報、破壞設施、抓捕活口、暗殺敵酋等,尤其是在其他手段無法奏效時,死士支隊往往被派出試試運氣,去執行那些凶險萬分的任務。

  目前,柯庫里能大軍壓境,瑟連的增援部隊星夜兼程,自治領的形勢危若累卵,內外兩支聯隊已經合二為一,共同作戰。由於任務的危險程度很高,死士的陣亡率亦是相當高,孟農支隊幾乎每次行動都會有老伙伴壯烈犧牲,有新弟兄編入隊伍……

  「干這麼危險的行當,你不後悔嗎?」我輕聲問道。

  「有啥後悔不後悔的?我們都是被自治領撫養長大的孤兒,更被培養出一身的本領。」孟農道︰「我這條命本來就是自治領救下來的,報效祖國亦是理所應當。」

  聽聞此言,我心情沉重。

  中部大陸烽煙不斷,每一輪大戰都會造就出大批戰爭孤兒,為自治領的死士聯隊提供了充足的兵源。自治領往往會派出專人,不僅在本國,而且到走廊各國,到處搜羅那些喪失雙親,無法獨立生存的孩子,然後悉心調教,努力培養,傳授殺人技能,灌輸忠誠思想,發展為後備死士。當這些孤兒長大成為殺人如麻的死士後,又將創造出更多的孤兒……

  孟農見我神色悲傷,反而笑著寬慰我。自治領對他們不僅有再生之恩,而且給予了很高待遇,更規定,完成三十次高難度任務,或者六十次中等難度任務後,就可以申請退役,回中央郡定居。

  孟農告訴我,幾年來,他已經完成了二十三次高難度任務,不僅升任支隊長,而且只要再完成七次任務,就可以退役了。將來,他會在蜆蝦區定居下來,買一艘漁船,成為一名打漁為生的自由民。他現在積攢下來的薪資已相當不少,足夠買房置業和娶老婆了……

  「啟程了!」談話間,杰姆走過來道︰「吉田倭賊揚帆出海了!」

  我們都迅速躍上船,悄無聲息地扯起風帆,劃動槳楫。

  航海數日後,那個混蛋第六次棄舟登陸,在一個塞爾漁港下船,然後繼續東行。

  我們亦潛行追蹤,悄悄跟隨。

  這一段的塞爾海岸線,地形比較復雜。山脈、峽谷、密林、沼澤、沙灘,紛錯交織,沿海的明暗礁石群眾多,暗流漩渦也頗為不少。無論商船漁船還是戰艦,都會盡量避開此地,到安全海域行駛,故而這里人煙稀少,罕有居民。

  吉田倭賊似乎對此處的地形非常熟悉,盡管地形復雜難行,岔路縱橫,但他的行進速度卻極快,穿山越嶺,在密林和沼澤中鑽來鑽去,非常難以跟蹤。此時,時間已過,藥粉氣味亦已消散,獵犬追蹤法已然失效。

  幸得靈蛇眾的盜賊們也是身手敏捷的越野好手,孟農手下的支隊更有輕功卓越、專門負責追蹤的死士,吉田雖狡慧多智,仍在我們的嚴密監視之下。當然,接近兩周時間在復雜的海岸線上捉迷藏,也把我們累得夠嗆。

  到了凱提南亞郡附近的一片海岸,吉田翻過一座海岸小山,突然失去了蹤影。

  我們如影隨形,躡蹤爬上山頭,極目眺望。

  六艘大小船只、百余座野地帳篷,出現在眼前。

  倭寇確非浪得虛名,雖為盜賊,卻儼然按軍隊編制管理,照行軍模式安營扎寨。

  這是一片荒涼的海灘,背靠小山,面朝大海,近岸處是一片錯綜復雜的礁石群。於此扎營修整,有山巒抵御來自陸地的進攻,有礁石群防備來自海上的突襲,萬一戰敗,既可以遁入山林躲避,又可以乘船走海路撤離。

  野地帳篷,按一個圓形的組成歇宿營地,最外頭還立有一圈排柵,以防備突襲。

  杰姆伏在草叢後,給我們指點介紹仇家的情況︰浪人盜賊團的水上船只,按大中小分為安宅船、關船和小早船三類,因其流寇騷擾的性質,絕大部分屬於小早船。那艘最大的船,就是藤田太郎的座艦——安宅船「黑丸號」。

  很顯然,這次意欲劫掠巨額黃金的浪人盜賊團,被阿爾古將軍率領的蛟龍軍團正規水師——三桅帆艦艦隊打得很慘,原來的數十艘戰船只剩六艘,三千多凶狠的倭賊僅存五百。

  倭賊的身材確實矮,一眼看去,很多人都在一米四五左右,相較中央走廊的成年男性而言,他們就像一伙發育不良的侏儒。不過,你要是因此而小看,可就要吃大虧。

  浪人的武器裝備非常獨特,他們持雙手兵器——太刀,不戴頭盔而戴斗笠,身披竹片甲,以敏捷輕靈取勝,步伐飄忽,刀法凶狠。

  他們的裝備比之正規軍,當然顯得有些簡陋,但對付輕裝的盜賊或者手無寸鐵的老百姓,那就綽綽有余了。另外,他們最突出的特色在於手中的太刀。太刀以碳鋼燒就,千錘百煉而成,非常鋒利,拿普通兵刃與之交手,往往被其一刀削斷!

  除了浪人外,我們還需注意一種特殊人物——忍者。他們與我國死士的性質有些類似,負責情報和暗殺破壞等工作。藤田太郎手下有數名忍者,估計吉田八兵衛亦是其中一位。

  浪人盜賊團在宿營時,往往有忍者在四周的暗處警戒,行動時須得嚴加注意,避免驚覺他們……

  「我需要知道,指揮所的位置。」密爾頓凝視前方。

  「按理說,應該是最中心那座帳篷,」杰姆皺眉道︰「可是,奇怪的是,代表藤田那個黑丸斗笠,似乎又並未掛在中心帳篷的頂上。」

  「我看,應該是在那里。」孟農手指右斜方向。

  我們扭頭看去,卻什麼也沒瞧著。

  「剛才有兩個矮腳豬的身影,突然消失在那叢灌木之後,」孟農解釋道︰「如果我所料不差,那應該是一個山洞的入口。」

  「山洞?!」杰姆、密爾頓等人,都不由得兩眼發亮!

  海盜水賊在搶來財貨後,一般都不會儲留於船上,以免船只傾覆後葬寶於海底的慘劇。他們一般要在岸上尋一秘密場所作為藏寶庫,而沿岸的山洞,則是最佳存放地點!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8 14:06
第三十五集 第六章

  悄悄返回秘密集結點後,大家就為如何干掉藤田太郎一事爭論不休。

  杰姆垂涎於浪人盜賊團的財寶,極力慫恿密爾頓立刻進攻。

  可是,靈蛇眾僅有八十三名輕裝盜賊,孟農支隊有十名死士,再加上我們三個,總人數也只有九十五人。這點人,跟五百多名倭族矮腳豬交鋒,根本就打不過。

  另外,據說藤田太郎武功很高,又深悉兵法,更增添了剿滅倭賊的難度。

  杰姆的速攻提議,被密爾頓否決。

  胖墩不以為然,一直在重步兵軍營作戰的他放言,一百打五百,太容易了!給他一百個猛虎重裝步兵,可以像戰車碾小草一樣把這五百頭矮腳豬屠殺殆盡!

  大家提醒他,我們手里的主力是八十幾個毫無盔甲的輕裝盜賊。

  但胖墩卻又想出一個歪主意,沒有盔甲,去買嘛!拿錢先裝備起來,然後由他來訓練,練好後再進攻!

  密爾頓失望地轉過頭,詢問我的意見。

  我能有什麼意見?我的意見就是撤退,打不過就別打了。

  ‘當然,要是有一百精銳猛虎騎兵,我也敢打。’我聳肩道︰‘從山上向沙灘沖鋒,居高臨下,一路劈砍,足以把五百矮腳豬殺得落花流水,四散奔逃。’

  孟農的建議帶有明顯的死士特色。由他帶人趁夜悄悄潛近倭賊指揮所,干掉藤田太郎。趁浪人們群龍無首的時候,再發起進攻。

  對這個提議,密爾頓小腦袋微頷,但後來覺得風險還是太大,沒有把握能一舉成功,弄不好反而打草驚蛇,最終放棄了。

  盡管小混蛋故作大將風度地揮手讓我們下去備戰,盡管他自信滿滿地宣稱有破敵良方,但我根據一個藝術工作者的直覺,還是捕捉到小滑頭眼中那刻意隱藏的閃爍無定的不自信。

  密爾頓也已經見識了相當多的戰爭。他曾做過苦肉間諜,做過情報分析,做過戰前研討,做過傳令使者,甚至還親自參與過戰斗,當然嘍,那基本上都跟在大人的屁股後頭打的。

  他的戰場經歷不可謂不豐富,但仔細分析,主要也就兩類角色,一是傳令小兵或者旁觀的小廝,二是小分析員或者非正規的小參謀。

  真正指揮一場戰斗,以一個領袖的身分統管偵察、分析、籌劃、準備、執行等的全過程,並在戰斗中根據形勢變化隨時進行臨機決斷,這樣的經驗,他根本未曾有過。

  參謀和指揮官,是截然不同的兩種角色。

  作為小參謀,密爾頓腦瓜子機靈得很,類似於孟農的那種刺殺首腦的建議等等,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詭計,他能提出很多。

  可是,作為要對戰斗勝敗負責,要對包括自己那條小命在內的近百條人命負責的指揮官,他就不能不慎重,也不敢不慎重。不僅要考慮收獲,更要考慮風險,不僅要渴望勝利,更要對失敗預加防範,要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計議在內,並事先想好相應的對策……

  ‘咦?你怎麼還沒走?’密爾頓抬起小腦袋道。

  ‘你要我們下去按自己的想法,各自進行備戰。可我的想法就是不打了、撤退,’我聳肩道︰‘所以,不需要什麼備戰。’

  ‘嘻,’小鬼頭奸詐一笑,‘這麼快就想回家,肯定是想念牛妞大姐了吧?’

