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朱雀記 作者:貓膩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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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ke7777 2011-7-12 13:33:5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7 668018
lake7777 發表於 2011-7-12 13:44
第二部 省城 第四十一章 朱雀BB
(更新時間:2005-9-13 18:00:00  本章字數:5644)


  開學已經十幾天,轉眼將到中秋。易天行這些天裏和同學們打鬧,在課室裏打瞌睡——只怪他自己選錯了系,又選了個漢語言文學教育——如果是學學數學之類需要高智商高分析計算能力的科目,估計他還能在大學裏辛苦一些,可選了文科裏的這門,以他變態的記憶力,待頭三天把所有課本和課外指定輔導書看完後,又變得無所事事。
  省大給他的感覺還是不錯,雖說美女有點少,米飯有點硬,老師有點凶,宿舍有點破之外,別的都還好,尤其是風景不錯。

  校門口處是一片荷花池,夏末之時,蓮花未褪,青葉猶自在微風中飄搖,看上去賞心悅目。新生上課的地方就在荷花池對面的一教。一教學樓是當年蘇聯人修的,有個名頭叫什麼飛機式建築,易天行沒有瞧出來整個教學樓和飛機有什麼關系,只是覺得長長的一排,外色青暗,紅屋為頂,看著十分有氣勢。

  這天上完課了,易天行聽見班上幾個男生正在籌劃著寢室間的跨室撲克牌交流大賽,興趣馬上上來了,屁顛屁顛地湊到前面去,狂呼著要報名。幾個男生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說道:“你?”接著狂呼一聲:“我們又不是瘋子!誰會和你這變態玩!”

  易天行牌技之精早已傳遍全班。

  易天行撓著後腦勺??道:“大不了讓你們幾局好了。”周圍的那幾個男人應聲而倒……

  …………………………………………………………………………………

  沒得牌打,於是我們可憐的男主角只好乖乖地提著全寢室的七個開水瓶,像一只將要開屏的孔雀般施施然往開水房蕩去,不料下樓不遠,便看見了一輛讓他頭痛的桑塔納。

  小肖趕上前來接過他手上的開水瓶,結果手忙腳亂,還險些砸了。易天行歎口氣接過來說:“這種技術活兒,還是得我來的。”

  在一旁低眉斂氣的袁野輕聲說道:“少爺,下午公司要開會,今天您下午沒課,可以跟我去了吧。”

  他這些天已經來請了易天行幾次,易天行問了問沒什麼要緊事,便用各式各樣奇怪的理由推托了,今天公司要決定購一塊地的大事,所以逼得袁野這個名義上的總經理只得再次出馬。

  易天行把他二人拉到一邊,輕聲問清楚什麼事後,皺著眉頭道:“我又不是學商的,哪塊地皮值錢我怎麼清楚?公司裏除了那些老大,總還有幾個專門搞事的人才吧?等你們定好了,我簽個字就是。”

  袁野把嘴張的老大,黑壯的臉上露出一絲恨鐵不成鋼的神情,低聲咆哮道:“少爺,您可不能荒廢人生啊……”

  易天行當然不怕他揍自己,誰揍得過誰還另一說,倒是聽見他這句話不由?地一下笑出聲來,心想這位袁老大還真挺“關心”自己的,笑道:“我還是學生好不好?學習才是我的正業,難道你要我天天泡在公司裏和你給我請的女秘書打情罵俏?”

  袁野一窘道:“那女秘書您還沒見到,就這麼反感,那我去把她辭了。”急著分辯道:“不是我想給您請個女秘書,而是現在的秘書招聘,來的人都是女的。”

  “有哲理。”易天行表揚他,“不過我這兩天忙著學習,估計抽不出空來。”他想了想又道:“這樣吧,周日的時候我去公司和你碰下頭,再看看最近的買賣好了。”

  說完這句話,便不理二人,往熱氣騰騰的開水房裏鑽去,還不忘在房門口和那位帶著點水靈勁兒的開水房小妹調笑兩句。

  …………………………………………………………………………………

  易天行的確沒說謊,他這兩天確實忙著學習——只不過學的不是課堂上的古代漢語,而是一些黃紙寫就的古老佛經——此時他坐在歸元寺檀香滿室的禪房內,把眼光從楞伽經上抬起來,對上長眉皺額的主持斌苦大師,輕聲問道:“大師,小子還是不明白。”

  “可記住了?”斌苦輕聲道。

  “何故說斷常?及與我無我?何不一切時,演說真實義?而複為眾生,分別說心量?”易天行雙手微垂,盤腿坐在蒲團上,緩緩念道,“一字一句皆在心,就是不解何意。

  斌苦大師雙手合什道:“上來四句問法身佛之平等相,此六句偈問法身之性相;此乃大乘.法寶--第一義諦。斷見謂人死如物壞,死已斷滅,無有精神體性常存,名為斷滅。譬如崇尚 二乘緣起性空而不解緣起性空之諸大知識,每雲一切法緣起性空,一切滅已即……常見者謂執取靈知心為不生不滅之永恒實體,誤認此靈知心為常恒不壞之 心,此即《楞嚴經》所示之五現涅盤外道見;亦有佛子修習定法,坐入初禪、 二三四禪定境,妄認定境中之靈知心為常恒真實之心;合欲界靈知心,總名外 道五現涅樂邪見,藏密四大派諸祖如宗喀巴之類……”

  易天行聽的腦暈眼花,在心中暗自默禱道:“早知要聽這些聽不懂的話,何苦逼自己來這兒?”

  其實斌苦和尚玩了招陰的,只是給易天行細細講解佛學經義,卻將體用之分全數不講,一應法門竟是一個字未吐露。

  易天行哪裏知道,只是聽著僅僅楞伽經頭四句,便被這和尚講出四千字的疏義來,早已嚇傻,心想就算自己腦袋是天才中的天才,也禁不住這等折磨,尋了個由頭,便告辭出來,逕在歸元寺後園裏遊玩。

  斌苦和尚還在暗自猜忖著易天行的身份,雖然隱隱覺得這少年肯定與自己佛宗大有法緣,卻仍然暫時不敢將自家寺中絕學傳授於他,但他若要在寺中流連,當然不會阻攔。而其餘的和尚在那天全寺之力運天袈裟與他爭鬥後,早就認可了這少年霸道的實力,也不敢隨便前去招惹。

  易天行看似閑庭信步般,便往湖邊走去,他拔了一根細細的荷葉枝,放在手上把玩著,他對這種能暫時捆住自己的植物枝條印象頗深,好奇地打量,然後伸到嘴裏咬了咬。

  “嘻嘻。”不知從何處傳了兩聲嘻笑。

  易天行微微一笑,臉色平靜似乎一無所聞,胸中卻是又驚又喜,驚的是他發現這就是自己苦苦尋找的聲音,喜的是似乎這聲音的主人一直在看著自己……他歎了口氣,似乎要往回走,卻覷著眾僧沒有注意自己的空,便想往湖那面的後山悄悄溜過去。

  不料,一轉身,便看見了一張臉。

  葉相僧微微笑道:“易施主,那邊乃我寺禁地,卻是去不得嘀。”

  易天行心裏在罵娘,臉上卻擺出無害笑容溫柔道:“那處荷香怡人,山間松風清心,葉相師兄可覺著是一處修行的福地?”

  “阿彌陀佛。”葉相不予理會,“施主前日教訓貧僧的是,如今方知一心安處便是盛地。”

  易天行聽他說話酸溜溜的,再一看才發現這和尚將自己那套白袈裟換成灰樸樸的了,不由一笑,攬著他肩膀道:“一大老爺們,還記仇啊?”

  葉相一出家人,哪裏見過這等不知趣的施主,哭笑不得。

  ………………………………………………………………………………………

  稍後,易天行又進禪房,坐在斌苦大師對面讀了幾遍經,暗自琢磨良久,也沒有琢磨出感覺來,心想莫非自己還是得先把五門對治法學好了?可是這修行依經絡而行,自己為什麼總感覺不到?他捺住性子問斌苦大師,自己這身體究竟是如何?

  斌苦雙眼微閉,道:“時辰未到,一切隨緣吧。”

  易天行終於感覺到這老和尚有些拖延的感覺,皺眉搖了搖頭,告了聲罪,便從歸元寺側門出去了。他出寺門之後,卻未直接回學校,反是過了姚家店市場的小巷,繞了老大一個圈子,然後沿著一條偏僻的小石路往一座山上爬去。

  歸元寺後山上樹木茂盛,林蔭遮日,易天行一面爬著一面欣賞著周遭的景色,聽著頭頂傳來的陣陣鳥鳴,再聞著林間清香,精神不由為之一振。林間偶有遊人,他也不好施展自己的速度,便慢慢向前行進,將至山頂時,月亮已經掛到了晚霞的對面,太陽將落,陰暗降臨山頭。

  此時微風吹來,輕輕繚繞全身,易天行忽覺一陣陰冷,向前一看,才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山頂,腳下竟然是一處絕壁。絕壁約有百丈來高,峭石平骨如鏡,宛如被天斧劈開一般。易天行想到古老太爺當年帶著那位官小姐逃命,逃到此處絕望的心境,也自追思惘然。

  山間益發的暗了,易天行心想當年古老太爺和那位官小姐只怕就是這麼跳了下去,他要找尋那位聲音的主人,一是代古老太爺謝恩,二是也想請教一下這位鬼神莫測的人物自己的情況,正准備學幾十年前殉情的那位情侶往下跳,卻發現很反常的在日落時分,山腳下竟然起著霧,看見這奇怪的白霧,易天行猶豫了。

  遠在千萬裏外即將沉入山澗的最後一道陽光,照拂在他的眼簾上。

  他忽然感覺眼皮一陣微痛,心一中慌,睜眼四處查看,卻沒有發現異常,倒意外地從濃霧裏隱隱約約看到了個淡到了極致的光圈。

  光圈泛著微微的青色,由地下拔然而生,慢慢沿著弧形向上合去,在天上合攏,形成一個奇異的半圓。

  易天行瞠目結舌,心想怎麼突然自己看見了這般古怪的一個東西。

  正想著,忽然靈心一動,感受到了那個青色光圈遙遙傳來凜不可侵的力量,竟比當日自己奮力相搏的天袈裟更要強上數倍之多。

  易天行一驚,再細細察看,才發現這個青色光圈竟像是一個罩子,牢牢地罩住了歸元寺的後園、小山……他恍然大悟,看來這光圈應該是佛門的一種結界,只是不知是防禦還是禁錮用的,只是看這威力如此巨大,自己還是不要招惹的好。

  他在山上又呆了會兒,心中盼望著歸元寺後的那個聲音能主動地找自己說話,不料一直等到天色全黑,古樸歸元寺內仍然是一片安靜。想了會兒,他揀起一塊石頭,使出自己的神力往歸元寺裏擲去,不料那個光圈似乎對於物理攻擊不能免疫,石頭噗地一聲穿過淡淡青色光幕,奇快無比地砸在歸元寺後園一座禪房內。

  “哎喲媽耶……”不知是哪個和尚不幸挨了這記天外來石,呼痛慘叫一聲。

  易天行吐吐舌頭,不再多耽擱,便回學校去了。

  …………………………………………………………………………………

  老鼠在舊六舍的木板隔間躥來躥去,悉悉索索地響個不停,但住在二四七室的幾個男生,不論來自東南西北,都已經聽慣了這省城老鼠的方言,見怪不怪地在床上酣然睡去,只有易天行靜臥在自己的下鋪,閉目假寐。

  他雙眼微閉,溫和的眼簾將觸未觸,雙手擱在自己小腹上,中指與拇指微觸,雙手反向而置,結了一個在經書上抄來的蓮花童子手印,體內點點金火隨著他的神念漸漸流轉起來。正在這時,他神思一動想到下午在歸元寺裏學的楞伽經,手式奇幻一轉,平空擺出了個奇怪的姿式,也不知為何,這姿式一結,他的心境頓然清明,過不多時,便沉沉睡去。

  離省城大學三裏外的一間公寓內,此時燈火全熄,上三天的那個瞎子竹叔手拄木杖,看著窗外省城夜景,也不回頭,淡淡說道:“下手留神一些,不要傷到那人的同學,你我修行之人上動天聽,切不可輕易傷害凡人。”

  身後有一個瘦瘦的漢子,頭上纏著白布,恭謹應了一聲,然後從自己的懷裏掏出來一方玉盒,玉盒一直貼著他的小腹,此時取出尢有餘溫。

  他輕輕掀開玉盒,玉盒裏赫然躺著幾只妖異無比的綠色小蟲,這小蟲子圓頭節身,長長的兩個觸角中空,似乎是用來吸什麼的。瘦漢子臉色愈加緊張,雙掌相交,虎口緩緩磨擦著,良久之後,從鼻腔裏悶叱一聲:“去!”

  隨著這一聲,黑暗的房內綠幽幽的熒光大作,那幾只妖異小綠蟲迅疾化為數個小光點,在房內亂竄著,凶猛地勁頭似乎要擇人而噬。瘦漢子似乎怕這種東西噬主,趕緊往自己身上噴灑了一些藥粉,而那個一身長衫的竹叔看著夜空出神,整個人竟似與周遭的環境融為一體,那些小光點竟似對他視而不見。

  過不多時,那幾個小光點終於禁受不住房內綠氤之氣的壓迫,迅而加速,遁入夜空不見。

  一直沉默站在窗口的竹叔緩緩道:“希望小公子不要惹上不該惹的人。”

  ………………………………………………………………………………………

  省城大學男生宿舍外的大葉樹詭異地飄蕩起來,不一會兒幾個小綠點便順風飄入了二樓的一個房間。房內的七個男生正酣然入睡,全未察覺有幾個小綠蟲正陰滲滲地爬了進來。

  那幾個小綠蟲生的醜陋惡心無比,套用一句阿亮的話,那叫凡走過必留下痕跡……小蟲爬過的地方不僅留下一道膿涎,而那膿涎竟似帶有極強的腐蝕性,舊六舍的木地板上被蝕出了一道極深的印子。

  小綠蟲們像是被誰指揮著一般,一路嗤嗤蝕著地板,沿著床腳向上爬去,散發出刺鼻的味道,可憐房內的幾個人在睡夢中根本無法聞到。不多時,小綠蟲便爬到了易天行的床上,膿涎流在他的席子上,腐蝕出了幾個綠中雜黑色的大洞。

  小綠蟲們看見裸著上身酣然入睡的易天行,忽然身上青色光芒大盛,呼地一聲便向易天行身上飛去。

  不料“噗噗”數聲響,可怖的小綠蟲竟被易天行身上那層薄薄的離火彈了出來!

  ……

  ……

  小綠蟲噴出了綠色的汁液,扭頭扭腦,顯得十分憤怒,像是受了傷。

  而遠在三裏外的公寓中,那個使蠱的瘦漢子,也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他知道今天遇見麻煩人物了,如果不能控蠱取勝,只怕會反受其害。大驚之下,瘦漢子用一柄烏骨小刀割開自己的左腕,將自己的鮮血滴入面前的玉盒中。

  主血飼蠱!“

  小綠蟲猛地一下脹了起來,青熒熒的蟲身上籠罩著凶惡的氣息,慢慢地向仍未醒來的易天行身上爬去,蟲身微微蠕動,蟲首張嘴欲噬,流下來的惡涎不再僅僅是腐蝕,更平添了幾分腥毒之味。

  這是木蠱的上三重境界。

  小綠蟲一路吐著腥水,一路爬上了易天行的胸腹,便要張嘴咬他的肉,往身體裏鑽去……

  易天行根本不知自己正處在生死邊緣,猶自酣睡,眼看便要被這毒蟲殺死,不料此時房內異變陡生。

  他的胸口上的那抹朱紅漸漸發亮起來,映的身上幾只小蟲愈發猙獰。朱紅色慢慢鼓了起來,鼓成了一個形狀怪異的肉團,肉團扭動著搖晃著,就像是有什麼東西要鑽出易天行的體外……

  ……

  ……

  下一刻,只見易天行的胸膛上多出了一只通體朱紅的小雀兒,正眨著靈氣十足的眼睛,帶著可愛無比的神態,無辜看著自己身周幾只駭的發抖的小蟲子。

  
lake7777 發表於 2011-7-12 13:44
第二部 省城 第四十二章 火熱的生活
(更新時間:2005-9-14 16:18:00  本章字數:4406)


  這雀兒渾身作朱紅色,腹部略略有些發白,圓頭尖喙,小小巧巧地和人一節手指差不多大小,身上的羽毛很纖細就像絨毛一般,看著很是可愛。朱紅小雀用細細的腳丫踩在易天行結實的胸堂上,絨絨的雙翅貼在雀身兩側,像個小孩子一樣地扭著脖頸四處張望。
  先前還煞氣十足的幾個小青蟲趴在易天行身上,似乎被這可愛的鳥兒嚇呆了,一動也不敢動,只是不停往外吐著綠汁,抵抗著下面易天行身體自然散出的淡淡離火。

  小朱雀在易天行的胸膛上蹣跚行步,那些小青蟲子開始瑟瑟發抖。小朱雀明亮的兩只小眼睛骨溜溜一轉,然後注意到了自己的腳下有這樣幾只蟲子,頓時稚態可掬地伸首去啄。它的動作很笨拙,但很奇怪的是,小綠蟲子這種極凶惡的蠱蟲,不知為何死死低著身子,似乎恐懼到了極點,甘願受死一般。

  就像小雞啄米一樣,稚小的朱雀笨拙地低下頭一口叼起一只小綠蟲,似乎也不在乎小綠蟲身上的腐蝕汁液,咕噥一聲便吞了下去,其餘幾只小綠蟲似乎遇上了命中的克星,也不敢逃跑,就這樣等著被小朱雀慢慢地一只一只地全部吃進腹中……窗外的月光打在易天行的胸膛上,這幅生吃蠱蟲的場景,被幽幽的月光一襯,顯得更加詭異靈魅可怖。

  小朱雀吃完這幾只蠱蟲,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兩只細細的腳丫勉力分開,吃力地低下雀身將緣尖對准易天行身上的綠色汁液,啾啾一吸,就像吸果凍一樣,全部吸進了自己並不太大的肚子,這才顯得有些滿意地低聲鳴叫了兩聲,聲音清靈。然後用自己的喙尖梳理了自己的翅上絨毛,便美美地趴回到易天行的胸膛上睡著了。

  ………………………………………………………………………………………

  易天行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身披著金色盔甲,站在一朵五彩祥雲上,嘴裏說著自己聽不懂的語言,在一群魔怪之間肆意廝殺著——這應該算是他有生以來做的第一個夢,於是在夢中他就感覺到隱隱的恐懼,一個激靈醒了過來,一摸身上全是冷汗,然後很受驚嚇地發現自己的胸口上多了個毛茸茸的東西!