  ‘小毛孩子,大人的事情,你懂個屁?’

  ‘哼,你別看不起我。你背後說我是童子雞,’小混蛋無恥地齜牙笑道︰‘嘿嘿,我聽胖墩說,其實你也……’

  中央郡的小伙子們,總是故意把童子軍的名字念錯,念成童子雞。

  ‘呸!’我勃然變色道︰‘我怎麼是童子雞,其實我早就……’

  ‘早就怎麼啦?’小鬼頭不懷好意地奸笑起來。

  ‘哼,不跟你說了,說了你也不懂。’

  ‘不懂就要學嘛!’密爾頓湊過來,‘其實,我一直搞不懂,為什麼男人要跟女人在一起?他們在一起,能做什麼呢?’

  ‘生孩子呀!沒有你爸你媽,怎麼會有你呢?’

  ‘可這就是關鍵問題呀!’密爾頓抓耳撓腮,‘怎麼個生法呀?’

  ‘你也有十一二歲了,’我乜斜他道︰‘難道就沒有一點,那個反應?’

  ‘什麼反應呀?’

  ‘就是,那個,那個,咳!你長大後會明白的!’

  ‘誰都這麼跟我講!’密爾頓氣嘟嘟的,‘可誰都不講清楚。’

  ‘這個問題,實在是不容易回答呢!’我搔著腦門道︰‘你還是回去問你爸媽吧!’

  ‘我爸媽,’小家伙突然眼圈發紅,嘴角歪咧,‘都死啦……’

  跟小混蛋在一起也有幾個月了,我還是頭一次見到他哭喪著臉的樣子。平素,他要麼笑嘻嘻地耍陰謀詭計,要麼少年老成地裝模作樣,現在的哭,才讓我意識到,其實,他到底還是一個孩子……

  我這個人就是心軟,為了哄他破涕為笑,不得不耐著性子給他上了一堂生理衛生課。不過,密爾頓的好奇心實在太強,總是刨根究底,經常問得我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唉,算啦,看來你知道的也不多。’密爾頓失望地擺擺手,‘下回我找杰姆他們來問問,為什麼抓住牛妞姐的奶子,你就會翹雞雞。’

  ‘混蛋!’我勃然大怒,揮起拳頭,‘你敢這麼問!我打斷你的……’

  密爾頓像敏捷的小狐狸一樣逃開,而我在後頭追著打……

  接下來,我們在山下的密林里等了一天時間。小鬼頭坐在我畫的地圖前左思右想。胖墩、杰姆加上我和孟農,坐在另一張桌子旁出謀劃策,討論商議。因為人數、戰斗都相差懸殊,故而我們反覆計議,卻一直想不出一個好的對策來。

  當我們幾個兀自在那爭得面紅耳赤的時候,小鬼頭站起來,把地圖攤在了我們的桌面上。

  在我精心繪制的地圖上,小孩歪歪扭扭畫成的幾個紅箭頭,把我們幾個都嚇了一跳。

  ‘你還海陸夾擊,四路聯攻?’胖墩苦笑道︰‘我們才這點人,如何勝任得了你這完美的作戰計劃呀!’

  ‘確實,敵眾我寡,當前應當捏起拳頭,集中兵力才對,’杰姆亦搖頭,‘要是我們有三四千人,這麼打,倒也無妨,可現在,我們還不足百人哪!’

  我和孟農也附和,認為純屬小孩胡鬧,照搬大兵團的殲滅戰例,根本不切實際,無法執行。

  待我們說完後,小家伙方才開口。

  ‘唉,真服了你們,沒看到我的三條虛線,一條實線麼?’密爾頓嘆氣道︰‘自治領的軍官,怎麼都這種水平呢?’

  ‘千萬別給我戴高帽子,我可是小兵一個,不是什麼軍官。’胖墩聳肩道。

  ‘我也不是自治領的什麼軍官。’杰姆亦點頭道。

  ‘嗯,這幾根線,歪歪斜斜的,畫得很難看,’我看著地圖道︰‘我以測繪軍士的標準,評判這個作戰示意圖為不合格作品。’

  ‘好啦,好啦,現在別開玩笑了。’孟農道︰‘咱們還是聽密爾頓特使講講他的布置吧!’

  ‘林斯頓大畫家為什麼想媳婦,要逃跑?是因為他覺得打不過。大畫家錯了嗎?大畫家沒錯,我們確實打不過。五百頭倭豬往那一蹲,我們人數又少,刀子也不利索,再怎麼想辦法也沒用,就是打不過!’

  我對他畫功的極低評價,看來讓密爾頓很惱火,一上來就夾槍帶棒地把我痛斥了一番。

  ‘但關鍵是,你們沒有找準我們的優勢何在。我們的優勢在哪里?就是敵在明,我在暗。倭豬尚不知道我們來了,更不知道我們來了多少人。這樣子,我們就有辦法來對付他們!’小鬼頭越說越來精神,‘辦法就是,虛虛實實,不要在五百號倭豬抱成一團的時候打,而要想辦法把他們支調開,牽著他們的鼻子走,讓他們疲於奔命,然後再對準倭豬的心髒,狠狠刺它一劍!’

  ‘說得容易,’我嘟噥道︰‘怎麼支調開呀?’

  ‘孟農隊長,’密爾頓不理睬我,轉頭問道︰‘你們的潛水能力如何?’

  ‘海岸突擊死士,潛水作業多久都沒問題!’孟農自豪地挺起胸膛。

  ‘胖墩,假如有一個豁口要防守,你能帶人頂住兩個小時嗎?’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胖墩神氣道︰‘猛虎重步兵,那還不小菜一碟!’

  ‘那好,我們白天準備,晚上行動!’密爾頓信心大增。

  當小鬼頭布置完後,大家半信半疑。

  我們雖不服氣,但密爾頓到底是丹西領主指派的組長,也得開始執行他的計劃……

  當天深夜,月色陰暗,狂風怒嘯。

  西南風遮天蔽日地吹起,卷起一層接一層的波浪,猛烈地朝海岸撲涌。

  幾艘倭船在波浪中搖搖晃晃,起起落落。

  海灘上帳篷里的倭豬,想必此刻也已鼾聲大作,睡得香甜。

  我縮著脖子站在山頭的樹林中,警惕地望著下面的倭賊,心里卻在大罵密爾頓。這個小混蛋假公濟私,公報私仇,居然讓我去充當最危險的誘餌角色!

  可是沒辦法,小混蛋伶牙俐齒,說得振振有辭︰我是測繪軍士,為畫地圖探察過地形,是所有人里最熟悉地形的;我當過輕騎斥候,騎術在所有人中最好,來去如風。他甚至把當日的謊話也搬了出來,我曾把多名高級戰將救出呼蘭大營,心思靈活,逃逸經驗最為豐富。

  一番話下來,我啞口無言,只能被推出去當這個倒霉的誘餌。

  我身旁是一匹高大健壯的紅色駿馬,它有一個響亮的名字——地獄火。沒錯,這就是丹西領主的備用騎乘!

  密爾頓在靛河大戰丟失了寶馬‘火暴龍’,著實傷心得很。前些日子,丹西領主在出發前把地獄火贈與了小鬼,又令他喜不自勝。

  今趟,我當然毫不客氣地把這匹寶馬要了過來。

  我的身後有六個騎術尚可的盜賊,他們將和我並肩戰斗,去以身誘敵。



  我的目光死死地盯著海面,因為最先發起的攻擊,將從那里開始……

  不多時,近海猛然出現了一個紅點。

  一艘漁船出現在倭船附近。

  那是死士支隊駕駛漁船不點燈火,穿越礁石群,悄悄靠近海岸,然後猛然點亮燈籠。

  海岸隱隱約約傳來叫聲,隨即聲音就放大了許多倍。

  節奏古怪的倭語在海灘營地上回蕩,大批倭賊從帳篷里爬出來,蜂擁著向岸邊的幾艘戰船跑去。

  在那里,漁船正與泊靠的倭船互射火矢。

  除了黑丸號之外,所有五艘倭船都斬斷系纜,扯帆搖槳,以包圍之勢朝那艘漁船撲去!

  漁船轉身朝礁石群逃逸,倭船緊追不舍。

  我嘴角冷笑。

  看來密爾頓的毒計已經奏效。

  早在漁船靠近之前,孟農已經帶幾個潛水功夫很高的死士,嘴含葦管,偷偷潛入那幾艘關船與小早船之下,鑿穿船底。等這些倭賊追了一段就會發現船底進水,在如此天氣條件下,在叢簇的礁石群中,等待他們的,只有葬身魚腹一途!

  死士支隊把三百倭賊引上了喂飼魚鱉的不歸路,但這還遠遠不夠。剩下的任務,仍很艱巨……

  ‘上馬!’

  我躍上地獄火,拔出戰刀。

  海灘上的倭賊,正亂哄哄地立在岸邊觀看海戰,哇啦哇啦地為本軍加油。此刻,正是騎兵沖鋒的絕好時機!

  ‘殺!’

  我一蹬馬腹,率先躍出樹林。

  七名騎手呈一個錐形,朝倭賊撲去!

  從山頭上往海灘沖鋒,速度快得驚人,眨眼間就抵至敵前。

  倭賊們顯然沒有料想得到,剛轉過頭來,我們的戰刀已經臨頭而下!

  ‘刷!’

  我揮刀斜劈,一個倭賊已經捂著嗤血的脖子躺倒到沙灘上。

  自從上次跟隨丹西領主突擊,在鬼門關上轉了一圈又回到這個世界,我也從一個新兵成長為一名老戰士。至少,我的手,不,現在依然有些微微發抖,但已完全控制在可以接受的幅度範圍內,我的意志可以自如地指揮它。

  剛才這一記斜劈,就深得騎兵劈砍技藝之精髓。不需耗費多大的力氣,輕一劃拉,已割斷了那個倭賊的頸動脈,令其瞬間喪失戰斗力!

  ‘八格!’