  他嚇得一個翻身坐了起來,陣勢有些大驚醒了上鋪的江蘇同學。江蘇同學含糊不清問道:“怎麼了?”

  易天行盯著滑落到自己大腿上的紅色小鳥,無意識應道:“沒什麼,我去上廁所。”

  他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抱著這只看著很脆弱的小紅鳥進了廁所,細細察看著這不知從哪裏來的小家夥。發現這小紅鳥生的實在是很可愛,易天行忍不住微笑著輕輕用手指逗弄一下小家夥的尖喙。

  小紅鳥早就醒了,眨著忽閃忽閃的眼睛看著他。

  小紅鳥看著易天行的臉,忽然把圓滾滾的小頭往易天行胸上蹭著,發出了一陣陣啾啾叫聲,聲音很小,卻是清靈異常,顯得頗為親熱。

  易天行被這小紅鳥的絨毛咯地直癢癢,看著它親密神情,不知為何,胸中生出一份感動來,疼惜地把小家夥托在手掌上,輕輕問道:“啊,你不會也是一個迷路的家夥吧?”

  正自玩著,易天行卻下意識裏發現自己的胸上與往常有些不一樣,定盯一看,他嚇了一跳,發現自己胸上那塊朱紅色的印記忽然不見。這塊印記還是在縣城小池塘裏初明道性之時生成的,誰知此時又忽然不見!

  易天行想了半天,忽然心頭一動抬起頭來,看著自己掌心上的小紅鳥,壓低聲音道:“喂,兄弟,你不會是我生的吧?”

  雖然易天行堅持認為自己不是大母鳥,但也沒辦法,只好承擔起了養育小紅鳥的父母大任。經過他的一番折騰,他發現了一個大問題,這小紅鳥身上竟然是溫度極高,就算是水潑上去,也會馬上冒著白煙幹掉。這樣自然不能把它放在寢室裏喂養,不然如果把同學的手燙著了怎麼辦?

  易天行只好瞞著眾人,偷偷摸摸養起這只自己“生”的小鳥來。

  晚上還比較好辦,易天行悄悄在宿舍外的大樹上做了一個鐵皮子彎成的窩,然後把那只小紅鳥塞進去,臨別之時再叮囑幾聲不要摔下來之類的廢話,小紅鳥似乎挺明人理的,倒還真沒摔下來過。只是從那一天起,窗外那根梧桐樹便漸漸地顯出老來,葉片在這生機盎然的夏末時漸漸發黃,枝椏也開始有些枯幹,易天行天天對著窗外的大樹說對不起。好在自從小紅鳥占了窗外大樹後,蚊子之類的東西也在舊六舍絕跡了,這倒是極大的改善了男學生的住宿環境。

  可白天不行,易天行深知當今的大學裏養著的是一群饑餓終日的男學生,這些家夥如果發現了一只不會飛的雛鳥,肯定會眼泛綠光,口涎大垂地往樹上爬去。於是每天清晨,易天行假裝晨練兼聽惡心VOA時,便會把小紅鳥接下來,裝進自己吃飯用的鋁制飯盒裏。

  飯盒被占,直接導致了易天行的飲食習慣改變。原本用來打飯菜的鋁制飯盒,現在天天裝的是小紅鳥,他便只能頓頓啃夾榨菜的饅頭或是沾肉松的面包,然後懷裏揣著發燙的鋁盒急步離開食堂。

  他怕被同學發現,所以一直是鋁盒不離身。鋁盒的高溫慢慢地滲出厚厚的帆布書包,傳到他的腰腹上,真像是隨身攜帶著一個燙手的山芋。

  可易天行別無它法,連上課的時候也帶著。

  不料他在教室裏呆著,原本頗為寬敞陰涼的教室,溫度竟然慢慢升高,在臺上講課的老師和臺下認真聽課或打瞌睡的同學,都感覺到這夏末時分,竟然如同三伏天一樣,酷熱難當,屋內像是有誰正在拼命開著暖氣。

  眾人額上汗滴漸下,紛紛喊熱,老師雖然覺著奇怪,可也沒有辦法。

  易天行暗自叫苦,偷偷做了個鬼臉,便從教室後門溜了出去。

  他這一走,教室裏清風過堂,立馬涼爽起來,只留下一幹學生在那裏嘖嘖稱奇,名之謂:“迷你厄爾尼諾現象”。

  ………………………………………………………………………………

  易天行有些弄不明白這只小紅鳥吃些什麼東西,所以常常在深夜裏爬到學校的大樹上面去抓那些蟲子,讓他有些惡心的白花花的大肥蟲送到小紅鳥的喙邊,誰知小家夥一扭脖頸,萬分驕傲地表示出了對這種食物的厭惡。

  易天行又用自己疾如閃電的手指頭在空中夾了一小碟子蒼蠅,誰知道小紅鳥唧咕幾聲,便從鳥喙裏吐出一絲火苗給燒成了灰燼。

  “你小子還挺挑食愛幹淨啊……”易天行可不知道這小家夥生出來的第一天就活吞了好幾個綠頭蠱蟲,以為它是有潔癖,撓頭無輒,百般思琢下終於想到:“這小雞似的家夥,渾身紅通通的,怕不是愛吃顏色鮮豔的東西吧?”

  好在鵬飛工貿給“易董”辦了張卡,袁野打了十萬塊錢進來後,易天行倒是沒有了金錢之虞。他跑到東門外對面商校旁邊的菜攤上,揀著漂亮的果子蔬菜便買了一大堆,有豔紅的西紅柿、翠綠的黃瓜、紫幽幽的葡萄,還有省城特產的紅的像火一樣的桔子……然後鬼鬼祟祟地抱著鋁盒子跑到操場陰暗的角落裏,把這些瓜果堆到了一頭迷糊勁十足的小紅鳥身前。

  誰知道小紅鳥對這些瓜果仍然是不屑一顧。

  易天行哀歎一聲,用手指輕輕敲著小紅鳥的喙突,沒好氣道:“小祖宗,你總得吃點兒啥吧?”

  誰知他一說話,小紅鳥就來了精神,撲哧撲哧扇著絨毛未褪的翅膀,想飛卻又飛不起來,就像是個眷母情深的小雞崽兒一樣,一頭撲進易天行的懷裏。

  易天行唬了一跳,卻發現小家夥已經安靜地在自己懷裏睡去了。他想到這些天來小紅鳥對自己眷戀異常,不由想到某件事情,有些害怕地輕聲說道:“喂,小家夥,你可別要吃奶,我胸前可沒有那種裝備。”

  看著小紅鳥渾身朱紅一片的羽毛,看著它恬靜自得的神態,易天行心中一暖,留神看著四周有無別人經過,把小紅鳥抱在懷裏,就像是哄孩子一樣地輕輕搖擺,嘴裏咕噥著:“寶寶乖,快覺覺,咕咕咕咕……”

  前面還是一副令人感動的畫面,可最後的這幾聲證明了易天行同學的孤陋寡聞,他逗小朱雀的聲音,就像是在逗小雞一樣。

  艱苦的養雀工作進行到了第二周,易天行成功地被記得幾十次曠課後,又有一件頭痛的事情發生在他身上。

  他發燒了。

  對,就是這麼小的一件事情。可是對於從小百病不侵的易天行來說,卻是難得的大事。他躺在床上感覺著頭暈和額上的高溫,一方面是覺著新鮮,一方面也有些害怕。宿舍的同學給他端來米粥後便去上自習,只留下他躺在床上對著窗外的夜色發呆。

  易天行看窗外的那株梧桐樹,咕咕叫了幾聲,沒過多久,樹當中的小紅鳥似乎聽見了,也咕咕回了幾聲。

  這便是所謂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早期教育的重要性在此刻便顯現的一覽無疑——只會學雞叫的易天行,終於把自己這只貴比天物的朱雀神鳥也培養成了一只只會咕咕叫的家夥。

  易天行此時哪裏會想到自己是個不稱職的父母,只是看小紅鳥在樹上安然呆著就有些高興。他又忽然想到自己奇怪的高燒,皺皺眉,低聲對著窗外大樹上的那小家夥咕噥道:“不會是你小子害的吧?

  “咕咕……”

  “還不是你?你天天就像是塊大功率的電熱爐,我這麼抱著你,想不發燒都難!”

  “咕咕咕……”

  “說我沒用?哼,你爹我自己也會玩火的。”易天行童趣之心大作,中指頭一彈,一點火星便緩緩飄出窗外,沿著一道直線准准落入樹葉間的小紅鳥窩裏,他夜裏在操場上和小紅鳥玩過幾次,知道這小家夥天生不怕火,所以不會擔心把朱雀燒成新奧爾良烤翅,只是玩笑而已。

  “咕咕咕咕……”

  “哈哈哈哈,哎喲……慘了。”

  看著一串火團從窗外高樹裏向這邊打了過來,高燒昏眩的易天行從床上翻身而起,動作快捷如同狡兔一般往書桌撲去。

  在他的身前,放在書桌上的課本燃燒的正旺。

  易天行速度驚人,雙掌疾拍,竟化作了十數個虛影,掌風驚人就像是風壓式的滅火器,一會兒功夫,火便滅了。他看著自己黑糊糊的手掌,尷尬一笑,對著窗外笑罵道:“你這個白眼雀兒,恁沒良心,開個玩笑也值得噴火進屋來玩?”

  而舊六舍窗外的大樹裏,小紅鳥似乎頗為得意。

  “咕咕咕咕咕……”

  …………………………………………………………………………………

  這一晚易天行就在和小紅鳥的輕聲細語加“危險打鬧”中沉沉睡去。第二天醒來,一量體溫發現高燒仍然未褪,頭卻是更加暈眩,他不由覺著納悶,心想自己那日在歸元寺裏與天袈裟鬥法之時,身上的溫度只怕有好幾千度,也沒有覺著身體不適,怎麼體溫計上的水銀柱不過升高了幾個刻度,自己就難受的不行?

  疑問未解,他終於認輸,准備去校醫院看病。

  搖搖晃晃走下舊六舍,易天行覷著沒人注意,走到自己宿舍窗前那株大樹下,輕輕咕咕叫了兩聲,樹上的小紅鳥也應了一下。他抬頭看看四周,見沒有人注意,於是從書包裏取出鋁飯盒來,平放在大樹下一處特定的位置,然後單拳擊向樹幹。

  迸的一聲。

  大樹搖了兩下,然後一團朱紅色的東西摔了下來。

  易天行這一招已經練了很多次了,小紅鳥不偏不倚地摔到了鋁飯盒中。易天行把蓋子一蓋,往書包裏一塞,便往校醫院走去。

  
lake7777 發表於 2011-7-12 13:44
第二部 省城 第四十三章 以蕾蕾的名義
(更新時間:2005-9-15 16:57:00  本章字數:5387)


  
  “放松點兒。”

  “我很放松了。”一個很委屈的男中音。

  “硬的像石頭一樣,這叫放松嗎?”一個很惱怒的聲音。

  “可我也沒辦法,我已經在拼命地想像聽巴赫。”

  “巴赫有什麼用?”

  “啊,上周音樂鑒賞課,聽巴赫的法國組曲,我聽的極其放松,最後在第四排睡的挺香。”

  ……

  ……

  “瑞賴克斯!”惱怒的聲音顯然已經老羞成怒。

  委屈的聲音依然委屈:“知道咱學校人人都是外文高手,可您不使勁兒打針,跟我在這外文上較勁兒有什麼用。”

  “我還沒使勁兒?……”

  “拜托,您雖然不是鍋爐工人,可也得使點兒勁呀。”

  “你這學生怎麼說話的?”

  校醫院醫生一共紮彎了六個針頭,又聽著這小子不停羅嗦,最後終於忍不住把他趕出了注射室。易天行灰溜溜地來到醫院大門口,看見人群擁擠,趕緊把自己熱的燙手的書包抱到自己懷裏,側著身子愁眉苦臉溜出院門。

  走到醫院口子的花壇前面,微風襲來,才把這糊塗蛋給吹醒了。易天行一拍腦門,無比感歎道:“真是發燒發糊塗了。從來沒打過針,以自己這變態體格,這細細的針頭要紮進去確實不容易啊。”回頭遠遠對著注射室的方向拱了拱手,輕聲笑道:“老師,對不住。”

  拍完腦門,他再拍拍屁股,走人。

  從校醫院旁邊那門穿出去,九三路上一溜的遊戲機房和臺球室,熱鬧處往前幾步有個大藥房,易天行搖搖晃晃走進去,開始對著櫃臺上各式各樣的藥品發呆。他從小沒吃過藥,確實極度欠缺這方面的經驗。

  “您要點兒什麼?”一個挺甜的小營業員湊過來問他。

  易天行抿了抿嘴,發現這營業員笑容甜度挺高,呵呵回道:“發燒,不想打針,您看吃點兒什麼藥?”

  “阿斯匹林、複方阿斯匹林、水楊酸鈉、水楊酸鈉合劑……您平常吃哪種?”小營業員問道。

  易天行撓撓頭道:“沒經驗,哪種藥效比較猛?”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小營業員不僅笑的甜,心也挺好,“是藥三分毒,別光貪圖藥效,就吃複方阿斯匹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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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天行此人在right time、right place偶爾會小小發發花癡:比如在今日頭腦昏眩的時辰,鄒蕾蕾小娘子不在身邊的地方。他心裏對那個小營業員念念不忘,雙手把熱乎乎的鋁飯盒當熱寶捂在懷裏,眉開眼笑地走在夏末時分、校醫院通往體育場的路上。

  這條道路兩旁樹蔭高蔽,很是清涼,此時涼風過巷,更是讓人無比適意。易天行正開心地走著,眼角餘光卻瞄著身後側一團黑影向自己猛撞了過來。他雖然此時發燒發的迷迷糊糊,可身體機能卻沒半點退化,神經猛地一緊,身體肌肉瞬間緊繃,腳尖在地上一轉,整個身體頓時平平滑出數步外,還沒忘了一拳如風疾疾打在那個黑影的中部!

  “啊……”一個女生的驚呼。

  易天行一時失神,好清淡可人的聲音。

  他定晴一看,只見自己的鐵拳正打在一輛漂亮的自行車龍頭上,生生把鋼做的車把打的陷了下去,而那輛淡綠色的自行車上是一個少女。那少女看起來約莫十六七歲,一頭黑發在背後松松地系在一處,身上穿著很淡雅的碎花裙子,容貌清秀淡雅,眉目間卻是頗為淡漠,有若冰雪一般讓人不敢逼視,宛如水晶雕琢的人兒般。

  易天行大駭,心想這可打錯了!錯愕之下,嘴巴張的老大,似乎恨不得將自己那個害事的鐵拳頭吞進肚裏去。

  少女眉尖微蹙,輕聲道:“對不起,同學。”

  易天行正自暗悔居然對這樣一個柔弱女子出拳,卻聽見少女和自己說對不起,不由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趕緊支唔著應道:“是我對不起你,沒嚇著你吧?”

  “沒事。”看見易天行一副受窘的模樣,少女唇角微微一翹,淡淡笑了下。

  少女的眉目清雅到了極致,只是總有絲抹之不去的淡漠,此時淡淡一笑,一笑便讓傻傻看著的易天行覺著一道清清漫漫的陽光拂了過來,冰雪頓時融化,春水汩汩滋潤著心窩某處。

  易天行忽然覺著不妙,暗自念道:“眼可以動,手可以動,心卻不能亂動啊……!”

  正亂想著,那少女已經歪歪扭扭騎著車走了,看去向似乎是新一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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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易天行醒過來時,身旁早無那少女蹤影,只有那些從遊泳池出來、青春逼人的身體曲線上濕意猶存的大學女生——他打了個冷戰,想到剛才這事,不由大為後悔,大學校園裏最常見的撞車戀愛大法,怎麼落到自己頭上,卻成了大煞風景的鐵拳破單車呢?

  憤憤然回了宿舍,他把發燙的鋁飯盒往床底的臭鞋子旁邊一塞,便在床上躺了下來。通靈的小朱雀平日在宿舍裏從來不會發出一點聲音,但今天可能是實在受不了易天行鞋子的臭味,咕咕咕咕叫個不停,直到易天行狠狠在床上錘了兩下才安靜。

  易天行躺在床上想著剛才的那個少女,不由邪邪笑了起來,真是一個美女啊。一面開始動起花花腸子,一面順手把錢包從褲兜裏拿出來,准備丟在桌上。不料似乎老天爺要打醒他,錢包在他手上一翻,平常夾在錢包裏的那張照片赫然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照片上那個女孩眉目如畫,故作凶態實則可愛無比地用一根食指指著照相機鏡頭。

  易天行一個激靈醒過神來,對著照片中的女孩苦著臉道:“蕾蕾啊,我可沒動什麼花花心思,請首長明察。”話雖如此說著,心裏卻有些發虛……於是易天行開始找借口,當然,他是死也不會承認自己好色的,而且畢竟是有修為之人,平日裏對著美女也可以勉強扮柳下惠狀,所以決定從外部環境上找原因。

  “為什麼今天會犯花癡呢?”他故作深沉,接著自問自答道:“當然不可能是因為騎自行車的女生太漂亮的原因,藥房裏賣藥的小營業員俺也看著特順眼哩。”

  然後他很自然地找到了借口。

  “唉,果然是人一生病便容易柔弱。發高燒把人燒糊塗了,難怪看著漂亮女生就想撲上去。”

  自以為想明白了,易天行倒了水,看了看說明書,然後一古腦吞了正常人一個星期的藥量。

  把幾十片阿斯匹林藥丸吞下肚子後,易天行倒頭便睡,等著高燒退去,不料一覺睡到下午,燒仍然未退,昏眩依然。

  ……

  ……

  他趁著宿舍裏沒人,翻身起床,捧著鋁飯盒,看著裏面那只憨稚可愛的小紅鳥,半晌後惡狠狠道:“都怪你這小火雞!”

  小朱雀很無辜地叫了幾聲。

  把朱雀貶成火雞之後,他想了想,便收拾打扮,准備去歸元寺,去向那個斌苦和尚請教一下自己這奇異的狀況。

  自從知道斌苦和尚是在敷衍自己後,易天行對去歸元寺修禪的興趣便減了許多,加上對歸元寺後山那片青色的光罩結界有些天生的恐懼,所以一直在說服自己不要輕涉那處。但今日實在是病的不行,加上自己天生與眾不同,打針打不進去,如今看情形吃藥也沒用處,只得去問那些懂“邪門法術”的和尚求些高招。

  當然,他暗自說服自己,不是自己修為太差連區區高燒都禁不住。他悲憤想道:“自己之所以降貴紆尊地去求大和尚幫忙,實在是因為這高燒後容易讓人意志力減弱,容易犯生活上的錯誤啊。”

  易天行用手指挑弄著小朱雀的喙嘴,癟癟嘴道:“小子記住了,身為爺們,什麼錯誤都可以犯,犯了再改就是,可只有生活作風上,是堅決不允許犯錯誤嘀!”小朱雀輕輕咕咕叫了兩聲,似乎是在表示明白。

  就這樣,在學校裏舒舒服服當了半個月學生的易天行,終於再一次主動踏入那些玄之又玄的修道之地——這次,是以蕾蕾的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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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元寺主持斌苦大師看見易天行踏進後園,一顆禪心早已笑成了蓮花,面上卻還是慈祥平和。哪料到易天行遠遠便笑著說道:“心是蓮花開,竟有多少瓣?大和尚看見小子來,為何如此開心?”