  就在我得意洋洋地自我吹捧,神游物外的時候,一個倭賊出現在我面前,雙手高舉太刀,要以浪人最狠辣、最令人恐怖的招數——一劍斬,將我劈為兩片!

  我想揮刀格擋,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我正自怨自艾,懊悔自己為什麼居然在此時分神,那個浪人矮小的身軀卻已倒飛出去,把後面的幾個浪人也壓在身下!

  地獄火確是寶馬良駒,它高大的身軀一撞,那個驕橫不可一世的倭賊侏儒,像乒乓球一樣彈開,被撞得倒飛兩米之外!

  我再不敢分心亂想,雙腳猛踏馬刺,左手盾牌格檔,右手軍刀狂揮,在驚惶呼叫的倭賊群里縱橫踐踏,恣情砍殺。

  我們這個七人突擊騎隊,人數雖然不多,卻並排沖鋒,從山頭以極大的勢能沖下,對手又散亂而毫無準備,故而威勢頗為駭人,片刻間就有十幾個倭賊身首易處,臥血黃沙。

  ‘走!’

  我大吼一聲,刀鋒輕轉,將一個倭賊的胳膊整條卸下,隨即縱馬朝西而去!

  騎兵沖擊步兵,最忌諱戀戰,傻呵呵地停下馬步與對方比試刀法,必死無疑。

  那幾個靈蛇眾的盜賊兄弟,顯然對此並不在行,僅有四人聽從我的命令,沖了出來。余下兩個家伙,已經連人帶馬,被簇擁而上的倭賊亂刀分尸。

  我雖在逃逸,卻並未踢刺加鞭,反而有意識地放緩了馬步。

  幾個盜賊兄弟都已超越了我的位置,跑到了前頭。

  我並不著急,收刀入鞘,把背上的騎弓摘了下來。

  那些五短身材的倭賊,睜著血紅的眼楮,叫囂著在我身後猛追,但怎麼也趕不上地獄火奔騰的腳步,總是只能在馬尾巴後面吃灰。

  我抽箭回射,將倭賊一個一個地放倒在地。

  地獄火確實是通靈性的寶貝兒,它深悉我的心思,既不跑得太快,讓倭賊心存追上的希望,又與追殺者保持一段適當的安全距離。

  而我的點射,不斷讓倭賊中箭,也更加激發了矮腳豬們的仇恨,羅圈腿狂蹬,嗷嗷叫著要沖上來把我劈成肉醬!

  轉眼間,我沖過了小山與海岸相交的豁口。

  身後大群倭賊緊跟著穿過。

  ‘轟隆!’

  ‘嗖嗖!’

  ‘啊——!’

  我知道,那是胖墩帶人在豁口處砸下石頭,發射箭矢,把倭賊殺得慘叫連天。

  我和四名騎手勒馬轉身,拔刀回殺。

  海岸小山與沙灘有一個窄窄的豁口。胖墩命令五個弟兄在山上砸石射箭,他自己帶領六個比較強壯的弟兄,身披猛虎軍團制式的重甲,突然從暗林叢中殺出。這再加上我帶隊的四名騎手返身殺回,最先沖過豁口的三十幾名倭賊,迅即橫尸海灘,被清理干淨。

  胖墩帶著六個重甲戰士,一共七人,排成一排,如一堵銅牆鐵壁,阻住了倭賊的去路,又如一個活塞,把窄窄的豁口塞個嚴實!

  我和四名騎手,立馬於他們的身後,射箭相助。

  山上的五名射手,亦在不停地砸石射箭。

  蜂擁而至的倭賊,遭此立體的全方位的暗襲,損傷慘重。但這些家伙確實可怕,像瘋子一樣倒下一批又沖上一批。他們也頗有作戰經驗,有的爬山去進攻山上的射手,有的貓腰在後頭射箭,還有很多人手持太刀嗷叫著,去硬沖胖墩以長矛巨盾扼守的重甲防線。

  往這個方向趕來的倭賊越來越多……

  雖然短期內我們似乎穩若磐石,堅不可摧,但參加過戰爭的我和胖墩心里都知道,這種狀態不可能持久。倭賊人多勢眾,只要打開任何一個缺口,我們就會被徹底沖垮,遭受被屠戮的厄運!

  我的目光投向遠處東邊的倭賊大本營,心下一刻比一刻焦急。

  但那里依然靜悄悄的……

  驀然,遠處騰起一片片火光,爆發出熱烈而狂野的吼叫!

  密爾頓和杰姆指揮的主力,終於對已經相當空虛的倭賊大本營實施猛攻!

  不半晌後,更有炸雷般的歡呼聲在夜空響起,‘藤田太郎完蛋啦!’

  朝我們這一方向進攻的倭賊們,斗志全垮,無心再戰,開始向北邊的山頭逃竄……

  打了這麼久,我們已無心追殺,只追了一小段,射殺幾個跑得慢的倭賊就轉馬向東,奔往倭寇大本營而去。

  待我們趕至倭賊宿營地的時候,出乎意料,戰斗還在繼續。

  包括吉田在內的倭賊的尸體,橫七豎八地躺倒在沙灘上,但藤田太郎並沒有死!

  幾十個靈蛇眾結成一個大圈,將倭酋團團圍住,杰姆正與他激斗得難分難解。

  密爾頓站在高台上指揮作戰,看到我們過來,居然調皮地眨眨眼,顯得頗為得意。

  看起來,他從丹西領主的瀕海大戰中受到啟示,在這場小戰斗中也用上了瞎詐唬的這一怪招。

  隨後的景象,更讓我驚訝不已。

  胖墩等人都被圈內的戰斗吸引住了,加入到為杰姆加油的行列。

  惟有我因為想找畫筆畫下這一精彩的格斗場面,四處張望了一下。

  我看到,密爾頓似乎無意識地搔了搔左耳。

  外圈的十余個盜賊,立刻舉起了手弩!

  弩枝的箭頭上,泛動著幽藍的光芒……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8 14:07
第三十五集 第七章

  ‘這一戰,我們立下大功,滅亡了浪人盜賊團,斬殺倭酋藤田太郎,繳獲中型安宅船一艘,搜出各類財寶價值約五十萬金幣!’

  密爾頓喜滋滋地念出清單,底下靈蛇眾一片歡呼。

  ‘當然,我們也遭受到一定的損失,包括杰姆在內的三十一名弟兄英勇犧牲,尤其是被箭矢誤傷的杰姆團長,更讓人心痛不已!請大家脫帽默哀,為他們祈禱。’

  大家都摘帽低頭默哀,而我的心里,尤其不是滋味。

  哀悼完後,密爾頓對於財富分配,提出了兩個建議︰一是,按照事先的約定,靈蛇眾恢復為黑雨團,拿一萬金幣走人,余下的全部收歸自治領所有。二是,正式改旗易幟為靈蛇眾,密爾頓向丹西領主申請,將五十萬金幣的一半劃歸靈蛇眾所有,成為靈蛇眾的共同財產,用作未來的活動經費;參與此次作戰幸存的五十一名弟兄,每人一次性發二十金幣的犒賞,今後無論是否有任務,靈蛇眾的成員都可以按月領取優厚薪水。

  底下的盜賊們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起來。最後,有十一名盜賊選擇了第一條路,各拿了兩百金幣後離開,余下的四十名盜賊,選擇了第二條道路。而一個叫多薩里的,原本並不起眼的盜賊,被任命為密爾頓的副手。

  我瞥了一眼站在密爾頓身旁,接受群盜行禮的這個沉默的青年盜賊,心下清楚,昨晚那十幾個舉起手弩,將藤田太郎和杰姆一同擊斃的盜賊中,就有此人在內。

  孟農的死士支隊也已回來。他的嘴總是咧著樂呵呵的笑,因為本次任務,他沒有折損一位部下,在數十次的冒險生涯中,這還是頭一回遇到。

  密爾頓也向我和胖墩發出熱切邀請,許諾優厚條件。胖墩在金幣誘惑面前猶疑不定的時候,我一口謝絕了。胖墩見我這樣堅決,也只得搖頭拒絕。密爾頓頗為失望,但卻賊心不死,仍想把我們拖在身邊,方便他不斷施加銀彈攻勢。

  孟農受命,將搶掠到的財寶搬上黑丸號安宅船,然後循水路運往巨木堡。

  密爾頓自己帶領他的靈蛇眾沿陸路北上,他的說法是,追剿逃逸的倭賊,順便給呼蘭帝國使使壞。

  最可惡的是,我和胖墩本想跟隨孟農的死士支隊返鄉,這個小混蛋卻偏要拉著我倆跟靈蛇眾的盜賊們同行。他還掏出了一張丹西領主的密詔,上頭要求隨行的任何人都必須聽從密爾頓的指揮,否則,以軍法論處。

  沒辦法,我和胖墩只有遵命,跟著小家伙一同北上。

  成王敗寇,勝者至尊,這條原理幾乎放之四海而皆準。密爾頓指揮消滅了浪人盜賊團,贏得靈蛇眾的,不再是表面上的尊敬,而且更有內心里的服膺。一路上,小混蛋的各項命令,只要發布下去,就得到靈蛇眾的堅決貫徹執行,沒有任何人敢於違抗。可以說,密爾頓指東,底下群盜不敢往西。

  當然,我和胖墩是例外,尤其是我,總是對他愛理不理。

  這天晚上,我一個人坐在火堆邊煮咖啡,密爾頓又厚著臉皮湊了過來。

  ‘好香哪!’小混蛋作個夸張的樣子。

  ‘嗯。’我頭也不抬,繼續低頭添柴枝。

  ‘嘻,我知道,延緩了你和牛妞姐的相會,’他卻得寸進尺,在我身邊坐下來,‘你一直在生我的氣。’

  我沒理他。

  ‘其實啊!你趁這次機會,多賺些錢,回去給牛妞姐買一大堆好吃的,豈不更好?!你還可以趁機立下大的戰功,獲得更高的榮譽,衣錦還鄉。那時候,牛妞姐的芳心喲……’

  ‘行了,行了,’小鬼頭有一股黏勁,我要是不開口,他會喋喋不休地在我耳邊嘀咕一整晚上,‘你個狼心狗肺的小犢子,我才不想理你呢!’