  斌苦大師苦笑連連,將他迎入禪房奉茶。

  “小施主連著數日未來,還以為施主向佛之心日淡,今日見到施主身影,自然欣慰。”

  易天行額上高溫未退,哪有精神和他扯這些淡,哀歎道:“今日是有個天大的麻煩要請大師幫忙解決。”

  斌苦大師笑道:“施主一身修為早已入了上六重境界,哪裏還需要我區區陋寺幫手?”

  “上六重什麼的我不懂。”易天行一擺手,把書包放到身邊的蒲團上,把自己一張臉突兀伸到斌苦大師面前,把個老和尚倒唬了一跳。

  “您摸摸。”

  斌苦大師有些驚疑不定將手擱到他額上,閉目良久,面上神情深不可測。

  易天行側著頭看著這位省政協副主席,佛宗的得道高僧,心中生出幾分希望來。

  ……

  ……

  也不知過了多久,斌苦大師緩緩睜開眼道:

  “施主,您發燒了。”

  易天行險些摔倒在地,無奈笑道:“這點我也明白,不需大師法力察探,只是……”他看著斌苦的雙眼道,“我為什麼會發燒?”

  為什麼發燒?這在世俗人看來很無厘頭的問題,落在易天行身上,還真成了個大問題。

  斌苦醒過神來,也是一愣,也對,面前這愣頭青顯然不識道術法門,但天生一股神通煞是駭人,那天用天袈裟都還未能收服他,反逼出他身上的九天玄火來。這樣一個金火貫穿身體內外之人,為何發燒?怎能發燒?

  斌苦沉思少許,便開始細細盤問易天行身上的情況。

  先前歸元寺中幾番唔面,這二人中老和尚是不想多問,只想借這少年替自己歸元寺擋場災禍;易天行卻是不大信得過這和尚,自然也不肯細講。不過今天情況特異,易天行實在不願意成為第一個因為高燒而犧牲的修行之人,他捧著自己愈昏愈重的腦袋,終於將自己從幼時到如今的奇異之處通通講予斌苦聽了,只是暫時隱瞞了小紅鳥的事情。

  斌苦聽完後,閉目尋思良久,終了猶自歎著搖搖頭道:“我修佛法數十年,與上三天下諸多門派亦有來往,可像施主這般遭逢造化,卻是頭遭得見。似乎是自娘胎中便帶著金剛之身,天火之焰,老衲實在參祥不透。不過……”他看著易天行道,“施主幾番悟道均與我禪宗佛經有大幹系,顯見施主與我宗門是頗有緣份之人。三昧坐禪經,修行道地經,皆是禪宗大法,但我禪宗弟子均是用之築基培元,不以力取,卻是質勝,應無走火入魔之虞。按常理論,施主既然以此兩門經習得控玄火之術,斷不至於被火元反噬,出現這種奇異高燒症狀。”

  易天行猶豫良久,終於說道:“如果另有一部分火元長期處於體外,不受法門所控,又會如何?”

  “不受法門疏導,自然火元自行焰焰。不過以施主體內火元之盛,火元離體後又無禁制,只怕這整個省城都要燃起來。”

  易天行思琢半天要不要全盤托出,卻忽然聞到身邊有股糊味。

  他和斌苦老和尚對視一眼,看出對方眼中的疑惑,然後猛地往側邊看去。

  只見易天行先前放書包用的蒲團,此時已冒起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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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何物?”斌苦大師乃德高望重的大德高僧,此時語音裏卻有些顫抖。

  易天行白了他一眼,說道:“你不會要把我家小紅鳥當妖怪收了吧?當心我翻臉。”

  這一老一少二人,此時正趴在地上,看著蒲團上滿是迷惘神態的朱紅色小鳥。小朱雀顯然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老爹和一個光頭要把屁股蹶的老高,傻乎乎地看著自己,烏黑的眼珠骨溜溜轉了幾圈,看著可愛極了。

  小朱雀忽然稚態可掬地走起路來,把易天行唬了一跳。

  只見小朱雀扭著屁股穿過主持禪房側簾,沿著一道青石小徑,步履蹣跚地向歸元寺偏殿行去,易天行和斌苦和尚趕緊跟在後面,心裏各有各的緊張。

  側殿的僧人正在早課,忽然看見這樣一個小家夥跑了進來,看著它可愛,正准備上來逗著玩,不料被斌苦和尚一陣“佛門獅子吼”轟出殿門,只留下自己和易天行傻愣愣地看著小朱雀在偏殿的大方格石地板上走來走去。

  “它要做什麼?”

  易天行側頭一看,斌苦大師正滿臉緊張地看著自己,心中不免有些納悶,這位高僧何至於緊張成這個模樣,隨口應道:“我也不知。”

  不料這小朱雀看見偏殿裏供的觀音菩薩像,似乎來了興趣,咕咕叫了幾聲,一張嘴便吐出串串火苗往供桌上的瓜果噴去。

  斌苦唬了一跳,右手佛印急結,一道氣流從他的指間急速吐出……供桌前的空間一陣紋動,似是平空生出一道看不見的屏障,勉勉擋住了小朱雀吐出來的火團。

  易天行也是一陣後悔。他正覺著斌苦和尚多了幾分解決自己問題的誠意,不料這小家夥又准備“火燒紅蓮寺”,若得罪了歸元寺的和尚,再想求和尚教自己法門可就麻煩了。

  想到這節,他便准備拿出當爹的威嚴來,抓住小紅鳥好好進行一下口頭教育。斌苦大師心疼自己寺中財物,也顧不得高人風範,捋起袖子便要來幫忙……可還沒等這兩個人出手,小朱雀已經是扇著絨毛未褪的翅膀險險撲到了觀音大士泥塑像的淨瓶上。

  二人捉雀忌器,只好傻傻看著調皮的小朱雀在聖潔不可褻的淨瓶裏排了一灘不知什麼顏色的穢物!

  
lake7777 發表於 2011-7-12 13:45
第二部 省城 第四十四章 羅漢像前的奸笑
(更新時間:2005-9-16 16:53:00  本章字數:4862)


  
  “嗒嗒嗒嗒……”隨著竹棍輕輕擊打著石板地的聲音,瞎子竹叔走進了省城那間不起眼的古樸小院。

  赤足白衣的吉祥天小公子,輕輕用手指梳理著自己的黑色秀發,輕聲問道:“那個學生進歸元寺已經有幾天了?”

  “三天三夜未出寺門。”竹叔恭謹應道。

  小公子臉上宛如冰雪一般,細聲道:“竹叔那日說的對,這學生不是一般人物,上三重的木青蠱都能被他無聲無息化去,是我處事不謹,反讓門下死了一位高手,日後向雲貴門裏還不方便交待。”

  竹叔道:“公子無須擔心,門下眾人為公子出力,雖身死猶不言悔。”

  “歸元寺還是不肯答應借我們天袈裟?”

  “是,斌苦大師修禪多年,卻仍是執拗性子。”

  “也罷,看樣子只能親自去拜會一下了。”

  竹叔猶豫了下道:“屬下猶有一勸。”

  “請講。”

  “老門主有明旨,不得騷擾歸元寺,似乎那座寺內有什麼奇異。老門主仙逝後,令尊接任大位,卻也向來對歸元寺禮敬有加。如果只是為了除掉臺灣林伯,便要妄動幹戈,屬下以為不智。”

  “竹叔思慮周詳,我明白。”小公子將纖細的雙手合攏在身前,細聲道:“只是那林伯手下的莫殺,在臺灣殺孽太重,我上三天臺灣一支,於埔裏花海中竟被生生燒死三十餘人,如此大仇,怎能不報?天袈裟乃是天生克火之法器,今次我是志在必得。”

  竹叔見他執著,也不多勸,低身一禮,轉而又道:“我昨日又蔔了一卦,此行雖未見凶險,卻是對小公子日後修行大有滯障,不若小公子讓老奴先去與歸元寺僧眾會上一會。”

  小公子微微一笑,眼波流轉,室內生春,輕聲道:“我知道你是忌憚那個叫易天行的少年。有人親自去瞧過他。那少年雖然體內火元極旺,但身周赤燥溫高,顯然不知如何控制,想來如今的一身神通或是有什麼巧遇,或是是天生胎中金火過盛。但他不識五行道法,如此下去,不出數月便會自焚而死,你我何須擔心?”

  竹叔皺眉,不再言語。

  小公子輕輕掂起腳跟,赤裸的雙足在厚厚的毯絨上滑動著:“不過是個小色狼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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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天行確實已經在歸元寺裏呆了三天三夜,至於其中的原因,卻要從三天前小朱雀在觀音大士泥塑淨瓶中噓噓開始說起。

  “寶貝兒乖,爹帶你去上廁所,雖然這歸元寺裏廁所比較難找,但你也不能跑觀音大士臉上去做壞事啊!”易天行在菩薩像下面喚著小紅鳥,心裏卻直犯納悶,“你小子強,平時也沒見你吃喝拉撒,得,這下好,居然把觀音大士的淨瓶也弄髒了。”想到這般囂張,沒給自己落面子,易天行止不住臉上泛起一絲得意來。

  斌苦大師在旁邊著急看著,看見他的嘴臉,再聽他說的暗中損自己山門的話,氣不打一處來,悶哼一聲,轉身對著觀音像拜了拜,又極奇怪地對著咕咕叫喚的小紅鳥拜了一拜,然後右臂一振,臂上僧袍一卷。

  僧袍一卷,寬大的袖口急速旋轉起來。

  “袖中乾坤,收!”

  斌苦大師真元急運,袈裟敞袖圓潤流轉,袖口嘶嘶作響,像是一個風洞般向內吸納著空氣!

  瞬息間,歸元寺偏殿內風聲大作,香燭飄搖不定,站在淨瓶口上的小朱雀一沒站穩,便被連著身周的空氣,全部被吸進了斌苦大師的袖子中。斌苦大師左手攏著袖口,看著小朱雀不停拱弄著自己的袈裟袖衣,僧袖上時不時被拱出一個小圓來,臉上戒備之色大作。

  易天行急道:“大師,小心些!”

  斌苦大師單手向易天行施了一禮,回複了往日的世外高人模樣,溫和道:“小施主放心,老衲自有分寸。”

  不料話音剛落,蓬地一聲,斌苦寬寬的僧袖猛烈地燃燒起來。

  ……

  ……

  斌苦大師一臉頹色,右臂的僧袖全部被燒成了灰燼,裸出了黑一塊灰一塊的光膀子。易天行抱著咕咕叫著的小紅鳥,滿臉無辜地看著他,輕聲討好道:“小孩子不懂事,出‘嘴’沒個輕重。”

  斌苦咳了兩聲,自去禪房換了件袈裟,請易天行和那個會噴火的小祖宗在後園的湖心亭中坐下。

  易天行打量著四周景色,笑道:“前幾天坍塌,這麼快就修繕一新,歸元寺果然是個發財地方。”

  斌苦臉色凝重,不接他的笑話,壓低聲音道:“易施主,你可知道你懷裏這火紅色的小鳥是什麼?”

  易天行一臉惘然。

  斌苦歎道:“也不知你是從何得來,不過你天生火性真元充沛,倒與這神物性子相近。”

  “神物?”易天行瞪大了眼睛。

  “不錯。”斌苦大師看著他掌上的那只朱紅色的小鳥,靜靜道:“這神物不曾出現在人世間已有千年,想不到竟然會乖乖地伏在你的掌上。”

  易天行皺眉道:“我這兒……呸,既然是神物就別兒了,到底是什麼?”

  “是朱雀。”斌苦大師神秘兮兮說道,不過臉上猶自帶著一絲不解,“只是典籍中朱雀鳴叫之聲應是清鳴徹天,怎麼這只卻是咕咕咕像只小雞一樣?”

  易天行嘿嘿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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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中國傳統文化中,朱雀乃四象神獸之一,為南方靈獸。鳥作朱紅,狀如仙氳錦雞,五彩斑瀾羽,生性高潔不喜欲物,非靜泉不飲,非寒枝不棲。在星天二十八宿中,朱雀是南方七星(井、鬼、柳、星、張、翼、軫)的總脈。

  易天行博覽群書,自然知道朱雀的大來頭,但這種只存於典籍上的神物,這種只是傳說中的存在,難道就是此刻乖巧可人呆在自己手掌心的小紅東西?

  輕輕撫著掌上小紅鳥的頂上紅羽,易天行想了很久,還是很難接受這個事實,說道:“書上的朱雀樣子像錦雞,可與我這兒子樣子差的太遠。”

  斌苦聽他固執地稱呼神獸朱雀為兒子,不由好笑,小心翼翼地把朱雀從他手上接了過來,擱在石桌的茶盤上,禮拜贊歎道:“南無阿彌陀佛,果然不愧是神獸,這還是初生之態,便輕輕松松用九天玄火破了我修行六十年的袖中乾坤。”

  易天行奸狡成精,一看這斌苦和尚露出准備吟誦“飛機內外兩個太陽……”的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些什麼,趕緊把小紅鳥裝回了自己的鋁飯盒裏。

  斌苦大師一驚道:“易施主,你准備如何?如此聖物切不可隨意放置於民間,會擾動天地間的真氣流動……”還沒說完,便被易天行揮手止住:“我問你,這小紅鳥……好,且讓我認為它是朱雀,是誰生誰養的?應該交給誰?如果你沒個讓我信服的答案,我當然只好繼續養他教他,把他培養成為愛XX、愛XX、有XX、有XX的進步朱雀,對不?”

  他不等斌苦大師回答,又道:“別和提什麼天下眾生的事兒。打你認出這鳥兒真身起,我就知道你老和尚又在想什麼,我明著和你說了,我不會把我兒子給別人,你也死了這條心吧。”

  斌苦大師苦笑道:“可是如此神物,施主又如何喂養?還是放在我們寺中比較安全,也方便神獸吸天地靈氣,長大化形。”

  “門都沒有,窗我也給你釘死了。我前些天養的這麼辛苦,差點兒沒把省大給整成一間大桑拿室,怎麼也沒見你們來幫個手?想要養它,和我打一架再說。” 易天行裝作憤憤然道。

  斌苦大師想了想,繞道進攻:“施主身上高燒未褪,如今看來,自然是朱雀神獸吸取施主體內火元,再以外火相擾。若不想法將施主與朱雀神獸分離,只怕這高燒還是小事,再過些時日……”

  易天行等的便是他這一句。他故作姿態抬頭看著亭外藍天,不知在想些什麼問題,假假歎口氣道:“佛門慈悲,想當年佛祖以身飼鷹,我老易又何妨以火喂雀?”

  斌苦大師聽出這少年在頑笑,哭笑不得道:“施主究竟意欲何為?”

  “麻煩大師細細將佛宗精義教給小子,我再讓我這朱雀兒子好好修行,如此一來,豈不皆大歡喜?”易天行涎著臉道。

  斌苦這才聽出味兒來,心想你小子原來繞著彎還是想學自己方便門中法術,但想到朱雀之事實在重大,不由猶豫了起來——他本意只是想留這少年在寺中逗山後老祖宗高興,以便應付上三天的索物之舉,方便門中修行法是斷不敢傳於外人。但今日看見朱雀後,斌苦和尚卻對這少年無來由的有了好感。他的想法很是簡單:朱雀乃佛門聖物,能讓聖物擇其朝夕為伴,這少年的心性想來大佳——於是沉默半晌後道:“施主可以留寺修法。”

  易天行正色道:“謝主持。”

  “但奉勸小施主一句,朱雀神獸天性屬火,雖然施主體內火元之盛世所難見,但朱雀鳥未化形前卻不能自控火力,你與它長期相處,只怕對於肉身有極大壞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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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天行確實希望趕快解除自己的病痛,加上懷裏抱著個所謂神獸,心下也自惴然。他拿定了主意,便在歸元寺的辦公室裏給學校打了個電話,讓同寢室的同學幫著請了幾天假,趁著這幾天好好地躲在歸元寺山門之內修起佛經禪意來。

  歸元寺存著善本的《心經》、《磧砂藏》、血書《華嚴經》和《法華經》。斌苦主持既然默允了他的修行,自然不再藏私,領著他進了後園的藏經處,與他一道參祥。易天行雖然天縱其才,但畢竟初涉佛道,有些不知頭尾的句子,仍需向斌苦大師請教,斌苦把佛經中的細微處一一點透,又以自身修為幻出各式法印為其作對照。

  半日下來,易天行對於控制真元的法門盡數收下,雖受益頗多,但依心經之法內觀自身,心中隱隱猶有極大疑惑極大畏懼,正欲開口,斌苦主持又領著他進了寺西側的羅漢堂。

  易天行微咪著眼看著身邊的無數尊羅漢像,諸尊羅漢神態各異,盤腿踞坐者有之,手捧佛經研讀者居多,面相或雄壯莊嚴或溫良憨然或滄桑之色大作,他見此雕刻佳藝,不由暗自贊歎。

  慢慢走至一尊羅漢前,發現這羅漢臥在石上看天,雙目似閉未閉,易天行頓時生出悠然之心,滿心歡愉。

  在此羅漢像前略一駐足,易天行身表氣機一動,竟隱隱察覺羅漢像上隨著衣袂的線條流動,竟似有無數道或勁或柔的真氣隨之運轉,再觀這羅漢自大神情,始對佛宗方便面的心境修行有所了悟於心。

  又有一尊羅漢是陀怒尊者,身邊被六個童子圍著,這六童子有的捂著羅漢的嘴巴,有的揪著羅漢的耳朵……稚憨天真之態油然而現,易天行笑著贊道:“大和尚有童稚心,方能得道。”

  “不止如此。”一直跟在他身邊的斌苦和尚微笑道:“這六戲彌勒,指的是蒙蔽其眼、耳、鼻、舌、身、意,不受外邪侵擾,方能一心向道。”

  易天行猛然停住腳步,就在庭院裏默默立著。

  ……

  ……

  瓷藍的天空上,幾縷白雲自在隨心地漂浮;歸元寺不知何處傳來一陣鐘聲;庭院間清風襲來,間雜桂香……

  “關尹子有道:惟聾則不聞聲,惟盲則不見色,惟喑則不音言。不聞聲者不聞道,不聞事,不聞我;不見色者不見道,不見事,不見我;不音言者不言道,不言事,不言我。”易天行輕聲吟誦道。