  ‘我怎麼狼心狗肺啦?’密爾頓似乎很委屈。

  ‘哼,別以為我沒看到,’憋在心里許久的話,我終於忍不住吐出來了,‘那天晚上,你對杰姆的所作所為!’

  密爾頓沉默了很久。

  ‘你知道嗎?這其實是丹西領主的指示,’好半晌,小孩才壓低了聲音,‘他告訴我,一支隊伍里,只允許有一個領袖。’

  我的手一顫,差點把咖啡壺打翻在地……

  ‘你其實得到了丹西領主的很多指令,包括那紙密詔,’隔了很久,我方才能平穩住情緒,輕聲開口道︰‘為什麼不早點說呢?’

  ‘有些是我不能說,有些是我不想說。’密爾頓嘆口氣道︰‘比如,我不想拿命令來壓別人服從,想試試自己的組織指揮能力。可在你身上,我卻連踫釘子呀!想想就讓人灰心。’

  ‘只要你以後不再干傷天害理的事情,我不會再為難你的……’

  ‘報告!’我話未說完,多薩里急匆匆地走來,‘有一伙小蟊賊窺探我部營地,我已派人前去搜捕!’

  ‘走!大伙兒都去看看!’密爾頓現在神氣起來了,他倏地爬起來,‘看看誰敢來撩惹我靈蛇眾!’

  我們趕到密林邊緣的時候,居然在發生打斗!

  更讓人吃驚的是,對手是一群吊著鼻涕的孩子!



  我方已經擒住了三個十一二歲的小孩,但那一邊,也有兩個靈蛇眾成員被打傷!

  ‘住手!’我、胖墩和密爾頓三人,幾乎同時叫了出來。

  那伙小孩的頭目,穿著獸皮,身手不凡,出招連傷我方兩人的,恰是我們好久未見的速帝!

  熟人見面,架當然就不會再打了。傷者被扶下去療傷,俘虜被無條件釋放。

  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的速帝,把我那壺精心煮制的咖啡,咕嘟咕嘟地喝個精光,令我心疼不已。

  ‘速帝,你怎麼跑這來啦?!’密爾頓問道。

  用黑乎乎的小髒手抹去嘴角的咖啡余漬,速帝又是那手舞足蹈的樣子,給我們講述離開丹西領主後,他在這半年多時間里的一系列冒險故事︰

  離開丹西領主之後,速帝繼續周游走廊,尋訪名山大川,了解風土人情,體驗世間百態,增長自己的見識。

  不像密爾頓得到丹西領主的垂愛和自治領的大力支持,速帝這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子,當然很難找到願意跟隨他的成年人,但兵荒馬亂的時節,流浪兒卻頗為不少。

  速帝一邊游歷,一邊搜羅和救助,竟也弄到了二三十個八到十五歲之間的少年孩童,組織成一支隊伍,當上了孩子頭。在速帝的領導下,大家互相幫助,互相配合,不僅沒有在戰亂中遭殃,反而不斷壯大,人人都吃得飽,更‘賺’到幾百枚金幣的活動基金。

  速帝帶著大家在塞爾境內各處游蕩,不巧卻踫上了密爾頓的靈蛇眾……

  ‘呵,你也開始掛旗幟,建隊伍了哩!’密爾頓笑道︰‘可你的手下,比我的手下差遠了呢!’

  ‘哼,這些都是你的手下?’速帝狐疑地看著周圍的大人們。

  ‘當然啦!我們剛把浪人盜賊團消滅了,’密爾頓挺起胸脯,自豪地道︰‘我們有一個響亮的名字——靈蛇眾!’

  ‘啊?最近傳得沸沸揚揚的浪人盜賊團覆滅事件,是你們干的?!’

  ‘當然啦!’

  ‘哼!我們也會干出更加天翻地覆的大事!’速帝不服氣,小眼珠也在滴溜溜轉動著,‘我們有一個更響亮的名字,叫做,叫做,叫做蝮蛇眾!’

  ‘哼!你耍賴,抄襲我的名字!’

  ‘才沒有呢!這兩個名字完全不同嘛!’

  ……

  聽著兩個狡猾的小家伙斗嘴,我和胖墩等人都忍俊不禁。

  然而,恐怕當時篝火周圍的成年人,當時都不會想到,靈蛇眾和蝮蛇眾,將成為大陸上人人談之色變、聞聲膽寒的秘密組織!成為兩大梟雄──速帝大汗與密爾頓公爵,進行情報、收買、暗殺、破壞等政治斗爭的鋒銳無匹之利器!

  這兩條可怕的毒蛇,攪得大陸天翻地覆,相互間更張牙吐信、噴射毒涎,斗得不可開交。然而在剛剛孵化出來的那陣兒,那兩條小蛇當時又是那麼的不引人注目,那麼的相親相愛,那麼的同仇敵愾,連強大而不可一世的呼蘭帝國,威名震懾大陸的東方戰神柯庫里能,亦被他們算計得叫苦不迭……

  火堆旁,兩個鬼精靈般的小娃子,開始籌劃如何才能讓靈蛇眾與蝮蛇眾揚名立萬,叱吒風雲,而他們也很快就擬定出讓我們深吸寒氣的方案來︰

  一、暗殺。

  柯庫里能和他麾下那些武功超卓的部下大將們,當然不應去踫,但一些次要將領、行政長官,走廊里與呼蘭同盟的國家之軍政要員等,則可以納入名單。這樣,可以讓柯庫里能成為孤家寡人,讓凡是敢忤逆民意與呼蘭異教徒合作者膽戰心驚,讓叛徒們群龍無首。

  初步擬定的名單中,塞爾偽相法蘭德、斷腕將軍普內爾、變節而害死安多里爾的亞丁伯爵等人,赫然列於最前!

  二、破壞。

  焚毀呼蘭遠征軍設於厚土郡的最大糧倉。

  破壞呼蘭人設於塞爾王國領土的後方驛站傳訊系統。

  三、謠言。

  到塞爾各大城市散布對呼蘭人不利的謠言,挑起宗教矛盾和軍民矛盾,制造隔閡、誤解,最好挑起內亂。

  想辦法滲透進呼蘭皇帝瑟連的行轅,如無法行刺,也要嚇唬他一下,攪得他心緒不寧,無法作出正確決斷;施展離間計,挑撥柯庫里能與瑟連的關系。

  ……

  聽著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的嘀嘀咕咕,我忍不住猛畫十字,向夜空喃喃祈禱︰萬能的主啊!您發發慈悲,救救這兩個可憐的孩子吧!他們簡直瘋了!

  而兩個小混蛋根本不理睬我的哀嘆和悲懷,很快談成了買賣。兩方合作行動,共同打擊呼蘭狗賊,作為交換,密爾頓保證在事成之後付給速帝一萬金幣作為酬謝,並給蝮蛇眾每人配寶劍一把、駿馬一匹、漂亮軍服一件。

  密爾頓甚至把我也出賣了。大約是今天的咖啡喝得很爽,速帝非常滿意,咂巴著貪婪的小嘴,只嚷嚷還想喝。密爾頓為了討好這個小畜生加入己方陣營,居然答應他,林斯頓親手調制的咖啡,每天都有,任喝!

  天哪,還讓不讓我活了!

  就這樣,收攬了三十來個小屁孩,組建靈蛇眾與蝮蛇眾的兩蛇盟,大家又一起上路,朝北進發。

  一路上,相關的消息紛至沓來︰

  瑟連的援軍抵達前線,親征到此的皇帝,迅速下令發起總攻!

  丹西領主率領大軍正面迎擊侵略者。

  兩軍殺得天昏地暗,對戰半月,不分勝負,各自折損了將近二十萬人馬!

  猛虎自治領和呼蘭帝國都向外宣稱,自己獲得了戰役的勝利。

  丹西領主的部隊僅為敵軍半數左右,如此慘重的消耗戰實在打不起,故而引兵後撤,瑟連和柯庫里能躡蹤追來。

  丹西領主放棄了中央郡的累斯頓河東岸地區的土地,甚至包括黑岩城在內。

  雙方在巨木堡城外再度形成對峙︰猛虎軍團倚靠城池與河流,背水扎營;呼蘭帝國及其走狗部隊,逼壓上來。

  兩方都在為下一場大戰而磨刀霍霍……

  這天晚上,兩蛇聯盟在一座小山腳下宿營。

  我一邊喃喃地埋怨著,一邊替兩個小饞貓煮咖啡。兩個小家伙則在盤點最近的成果︰殺塞爾偽軍十五人、呼蘭軍士一人;拔除驛站三座,搶得錢財若干。

  總之,事情辦得太小,引不起轟動效果,令他們很不滿意。

  ‘報告!’就在咖啡壺沸騰起來的時候,多薩里又心急火燎地跑了過來。

  ‘什麼事情如此慌張啊?’

  我最討厭的,就是密爾頓和速帝兩個小家伙偏生要裝出大人的腔調,而且儼然是一副領導的派頭與架勢。

  ‘弟兄們發現了一個山洞,里頭有一個可怕的妖人!’多薩里邊說邊打著寒噤,‘死了三個弟兄!’

  ‘走!’速帝卻頗為興奮,‘看看去!’

  ‘好哇!’密爾頓也站了起來。

  沒法子,我和胖墩也只好跟著他們,為兩位小領袖護駕。

  山洞不遠,就在山腳下,但隱蔽得相當好。

  我們抵達時,兩蛇眾已經舉著火把將洞口圍住,但卻無論大人小孩,人人面露懼色。

  洞口,有三具靈蛇眾的尸體。面色墨黑,尸身蜷縮,非常古怪和恐怖。

  速帝和密爾頓對視一眼,咬了一會兒耳朵後,作出了決定。

  速帝孤身一人朝洞口走去。

  所有的人,心都懸到了嗓子眼。

  不過,卻沒有發生剛才的慘劇。

  山洞里頭傳來低到我們無法聽清的說話聲。

  過了很久,很久。

  我們都等得幾乎不耐煩了,速帝終於鑽出了洞口。

  一貫嬉皮笑臉的家伙,此刻,臉色嚴肅,甚至帶些慘白。

  ‘里頭是血老,在療傷。’走近密爾頓身旁,速帝低聲道。

  ‘啊?’和我們一樣,密爾頓也大吃一驚,‘這個老魔頭?!’

  兩個小家伙拋開我們,蹲到一旁去嘀嘀咕咕地商量去了。

  胖墩手持長矛,一直神色緊張地望著那個黑乎乎的洞口。

  我呢?我在擔心架在篝火上燒著的那壺咖啡,這麼久時間,這會兒肯定已經燒成焦炭了。

  我不在乎血老。

  倒不是我不懼怕他,而是因為我知道,懼怕他是沒用的。

  血老真發起飆來,我們幾十號大人外加三十個小孩全上也干不過他。上次那場跟隨丹西領主進行的突圍戰,血老神乎其技的身手,我是見識過的。

  可是,兩個武功比不上我但機心勝我百倍的小混蛋不怕,我又怕啥?!

  又過了很久,兩個小混蛋似乎商量妥當了,起身過來。

  他們倆一起走進了那山洞的洞口。

  再一輪冗長的等待。

  終於,兩個家伙攙扶著一襲破爛藍袍的血老走出洞口。

  把血老交給幾個靈蛇眾去照料後,密爾頓朝我和胖墩走了過來。

  ‘我們已經說服血老,合作對付柯庫里能。’密爾頓朝我倆得意地眨眼道。

  ‘血老肯定是在利用我們,’胖墩不無憂慮地說道︰‘要當心哪!’

  ‘就如丹西領主所說,這世界上的人,都在相互利用。’密爾頓卻似乎並不在意,‘誰利用誰,不一定呢!’

  密爾頓似乎有些躊躇,‘對了,林斯頓、胖墩,血老跟猛虎軍團一直有比較深的過節。靈蛇眾的人不屬於猛虎軍團,他也把我當作不那麼懂事的孩子,可是你們倆?’

  接著,密爾頓又道︰‘對了,你們不是一直想回去嗎?這一回,我就……’

  ‘我知道了,’我粗魯地打斷他的話道︰‘我和胖墩馬上走!’

  ‘林斯頓,’密爾頓拉住我的衣角,眼圈都紅了,‘我知道你一直對我有成見,可你要理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的祖國……’

  ‘別說了!我聽夠了你的謊言!’我一下把他扯開,朝胖墩招手道︰‘走啊!胖墩!人家都下逐客令了,你還死乞白賴地待這干嘛?!’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8 14:08
第三十五集 第八章

  大道上,我和胖墩在縱馬飛馳。

  ‘我看那小家伙哭得挺傷心呢!’胖墩道︰‘你昨晚是不是太狠了點兒?他畢竟只是個孩子嘛!’

  ‘哼!凡是把他當成孩子而加以輕視的人,到時候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茲波林、藤田太郎,不就是明證嗎?!’

  杰姆的事,我一直沒跟其他任何人吐露,包括胖墩在內。

  ‘可他對付的,畢竟都是心腸如蛇蠍的敵人嘛!’果然,胖墩還在為那奸猾的小東西辯護。

  ‘算了,不談這個了!’我不耐煩地岔開話題,‘現在還是想想我們該怎樣避開搜偵敵騎,安全抵達巨木堡吧!’

  我和胖墩都化裝成普通民眾的模樣,身上也沒有攜帶刀劍等一眼能看得出來的武器,而是貼身藏帶了手弩、匕首等護身工具。而且,匕首和弩枝上都涂有劇毒。

  跟可怕的兩蛇聯盟待在一起,這些作案工具,當然多的是。

  在塞爾境內,我們基本上是一路暢通無阻的。靈蛇眾和蝮蛇眾連續搞掉了幾座驛站,偽造得難辨真假的通關牒文當然不少,我和胖墩都各揣了一份在身邊備用,而路上塞爾偽軍的盤查也並不嚴密,故而我們得以沿大路迅速抵達邊境地區。

  即將進入中央郡自由民行政區,情況開始變得復雜起來。雖然累斯頓河東岸地區已基本落入呼蘭大軍的掌控,但無數的民間游擊戰士,不斷地在敵後捅黑刀、射冷箭,把整個淪陷區變成了無限制的戰場,讓來自東方的入侵者也嘗試到了當日走廊聯軍所經歷的痛楚。

  呼蘭人畢竟軍力雄厚,控制嚴密,還沒有進入中央郡,邊界地區已經戒備森嚴,游騎四處巡邏,崗哨密如蛛網。我和胖墩不得不轉變策略,放棄那大搖大擺地沿主干道馳馬飛奔的行進方式,改為走小路偷越邊境。

  我和胖墩從戰場上逃生,跟隨丹西領主逃生,跟隨密爾頓的靈蛇眾隱匿蹤跡而行,對於潛行滲透已經頗有經驗。我們又都是從小在中央郡長大的自由民後裔,對於地形也非常熟悉,故而我們得以巧妙地繞開了敵人設置的層層防線,進入到中央郡。

  昔日富饒繁華的家鄉,如今已滿目瘡痍,到處是斷壁殘垣,到處是瓦礫焦炭,到處都陰森森的,恍如鬼蜮。

  我和胖墩一路奔波驅馳,心情卻越來越沉重。戰爭給家鄉帶來的巨大破壞、入侵者的暴行,又令我們怒火中燒。

  當然,與一般的戰爭破壞相比,中央郡累斯頓河東岸地區又有獨特的地方。煙燻火焚的痕跡雖多,但卻少見腐臭的尸首和累累的白骨,更看不到戰亂地區經常發生的大批流離失所的饑饉難民。甚至可以說,整個東岸地區,人煙罕見,除了大批屯駐於城市、集鎮和大型村莊的敵兵外,基本上見不到什麼自由民的身影。

  這主要是因為自治領政府早幾個月時間就已在為這場大戰做準備了。所有壯年男子一律加入自由軍團,以軍隊形式組織起來保衛家鄉,其他老幼婦孺則進行舉家遷徙,離開危險的戰爭區域,疏散到西岸、閃特、詹魯、兩盟半島等地方。牛羊牲畜、雞鴨豬狗,所有牲畜都驅趕出欄,運往臨時安家地點;所有財產一律帶走,房舍自己主動加以焚毀,所有水井投入毒藥,總之,不給侵略者留下一粒米、一滴水、一根針、一條線!

  這是一場駭人聽聞的堅壁清野,當呼蘭人踏足中央郡的一瞬起,他們就感到中央郡暴民聚集地的名不虛傳!

  陰風慘慘,寂寥無聲,見不到一個人、一頭牲口,到處杳無生機,恍若走進了一座巨大的墳墓!

  這種全體民眾自毀家園,與敵同歸於盡,也只有中央郡自由民使得出來!

  其他的國家和地區,民眾絕不會這般自發地配合政府實施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焦土政策。如果政府強制施行,那不要敵人來打,本國就會造反頻仍,自個兒先亂起來。

  這對呼蘭入侵者,也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壓力。這種可怕的安靜,比之數十萬敵軍的吶喊還要嚇人。

  據說,呼蘭兵士們都在暗地里驚恐地抱怨︰我們在入侵地獄!

  更有謠傳,連柯庫里能踏入中央郡的時候,看到全體軍民展示出來的這等氣魄和決心,也居然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當然,若說一個自由民也沒有,那也不對。至少,還有很多人留守在東岸地區,只是躲藏了起來,不讓敵軍看到罷了。

  這些人,大多是一些年長但身體健康的老者,或者尚未到達服役期的童子軍。二十到四十五的壯丁大多加入了軍隊,老幼婦孺也都撤離了,但也有數以萬計無法加入軍隊,又希望打擊侵略者的人,自發地留在家鄉的土地上,掩身於山林水澤、平原地窖、城市里的暗室秘道,跟呼蘭人及其走狗盟友打襲擾戰。

  一路跋涉,我和胖墩見到了很多這樣的可敬老人和勇敢少年。

  在勺子湖,我們遇到了兩個五十出頭的老漁民。

  他倆是兄弟,把兒子送往軍隊當兵,把家小送抵閃特投奔親戚後,就義無反顧地趕回了家園。他們蕩舟於湖畔,藏身於蘆葦叢,一旦發現有呼蘭人牽著馬到湖邊飲水,就會悄悄靠近。對方人多,就遠遠地射冷箭;對方落單了,就靠近了砍殺,搶走馬匹。一個月下來,已經有四個呼蘭人被做掉,莫名其妙地當了異國孤魂。

  我和胖墩也差點被他們干掉,幸好胖墩閃得快,老頭們的箭術也普通,方才避免了誤傷自己人的悲劇。

  ‘夠本啦!’當哥哥的笑呵呵地捋著胡須道︰‘我們哥倆,已經一人賺多了一條命哩!’

  漁民兄弟劃船把我們送到對岸,告別這兩位老人後,我們又在雞冠山的山道上遇到了一對爺孫。

  老人六十多歲,小孩十四歲。老人的兒子,亦即小孩的父親,已經在靛河大戰中陣亡。為了給親人復仇,一老一少都留了下來,利用自己的特長替自治領消滅敵人。

  老人是獵戶,小孫子在童子軍參加訓練。他們每天晚上,都會偷偷溜近山下的白楊大道,在路面上安放蒺藜、尖刺、捕獸夾,上頭擱放青草或者上頭加一搓土掩飾,很難被發現。而且這些東西上頭,都抹有可以毒死猛獸的毒藥!

  為避免被察覺,他們總是不在同一處放置,而是今天放這里,明天放那邊,毫無規律可循。白楊大道長逾數百里,呼蘭人防不勝防。

  人的腳板、馬的蹄子,被扎上就會受傷,輕微必須臥床治療,幾個月失去戰斗力,嚴重的則會毒發身亡!

  據爺孫倆說,收獲最大的一次,一輛馬車的挽馬受傷傾覆,滾下來五六個呼蘭軍官,全都被布設在周圍的蒺藜扎中!