  斌苦知這少年已通門竅,合什一禮:“阿彌陀佛,道家始祖老子曾問道佛祖。後佛學東漸,經唐皇焚寺毀宗之苦,日漸衰敗,又自道家返取其粹,如此生理循環,便是至理。”

  易天行此時似乎意遊身外,面上泛起一絲似笑非笑的神情,嘴唇微微動著,繼續念道:“人徒知偽得之中有真失,殊不知真得之中有真失。徒知偽是之中有真非,殊不知真是之中有真非。”

  他忽然嘿嘿笑了起來,笑的像一只偷吃了薰肉的狐狸。

  懷中的小朱雀勉強擠出個毛茸茸的腦袋來,好奇地盯著這個少年若有所思.賊笑兮兮的臉頰,輕輕咕咕叫了聲。

  很多年後,歸元寺的六戲彌勒像成了修行人朝聖之所。

  之所以如此,全是因為有個叫易天行的少年曾經在這尊羅漢像前駐足沉思良久,然後奸笑數聲,入歸元寺禪房不食不飲,閉關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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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有人推薦,在哪兒在哪兒?俺四顧茫然,仙人蹤跡已遝,敢請哪位兄臺留個地址俺去瞻仰一二?

  
lake7777 發表於 2011-7-12 13:45
第二部 省城 第四十五章 疊羅漢(上)
(更新時間:2005-9-17 23:33:00  本章字數:2462)


  朱雀肯定不是佛家的東西……可男豬要跟佛門打交道,於是就混說至此了。這本小說起因便是想用來掙錢的,對於故事本身力求圖個自圓其說,但事涉道理,就很沒道理了,這本書也沒什麼道理,呵呵,告諒。內裏但凡宗教之類事,全是在下瞎掰瞎掰——貓膩無良免責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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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閉關,是一種很有曆史傳承意味的儀式。

  廣而論之,古有達摩面壁,今有中醫絕食,紛紛擾擾形式不一而足;以目的論,邋遢道人張三豐閉關潛修是要創太極,王重陽閉關是為了躲林朝英,當今世界首富蓋茨每年閉關兩次是為了賺更多的錢;以結果論,張三豐閉關一出便被那個剛相和尚打的吐血,令狐沖閉關把小師妹都給逼走了……

  但不論哪種,閉關之人出關時,總是會有些奇遇或是好處才行。

  至今日,易天行已在歸元寺禪房內閉關三日,不飲不食,不言不語。

  ……

  ……

  清晨,晨光微熹,寺內樹葉迎風輕擺,勤快的蟲兒從樹上的小洞裏爬出來挑戰小鳥的勇氣;做早課的和尚們饑腸浪漉漉,好生思念稀粥饅頭和鹹菜;歸元寺主持斌苦大師正和自己的愛徒葉相僧一面吃著香噴噴的素面,一面擔心深在禪房內的易天行。

  禪房門吱呀一聲被人從裏面推開。

  易天行眨眨有些發粘的眼睛,有些惘然地看著圍上來的眾僧。僧人們齊齊合什一禮,這是對開元寺數十年來第一位閉關修行者的禮數。

  易天行微微一笑,手指輕輕摸著從懷裏鑽出來的小朱雀腦袋。

  斌苦大師也勿忙自禪房中趕來,小心攜著他手,更小心地對小朱雀微微一笑,輕聲問道:“易施主?”

  易天行頭腦微微有些昏眩,眼中看到的景象與往常大不一樣,竟似被蒙上層淡淡的紗霧,卻愈加清晰,聯想到前些天剛讀過的大唐雙龍傳,他不由心生激動外加感動……這便是上了個層次吧?他微微一笑,略帶傲意道:“有勞大師擔憂,小子明白了。”

  眾僧又一合什行禮,偌大的庭院裏靜悄悄的。斌苦大師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易天行右手撫著溫熱的小朱雀,雙眼平視前方,忽然發覺歸元寺內的樹林像被朝霞鍍上了一層赤紅,微微霧化的目光似乎能夠仔細捉摸到每一處細節的生動,再看遙遙天際似有紫煙漸升……

  他略略擺頭稍減腦中昏眩,心道自己修行大成,不由哈哈大笑,哪料這最後一聲笑竟似被什麼事物噎住,停在了喉嚨處,而他整個身子直直向後倒去,堅逾精石的後腦在歸元寺石階上一磕,轟的一聲把青石板砸出一個凹陷來。

  ………………………………………………………………………………………

  “閉關三日,哪料得竟是燒糊塗了。”葉相僧一面擰著濕毛巾往易天行額上敷去,一面促狹說道。

  斌苦和尚忍不住輕笑了聲,對他呵道:“休得無禮。”

  “啊呸!換你三天不吃不喝試試!”躺在床上的易天行一臉病容,愁眉苦臉道:“原以為是初窺大道,哪知是眼花,將工廠黑煙認作了紫氣東來……啊……原來王者之氣不是這麼容易煉成的。”他忽然揪住斌苦和尚衣袖,哀聲道:“大師啊,小子閉關三日,自認心經經法練的稔熟,也算明白些佛宗妙詣,對體內真元的控制應該沒問題了,怎麼這高燒還是未褪?”

  斌苦歎了聲氣,看了他半晌後道:“施主倒是練通了……”側臉瞥了一眼一直貼著易天行臉頰酣睡的小紅鳥道:“……可這位還是孩提時代,又如何自控火氣外溢?再者老衲先前為施主診脈,竟隱隱發現施主心律與這朱雀神鳥有相通之感,如此看來,只怕施主體內真元愈盛,這朱雀體內天火也是愈豐,加之這小朱雀尚未化形通靈,無法自行修煉,施主的高燒……看來只會越來越猛才是。”

  易天行正哎喲喲地從自己腋下取出體溫計,一看水銀柱的高度,嚇得險些把體溫計扔到窗外去,又一聽這老和尚說這燒還會越來越猛,不由駭的臉色發黃,一時說不出話來,半晌後才抖著聲音道:“別呀,我打小沒病過,可頂不住這天眩地轉的感覺,還要猛?當我是海鮮准備生猛紅燒啊?”

  說完這番話,忽然覺著胸口一陣炙痛,腦中一暈,便又沉沉睡去。

  ……

  ……

  這也不怪他膽小。他自小金剛不壞,後來又無師自通了玄火之妙,不知是否百毒不侵,不過這病倒是從來沒有得過,也沒受過傷,還真不知道傷痛的味道。這些天忽然日日小病生著,小燒發著,頭沉甸甸地墜在自己頸上——就好比一個從來沒有吃過辣椒的女生,忽然被人灌了一盆水煮魚——那個難受實在是難以言喻。

  過了半晌,易天行勉強睜開有些發紅的眼睛,上氣不接下氣問道:“那能有什麼辦法?”

  斌苦大師皺著眉,思忖少許後道:“施主,您看目前這種狀況,您實在不宜再與朱雀神鳥長期相處。”

  易天行雙眼微閉,想了會兒道:“它若是離了我身邊,不能吸我體內火元,不會有事嗎?”

  “當然不會,神獸自有其求存之道,即便與你分開,最壞的結果也只是成長漸慢,想來不會至於有性命之虞。”

  易天行側頭看著自己頭邊的小紅鳥,看著它順滑的羽毛,心裏湧起強烈的不舍。

  正在這時,似乎有人咳嗽了一聲。

  易天行馬上警覺了起來,因為他發現這個聲音就是當日把自己震昏的那人。而先前一直酣睡的小朱雀也倏地醒了過來,站在枕頭上,扭著小小的圓腦袋四處望著,小腳丫不安蹭著枕上的柔布,看著緊張無比。

  ……

  ……

  易天行腦中響起雷打一般的聲音。

  “好久沒看見這小東西了,過來玩玩。”

  小朱雀似乎也聽懂了這句話,咕咕咕咕叫了起來,聲音急促不安,似乎極為恐懼。

  易天行看見它神態,心中大驚。還不及做出什麼反應,便看見禪房內的空氣奇異地扭動著,淡淡光線被扭成了幻彩的紋動,似乎一種力量正憑籍著空氣的傳遞進入禪房。

  小朱雀無辜地眨動著小黑眼睛,咕咕兩聲慘叫,身上的羽毛忽然一亂,像是被人用手抓住一樣,頗詭異地平空升到禪房中的半空,倏地一聲,東倒西歪地被那股力量抓著往禪房外面慘拖過去!

  
lake7777 發表於 2011-7-12 13:45
第二部 省城 第四十五章 疊羅漢(下)
(更新時間:2005-9-18 16:44:00  本章字數:3688)


  體溫計很久沒用過了,嘿嘿,是我錯,抱歉。
  ……………………………………………………………………………

  禪房內的三人沒反應過來,先是互視一眼,才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畏懼。

  小朱雀被那股力量牽引著,極詭秘的向室外疾飛。

  易天行怪叫一聲,整個人從病塌上一縱而起,伸手便要去空中抓小朱雀,不料疾如閃電的出手卻仍然只抓住了空蕩蕩的氣體。他大怒之下顧不得此時病體纏綿,腳跟在病塌上重重一蹬,伴著轟隆的病床倒塌聲,整個人的身子已經橫橫飛了出去,直追雀影。

  小朱雀在空中強自掙紮著,翅膀撲撲扇著,似乎是想脫離那股力量的控制,但奈何力量懸殊太大,幾片稚茸羽毛漸漸飄下,雀身卻是出了禪房沿著回廊便向後園去了。

  緊跟在後的易天行看得是又驚又怒,心中一痛,一咬下唇,身子猶自滯留在空中,也來不及落地,右手化作鐵爪攀住禪房木門一角,整個身體在空中畫出一道半圓弧緊緊追著不能自主的小朱雀而去。不料他快,那力量抓著小朱雀跑的更快。易天行頭頂擦著回廊房梁伸手一探,仍是險險差了數指。

  下一刻,小朱雀咕咕慘叫一聲,控制他的力量似乎更大了,速度陡然加快,嗤地一聲沖破空氣的阻障,用肉眼極難觀看到的速度往後園奔去。

  易天行心頭一涼,雖隱約猜到這力量的主人就是自己尋找的那個聲音,但眼看著自己骨血一般的小朱雀被人這樣玩弄於股掌之間.苦不堪言,他便莫名憤怒。

  憤怒之下,他這三日來的苦修終於顯現出了成果。

  易天行身子猶在回廊上空疾奔,雙手退至腰腹間其快無比地結了個手式,中指與拇指微觸,雙手反向而置,結了一個蓮花童子手印,體內火元呼地一聲蘇醒過來,神識中心經經文一動,真氣由眉宇間往下疾沉,再自小腿以下的皮膚處猛地綻了出來。

  呼的一聲!

  奔跑中的易天行雙腿燃燒了起來,整個人的身體籠罩在朱紅色的火焰之中,以尋常人不可能做的姿式前傾疾奔。他體內真火疾出,頓時點燃了身後回廊上的木頭,而他的身體也以難以想像的速度,穿出回廊,踩著碧波蕩漾的湖面,穿小亭直追而去。

  感覺著空氣擊打在自己的臉上眼中,易天行根本沒有時間思考什麼事情,身子已經隨著慘鳴著的小朱雀急速前行折返,不一會兒功夫,一雀一人便穿過了歸元寺後園,一前一後進了小山,隱約可見一處茅舍。

  “停住!”

  正左一招袖裏乾坤.右一招袖裏乾坤,准備辛苦撲滅回廊殘火的歸元寺主持斌苦大師,遠遠看見易天行的身體將要隨著那只朱雀飛進後山某處,不由氣急敗壞大叫道。

  歸元寺其餘的和尚也露出了無比緊張的面容,紛紛趕了過來。

  易天行每根頭發都緊張到了極致,哪裏管這些禿驢羅?,只當眼不能視,耳不能聞,帶著身後腿上巨誇張的火焰,扮出三太子威煞神情,便一頭往朱雀遁入的那間茅舍撲了過去。

  斌苦老和尚面露不忍之色。

  ……

  ……

  只聽得“嗡”的一聲巨響,易天行一頭撞到空中的一道結界上,淡青色的光圈隱隱一現即沒。

  他狂追朱雀,卻渾忘了自己早前就深為畏懼的青色光圈,毫無准備之下,又是全力撲擊,這下撞的實在是太猛。整個人的身子慘慘然被震出一道可憐的弧線,狼狽無比地落到遠處的湖中,激起水花大片,金鯉數只。

  這青色結界的威力實在太大,易天行鐵鑄的身子都被撞的險些散架。他搖晃著腦袋從水裏站起來,臉上還留著代表震蕩後遺症的癡呆表情。

  前一刻還威風凜凜的火中少年,這一刻便成了落在湯中的燒雞。

  ………………………………………………………………………………………

  易天行乃是極其固執之人,心憂小紅鳥死活,渾不知懼地從湖中爬起,便欲又要往那間茅舍沖去。

  幸好此時歸元寺後園的諸多“高僧”盡皆趕了過來。斌苦老和尚氣喘籲籲地趕到湖邊,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諸位弟子,抱住易施主!”

  易天行被撞的有些渾渾噩噩,神智不清,聽見這句話還不耐煩地一擺手,咕噥道:“我自己起來了,不用抱。”

  歸元寺的和尚卻不管那麼多,紛紛沖到他的身邊,拉手的拉手,抱腿的抱腿,只盼不讓這個小祖宗再行動一步。

  不知道是被冰涼湖水一鎮,還是小朱雀被那人抓走,易天行忽然感覺自己的體溫下降了些,再看綿在自己身上的眾僧,終於醒過神來,亂罵道:“原來你們這些賊和尚想要拐我兒子!”他雖然怒極,卻也不忍下重手,肩頭一震,便把一個和尚震飛開去;一提左腿,又將一名和尚踢入水中,天生神力,這區區幾個和尚又如何能攔得住他?

  “糊塗!……施主誤會了……念咒施咒!……這可如何是好?”

  這時候最忙的人倒是斌苦老和尚,他先罵弟子糊塗,竟妄想用肉體之力抱住易天行,後又解著想跟易天行解釋,事情並非他所想像,再看著有一弟子被震到了湖心亭上,忍不住出言指點,最後這聲,卻是哀歎連連了。

  一個歸元寺僧人終於施出了法術。

  “嗡 班紮叭呢吽,定!”

  僧人輕頌咒語,然後一只手掌卷著念珠輕輕擊打在易天行肩頭。

  易天行肩頭微微一麻,微感詫異。他聽出這幾字真言乃是金剛手心咒,只是納悶於金剛手心咒竟有定形之用。

  不過他的肉體實在太過強橫,只是微微一滯,便又如常向前行走。

  僧眾們此時心頭大駭,生怕這不知死活的少年沖入茅舍裏把老祖宗得罪了。大駭之下,再也顧不得修行風範,十幾個和尚沖天而起,齊齊向易天行撲來。

  易天行還沒愣到要和十幾個有修為之人硬抗,腳尖在湖畔石板上一點,身子滑溜溜地移開數米,躲開眾僧之撲。

  斌苦大師早有准備,趁著他身形未定,手腕上一直懸掛著的檀色念珠脫腕而出,直奔易天行面門。易天行認出這串念珠便是初入歸元寺時險些對上的法器,心頭一震,強自把身體一扭,險險避過念珠上散開的淡黃光芒。

  不料他這一避,卻將自己的右肩全部讓給了身後的一位僧人。

  “嗡 班紮叭呢吽,定!”

  這僧人功力比先前那位要高的多,易天行右半邊身子一麻,體內真元運行不暢,不由停下腳來,悶哼一聲,左手拇指在小指尖上一搭,意橋即通,麻痹之感大減,一側頭卻看見原來是葉相僧正滿頭大汗的急催法力。

  斌苦大師功力覷此良機,輕身一飄至了易天行身前,右手對著易天行橫打過來的左臂一格,左手成指點在了易天行胸口膻中之上,輕宣佛號:“嗡班紮叭呢……?……”咒語最末的“定”字變成“?”字,卻是被易天行揮臂震傷,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饒是如此,易天行身子也似被加上了千斤重縛,行動滯緩起來。

  看見主持吐血,再加上好不容易逮到這個機會,歸元寺僧眾哪敢放過?便在一霎之間,眾多僧人紛紛向易天行撲了過來。整個歸元寺後園湖邊便只見得僧衣飄飄,光頭晃晃。

  易天行暗中叫苦,每當他體內火元微漲,身體微動之際,便有一個和尚給自己施上一掌,定上片刻……不多時,易天行的身前身後,便擠滿了和尚,和尚們的雙掌緊緊貼在他的胸上背上,甚至大腿上。

  易天行不甘如此就縛,悶哼一聲,自楞伽經上看來的心法疾運,真元稍動,再憑著自己的天生神力,竟勉勉在眾多僧人的施法下,向前邁了一步。

  歸元寺的和尚們哪裏見過這種蠻牛型怪物,駭的不知所以然。

  先前被擠在外面的僧人們已是惶然失措,口中胡念著咒語也沖了過來。“嗡 遲加日阿嘎納……”、“ 嗡 哂比日阿 嘉日阿……”、“ 嗡 班雜民嘎 阿嘉嘛梭哈” 、“嗡 啊 姑汝曼紮……”“嗡 呀嘛日阿嘉”

  煌煌念咒之聲響徹寺院。

  易天行周遭僧眾太擠,不過這些後沖過來的僧人卻自有妙招。有的從僧群裏鑽進去,照著易天行的臭腳丫就來上一掌,定上一咒。而更多的卻是飛身而上,踩著自己師兄弟的肩頭,隔著老遠,便把手掌往易天行面門上按去,也不管有沒有那麼大的地方。

  此時歸元寺後園裏的情景實在是荒唐可笑之極,幾十個僧人將易天行從上到下密密麻麻地包住,竟是從上到下疊了幾層,卻似像馬戲團表演一般。

  不一會兒功夫,易天行便感覺自己平日還蠻幹淨的臉上,便多出了十幾張夾著汗酸味的手掌,不由腥惡欲嘔,他透過捂在自己鼻子眼睛處的三只手掌縫裏看著對面的斌苦主持,哀歎道:“宗喀巴大師祈禱文、宗喀巴大師心咒還靠些譜,你這些徒弟怎麼連跨越經書免罪咒也般出來了?”

  哪怕他天縱其能,此時也早已無法動彈。少年家又實在興不起運起天火燒死身周和尚的邪念,於是放棄了掙紮,只是嘴裏罵咧咧道:“你聽聽,他媽的怎麼連吹腳加持咒和肉食加持咒也搬了出來?當我是騾子還是盤菜?”

  斌苦大師愧然一笑,旋又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這天時正好,陽光普照,歸元寺湖心亭上棲著三兩只小鳥,清鳴愜意,而湖畔岸上的人們正在為一只不知死活的小紅鳥玩著辛苦疊羅漢的遊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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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ke7777 發表於 2011-7-12 13:45
第二部 省城 第四十六章 老祖宗
(更新時間:2005-9-20 17:04:00  本章字數:5505)


  
  暮色漸至。

  歸元寺後園裏的疊羅漢遊戲也不知進行了多久,被埋在一大堆和尚身下腿上的易天行終於忍受不住人氣烘熏,無奈認輸道:“我不進那個屋子了,你們放了我吧。”

  氣喘籲籲的斌苦和尚滿是懷疑問道:“施主當真。”

  “言出必行。”

  雖聽他說的肯切,斌苦卻哪裏敢相信,指揮著站在和尚堆尖上,已經快站不穩了的僧人去湖裏撈了十幾株鐵蓮,實實在在把易天行綁成了粽子,再親自帶著葉相僧及幾個功力深厚的弟子一路將易天行押至禪房,一路上眾人手掌還是親密貼在易天行身上,口中金剛定心咒喃喃不停念著。

  禪房內。

  “施主破不了結界,且……嗯……我寺那位老祖宗雖然頑心不減,但想來對小紅鳥也沒什麼惡意,還是在這裏等會兒吧。”

  易天行倒在禪房塌上,噗地吹了口氣,吹開自己唇邊的一片濕荷碎葉,看了看自己身邊如臨大敵的僧人,再看了看自己身上那幾個泛著淡淡光澤的僧人手掌,歎道:“那結界是什麼名堂?”

  斌苦大師略想了想,終於還是應道:“那是金剛伏魔圈。”

  “噢。”易天行反應很平淡。

  這平淡的一聲“嗯”倒是令歸元寺眾僧有些詫異。眾僧心想:莫非這位天火少年竟然不知道金剛伏魔圈乃是佛門最為純正威力最猛的法陣?——這還真是讓他們猜著了,易天行在踏入歸元寺之前,對於玄學禪宗之識,全是一片空白,一地道小雛兒,自然不會知道金剛伏魔圈的赫赫大名。

  易天行咳了兩聲,問道:“後山你們口中的老祖宗是誰?”

  “佛曰,不可……”

  斌苦話還差個結尾音,易天行已是渾不講理地把最後那字噴了出來:“說!”

  “咳咳。”斌苦見他霸道,不由尷尬地一笑。他看了看禪房中的眾僧,終究還是輕輕歎了口氣,將眾僧支出門外,眾僧雖然不放心易天行,但也只得遵令去了。

  斌苦望著易天行的雙眼,忽而眉梢微聳,沉默半晌後說道:“後山那老祖宗,乃是我寺的一大異數,也算是本寺的一大秘辛了。”

  易天行看見一幹和尚退的幹淨,雙手雙腳仍是被那些鐵蓮死死捆著,便一個鯉魚打挺從榻上躍了起來,動作好不瀟灑漂亮。

  斌苦看著他閉目一用力,便將身上鐵蓮枝掙的寸寸斷裂,臉上卻露出理所當然的神情,反伸手隨意無比地遞了碗茶過去。

  易天行接過茶笑道:“不怕我變卦,去沖撞了你們的老祖宗?”

  “我信得過你,若非如此,也不會將歸元寺之寶血書心經楞枷經借與施主觀閱。”斌苦大師淡淡道。

  “這老祖宗究竟是何等人物?竟讓你們怕成這樣?”易天行雖然心焦朱雀死活,但此時高燒已褪,心思回複靜明,自然想到後山那聲音既然是佛門高人,定不會對一只可愛的小鳥下毒手,於是心下稍安。加上他在縣城聽古老太爺講那段陳年往事時,便已經對這位堪比天地之威的人物大是好奇,於是小心問道。

  “老衲並不知這位老祖宗的身份。”

  易天行不信,搖頭不語。

  斌苦大師解釋道:“我自幼便在歸元寺出家,當時便知道寺後有這樣一位老祖宗。這位老祖宗長年住在小茅屋裏,從不出來見人,只是寺中弟子偶爾會聽他吩咐送些食物水果進去,而外面那個金剛伏魔圈也是一直在此,應該是為老祖宗護持修法。這位老祖宗雖然人不肯出來,但性子卻有時像孩子一樣頑劣,時常運起他的無上神通,在寺內小弟子耳邊說話,嚇別人一大跳。記得當年我有一次在湖邊打水,便被他的聲音駭得掉進湖裏。不過常年如此,寺內弟子大都也就習慣了,反正這位老祖宗人是不肯出來,我們全當他在我們耳邊響起的聲音是……咳咳。”

  “放屁?”易天行嘿嘿笑道。

  “阿彌陀佛,哪敢有此等不尊敬的念頭。”斌苦大師苦笑搖頭道:“初時當然好奇,自然會去問師傅,後山裏那個聲音是誰。不料師傅也不清楚,說道他也是自幼時便見著這老祖宗在後山呆著了。”

  “那你師傅的師傅呢?不會也是這樣一套說辭吧?”易天行愈發覺著那位老祖宗有些古怪。

  “不止我師祖,連我師祖的師祖也是如此說。倒仿佛這位老祖宗是從天地之始,便開始住在那間小茅屋裏一般。”斌苦大師說道:“老祖宗性情有時頑劣、有時好笑、當然也有雷霆之怒時,不過更多的時候卻是一個呆在茅屋裏沉默不語。不過老祖宗對小和尚都是極好的,時常開些不傷大雅的小玩笑,甚至有時還會指點下小和尚修經文。這一來而去,小和尚們都會慢慢長大,然後成了主持、方丈,一代一代地傳下來,自然對老祖宗是禮敬有加,敬若神佛。”

  易天行想了想,皺眉道:“那建寺之初呢?白光和主峰這兩兄弟集資建寺前,應該沒有這位老人家,日後總該有些記載才對。”

  “阿彌陀佛,竟是毫無記載,而且……傳說白光、主峰二位先輩當年建寺似乎也與後山那位老祖宗有所幹系,只是具體事由早已湮滅不可考。”

  “我的娘哎,從順治十五年到現在,那豈不是活了幾百歲?”易天行嘖嘖稱奇。

  斌苦大師應道:“或許老祖宗已近神佛之體,正在修百年苦禪?不過弟子們也沒誰敢去驚擾他老人家。”

  “你們就任由這樣一個千年不出的老怪物呆在自己寺裏面?”

  斌苦大師微微一笑道:“老祖宗已經成了本寺每日生活的一部分,也沒有誰會覺得有什麼特異,僧眾們早就習慣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冒出來的聲音,多出來的玩笑話。”

  “可為什麼有一個金剛伏魔圈把這位老祖宗罩著?會不會是這個把他關住了?就像剛才把我擋在外面一樣。”易天行眼珠子骨溜溜轉著,不知道在想什麼鬼主意。

  斌苦大師正色肅然道:“小施主不可胡語!金剛伏魔圈乃是鎮邪去妖至純至正之法陣,小施主先前殺意太重,自然會被擋在外面,而老祖宗佛心淳正,一片天真爛漫,怎能與妖邪之物有半點瓜葛?”

  易天行嘿嘿一笑,心想你們也不知道這老祖宗的模樣,說不定歸元寺裏還真是關著個天底下最厲害的妖怪。

  想到此節,他忽然盤腿坐著,以肘撐頜,說道:“真是個貪玩的白胡子老頭嗎?那我的朱雀兒子應該沒事才對。對了大師,這位老祖宗法力高強是肯定的,那你前些天說什麼上三天雲雲,又何必擔心?還讓我這樣一個初哥來給你擋禍。”他看見斌苦欲解釋什麼,趕緊攔道:“出家人禁誑語,咱們也說直接些,你那些小算盤小子我也明白。”

  斌苦大師一窘,半晌後方應道:“老祖宗身份何等尊貴?按輩份算,我們合寺弟子都可以當他灰孫子了,可不敢為了這事煩他老人家。再說這老祖宗性子又好強,如果知道我們連區區當世修士也奈何不了,只怕天天晚上我們都會睡不好覺——他性子上來了,甚至可以不眠不休在我們耳朵邊上唱一晚上的小曲兒”

  “難道老人家性子這般強?既然如此,又怎會竟連闔寺僧眾受辱也不出手?”

  “從師祖爺那兒傳下來,老祖宗為本寺出手也不過三次,均是面臨滅寺之災。一次是清道光年間省城巡撫強采湖中鐵蓮,與本寺爭執起來,要鎖拿本寺全體僧眾入獄。就在綠營圍寺時,老祖宗打了個噴嚏……”斌苦大師悠然回思,“……這一聲哈啾,便震翻了寺外數十馬匹,嚇得巡撫大人從此多了遺尿的毛病,然後化為兩道旋風直撲省城中心而去,沿路掀翻商鋪若幹,行人無數,才緩緩平息。一時間,歸元寺內有神仙被省中百姓傳的沸沸揚揚。此事被官府奏了上去,說本寺習妖法行反事,還好皇帝聰明,知道六合之外事,不可輕言,最終反是頒了枚禦賜玉璽,了結此事,此後本寺匾牌便改成直書。”

  易天行搓搓手,聽的眉飛色舞,心想這老家夥還真是強到變態。他常常想著自己的身體已經足夠,可哪想過一個噴嚏簡直就像當今都還沒研發出來的氣象武器,不由大感佩服。

  “性子好強!倒和自己有些相像。”易天行聽著這般驚天動地的事跡,喜滋滋地想著,自己和這位厲害到不得了的人物似乎有這麼一絲極勉強的相似處,聊可安慰,接著趕緊問道:“還有兩次呢?”

  斌苦大師忽然面露不忍之色,猶疑說道:“還有兩次均是貧僧親眼所見。老祖宗那兩次殺人太多,場面太過慘烈,不便多言。只是教小施主得知,一次是在三八年十月底,另一次發生在六七年的七月末。”

  易天行看的閑書多,記性好,自然知道這兩個月裏省城出了什麼大事。三八年那次乃是日軍在與國軍一場血戰後,突入省城;六七年,卻是省城裏兩個造反派武鬥正烈之時,他不由吸了口冷氣道:“日本人和百萬雄師可算是撞上煞星。”

  斌苦大師搖頭歎道:“世間亂離,這兩場血肉橫飛之事也不過是大時代慘豔濃妝上的一點血紅罷了。”

  易天行忽然皺眉想道:“這老祖宗天天呆在自己寺裏,看著天下人受苦,也算不得什麼好漢。”但他實在不想把這高人想成所謂“混俅”,於是自我開解道:“或許真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出不了那青色結界吧。”一面想著,嘴上卻未停問道:“那你把我拖進這淌渾水作甚?”

  斌苦大師臉上窘態更甚,??言道:“這個……當日小施主以九天玄火與本寺至寶天袈裟相抗,末了卻被老祖宗一古腦收了去。若上三天的小公子前來討要,本寺實在無法應付。而老祖宗似乎對小施主您格外青眼有加,因此本寺……這個,慚愧,慚愧。”

  易天行一聽便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搖頭歎道:“大師也是說笑,我與那位老祖宗也未曾謀過面,怎會得他青睞?”

  “小施主可知當日鬥法因何昏迷?”

  “噢,這自然清楚,說到這兒我就是一肚子氣。”易天行狀作憤憤不平道:“你弄一法寶來對付我這無辜學生倒還罷了,末了我腹痛憋出屎主意,好不容易胡亂煉成了什麼九天玄火,眼看可以將這天袈裟破掉,你們那老祖宗竟然以老欺小,為老不尊,親自出手……噢,不對,是親自出聲將俺擊倒,嘖嘖嘖……”

  “施主誤會了。”斌苦大師合什正色道:“當日玄火離體,施主無力自保,險些喪命於天袈裟之下,卻是老祖宗在千鈞一發之刻,將施主救了下來。”

  易天行調笑道:“你那時胡子眉毛被都凍成雪絲,整一個聖誕老人般,還能看見過程如何?”

  斌苦見他不信,著急道:“出家人不打誑語,施主須得信我。”

  “不論如何,終歸你們那位老祖宗以大欺小的罪名是逃不脫的。”易天行也自好奇那位高人為何救了自己,臉上卻扮出鄙夷神色,“還說什麼老祖宗身份尊貴,我看也不過就是個老不修。”

  ……

  ……

  “你小子膽子不小。”一個聲音在禪房裏響了起來。

  易天行正調侃斌苦老和尚來勁,下意識應了聲:“你老子我天生賊大膽。”說完這句才發現事情不對——這聲音聽著耳熟,竟像是那老祖宗的!

  可他發現了也來不及反應,只聽著那聲音嘿嘿笑了兩聲,他便慘慘地被禪房內空氣一陣輕爆震地飛僕於地,然後又被生生抓到空中,手腳亂動著被一股力量重重地摔在牆上,震下梁上雜物若幹,灰塵無數。

  易天行被這股沛然莫禦的力量震的是五髒六腑在體內絞成一團,好不難受,半跪在地上,發現嘴裏全是灰,不由呸了兩聲,又幹嘔兩聲,咳了陣後仍是強頸罵道:“又來欺負凡夫俗子,算什麼英雄好漢。”

  斌苦大師在旁邊替他著急,對著空中打著圓場:“老祖宗,這小子嘴上缺德,不過人倒不壞,您就饒了他吧?”

  易天行低著頭暗自一樂,心想我不好意思求饒,老和尚替我求倒也不錯,這一來便覺著斌苦老和尚滿是皺紋的臉看著愈是親近可愛了。

  那老祖宗身在後山茅舍之中,聲音卻在易天行呆的禪房裏響起。

  那聲音嘿嘿笑了兩聲,說道:“俺老……老……老家夥玩你耍子的。”

  易天行面子已經擺了一次,哪裏還敢再和這位神佛一般的老家夥強嘴,嘿嘿一笑,學斌苦和尚的模樣往空中胡亂揖一揖,涎著臉柔聲道:“老公公,你何必和小子我一般見識。先前您將小子養的那雀兒拿去玩,玩了這久想來也該厭了,還是還給小子如何?”

  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在禪房內鳧鳧蕩蕩,宛若自天外無跡而至。

  “還給你?天火流於外,心火焚於中,憑你小子的本事,只怕養不了幾天,不是你被心火生生燒死,就是這小鳥無法控制天火,把這人間燒的個七零八落。小子,你還要嗎?莫要調嘴,害了大事。”

  易天行唬了一跳,哪裏想到自己的寶貝兒子會給自己帶來這大的麻煩,可委實又舍不得那個可愛的家夥,一人一鳥這些天“長相廝守”,感情日深,但畢竟是性命要緊,一時間諸多念頭湧上心頭,眉頭緊鎖,好生為難。“難道自己真要把小紅鳥留在歸元寺裏養著?”想到要和小朱雀分離,易天行不由眼圈一紅。

  斌苦和尚在旁看著他可憐,也無它法,只得輕聲頌著佛經。

  “嘻嘻,你小子真不禁逗。”

  這位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老祖宗果然有一顆稚童之心。

  隨著這句話聲音落地,易天行有些驚喜地發現從禪房門口慢悠悠地飛來了一只小紅鳥,只是飛行的姿式還是有些笨拙,似是剛學會不久,搖搖晃晃、忽高忽低,它一面飛著,小腦袋還不時往後望去,像極了一個人正在害怕什麼事物一樣,看著可愛之極。

  易天行喜地怪叫一聲,沖上前去把小朱雀抱在懷裏,欣喜之餘細細察看它的羽身,發現一應完好——只是小小的頭顱上面不知為何多出來了一小撮細細的白毛,不由大為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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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書評,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該回什麼。只略提一句,切不要拿我的書與別的書相比較,莫問天可是我天天追著看的書,蘑菇體操教練可是我學習的目標。當然,範同志,周同學也都是我寫YY的偶像亞,雖不能至,扒在邊上受薰陶還是有很大幫助的。

  再重申一遍免責聲明:我對宗教玄學一竅不通。

  
lake7777 發表於 2011-7-12 13:46
第二部 省城 第四十七章 緣份啊
(更新時間:2005-9-21 17:12:00  本章字數:5384)


  
  易天行隱隱有些不安,用兩根手指輕輕梳理著小朱雀頂上的那撮銀白色的細毛,頭也不敢抬,輕聲問著身邊的斌苦大師:“大師,怎麼變白了?不會是被老祖宗拿著小家夥的腦袋在白灰牆上使勁擂的吧?”

  斌苦大師哭笑不得道:“老祖宗雖然天真爛漫,童心未去,也不至於學黃口稚子做這那等乖張事。”他湊近前去一看,不料臉色倏地一變,顯是震驚異常。

  這時老祖宗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不識貨的憨貨。”

  易天行實在是有些摸不准這位大人物的脾性,怕得罪他自己再吃苦,便按斌苦大師傳授,裝作沒聽到。他側臉看著斌苦一臉震驚神情,納悶道:“大師,這撮白毛有什麼古怪?”

  “天……天……天袈裟?”斌苦嘴唇抖著,忽而輕身躍出禪房,不數刻便來到了後山茅舍外。

  易天行雖然也跟了去,但心悸那道淡青色光罩,所謂金剛伏魔圈,只肯遠遠地呆在湖邊,一面輕輕撫弄著疲態盡顯的小朱雀,一面側耳聽著斌苦大師在說什麼。

  “老祖宗,那朱雀額上一撮白毛究竟是何物?”斌苦大師顫抖著聲音問道。

  “苦臉小和尚,你不是認出來了嗎?”

  說完這句話,歸元寺後園裏便回複了安靜,那個調笑中尤自帶著天地不可測之威的聲音,再也沒有響起。

  也不知過了多久,斌苦大師終於長歎一口氣,滿臉頹容轉身回來。

  “出了什麼事?”易天行有些好奇。

  斌苦大師忽然定定看著他,又滿臉不舍地看看他懷裏的小朱雀,嘴裏念念有辭,自言自語道:“斷不能這樣,本寺至寶,怎能在我手上流落寺外?……可……又有何法?老祖宗神通親種,我們這等層次的修行之人怎能拔除……罷罷,一切皆是緣分。”

  易天行聽的茫然不知所以。

  這位歸元寺的主持忽而雙掌合什,口中頌禮有聲,片刻後面上回複平常,一片慈悲祥和之意籠罩全身。

  他輕輕對著易天行施了一禮道:“施主得老祖宗護持,想來也是極大的緣份,還望施主日後行善施仁,不要汙了朱雀熾火之羽,也莫令那雪裟沾塵才是。”

  易天行眉頭一皺,想了會兒忽然大驚道:“難道你是說……大師是說,小家夥額上這撮白毛竟是……?”