  最近,大概覺得道上太不安全了,故而呼蘭人開始派後勤軍士沿白楊大道掃地巡視。然而,這些個落單的家伙們,又開始成為爺孫倆砍冷刀、射暗箭的重要目標……

  在白玉鎮,我們踫到了一群十四五歲的孩子。

  他們總共八個人,全都是黑貘區的童子軍,也都是鎮上住戶的子弟。當入伍申請被拒後,他們選擇了留在家鄉打游擊。白玉鎮屬於平原地區,掩護少,但這些膽大而機靈的少年們,利用對故居了如指掌的優勢,白天在地窖、秘道中藏身,每到晚上,就偷偷跑出來活動。

  他們偷襲站崗的衛兵,刺殺熟睡的軍官,潛入食堂在飯菜鍋里撒毒藥,攪得入侵者叫苦不迭,無法安臥……

  在狗耳朵村,我們遇到了認識的鄉親——奈爾叔叔。



  奈爾叔叔四十歲左右,是個患小兒麻痹癥而需要拄著拐杖走路的殘疾人,按理說無須服軍役,也不能被選入軍隊。可奈爾叔叔卻留了下來,棲身於村子附近的密林中。他手握小弩,嘴含吹箭,拐杖上也有發射毒針的機關,真可謂武裝到牙齒。每逢月黑風高之夜,他就鑽出林子來,在村頭村尾打獵。

  ‘哈哈,在我手里,至少三個呼蘭兵蛋子見了閻王!’奈爾叔叔非常自豪。

  一路上,我和胖墩熟門熟路,對中央郡的地形幾乎閉著眼楮都能認路,故而總是挑選既快捷又隱秘的地方行走。而在這些地方,我們總是能遇到那些勇敢的鄉親們。他們神出鬼沒,讓呼蘭人心驚膽戰,備受煎熬。而且,他們的家眷都已轉移在安全的後方,後顧無憂,可以放開手腳大干。

  呼蘭人則想報復也尋不到報復的對象,除了正面的丹西領主大軍之外,很難找到這些潛藏的自由民。在廣袤的累斯頓河東岸,呼蘭人雖然人多勢眾,卻恍如在和一個巨大的影子交戰,無所適從,一不小心,就會犧牲人馬,造成非戰斗減員。

  連柯庫里能也氣壞了,下達了一道極度殘忍的命令,遇到自由民,無論男女老幼,無須審訊,一律殺掉,不留後患!

  這道命令並不能稍稍減緩後方幾乎無窮無盡的襲擾。自由民早已下定了犧牲的決心,連死都不怕,何怕恐嚇?!

  不僅中央郡,後方的塞爾也出了事。

  路上又有一連串的消息傳來︰

  設於塞爾厚土郡的糧倉,突然起火,儲存於此的軍糧大半被燒焦。

  據說,罪犯們公然打出自己的旗號,寄給柯庫里能一張畫有兩條毒蛇的拙劣的兒童畫,並宣稱靈蛇眾、‘蝮蛇眾’組成兩蛇聯盟對此事負全部責任!

  中央郡累斯頓河東岸的自由民自毀家園,在當地幾乎沒有任何糧草供應,故而塞爾厚土郡成為前方軍隊的主要供應倉庫,聚集了大批糧草。孰料,一下子被燒掉泰半,把瑟連和柯庫里能氣得咬牙切齒,下令徹查嚴辦,一定搜出這兩個什麼鬼蛇眾出來!

  中央郡的自由民自然是大為振奮,大陸各地也在傳言紛紛,但誰也搞不清這突然冒出來的靈蛇眾、蝮蛇眾兩個江湖組織,到底什麼來頭,是何方高手在這里幫助丹西領主?

  我和胖墩知道內里玄虛,卻也不宜點破,只在腹內偷笑。

  若是柯庫里能知道,自己被兩個小孩捉弄,這個縱橫大陸的魔頭,不知將呈現一副何等尊容?

  靈蛇眾和蝮蛇眾,簡直一發不可收拾,隔三岔五地弄出大名堂來。

  殺害安多里爾宰相的塞爾貴族亞丁被刺殺,柯庫里能又收到兩蛇聯盟的‘恭喜信’;塞爾副相法蘭德神秘死於獨角堡的府邸,塞爾的親呼蘭派貴族損失一根台柱,獨角堡政局動蕩,柯庫里能再收兩蛇聯盟的一份‘賀禮’;庫姆奇大將軍德爾瑪,在厚土城突遭厄運,被幾個街邊行乞的小孩,用當作乞討道具耍弄的小蛇咬傷,毒發攻心,不治而亡。這一回,柯庫里能收到的不再是信件,而是咬死德爾瑪的兩條毒蛇,蛇身上刻著字,上書靈蛇眾、‘蝮蛇眾’幾個大字……

  一連串的沉重打擊,令瑟連和柯庫里能氣得不行,可連對手究竟在哪,到底是些什麼人都搞不清楚。原因是卡拉曼被別亞和奈絲麗斬殺後,呼蘭情報機構遭到重大打擊,面對的又是兩路極其陌生的新建組織,很難報復。

  呼蘭人把氣撒到能看得見,抓得著的敵人身上。

  呼蘭遠征軍與丹西領主的主力部隊在巨木堡城下又進行了一場非常慘烈的大戰,死傷無數。

  戰後,兩邊又各自向外發布勝利戰報。丹西領主宣稱勝利的原因是,我軍損失七萬,而對方則損失了十余萬;瑟連宣稱勝利的理由是,戰後,猛虎軍團被迫離開原有軍營,撤回巨木堡據城防守。

  聽聞這一消息,我和胖墩都有些急了。

  因為呼蘭人一旦攻城,就會圍住東面城牆,斷絕我倆回城之路,無法再跟丹西領主聯系上了。為此我們加快了行動的步伐,以最快的速度朝巨木堡飛奔而去。

  盡管我倆日夜兼程,還是有些晚了。

  等我們趕到城外的時候,呼蘭人已經在十天之前就把東邊的入城陸路全部堵死,正在緊張地進行攻城準備。

  縮在一座小山頭的密林里,我和胖墩遙望敵軍重兵環繞下的首都,心急如焚。

  顯然,陸路已經走不通了,我們惟有冒險靠近敵方大營,看水路是否有機會返回本軍陣營。

  按我的想法,是要盡量避開呼蘭大軍,向北或者向南,尋找一個尚未被呼蘭人控制的小渡口,然後坐船橫渡累斯頓河,轉對岸入巨木堡。可是,胖墩這個家伙也許是希望建立戰功,卻想近距離察看一下呼蘭人的部署,回去好向丹西領主匯報。

  沒法子,我只好跟著他,在草地上匍匐前進,然後尋了棵很高的大樹,一溜兒地爬上了樹梢。

  前面說過,別看胖墩那麼胖,他可從小就是個掏鳥蛋的高手,不僅自己爬了上去,還能把我也拽了上來。

  遠處,城頭的我軍正與城下的敵軍遙遙對峙。

  ‘呀!丹西領主站在正東門的城門上頭!’我指著前方道︰‘嘿,城下那個老頭應該是柯庫里能,那個戴金冠的家伙肯定就是瑟連了。’

  眼見如此場景,我不由得自怨自艾起來,‘咳,可惜呀!把畫筆和畫架放在密林了。多麼好的一副名畫呀!就這麼荒廢……’

  ‘別吵了行不行?’胖墩惱火道︰‘情況好像不大對頭呢!’

  ‘有什麼不對頭的?!’

  ‘唉,真不知道怎麼說你好!你在軍隊的日子算是白混了!’胖墩道︰‘呼蘭人的舉動明顯不對勁。’

  ‘你想想,當年蓋亞和習博卡二世進攻巨木堡,花了幾個月時間準備,還是沒能攻下城池。’胖墩解釋著,‘而今天,呼蘭準備了不到兩個星期時間,就準備攻城了。你瞧,敵人全軍都在行動!’

  我一看,可不是?

  在呼蘭一方,數十台攻城高塔、上百撞城錘和大型沖車、幾百架雲梯、密如蟻群的步兵戰士,都已經按次序陳布完畢,就等柯庫里能一聲令下,立刻發起攻擊!

  反觀我軍,城頭上的守軍寥寥,除了身披金色鎧甲的丹西領主及一眾親兵之外,根本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不過,我和胖墩倒是並不怎麼擔心。

  自從數年前那次著名的巨木堡守城戰之後,大陸軍界都在仔細研究巨木堡的城防結構,以從中吸取值得借鑒的經驗。普遍認為的結論是,猛虎軍團守城,雖然在城頭上看不到太多兵士的身影,但實際上,他們都隱藏於防御塔樓、稜形堡、女牆,及城牆下的藏兵洞之中。這種守城辦法,可以最大限度地減輕敵方遠程攻擊對守城衛士的傷害,而待敵人的地面部隊接近城牆時,他們又會迅速沖出,各就各位,給予敵軍劈頭蓋臉的矢石打擊。

  另外,蛟龍水師的嚴整陣勢,也令我們心中寬慰。

  累斯頓河面上,幾十艘鐵甲艦、數百艘商船改造的輔助戰艦,全都沿河一字排開。上面的艦載投石機、弩車、弓箭手等,盡皆引弦待發!

  雖然在靛河大戰中被撞沉撞傷了幾十艘鐵甲河艦,但這樣的損失,自治領完全承受得起。而柯庫里能也並未因此奪得制水權,因內陸強國呼蘭,手里並無艦隊。塞爾的親呼蘭派勢力則是剛剛掌權,尚未整固國內形勢,遑論來得及重建水師了。靛河之敗,只損皮毛,未傷筋骨,無論海洋河流,都仍舊是蛟龍軍團的天下!中部大陸各國,任何水師暫時都撼不動他們的霸主地位!

  ‘呼蘭人在干嘛?!’望著城下呼蘭攻城部隊的異動,胖墩不由得驚叫出聲!

  ‘啊?!’我伸頸細瞧,也禁不住痛罵狂叫,‘無恥!太無恥了!太他媽的無恥啦!’