  斌苦大師微微一笑道:“正是本寺至寶天袈裟,也不知老祖宗用了什麼神通,竟幻作了朱雀神鳥額頂上的一撮白毛。”

  易天行嘴張的大大的,活似一個仰首看天卻被天上掉下來的大燒餅噎住了的可憐人。驚喜交集之餘,卻有些不解和隱懼,他心想,這種好事,來的未免也太陡了些吧?咱可沒動過搶天袈裟的念頭,那老祖宗送自己這份大禮,到底是什麼意思?

  斌苦大師見他神情,微笑說道:“苦海無邊,佛門慈悲卻只渡那有緣人。施主既然得老祖宗另相相看,便是一緣;施主與朱雀神鳥相生相諧,情義銘於內,這又是一緣;施主若是不與朱雀神鳥分開,便有喪命之虞,而若分開,卻又是情難以堪。故而老祖宗用天袈裟化為白羽鎮住朱雀天火,既能夠不讓施主與朱雀生生分離,又能護住施主與朱雀安危,得一圓善之果,這更是極大的緣份。”

  易天行先前只知道天袈裟是個極厲害的寶貝,這時才明白原來天袈裟對自己和小紅鳥的意義竟是如此之大,神念暗查己身,這才發現體內真元流動順暢,體溫正常,神清氣明,全沒有前些日子昏眩不安之感,再看小朱雀也是安安然地在自己懷裏打著瞌睡,一如平常。他不由感佩莫名,說道:“小子哪裏有這深厚的福緣,實在不敢受此寶物。”

  斌苦大師失聲笑道:“實在不知易施主亦有不好意思的時辰。”轉而正色道:“施主卻是誤會了,老衲雖舍此聖物,卻是上體天心,盼朱雀神獸能順利成長,早日為這世上降下吉祥佛光,施主勿需客氣。只是……施主雖然一身神通常人難及,上三天裏也不過有頂端少幾位高手能稍抗一二,只要幾位門主和小公子不出手,應該無虞。但今後身攜朱雀天袈裟兩大異寶,做事行路,均得小心才是。”

  易天行先前聽這老僧講過上三天不知為了什麼原因,定要借天袈裟一用,這時回過神來,不由微微皺眉,想這不是給自己惹了個大麻煩嗎?不過若沒有天袈裟覆在小朱雀額頂,自己這一大一小還真抗不住那種吐魯番高燒——罷罷罷,他想了想,還是只有在現實面前低頭,厚著臉皮把小朱雀揣入懷裏。

  他知道佛門弟子講個機緣,便也不再言謝,只是暗自琢磨著,這又欠了歸元寺一個大人情,還不知日後怎樣去還。即便歸元寺真有慈悲心,幫自己瞞著身攜天袈裟的事情,但若上三天那位厲害無比的小公子找歸元寺麻煩,難道自己還好意思袖手旁觀?

  想到此節,他再看斌苦大師一臉慈悲肅穆的神情,不由懷疑起這位高僧的真正用心來。

  易天行想到自己初涉社會,便先欠古老太爺,後欠斌苦老和尚,屁股後面拖了一串算不清的爛帳,不由在心底恨恨暗罵道:“薑是老的辣,絲瓜是老的韌,棗子是老的綿,核桃是老的硬,這人……果然是老的最辣最韌最綿最硬……最奸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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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天行當夜留在了歸元寺禪房中,他抱著小紅鳥,細細研究著它額上那撮白毛,只覺著觸手冰涼,但卻不知如何施法。想到這節沒弄清楚可不得了,他半夜溜到斌苦大師禪房內,嘮嘮叨叨問了半宿才弄明白天袈裟的妙用之道,只是把個老和尚整的是精神委靡。

  第二日清晨,易天行在後園茅舍外叩了兩個頭,謝過老祖宗救命救雀之恩。

  他本來還想進去看看那老祖宗是什麼模樣,心裏還有偌大的幾個疑問想請教,加上受古老太爺之托,光在外面叩頭似乎不大好,總要親自面見那人,敘敘三十年代舊事才合式。但斌苦大師只是笑而不允,老祖宗也不知是不是又找到什麼新鮮玩意兒,不再說話。易天行只好悻悻作罷,心裏剛生起哪一天偷偷溜進去看看的念頭,卻又忽然想起那個堅若金剛的青色結界,還是吐了吐舌頭,放棄了這個誘人的念頭。

  斌苦大師親自將他送至山門外,忽然長歎一聲道:“如今本寺至寶已歸施主所有,施主多加小心。”

  易天行點頭應下。

  斌苦大師又道:“聽聞易施主乃是古家之人?”眉梢微微抖動一下。

  易天行微微皺眉應道:“也可說是,這正是小子煩憂所在。”

  斌苦大師歎氣道:“古家老太爺前些年住在省城時,時常來本寺上香火,布施甚勤,奈何他是道上之人,殺孽太重,本寺實在無法與之深交。易施主年紀尚青,日後切可不行差踏錯。”

  易天行無奈一歎道:“看來,終究還是得想了法子把這事情推托幹淨才是。”

  二人又閑說了數句,易天行便欲下階離去,斌苦大師攔住他道:“施主莫嫌老衲羅嗦,只是你一身修行乃天生而來,不知這塵世裏修士的諸般規矩,還是要多加小心。切不可以為自己有一身神通,便能橫行無阻。”

  易天行挑挑眉毛,沒有應話,其實他如今心裏驕縱之氣漸漸滋生,只是自己還未察覺。

  斌苦大師微微一笑道:“如今已不是宋明之時,科學昌明,佛法日衰,縱有些超出凡世的能力,也抵擋不住子彈。”

  易天行嘿嘿一笑,斌苦大師知道這小子笑的什麼,無奈道:“即便你能擋子彈,那火箭彈如何?”易天行一愣,又聽著斌苦大師續道:“火箭彈能擋,導彈如何?原子彈?中子彈?外子彈?”

  易天行噗哧一笑,知道這位高僧雖通世務,只怕也只是半通而已。他拍著老和尚肩膀道:“中子彈是有,外子彈又是何物?你我兩個男人家,頂多怕怕內子,外子是無緣見識其厲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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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歸元寺出來,易天行本想給袁野打個電話讓公司派車來接自己,忽然想到先前自己才決定要少管那面的事情,不由好生心痛自己的腐化墮落,意志不堅,狠下心腸邁著步子往學校而去。

  他將雙手負於身後慢慢往學校搖著,一路上賞夏末街景,口中背誦司馬光的《訓儉示康》不停,又吟李商隱詩句以清心——“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寡欲則不役於物,可以直道而行。”、“曆覽前賢國與家,成由勤儉敗由奢”

  難聽的聲音在省城安靜的街巷中四處穿蕩。

  出歸元寺往七裏橋方向三四裏,便有一處好景,穿省城而行的府北河繞流其間,微風行於水面之上,蕩起層層輕紋,府北河堤上種著青青雅柳,柳樹極茂,垂縷絲葉繁繁雜雜籠在岸邊,映出了一大片淡淡斑駁影子。易天行走在綠蔭之下,感覺身邊似乎站著無數僕人,正拿著無數把綠綢好扇在扇風一樣爽利。

  他越行越是得意,歎道:“若於此處讀書,豈不勝過皂隸郭家之俗?”天時尚早,他近旁無人,所以放肆地噴吐著酸言腐語。

  正高興著,卻發現前面河邊一塊石上坐著一個瞎子,那瞎子手拿竹幡,上書幾個大字:“祖傳鐵嘴斷人前程。”

  易天行微微一皺眉。

  如今這年月,算命玩的大都是打一槍換一地兒的遊擊戰術,哪裏有這種扛著大旗的正規軍?若算命的人手一支竹幡,那可別指望輕裝上陣,敵退我進,只可能給城管家屬晾衣服增加幾根晾衣架。

  走的更近了些,易天行只見那瞎子一身青衣,安坐如磐,不由心頭一動。他依歸元寺三天潛修所習心經暗觀這個瞎子,發現此人體外一道淺淺灰色真氣流動,果然是個修行中人,不由暗自警惕起來。

  “測個字吧。”瞎子閉著眼,卻對從身旁輕手輕腳掠過的易天行說道。

  易天行站著想了想。

  他雖然怕麻煩,但除了古老太爺和歸元寺裏的和尚外,還沒有見過修行之人,今日在歸元寺裏得了天袈裟,出了寺門便碰見一個,用腳指頭想也知道來人何意,不由動了好奇好勝的心思,於是抿著唇微微一笑,便在石上坐了下來。

  “先生今年貴庚?”

  “丁巳年,甲辰月,壬寅日。”易天行摸著自己的鼻子。

  “當今世上,還能記得這些老黃曆的年輕人不多了。先生雖然年歲不長,但胸中所學似乎不少。”瞎子謙恭說道。

  易天行微微一笑,說道:“閑話稍後再敘,既然測字,總不能聊天耽擱了你做生意。”

  “先生心善,請出字。”

  “既然說我心善,那就善字好了。”易天行哈哈笑道。

  瞎子骨節突出的右手在竹幡的竹節上輕輕摸娑著。

  易天行眼皮忽然一跳,便感覺身下一道酥酥然的寒冷之意循著石頭向自己襲來。他知道是這瞎子弄鬼,眉頭一皺,雙手假意摸自己身上錢包,卻是在懷裏的小朱雀頭上輕輕拍了拍,以示安撫,接著神念一動,體內真火迅疾運轉起來,抵抗著這道異感寒氣。

  瞎子嘴唇微張,輕輕歎了一口氣。

  易天行悶哼一聲,發現這瞎子遞過來的寒氣竟在一瞬之間猛烈了數十倍,渺渺然、若英華天降似向自己身上湧來!他倒吸一口冷氣,才知道這瞎子剛開始出手時的氣勢,竟然是刻意遮掩,真正的實力竟然強悍如斯!

  易天行稍一錯神,一股凍徹人心的寒流,便沿著尾閭處浸了上來,一路殺伐而上,竟是勢不可擋,瞬息間凍住了自己體內火元流動。易天行雙眉一挑,想不到這瞎子區區一個凡人竟然有如此本事,略帶愕然的眼神看了瞎子一眼,便微笑著將雙手平擱在自己膝蓋之上。

  他的雙手放的格外輕柔。

  就像是兩朵蓮花在膝上盛開一樣。

  雙掌食指相勾,反相而反,尾指輕輕離眾——這正是佛門中的解冤結手印。

  手印初結,易天行體內火元便開始沿著自己的神念歡愉無比地自在流動起來,漸漸融為金色的水滴,繼而匯流成溪,最後注入胸腹間的一片氣海之中……

  瞎子襲來的寒冷真氣此時仿佛變成了三伏天裏的白雪,一觸既融。瞎子面色一變,額上汗滴漸出,扶在竹幡上的粗大手掌握的更加用力,顯出青白之色來。

  易天行已經猜出了這人來自何地,雖然被古老太爺和斌苦和尚常在耳旁提著,弄得隱隱有些畏懼那個地方,但畢竟少年心性,惱這人不問來由便胡亂出手,悶哼一聲,心中默念三昧坐禪經,一道道火性真元,便淺淺滲進石頭表層下往瞎子坐處追了過去。

  ……

  ……

  此時朝陽方升,殘月未墜。

  易天行和瞎子二人坐在一塊大石上,看著似乎憩意恬淡,只是不曾說話。瞎子手持竹幡,皺眉苦思,似乎是在想著為易天行測字,又哪裏知道這二人正在進行著不屬於世俗人理解範疇內的拼爭。

  這時河畔遠遠地走過來了些晨練的老頭老太太。

  易天行忽然起身站直,唇角閃過一絲妖異的笑容問道:“可測出來了?”

  瞎子抬起手臂,有些艱難地擦去額上黃豆大的汗珠,半晌後才緩緩應道:“……不可測。”

  易天行看著他枯萎內陷的雙眼,冷笑道:“我不懂算命,不過還記著許慎《說文解字》上解的明白:善者,吉祥也。”

  瞎子身軀一震。

  易天行忽又微微一笑,合什道:“吉祥天何等樣渺然的存在,何苦與我這世俗窮小子有牽連?煩請轉告貴公子,小子我對吉祥天向來敬仰,斷不敢有所輕慢,請勿誤會。”他說完這番話,也不理對方如何,擺擺手便往朝霞下的七眼橋方向去了,學校便在那處。

  瞎子抬起右臂,哆嗦著抓住竹幡,很辛苦地站起身來,只見他手指微微一彈,高五尺有餘的竹幡便嗤地一聲化作了他手掌裏的一只青瑩竹杖。瞎子咳嗽了兩聲,便拄著竹杖,和著“嗒嗒嗒嗒”的杖頭點地聲,黯然遠去。

  隨著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河畔的柳林中,那塊大石頭砰地一聲從中裂開。

  
lake7777 發表於 2011-7-12 13:46
第二部 省城 第四十八章 妖,是一種問題
(更新時間:2005-9-22 7:58:00  本章字數:5667)


  拄著青竹杖的瞎子十分吃力地行走著,不知過了多久,來到了省城西面一處古樸院子外。他輕輕推開院門,走了進去。只是有些奇怪,瞎子避著正廳不進,反而進了院中三層小樓側邊的一間小平房。
  入了小平房,瞎子輕聲吩咐僕婦准備了些冰塊和大桶涼水,略坐了陣,便進了衛生間。他把冰塊往大桶涼水裏一倒,撲通數聲,清清涼水迅速沖刷著冰塊,涼意直彌室內,縱在九十月之交的天氣裏,也讓人感覺冰寒難擋。

  瞎子卻似乎感受不到這些。

  他將青竹杖擱在桶旁,摸索著脫下衣服,露出瘦骨嶙峋卻周身潮紅的身體,然後緩緩滑入冰水之中。

  只聽見嗤的一聲響。

  竟像是一塊燒紅了的生鐵浸入冷水一般,木桶裏水氣直噴,瞎子臉上露出一絲痛苦的表情,細細看,才發現他的眉梢和發端早已被火烤的枯卷起來。

  泡了許久,瞎子仍是咳嗽聲聲。

  他皺著眉歎了聲:“真是厲害。”

  一陣歎息後,瞎子在大木桶中捏了個劍訣,盤膝運功,左手摸到桶邊死死地握住那根青瑩剔透的竹杖,似乎在借助竹杖裏蘊含的靈氣。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將自己體內到處亂竄的真火殘勁盡數逼出體外,原本被火灼過一般的身子,才漸漸回複了平時的蒼白之色,被易天行逼進體內真火灼的四處枯卷的發眉也漸漸平順下來。

  而此時,先前冰寒沏骨的涼水,已經開始不斷冒著熱氣。

  瞎子借助外力,勉強逼出易天行留在自己體內的熱毒,整個人雖然脫了被心火燒烤的煎熬,卻也是疲態全現,整個人看著頹敗不堪。他收拾妥當,才拄著青竹杖慢慢從廚房行出來,吃力地邁著老沉的腳步,進了小樓。

  “竹叔。”小樓裏的幾個人向他行禮道。

  其中一個黑黑的小個子一身陰煞之氣,他看見竹叔面容憔悴,眉頭皺了下。

  “宗思你來啦?”瞎子竹叔微側著頭聽了聽,忽然說道:“你們先出去,我有些事情要稟報公子。”

  上了二樓。

  “竹叔為何單身赴險?”似乎很喜歡赤足而立的小公子今日穿了件雪白的衣裳,看著飄然若仙。他站在窗口,也不回頭,語音裏卻透出幾絲關切。

  竹叔歎了口氣,應道:“昨夜靈識偶有一得,便臨時起意多算了一卦,探得天袈裟已經附體,公子昨夜做題太晚,屬下不便打擾,自作主張前去察探,不料卻碰見那學生。”

  “易天行?”小公子回頭皺眉道,眉尖極細,彎出道冰冷卻美麗的小圈來。轉過身後,他發現竹叔面色不對,淡淡讓他坐下說話。

  “正是那人。”

  小公子沉思半晌後道:“依前些日子看來,他體內火靈肆虐,自己又不識修行之法,應該會漸漸火灼而死。”

  “不知他得了什麼奇遇,竟然還是活蹦亂跳的。”竹叔眨著深陷的雙眼,苦笑道:“不過屬下與他對陣之時有所感應,天袈裟應該便是在他身上。”

  小公子微一凝神,思琢少許時間便明白易天行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微微一笑,轉而問道:“竹叔與他交手,可是受傷了?”

  竹叔微一欠身道:“正是,那少年體內火靈實在充沛的驚人,甚至比浩然天的火老頭真元還要雄厚數分。屬下一時不謹,被火元攻心,受了些小傷。”

  小公子輕移赤足走到竹叔身邊,款款蹲下身子,將一根如蔥手指輕輕搭在竹叔腕間寸口,閉目凝神半晌後緩緩道:“似勁卻衰,數脈實脈相雜……竹叔錯了。”

  竹叔微微側頭聽著。

  “那學生體內真火極旺,若一般人,竹叔您用冰寒意攻之,確是正途,但那小子天生怪異,不能以常理論,被他火元反攻,您體內真氣仍為寒態,兩相交雜,傷害尤其之大。”小公子起身輕聲說道:“您當用自己最擅長的木門,即便不敵,也不至於傷成這樣。”

  竹叔微笑應道:“老家夥心思確實有時候轉不過來。”

  小公子亦是溫柔一笑,道:“您先歇著吧,我去看看那個易天行的神通。”

  竹叔忽然面露緊張之色,側著頭急忙道:“公子尊貴,怎可輕身犯險?”

  小公子走到窗邊,看著街對面的民居,看著街頭的樹枝,看著街人面色如常行走的人們,幽然歎道:“自小在山裏長大,門中長輩都誇我冰雪聰明,是上三天六十年來進速最快的一位,說起日後這門主之位定是我接手……當年我要入世修行,你和父親都不答允,如今我已經在這個世俗的城市裏生活了兩年,看到了以前在山裏面從來沒有看見過的東西,感受到了我們在門中永遠無法感受到的鮮活氣息,修為日進。若欲出世,當先入世……”

  他說了這麼長一段似乎與先前話題毫無幹系的話,忽然話風一轉:“易天行既然能傷得了你,看來確實是個對手。我不是好鬥之人,只是對他有些好奇罷了。”

  “那天袈裟?”竹叔皺眉道:“此事應當稟報門主才是。”

  “你前些天不是已經給父親報過信了嗎?”

  竹叔這才知道自己私底下的動作全部落在小公子眼裏。

  小公子瞥了他一眼,道:“別慌著請罪。有兩個好消息,有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好消息是臺灣的林伯已經動身來了,先經香港,然後在上海參加一個論壇,再來省城。還有一個好消息就是宗思已經帶著水門從昆侖得來的地精之火前來……”他略停了下道:“壞消息是,莫殺這次卻不知因何緣故沒有跟著他來。”

  竹叔釋然道:“既然如此,天袈裟也就不是急用之物,此事倒可緩上些時日。”

  小公子搖頭道:“前些天父親來信將我呵斥了一番,說道嚴禁觸碰歸元寺。我倒是不明白,歸元寺裏的僧眾法力也不過爾爾,怎能讓父親大人和老門主如此畏懼。若歸元寺真有大神通,我倒要去看看那姓易的小子,看看他何德何能,竟讓斌苦和尚雙手將天袈裟送予他!”

  其實這位冰雪一般的小公子心中還有秘密。

  他雙手輕輕摳弄著窗臺上的雕楠木眼,腳微微踮起,雪白的赤足輕輕搖著。

  他想到自己小時候在山上時,曾經在父親房裏偷看到的那本冊籍,那還是首任門主留下的,冊籍中充滿了悵悔哀傷不甘失落之意。

  上三天的老門主是昆侖一脈,當年在雪山巔上修行數十年,上承天霜,下接地火,修成了一身驚世駭俗的修為……但那書冊中記載著,似乎當年老門主下山後遇著一件大事,才動了念頭組了上三天,又失落於自己的修為距某種存在太遠太遠,從而有些自棄。

  他本不以為意,不料父親大人接任門主之後,捧著那本小冊子看了三天,匆匆下了次山,也不知去了何處,然後重傷而回。

  從此父親也自頹然,雖然明明修為高深在世上難覓敵手,卻是躲在吉祥天深山中淡泊而活。

  他不服,於是又看了一遍小冊子,然後記住了一個地方和一句話。

  歸元寺。

  “暗行苦行碌過十年,朱雀飆飛直上三天。”

  難道上三天這個名字的由來,就是因為這句話?

  小公子苦思不得其解。

  於是在修為精進後,他要求下山入世修行,全然不管不顧吉祥天遁世煉器的門規,來到了省城,然後找到了一個莫須有的理由索要天袈裟——他要看看歸元寺裏到底有什麼。

  ………………………………………………………………………………………

  小公子在老房子裏對著幽幽藍天,不停想著歸元寺裏秘密之時,易天行已經回到了學校。他正躺在一教背後的小露臺上,對著同一片幽幽藍天,想著歸元寺後山那位了不起的老祖宗。

  這堂課是外國文學史,他胡亂應付了同學們的詢問,偷偷跑了出來。一教這種飛機式建築,在龐大的正樓身後,還留著一間兩層的小樓,與正樓相連。易天行從小樓的自習室裏搬了個椅子,便坐在了露臺的旁邊,發起呆來。

  一教學樓背後便是圖書館,兩棟樓之間密密匝匝地全是參天大樹,這些樹趁著秋天還沒真正到來之前,撒潑似地拼命瘋長,大片樹葉將樓下的草地遮的密密實實,或粗壯或細嫩的枝葉四處伸展著,有些已經伸到了教學樓的露臺上,似乎要玩一把金秋落葉前最後的瘋狂。

  樓下的草地上有些不畏死活的學生情侶正在摟摟抱抱,將自己的恩愛顯現成為光天化日下的影片。易天行低頭偷窺,面上露出一絲極暖昧的笑容,然後將右手輕輕搭在露臺沿上。

  露臺沿上垂著一溜樹枝,極細極嫩的那種。

  他用食指輕輕觸著枝葉,感受著上面的新鮮生命氣息。

  藍天白雲在上,朗朗書聲在後。易天行雙目似閉未閉,左手結了個手印,殘留在他體內的寒氣,被五昧坐禪經心法緩緩逼了出去,沿著那根細長的食指慢慢吐向樹枝。

  大樹似乎有先天吐納之能。那串極細極嫩的樹枝被這股寒意凍著,卻沒有變得凍脆,還是俏然搭在露臺上。

  不知過了多久,易天行睜開雙眼,吐了口濁氣,望著自己食指上的細枝輕聲道了聲謝,便拾起書包下樓。他並不知道,在自己離開一教學樓後不久,省城一教學樓背後、靠著大樹的那片草坪青色漸除,寒意突降,霜上草地深處,白露白露,凍僵鴛鴦無數。

  ………………………………………………………………………………………………………………

  回到宿舍,才知道有人來找過自己。

  易天行歪著頭想了會兒,到門房花五角錢給袁野打了個電話。袁野有些意外之喜,卻讓易天行很意外地回答道,自己並沒有打電話,然後殷勤邀請“易董”抽暇前來鵬飛工貿視察工作。易天行這時候正被歸元寺、上三天、會玩“氣象武器”的神秘老祖宗、會耍“玄冥神掌”的瞎子這些事情弄的頭昏腦脹,加上對於古家的事情還沒有想清楚,趕緊支唔幾句,便把電話掛了。

  不知道是誰來找自己?

  他想了想,忽然感覺自己書包裏的鋁盒子跳了兩下,這才一笑想起那個小家夥。

  走過教工食堂,他來到了還在修建中的南園。南園此時遠不是招生通知書上描繪的那般美麗,還是一個滿是泥塘的大工地,這時候正是工人們午休的時候,工地一側的角落裏,槐樹之下,格外安靜。

  易天行留神有沒有人注意自己,偷著空把小朱雀從鋁飯盒裏拿出來。

  他看著正骨溜溜轉著烏漆小眼珠的紅鳥兒,嘿嘿笑道:“好像歸元寺的老祖宗給了你什麼好處,居然能飛了。”

  小紅鳥將腦袋一偏,眼珠子向上一翻。

  易天行瞠目結舌,心想你這畜生,竟像人似地擺出了一個鄙視的神態?他暗中教訓著小畜生,卻忘了自己可是這“小畜生”的老爹。

  “嗯,現在會飛了。你從老爹我這兒遺傳了鋼筋鐵骨,想來也不怕什麼猛禽獵手,你肯定也不願意天天呆在小盒子裏,唉,我都替你氣悶啊。這樣吧,今後你就自己在外邊玩,只是記著別到處噴火玩,你老爹我可不想當義務消防員。嗯……當然了,每天還是得回來給我報道,不准夜不歸宿!如果餓了想吃點火奶,回爹身邊,爹抱著你睡覺。”易天行煞有介事地對著小紅鳥商量道。

  “咕咕……”

  “這叫聲確實不大好聽,怪我怪我,以後讓你蕾蕾媽重新教你好了。”易天行無恥笑道。

  “咕咕咕……”

  易天行眉梢一翹道:“去吧。只是記著,如果碰上什麼厲害角色了,什麼都別理,只管給我跑,聽見沒?”

  小紅鳥歪著脖頸,身上朱紅色的羽毛微微振著,似乎在表示聽明白了。

  它朝著易天行咕咕咕咕親熱地叫了幾聲,便極不熟練撲扇著絨毛還未完全褪幹淨的小翅膀往槐樹上飛去。它飛到槐樹枝頭,小腳丫子抓住一根細枝,停在上面,扭著紅彤彤中夾著一絲銀白的小腦袋左顧右盼,神態頗為得意。

  易天行在下面指著它笑罵道:“白眼雀兒這名字可真不虧你,剛說聲就跑了?怎說也得表現點依依不舍吧?人有人格,妖也要有妖格的。”

  一個妖字出口,易天行卻似想到了什麼,低頭陷入一陣沉默之中。

  ……

  ……

  省大南園熾烈的午間陽光照在槐樹下的少年身上。

  “老爹我不想當妖怪。”少年忽然抬起頭來,看著枝頭上四處好奇張望的小紅鳥輕聲說道:“可是,這些天在歸元寺裏修佛,卻發現了一個大問題。”

  他也不管小紅鳥能不能聽懂,自顧自地嘮叨著。

  “心經、楞伽經,這些經文上講的清楚,各式境界也算明白了。如今火元在我體內自在運行,可……可是按佛家的修行法子,真元應該是在經絡裏流走才對,為什麼我卻找不到那勞什子經絡?什麼紫府虛海,按著心經的法子,老爹把自己體內像法醫一樣細細查了一遍,可還是沒找到。” ”他苦笑了一下,“若是自己體質問題倒也罷了,可為什麼真元在我體內運行自如,毫無滯礙?竟像我整個人就是一個虛府般,世上哪有這樣的人?我都險些懷疑自己是人形噴火器了!”

  他對著枝頭的小紅鳥招了招手。

  小紅鳥乖巧地飛了回來。

  易天行看著可愛的它,撓著腦袋哀聲歎道:“其實我早該明白了。雖然沒有親眼見著,但你終歸還是從我身體裏跑出來的。能生個大笨鳥的家夥,能不是妖怪嗎?”

  他在歸元寺靜修之初,便已經察覺到了這個問題,本來准備詢問斌苦,卻被那老和尚領著去了羅漢堂,見佛心喜,一時卻忘了此事。此時忽然想起這個天大的問題,不由疑惑漸生。

  易天行這十七年人間歲月,一直便困惑於自己的身份。少時以為己必為妖,遇古老太爺後心結稍解,初入歸元寺後,更是認為自己是修行之人,並無特異。不想幾篇佛門心法修煉過後,卻又碰上一個難以明白的死結,似這等事情,他斷不敢與旁人說道,於是乎只好對著自己的朱雀BB不停發著牢騷。

  “我可不想自己是個妖怪。妖怪在人間沒好下場的。”易天行看著朱雀明亮的眼睛,認真說道:“更關鍵的是,妖怪,都沒有好姻緣亞。你看人家白娘子道行又深又賢惠,還能給許家掙錢,終究還是險些被許家小白給休了。你那蕾蕾媽,雖然是個明慧人兒,可也不能保證她沒個犯糊塗的時候。咱們不能給她犯錯的機會不是?”

  他攤開雙掌,小紅鳥撲扇著翅膀飛了起來。

  正午的省城大學裏,易天行慢慢向校東門走去,身邊道路旁的林梢之上有一個紅色雀影隨著他上下飛舞著。他決定去東門外的放映廳看場美國大片,舒緩一下這些日子來的緊張心緒,那片子的名字好像叫《真實的謊言》,是一壯極而近妖怪的家夥演的。

  
lake7777 發表於 2011-7-12 13:46
第二部 省城 第四十九章 見色起義
(更新時間:2005-9-25 11:03:00  本章字數:10137)


  
  出了校東門,嗅著四周煙火氣十足的香味,易天行的口水開始泛濫,進一小館子要了一碗水水的炸醬面,澆上肉醬,再喊一旁的春姐包子館遞了籠包子過來。包子是仿的省城著名小吃龍眼包,可惜模樣在那兒,味道卻是差的太遠。這炸醬面也不地道,省城畢竟偏南,做不出北地的大碗氣慨。但易天行這人不挑食,只要碗中有火紅的辣油浮著,便滿心歡喜。

  他等東西都來了,便趴在桌邊開始大嚼,食飽辣透之後,扯著幾片店家預著、像碎片粘連起來一樣的紙巾擦擦嘴,走到紅瓦寺那面,看見了一個公用電話亭。

  他想了想,還是拿起了電話,給遠在縣城的古老太爺拔了回去。

  “老頭兒,那人我見著了。”易天行努力說的平淡些。

  古老太爺一陣沉默,半晌後道:“麻煩你了。”

  易天行知道老家夥正在那邊感傷,調笑說道:“還成,就是險些家破子散。”

  古老太爺不知他這話的意思,問道:“那位老人家怕有百來歲了吧?身子骨可還康健?你可有待我叩頭謝過?”

  易天行暗笑,想歸元寺裏那老祖宗怕不得有好幾個一百歲,應道:“出了些事情,暫時還沒得及說。”

  古老太爺在電話那頭歎了一口氣,似乎有些失望:“辛苦你了。”

  易天行道:“放心,我會找著機會把你那件事情給他說說。”想了想又道:“不過我可不能保證他還能記得你是誰。”他心想歸元寺的老祖宗法力高強的變態,又如此貪玩,說不定當年只是偶一起意救了古老太爺,這多年過去後,真要他記住還是有些困難。

  古老太爺呵呵一笑道:“不記得又有何妨?只要我的心盡到就好。前些年在省城的時候,我月月去歸元寺上香火,香火錢不知扔了多少,斌苦那老禿驢硬是不讓我進山門。如今你能進去,已是比我有緣。”

  易天行噗哧笑了一聲,也沒告訴他這緣份可是打出來的。

  “那位老人家是什麼樣的人?”古老太爺問道。

  易天行拿著話筒,歪著腦袋想了會兒,認真回道:

  “高人。”

  過了會兒又加了一句。

  “但他高到很變態,也就是變態的高人。”

  ……

  ……

  笑聲中,二人又閑聊了幾句,古老太爺終於說道:“袁野給我打電話來,說你最近很少去公司。”

  易天行沉吟半刻後道:“我自己也還沒想清楚,暫時不能答應你什麼。我畢竟是個學生,其實就想過點兒簡單日子。”

  古老太爺又歎了口氣勸道:“該奮鬥的時候,別往地上躺。”

  易天行笑著回道:“奮鬥這兩個字從您嘴裏說出來,總覺著透著一股邪氣。”

  古老太爺呵呵一笑,略沉默了會兒後又道:“這事情總不能勉強你。你說的也對,憑你的學識本事,隨隨便便過點兒好日子也不難。不過我還是希望這一年裏你幫我古家多看著些,日後有機會,自然會有所回報。”

  “怎麼幫?難道要我領著袁野在省城的大街小巷裏打打殺殺?”易天行沒好氣道。

  古老太爺一哂,道:“我是讓你做生意人,又不是讓你做打手。”

  易天行譏諷道:“就您老頭家那些生意,怕不都是些虧心買賣。”忽而想到古老太爺這人似乎還不錯,語氣稍放軟了些,“若有需要我幫忙的事情,只要不傷天害理,我當然不會袖手旁觀。畢竟我也喜歡袁野的性子,說來奇怪,這家夥還真是個異類。”

  古老太爺在話筒裏的語氣一肅道:“古家在省城經營多年,正經生意才是大頭,袁野倒不是什麼異類……只是當年起家時不太幹淨,所以名聲才不大好。唉,現在也不可能把當年隨著一起闖江湖的兄弟手足棄之不理,於是如今才有些尾大不掉,想洗也洗不幹淨。”

  易天行捧著話筒,聽著話筒裏傳來的那個滄老的聲音,心想這是自然之理,如果罪孽下的財富可以輕松見到陽光,這世上才是真沒道理了。他歎口氣,轉頭看著街上的人們,看見有幾個男學生正勾肩搭背往遊戲廳去,有一對青年男女正保持著半米的距離、以五秒一米的速度壓著馬路,那家叫東時區九點的咖啡館門口站著幾個俏麗的女生。

  他看著這些和自己年紀一般大的人們自在怡然,忽而面上露出笑容,輕聲道:“我可以幫古家一些忙,但我自己不會牽涉的太深。”

  他用話筒撓撓自己有些發癢的頭皮,呵呵笑道:“剛才忽然發現,我到省城一個月,似乎什麼樣的生活都碰到了,卻偏偏還沒有好好當幾天學生。”

  易天行對著話筒誠懇道:“我想當學生,就這麼簡單。”

  話筒的那頭陷入沉默,然後二人互祝平安,便掛了電話。

  …………………………………………………………………………………

  正走到望江放映廳的樓下,看著白底告示板上用紅漆塗著張牙舞爪的幾個大字:“真實的謊言”,易天行趕緊准備掏錢買票,卻不曾想打一環路林蔭下走來了兩個熟悉的身影,不由笑著迎了上去。

  來人是易天行的高中同學何偉和胡雲。高中畢業後,胡雲進了省城的警察學院,何偉進了省財專。

  “沒想到你們兩個居然會來看我。”易天行把錢揣回口袋,輕輕和這兩個家夥擊了個拳。

  何偉嘿嘿笑著說道:“這小子今天跑我學校去蹭飯,我一想,來省城後還沒見過你,幹脆跑你學校來了。”

  易天行問道:“剛才去我宿舍找我的人就是你們吧?”

  胡雲在一旁應道:“是啊,沒找到人,所以我們兩個就在校園子裏逛了一圈。”

  易天行轉頭對何偉說道:“怎麼?今天是來宰我這窮酸?”

  “哪兒能?”何偉上大學後談吐倒也收斂了不少,只是眉宇間的痞子氣還沒有完全洗脫幹淨:“我們未來的警察同志今天請客。”

  易天行笑著領著二人往東門那面走:“那就不客氣了。”

  “你們學校美女真多。”何偉一面走著一面慨歎。

  易天行有些奇怪,看了胡雲一眼,又看著何偉:“你們財專號稱收集全省高校美女標本,你身在盤絲洞,居然還會露出這種三月不知肉味的表情?”

  何偉苦著臉一笑。

  易天行還覺著奇怪,胡雲已經在旁邊偷笑道:“財專美女倒是多,只是何某人進度太快,自作自受找了個美女管著自己,弱水三千,如今只能喝一瓢,看也只能看一瓢了。”

  易天行哈哈一笑,開始審訊:“姓名,年齡,家庭住址,三圍,電話,一個都不能少。”

  “有你這樣恬不知恥打探嫂子隱私的人?”何偉故作詫異。

  胡雲和易天行不依,繼續逼供。

  何偉禁不住這兩個家夥纏,摸摸腦袋挺不好意思的:“叫張瑾,省城本地人,今年十八,明年十六,三圍不知,電話不能說,家庭住址,不關你們兩個人的事。”

  易天行和胡雲對視一笑,拍著何偉的肩膀:“注意安全。”三人自然明白這安全指的是什麼。

  何偉哪肯讓這兩人嘲弄自己,假意一歎道:“再怎麼我身邊也有個人,不像你胡雲,天天呆在那和尚廟裏。夏天的時候不是跟我吹有什麼警花兒嗎?現在再說,那警校裏有片花瓣沒?”

  胡雲痛苦不堪,滿心悵悔:“還不是被我那老爹騙上了賊船。”

  何偉又轉過頭說道易天行:“還有你。鄒蕾蕾同學不在身邊,寫信怕不把你指頭磨出老繭來了吧?”

  易天行一笑:“扯蛋。”這才想起有好幾天沒有給蕾蕾寫信,心裏湧起一絲歉意。他轉頭偷偷留意了一下胡雲的臉色,發現一切如常,才放下心來:“指頭磨出老繭來的,往往是在和尚廟裏的某些人物才對。”

  何偉和易天行眼神一對,哈哈大笑起來。

  胡雲愣了一愣,才明白這兩個小子說的什麼意思,跳起來作勢欲打。何偉和易天行笑著避開,往人來人往的文化路上走去。

  “太陽的光直射我的臉,而你卻無動於衰……”

  文化街上,三三兩兩的女學生們青春逼人地行走著,何偉扮出蛤蟆般無害的笑容,卻吸引不來一絲注意的目光。他只好苦著臉,哼著黑豹的歌兒。胡雲一臉正色,卻不忘將自己學警的下擺拉了拉,讓自己的打扮更加筆挺。

  落在後面的易天行,抬頭看天空漫漫陽光,感覺無比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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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飯三人分手,易天行在舊六舍外卻遠遠看見了袁野小肖,還有那輛汽車,不由撫額哀歎,想到肯定是古老頭接電話後的安排。和這兩人碰上面,才知道今天是公司聚餐的飯局,聽到這句,易天行又是哀歎出口,心想早知如此,先前何必與何偉胡雲兩個小子爭食爭的如此之猛。

  水晶宮不是東海龍王用來睡覺打屁的地方,而是省城裏最大的一間海鮮酒樓,這酒樓其實就是一艘大船,一直安靜地停在江邊。吃著空運來的海鮮,感受著船外吹進來的江風,倒確實是一件極好的享受。

  易天行問著身邊的小肖:“在這兒吃頓飯得多少錢?”