  我們遠遠地看到,柯庫里能的帥 搖動!

  從呼蘭陣營里沖出來的第一波打頭陣者,不是攻城器械部隊,亦非攀爬蟻附的雲梯步兵,而是我們的戰友——靛河大戰及之後一系列戰役中被俘虜的我方戰士!

  人數多達十五六萬!

  據說,為了贖回俘虜,丹西領主曾無數次派遣使者向柯庫里能、向瑟連懇求以金幣贖人,包括退還像纏頭客康瓦斯等幾位名將及一些被我軍俘獲的呼蘭俘虜,這些條件也都做了重大讓步。然而,所有的懇求都被呼蘭人傲慢地拒絕了!

  他們知道,我們是不屈的勇士,丹西領主對於戰士們具有無與倫比的號召力,贖回來後,我們仍將聚集於猛虎帥旗下奮勇作戰!

  他們也不願承擔殺害俘虜的罪名,讓呼蘭成為千夫所指、萬人所罵的對象,讓瑟連和柯庫里能的名字永遠被釘在恥辱柱上。

  但他們還是要斬盡殺絕!要假我們自己人的手來斬盡殺絕!

  跑出來的被俘戰友們,個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顯然都遭受過非人道的虐待。

  他們都赤手空拳,因為一旦給他們武器,遭殃的可能就是呼蘭人!

  他們每人身上背一袋土,準備來填平壕溝,堆積土山。用這些土袋,用自己的尸首,供後續的呼蘭人踐踏著登上城牆!

  然而,和其他的驅民眾攻城場景不同,這些戰友,雖然是俘虜,可依然是戰士!

  我們曾耳聞過,他們在獄中堅持斗爭的慘烈故事,並深為感動,而到此刻一見,更覺那些傳聞非虛。

  他們依然目光堅定,秩序井然,並聽從同樣身為俘虜的各級指揮官的指揮。

  為了求生,他們在奮力地沖向城牆,但絕不像普通被驅趕的老百姓那樣亂成一團糟。哪支部隊在前,哪支部隊殿後,哪支在左側,哪支在右側,如何行進,都有章有法,不見絲毫混亂。

  我軍俘虜基本上以較快的速度跑步前進,而持刀背弓驅趕他們的呼蘭人,則慢悠悠地邁步前行,小心地跟他們隔開一段距離。

  他們害怕巨木堡那精準而嚴密的遠程打擊武器,他們想等待我們被俘戰友們的土袋和尸體填平壕溝,堆滿城牆腳的時候,再向城牆發起沖擊!

  被俘戰友們越沖越近,已經進入了投石機的射程!

  丹西領主沒有動。

  進入遠程弩車的射程!

  丹西領主仍然沒有動。

  進入布魯斯長弓,甚至是普通弓箭的射程!

  丹西領主還是沒有任何動作。

  前排的被俘戰友們已經抵近了護城河!

  丹西領主終於舉起了手中的旗幟!

  我和胖墩都別過臉去,不忍再看這幕同胞相殘的慘劇……
sotkort 發表於 2013-8-28 14:08
第三十五集 第九章

  我和胖墩別過臉去一陣,沒有聽到那淒厲的呼號和慘叫,反而有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傳入耳中!

  我們轉頭一看,不禁呆住了!

  所有的吊橋全部落下,所有的城門盡皆洞開!

  城頭上,丹西領主及其親兵們打出一副巨大的橫幅,上面寫著︰‘歡迎勇士歸來!大家快入城!’

  被俘戰友們以最快的速度,以良好的恍如演習一般的隊列秩序,沖過河橋,沖進城門!

  呼蘭人顯然也開始發覺不對,後面的呼蘭步兵們開始加快腳步,意圖追趕!

  原本放置於後列,準備看戲和護衛戰友的呼蘭騎隊,也開始啟動,繞開正面的戰友方陣,從兩翼殺來!

  在被驅趕的遭俘戰友中,負責殿後的那批人,迅速地調轉隊形。

  他們手里唯一有的東西就是那袋土,既要做防身的掩護盾牌,擋開箭矢,又要當殺敵的武器使用!

  但他們卻毫不畏懼,堅定地迎上前去,用那袋土、用血肉之軀,迎擊全副武裝的呼蘭步騎兵,為更多戰友能逃入城市爭取時間!

  攻城和守城兩方的投石機、弩車、弓箭等遠程武器也開始發威。

  呼蘭人是遠近都射,而我軍則重點打擊遠程的呼蘭人,避免誤傷自己的被俘戰友。相較而言,我方水陸配合,遠程武器的威力更大,射程更遠,數量更多,精度更高,打得也更加準、狠。

  在對射中,呼蘭人吃虧不小。

  ‘巨無霸’投擲出小山般大的巨石,而且以集群方式發射,把呼蘭步騎一砸一大片,砸成一張張大肉餅!

  陸基和艦基中小投石機、弩車、布魯斯長弓等,進行定點打擊,分片清掃,將沖奔的呼蘭人一排排地放倒!

  最慘烈的,當屬殿後的那部分戰友。他們幾近於赤手空拳地與敵人搏斗,但他們卻絕不後撤一步!

  他們用土袋,用拳頭,用牙齒,奮力作戰,阻滯著呼蘭人前進的步伐。

  他們搶奪武器,他們與敵兵翻滾抱打,他們拳砸指掐。

  臨死,他們也抱住敵騎的馬腿不松手,將馬背上的呼蘭騎手放倒在地!

  他們品嘗過當呼蘭異教徒俘虜的可怕滋味,他們情願戰死,也絕不願再次投降!

  他們看到了祖國博大的胸懷,看到了丹西領主掛出的親切橫幅,很多人死的時候嘴角依舊含笑,懷著感激而愉悅的心情奔赴天國!

  這場出人意料的攻城戰,僅進行了兩個小時,士氣消沉的呼蘭人就不得不鳴金收兵。

  總計有三四萬殿後的被俘戰友躺倒在城下,全副武裝的呼蘭人面對這些手無寸鐵、只靠土袋護身的戰士,花了足足四十幾分鐘方才突破他們的防線,而那時,大多數被俘戰友已經逃入了巨木堡城內。

  隨即,吊橋收起,城門關閉,迎接呼蘭人的,是無窮無盡的矢石。

  游牧傳統的呼蘭人本就不太重視陣形,突破戰俘殿後部隊的步騎亂哄哄地擁擠在護城河邊緣,尤其是里頭還含有大批對攻城毫無幫助的呼蘭騎兵,結果成為城頭弓箭手肆意澆淋的對象。

  呼蘭人經此打擊,士氣已沮,只勉強攻了個把小時,連壕橋都沒能建起幾座,就敗下陣來。

  瑟連和柯庫里能見狀,亦悻悻只能作罷,等待來日再戰。

  顯然,今日呼蘭人是得不償失,偷雞不成蝕把米。

  攻城戰中,呼蘭和我方都損失了將近四萬人馬,但我軍的損失基本上都是殿後的戰俘,而呼蘭人損失的則是全副武裝的步騎!

  更有甚者,一直缺兵的丹西領主,這次收回了十余萬俘虜,而且不用付敵人半個子兒!

  即使就不怎麼受重視的名聲而言,呼蘭是輸仗又輸人,肯定會被丹西領主藉機大罵異教徒的殘忍無恥;相反,丹西領主肯定會贏得那些死里逃生的戰俘們的由衷崇敬,繼續增大頭頂上那仁善光環……

  樹梢上,我和胖墩興奮不已,忍不住討論起來,越討論越覺得高興。唯一令我們疑惑的是,柯庫里能這魔頭,今天怎麼出了這麼一記──臭招……

  為了不驚動呼蘭人,為了明日更好地觀戰,我和胖墩決定,就在這棵大樹上歇宿。小時候,我們經常這麼在外野營,倒也沒有什麼不習慣的。

  夜幕沉沉。

  雖然我們距離呼蘭大營頗有一段距離,但時不時仍有巡邏騎兵舉著火把,在樹下經過,有兩個家伙甚至還跑到我們的樹下撒尿。

  為不驚動敵人,我們屏住呼吸,手握匕首,卻並不下手。

  ‘聽說,大將軍對瑟連陛下策劃的這次攻城頗為不滿。他看似在大罵布朗尼組織欠妥,實際上是指桑罵槐哩!’一個尿尿的家伙邊嘩嘩嘩地放水邊說道。

  ‘咳,這也難怪。瑟連陛下希望盡早結束戰爭,班師回朝,所以兩次下達了決戰命令。柯庫里能大將軍雖德高望重,亦只有執行哪!’

  另一個尿尿的家伙道︰‘上兩次,我軍跟病貓軍團打成平手,甚至損失超過對手,瑟連陛下一方面指責柯庫里能未能發揮水平,組織不當,另一方面拒絕承認自己的決策失誤。’

  ‘按理說,陛下說得也對。即使打消耗戰,我軍超逾百萬,敵人不及我方半數,我們也打得起消耗。再說,每一次都是丹西主動撤退,我們佔據了大片國土嘛!’

  ‘那都是些墳場般的土地,出外巡邏,嚇都嚇死人!你看著吧!眼前這巨木堡,恐怕就不那麼好打嘍!’

  ‘我最擔心的,是君臣不和哩!據說,有人寫了一封告密信交給陛下,指責柯庫里能大將軍意欲謀害聖火教宗師,圖謀不軌,陛下對此非常惱火。你知道,告密的是誰嗎?’

  ‘誰呀?’

  ‘就是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兩蛇聯盟。’

  ‘啊?你從哪得到的消息?’

  ‘呵呵,我不是有個弟弟在宮里當差,經常服侍皇上嘛!’

  ‘難怪你消息這麼靈通呢!以後還要多照料照料小弟喲!’