  “便宜的有,貴的也有,看你怎麼個吃法。”小肖回答道:“有一頓百來塊錢的,也有一餐上萬的。”

  “啊……”易天行歎息道:“這家店的牙齒咬的還真深,你說公司聚餐放這種地方,得吃多少錢去?”他自從踏進鵬飛工貿的那一刻起,骨子裏的守財奴意識便開始逐漸蘇醒了。

  小肖一笑道:“管吃多少錢,您也甭客氣,這間店收我們非常便宜,而且也比別的店正宗,不敢冤我們。”

  易天行一挑眉毛教訓道:“這你就不懂了,飲食行業最黑的,雖然古家在省城也是有頭有臉,可別人要整你點秤,你還是一樣沒著兒。”

  在旁邊安靜聽著的袁野終於忍不住笑了,看著易天行詫異的神情解釋道:“這家店就是我們公司開的。”

  …………………………………………………………………………………

  走進富麗堂皇的酒樓三樓大廳,早已等候在此的諸人紛紛站了起來,向易天行問好。易天行還是有些不適應這種場面,面部表情僵硬地點點頭,然後就在頭席上坐了下來。

  頭席除了易天行和袁野還有幾個頭面人物,小肖本來並沒資格坐在這桌,但易天行覺得這人有些投脾氣,就把他拉著坐了下來。拿過袁野遞來的菜單,看著上面那些名目繁多的菜名,易天行一下傻了。他一窮小子,除了海帶、帶魚這兩種都有帶字的便宜貨色,對於海鮮這類食物向來沒有第一手的認識,趕緊支唔著把菜單還給袁野,咕噥不清吩咐道:“隨便吃些就好,雖然是公司聚餐,又是自家的生意,但還是不要吃太貴了,左手右手都是自己的不是?”

  袁野也沒注意他的窘態,拿過菜單便按著他的吩咐對旁邊的服務生說道:“要好吃不貴的那種。五香熏魚、涼拌金針菇、蝦幹雙素、腩肉炒管魚、涼拌蟄頭、涼拌蓬菜、涼拌海螺、辣炒毛鮮、韭菜炒海腸、油潑鮑魚、醬暴海鮮雜盤、油潑扇貝、蝦仁蘿蔔丸子鍋、冰水苦瓜、香酥兔腿、蒜蓉天鵝蛋、鹽水香螺、海蠣子豆腐鍋……”

  他面色平常地說著,易天行卻在旁邊早聽傻了眼,心道原來這就是已經節儉後的菜單?輕輕咳了兩聲道:“差不多了。”

  袁野想了想也就別再點,吩咐服務生去交待,然後說各桌酒水都由他們自己點,回過身來恭謹問道:“少爺主食吃些什麼?”

  “米飯。”易天行想也沒想就回答道。

  “有品味。”袁野心想果然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孩子,點主食都只點白飯,就像在酒吧裏只喝白水一樣,搖頭大贊。

  ……

  ……

  果然是自家開的酒樓,什麼都快。滿滿五桌人,不一會兒功夫,菜都上齊了。易天行端著杯中的紅酒向席上諸人虛敬了一杯,便開始挾筷大塊朵頤,各盤中夾完了,發現也沒什麼特別的好,就是那道涼拌蟄頭和海礪子豆腐鍋最勾引他的口水。蟄頭脆的要死,黃瓜,老醋,蒜蓉爽就一個字,而海厲子豆腐鍋的湯水味湯濃鬱,正好下飯。

  他埋頭吃著,席上另幾位省城道上的頭面人物卻是眉頭漸皺,互相使個眼色,便准備來敬酒。那天易天行在會議室裏把眾人整的啞巴吃黃連般可憐,可畢竟古家生意染著濃濃的黑色,階層森嚴,諸人有恨意也不敢對這易家少爺如何。眼見酒席已開,在酒場上報仇可是個極好的主意,於是都端著高高的杯子,斟滿沖鼻的白酒,放易天行的座位旁殺了過來。

  易天行還沒來得及說話,袁野已經是端著杯子站了起來,以他在省城古家的地位,他要給易天行代酒,誰還說出個二字?於是一場酒中廝殺就此展開,眾人臉上紅光漸現,話聲漸大,語句漸粗……

  過了會兒,小肖卻領著酒樓的經理走到易天行的身邊,輕聲說了幾句什麼。

  易天行眉頭微微一皺,便跟著二人上了船的四樓,進了一間包房,然後看見了一個人,他笑了笑,坐到那個人的對面,手指拈起一塊西瓜喂嘴裏吃了,口齒不清問道:“古大,你怎麼來省城了?下面公司正聚餐,你躲這兒幹嘛?”

  來人正是古老太爺的大孫子,一直不肯來省城的古大。

  古大摸摸自己發亮的額頭,向一直畢恭畢敬地酒樓經理使了個眼色,經理識趣地喚出所有人,把這間清靜的包房留給了他二人。

  包房裏面一空,古大呵呵笑著坐到了易天行的身邊,笑著說道:“我說天行啊,現在咱們也算是兄弟了,說話溫柔一點兒又怕什麼?”

  “切。”易天行不懷好意地把沾滿西瓜汁的雙手在他肩上一拍,順勢擦幹淨,“要不是你不肯來省城主事,我至於淪落到今天這地步?”

  “現在你在省城裏可以呼風喚雨,一言九鼎,有什麼不好?”古大微笑道。

  “這麼好,你怎麼不來?”易天行微笑反問。

  古大想了想,忽然皺眉說道:“記得我在縣城裏見你第一面就說過,你是個聰明人。”頓了頓又道:“你是聰明人,而現在我們家和你有了扯脫不開的關系,雖然爺爺肯放手給你我不是很明白,哪怕我現在知道你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物。但我尊敬他老人家的經驗和智慧,同時也很感激你來幫我們家扛這個攤子,所以我今天會和你說清楚。”

  “我不會參合到家族的生意裏面。”古大看著易天行認真道,“我要走的是另一條路,不能和這些事情沾邊的道路。所以希望你能放心,我和古二絕對會支持你,絕對沒有別的什麼意思。”

  “可還是說不透。”易天行搖搖自己的手指頭,“我初涉社會,也許想問題會比較簡單,但我知道,像你們家這種人戶,最在乎的還是利益,我看不出來你們把這攤子給我,對於你們有什麼好處,而最關鍵的是:我看不出來,接手這個攤子,對於我到底有什麼好處。”

  古大笑了:“這最後一句才是真話,雖然我不知道具體情況,但爺爺也說過,您和我們不是一個層次上的人,確實我們也沒辦法給你什麼好處。”他的眼睛閃著認真執著的光芒,“我們只能給你一個在我們看來很重要,但在你看來或許有些虛無縹渺的東西,那就是:信任。”

  “我們把古家數千人的人命都交給你。”

  易天行忽然感覺自己肩上被什麼壓了一下,搖頭調笑道:“太重了。”又說:“那這樣對古家又有什麼好處?”

  “我們准備從黑道撤走,但這幾千兄弟還要吃飯還要活命。好處就是希望你接手後,能保住這些兄弟的飯碗。”古大說道:“你是聰明人,看的書也多,自然知道為什麼曆史上成功的人,往往後來無法歸隱?華盛頓做到了,所以可以回家種他小時候砍了的櫻桃樹;而張居正可以衣錦還鄉,卻保不住自己的子孫和死後三分地。這就是因為華盛頓沒有人要跟他吃飯,而張居正若一退,他身邊的那些人馬上就要玩完。”

  易天行摸著自己的唇邊,想了會兒,道:“我不知道日後要面臨什麼東西,所以我無法答應你什麼東西,而且說句不怕得罪你的實話,我一直認為黑道人物,都是渣滓。”

  古大笑了。

  易天行也笑了:“我在你們家生意裏面也就看看耍耍,直接涉足,那是不可能的。”

  古大見說服不了他,也就沒有繼續,畢竟他心裏對爺爺將省城生意交給一個認識不足三月的年輕人,還是有些存疑。

  易天行忽然問道:“你不會到省城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些套話吧?”

  “當然不是。”古大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有些興奮說道:“這次省裏引資,聽說臺灣的林伯要回大陸,我是受市政府的委托,來想想辦法,看能不能讓林伯給市投點兒錢。”

  易天行不知道林伯是誰,但看著古大熾熱的眼神想著,估計又是一個特有錢的臺商。

  “林伯是臺灣一名人。”

  “出名在什麼地方?”

  古大正色道:“行善。聽說證嚴法師很多善舉都有林伯支持。”

  易天行愕然道:“還真是行善樂施的大好人啊。”

  “是啊。”古大微笑道:“這次難得回大陸,所以市裏要我來和省裏通下氣,看怎麼接待。另外市裏也想爭取一下他老人家的投資。”

  “我們市就高陽縣城對面有一破宣和廟,怎麼可能。”易天行嗤之以鼻,忽然想到他一個黑道人物居然幫政府辦事,不由將心中疑惑問了出來

  古大正色道:“我說過,我走的是另一條路,我和家裏道上的生意向來沒有什麼瓜葛的。”

  “噢?什麼路?”易天行來了興趣,“你現在是什麼身份?”

  “我是市臺辦副主任。”古大說完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動作之標准,果然像極了電視上面在香港辦招商引資的內地官員。

  易天行噗哧一笑。

  本來古大還隨身帶著律師,想把省城幾家公司過到易天行名下,不料易天行考慮了會兒還是拒絕了。他說道:“有沒有這個名分,對於我來說沒什麼區別。古家如果信我,那我沒必要用這文件上的一個簽名來壓人,如果你們不信我,那我更落個輕松,將來拍屁股走人,也方便些。”末了,只是讓古大當著律師的面,寫了份全權委托書了事。

  辦完這件事後,易天行回到樓下,他看見袁野已經被那些家夥灌的臉色發紅,不由嘿嘿一聲奸笑走上前去,接過袁野的酒杯,開始大殺四方。

  以易天行的妖異體質,你就算給他灌工業酒精外加液化氣估計都沒事,何況區區六十多度的白酒。於是易天行杯來酒幹,臉上紅潤漸上,眼睛卻是益發明亮,也不知過了多久,先前還自認酒精考驗的一幹人等就在他喝酒如喝水的強烈攻勢中,帶著震驚和無比佩服的表情,慢慢滑向酒桌下面。

  晚上十一點多鐘,滴酒未沾的小肖把裝醉的易天行架上了車,然後開回了省城大學。易天行睜開雙眼,說道:“不要走大門進去,開在東門就好。”小肖知道他在裝醉,微微一笑,道:“少爺,您可真厲害,不知道以後還會給我帶來什麼樣的驚奇。”

  易天行搖下車窗,吹著微涼的夜風若有所思,半晌後道:“驚奇這種事情,有時候還是要少些的好。”

  ………………………………………………………………………………………………………

  那日過後,易天行的生活安穩了下來。

  小朱雀似乎剛喜愛上了長大的感覺,天天在外面瘋玩,只是到了夜裏才會回到舊六舍窗外的大樹上,對著易天行咕咕叫幾聲,便香甜睡去。易天行倒是每天守著夜,等著小家夥回來,有時候等的時候,也偶爾會想到,自己雖然不知道父母是誰,但如今也算是體會了為人父母的艱辛,不免會想起胡亂葬在縣城後山的爺爺來。

  不免又是一陣感傷。

  天袈裟被歸元寺老祖宗化作一撮雪羽,植在了小朱雀的額上。從此後小朱雀再也沒有無緣無故地發著熱,窗外的大樹漸漸回複了生氣,不過蚊蟲仍然不敢靠近這棟木制的建築。

  易天行自然也不會再發燒了,雖然有些想念藥店的那位小姑娘。鋁飯盒也可以自己用了,不用天天吃饅頭榨菜和面包。

  他自然知道,這一切,都是拜那撮銀羽之賜,更是知曉了這寶貝的妙處。可不免也會有些擔心,吉祥天既然想要這天袈裟,而那日在府北河畔,自己與吉祥天的那瞎子已經鬥了一次,沒理由他們不來找自己的麻煩。

  易天行這些日子裏暗自警惕著,總是擔心吉祥天會來找麻煩。他甚至還動過念頭,是不是應該讓袁野弄把槍來防身,可後來一想,戰場上似乎噴火器比手槍的威力更要大些,如今己方已經有了自己和小紅鳥這兩個恐怖的噴火龍頭,似乎沒必要再弄個小槍擱手裏玩,才斷了這想法。

  雖然歸元寺斌苦大師,在禪房裏也給他講解過一些當世修行界的規矩,比如不得輕擾世俗事、嚴禁牽連無辜世人之類。但他還是有些放心不下。這種修行之人的爭鬥,對於易天行來說,是極為陌生的。他也是到了省城後,才初次涉入這種境界的紛爭,不免有些惶惶然,加上擔心自己的事情會連累到一些無辜的人,更是時刻緊張著。

  但他生就疏懶開朗的性子,緊張了兩三天,發現學校裏的生活一應如常,慢慢警戒的心也就淡了,袁野這幾天也沒有找過他,易天行活的更是愜意,若不是天天晚上朱雀兒子要回來報道,他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回到了高中無憂無慮的生活當中。

  於是易天行開始正常的上課睡覺,在食堂裏打飯罵娘,在操場上看球吹口哨,在宿舍裏支招兼眼淚花花——他們班現在已經有了一條規定,不允許易天行上牌桌,即便支招,雙摳一局也不能超過三招,麻將一圈不能超過五招——可憐的少年,只好天天坐在上鋪,居高臨下,痛罵底下一大群豬頭不會玩牌,然後底下那群豬頭,齊齊向上比個中指,頗為壯觀。

  當然,他不會忘了每周給鄒蕾蕾同學發幾封熱情嚴肅活潑的信。

  易天行的“幸福生活”維持到了月底。

  學生會的幹事下了通知,下個月全系要開棋牌類競技大賽。易天行班上全體集中在了班頭所在的二四一宿舍裏,大家剛一碰頭,未經磋商,便一致決定,這個光榮而毫不艱巨的任務,當然要交給號稱牌桌東方不敗的易天行同學。

  易天行這些天被大家集體杯葛,委屈的像小媳婦兒似的,如今逮著機會,當然不肯錯過。他微微一笑,咪著眼對著滿宿舍的男生說道:“如果我去,對別的班上同學似乎不大公平,還是不要了吧。”

  班頭是一四川人,瘦高個兒,咆哮道:“為了集體榮譽,不去也得去!”

  易天行嘿嘿笑道:“我們班只是小集體。難道別班同學就不是我們大集體的一分子嗎?如果要我去也成。”他站起身來,對著四周同學抱著一揖:“那我也算是班集體的一分子了,將來宿舍裏的牌局,可不能不准我上。”

  男生們面面相覷。

  睡易天行上鋪的江蘇男生苦著臉道:“那我看,咱們班還是別爭這個集體榮譽了,不然和老易在一起玩牌,肯定以後天天開水都要我們打,房間要我們掃,食堂的雞腿票要被這小子贏光。”他看班長似乎准備語重心長,趕緊攔道:“班長,你要三思啊,不然你的煙錢就准備給這小子贏光吧。”

  班頭一聽如此慘痛的下場,不由打了個抖。

  眾男生一聽也對,趕緊紛紛說道:“對對對,小集體榮譽嘛,咱們班就別和其它班爭了。”

  易天行故作灑脫,把手一攤:“既然大家如此愛系愛校,那就罷了。”

  班頭在煙錢和班面子之間掙紮許久,還是沒下了決定。

  正在這時候,二四一宿舍的門被推開,比班長勢力要大上N倍的學生會女幹事探了個腦袋進來,這位女同學之所以權勢薰天,一來是掌著學生會的好玩東西,最主要的原因,當然是因為她是個美女。

  “喂,你們還商量什麼?咱們班當然是易天行。”

  班頭看見她,就像是窮苦人民見到了大救星,趕緊解釋道:“那小子敢和全班人民提要求,談條件。”

  “反了他了。”美女幹事穿著件花裙子,笑咪咪地走了進來,全體男生哈腰行禮。

  花裙子美女幹事看著易天行,笑著說道:“其實老易你不參加也好,不然東方不敗的名頭肯定就要毀於一旦。”

  雖然明知是激將法,易天行還是扯著喉嚨喊道:“誰?誰敢和我叫板?”

  “本系第一才女,秦梓。”美女幹事從包裏拿出報名表來,指著一個名字。

  “晴子?我還櫻木花道。”易天行接過報名表,卻被那個秀麗的簽名震了一下。

  擠在宿舍裏的男學生,開始譏笑易天行孤陋寡聞,竟然連著名的中文系才女秦梓都沒聽說過。

  “秦梓是大二的師姐,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最關鍵是她漂亮的像仙女一樣。”美女幹事笑咪咪地掏出一張照片,遞到易天行眼前:“私人贈送你看一眼。

  易天行看著那照片上白衣少女,沒怎麼費功夫,便想起了那日險些騎自行車撞上自己的冰雪少女,他回思起當日那陽光下這少女的輕輕一笑,不由有些呆了。

  “我去。”易天行大義凜然道:“本來以為我班其他同學水平足夠傲然全系,但既然出了一個才女,我天行號不敗大人,自然不能袖手旁觀,為集體爭榮譽,怎能少了我?這女生報了哪幾項?我全部都要參加!”

  全班男生哈哈笑了起來,有人忽然問道:“你只會打撲克玩麻將,象棋圍棋這些東西你學過嗎?”

  易天行想了想,正色道:“現在再學,也不遲。”

  “去死吧。”全體男生起哄起來。

  “朝聞道,夕死足矣。”易天行笑咪咪地在報名表上簽上自己大名,轉身離去。

  班上的男生也嘻嘻笑著散了場,從二四一宿舍裏出來,跟在笑咪咪的易天行身後振臂高呼口號,群情激易。

  “打倒賭鬼反動色狼易天行!”

  易天行也不回頭,高舉右臂,緊握成拳,呼口號:“見美色則揭竿而起,我輩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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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周每日更新一章,時間緊,字數多少就不知道了,能多則多,謝謝大家捧場。

  祝死過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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