  ‘那是當然……’

  兩名巡夜兵上馬走遠,聲漸微弱。

  我和胖墩相視一笑,心中許多謎團,被這兩個臭烘烘的家伙解開了……

  在樹上迷糊了一晚上後,太陽再度冉冉升起,我們也坐正身子,抖擻精神,準備繼續在樹上為我軍加油。

  呼蘭人似乎不大甘心昨日的失敗,又開始布陣,準備強行攻城。

  瑟連親自騎馬上陣,在陣前揮舞著拳頭,大聲說著什麼,為呼蘭軍隊鼓舞士氣。柯庫里能立馬一旁,似乎有些冷眼旁觀的味道。

  丹西領主又出現在城頭上,他這回,身邊除了一眾親兵之外,還帶來了苦娃和甜妞夫妻倆。

  丹西領主傲然地一揮手,又一張巨大的橫幅被展開來,上頭寫著︰‘瑟連小兒、柯氏老賊,有種就來!’

  丹西領主已經失去內功,無法傳話數里,故而干脆以這種橫幅的形式公開向敵人的主君和頭目挑釁。

  瑟連非常生氣,舉起寶劍,指向巨木堡!

  柯庫里能似乎跑出來想勸他什麼,但被瑟連擺手拒絕了。

  呼蘭攻城部隊開始啟動。

  我們的心也開始懸到了嗓子眼……

  丹西領主無法憑借內功遠距離發聲以羞辱和挑釁敵人,但他有兩位非常忠實,永遠不會背叛的朋友幫忙。

  望著底下黑壓壓的敵兵,苦娃抬頸虎嘯,甜妞仰頭獅吼!

  萬獸之王發威,夫妻同吼,雙音應和,遠及數里,震得人心頭發顫!

  這等威勢、這等氣魄,絲毫不遜於城下的千軍萬馬!

  ‘好像又有些不對勁哩!’胖墩搔著頭皮道。

  ‘怎麼又出問題啦?’我惑道。

  ‘丹西領主從來都是在第一線指揮,’胖墩指著城頭道︰‘這一次卻看也不看戰場就轉身離去了。’

  我定楮一瞧,可不?城頭上,丹西領主跨騎苦娃,身影消失了。

  其他親兵也策馬跟隨離去。

  整個城頭,居然再見不到一個守城衛兵!

  呼蘭人的投石機開始轟鳴,砸得城頭石屑飛濺,煙塵四起。

  城內沒有反擊。

  呼蘭的地面部隊毫無阻滯地進入各遠程武器的射程。

  城內沒有反應。

  呼蘭人架好壕橋,抵達城下。

  城內沒有反應。

  呼蘭人豎起一架架雲梯,開始向上攀爬。

  城內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我驚呆了。

  胖墩驚呆了。

  瑟連驚呆了。

  柯庫里能也驚呆了!

  在一片驚愕中,呼蘭攻城部隊的先鋒已經沖上城頭,未遇到任何抵抗,甚至連一個猛虎戰士、一個市民也沒有見到!

  城門打開了!

  呼蘭人開始蜂擁入城!

  我國的首都,就這樣被攻下了?!毫無抵抗地被放棄了?!

  我和胖墩,此時不知道是該大哭,還是該大笑一場。

  我們看到,瑟連得意地朝柯庫里能說了些什麼,然後揮劍策馬,朝巨木堡正東門奔去。

  大批的皇宮侍衛跟隨在後……

  這次攻城戰,確實讓人不可思議。

  城內沒有一個士兵,沒有一個市民,甚至連貓狗雞鴨等活物都未曾見到一只!

  除了馬蹄和腳板踏在青石路上的聲音,除了呼蘭戰士的說話聲,沒有其他任何聲音!

  完全就是一座死城!

  天可憐見!我和胖墩苦熬一夜,居然見到敵人兵不血刃地奪下了我國首都,而且是這麼輕易地拿下和攻佔!

  絕大部分呼蘭人幾乎都沉浸在無法相信自己眼楮的狀態,都歡呼著、叫嚷著沖進城門!

  趁他們的注意力集中在城門的時候,我和胖墩悄悄地溜下樹梢,又匍匐前進一段,然後躲進了一片樹林。

  我們向北急行,一路繞開呼蘭人的崗哨,抵達了一處小渡口。

  由於呼蘭幾乎沒有水師,故而無論累斯頓河東岸還是西岸,除了少數戰略要地有呼蘭重兵把守之外,絕大部分河灘、渡口、碼頭等地,基本上都仍然控制在我軍手里。

  夜幕已經沉下。

  渡口有一艘漁舟,打漁的老人亦是主動留下來作戰的自由民。他的任務,一是見機發射弩箭,射殺河邊落單的呼蘭兵卒,二是接應和運送我方人員在累斯頓河往來。

  驗證了我倆的通行牌後,老人讓我們上船,然後操持舟楫,向西岸劃去。

  今夜,月色晦暗,群星無光。

  今夜,我和胖墩的心情都不好,兩人悶頭搖槳,相對無言。

  乃的搖槳聲中,我們一直沒有說話,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怎麼啦?孩子們,’老漁民戰士開導我們道︰‘年紀輕輕的,就這麼悶悶不樂的?’

  ‘怎麼高興得起來?!’胖墩哭喪著臉道︰‘我軍巨木堡都丟了!’

  ‘哦?真的麼?!’老漁夫顯然還未得知這一情況,也大吃一驚。

  ‘那還有假,’我嘀咕道︰‘騙你有什麼意思?!’

  ‘喔,真是被攻破了呢!’老人望向遙遠的南邊,先點頭,然後又嘆氣道︰‘敵人正在城內縱火,想必此刻還在廝殺。可憐城里的老百姓喲,居然……’

  ‘什麼?!縱火?!廝殺?!’

  我和胖墩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們上午明明看見呼蘭人殺進了幾同一座空城的巨木堡,未遇任何抵抗,未見到任何兵民的!

  我們轉過頭去,一幅驚人的圖畫呈現在我們面前!

  巨木堡,變成了一片火海!

  是的,真正的火海!

  這不是像某座建築物起火那樣,即使再大的建築物起火,也只會形成一道火柱的形狀。

  這也不像是某一地點失火那樣,自起火點開始,由點及線,由線到面,先形成一道環狀的光圈,然後再綿延至其他地方。

  眼前這場大火,一上來就是一片火海!

  顯然,這是多達幾處、十幾處,甚至數十處、上百處地方同時失火,方能在巨木堡這等大型城市里造成如此快速、如此龐大的效果!

  從樹梢下來後,我把隱藏於密林的畫夾也拿了出來,這回上船,還負在身後。面對如此恐怖、如此壯觀的場景,一個畫師怎能拒絕用自己畫筆來描繪,讓自己的畫與這一偉大的歷史事件同載史冊的榮耀呢?!

  ‘快!’我打開畫夾,抽出畫筆,鋪開畫紙,‘請把船的方向轉南,離巨木堡近一點!’

  胖墩和老漁夫也想湊近點,看清這場可怕的大火究竟是怎麼回事,故而對我提出的要求,立刻加以滿足。

  小漁舟調轉方向,由開始時的自東向西橫渡,變為由北往南順流而下。

  今夜風頗大,加上水流,漁舟在河面上飛馳如電,與巨木堡越來越近。

  這是一幅怎樣的烈焰焚城,令人驚心動魄的壯觀夜景!

  漁船上的我們與巨木堡相隔甚遠,而且在清風吹拂的河面上,卻不僅依然能聞到空氣中彌漫著的焦糊和煙燻的味道,而且甚至能感受到被燒暖的空氣流動帶來的滾滾熱浪!

  巨木堡乃是一座石砌城堡,但城內的房屋建築,無論政府駐地、民居住宅,還是商業店鋪,絕大多數都是磚木式結構。前一段一直無雨,空氣干燥,風又挺大,正是容易引發火災的風高物燥的時節。原本,在城內有幾十座大型水塔和上千架水龍環布各處,還有一支訓練有素的消防巡警部隊,可以快速反應,撲滅全城各地的火苗,避免災難的發生。然而今天,消防巡警隊當然早就逃走了,而那些設備,要麼不見了,要麼呼蘭人不會使用,至今未見它們參與滅火的身影,致令火焰越來越大!

  動蕩不定的煙雲,漂浮在巨木堡上空,覆蓋全城,於夜空中緩緩移動。

  不時有禾捆狀的通紅大火柱突然騰空而起,夾雜著明亮的火星,在滾滾濃煙中閃出道道灼目的白光。

  沿著牆壁蔓延的魚鱗狀金色火焰,悄悄地吞噬著一切,巨大的火舌,在屋頂後面龍蛇般飛舞,把一切卷入它們那貪婪的紅色舌頭之中。

  牆壁和天花板的斷裂聲與轟然倒塌聲、火焰的呼嘯和畢剝聲、呼蘭人的狂叫吶喊聲,匯成一片!

  隱隱約約的,還有沉悶的轟隆之聲不斷傳入耳中,可能是許多集中放置火粉的地方,因易燃物過於密集,突然爆炸!

  城內沒有人,或者說,要有的話,也都是一些呼蘭禽獸。我心中不存任何憐憫,我沉醉在自己的藝術世界里,用我的畫筆,在畫布上涂抹著顏料,記錄下這絕世罕見的壯觀圖景。

  老漁夫和胖墩則一邊劃槳繞著城牆轉(這種時候,自顧不暇的呼蘭士卒根本沒閑心跑到臨近河流一側的城牆上守衛),一邊在嘴里大呼小叫,震驚於這場火災的迅猛威勢和蔓延範圍。

  ‘那是西城木材市場!’

  ‘木材市場當然是一點就著啦!你瞧,東城的水產市場也起火了!’

  ‘好大的火呀!所有的民居房屋都沒有躲過,幾乎看不到有哪片街區沒有火光和煙塵!’

  ‘那些攻進城里的呼蘭人,肯定都佔據老百姓的房子歇息,哈哈,燒死他們!’

  ‘呀!連市政廳那都起火啦!’

  ‘領主府也沒躲過!’

  ‘瑟連和柯庫里能等大魔頭們,肯定在領主府駐蹕,燒死這伙可惡的混蛋!’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 7

    主題

  • 461

    回文

  • 2

    粉絲

200 字節以內
不支持自定義 Discuz! 代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