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朱雀記 作者:貓膩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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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ke7777 2011-7-12 13:33:5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7 668011
lake7777 發表於 2011-7-12 13:47
第二部 省城 第五十章 卡斯帕清源榮華高進桑
(更新時間:2005-9-26 19:06:00  本章字數:5150)


  省城大學圖書館和高陽縣圖書館的區別,就像是恐龍家族中身板最龐大的震龍和身材最婀娜的盜龍一樣,體積差了幾個數量級。易天行從歸元寺上三天這些神神道道的境界中脫離出來,終於回複了高中時讀書的習慣,一猛子紮進書海裏,嚼的口唇流油,腦滿腸肥,好不快哉。尤其是臨到身前的棋牌大賽,全虧了這些日子惡補的諸多棋譜,才讓他有了信心站在了學生活動中心人聲鼎沸的A電教門口。
  這次活動……當然沒有校方插手。

  麻將赫然搬到學生活動中心打,這種事情學校可以閉一只眼放行,但絕對不可能睜著另一只眼寫個學校主辦的海報。

  在十月份的天氣裏,易天行被強行套上了一件大風衣,然後在全班男生圍拱下威風凜凜而來,過堂穿風,將他的氣勢更吹到了天上。

  “忘了擦發蠟了。”瘦高個兒四川班長尤有些不知足。

  易天行一邊擦著額上的汗,一邊可憐應道:“有必要做這樣一個出場式嗎?”

  “集體榮譽。”班長大人嚴肅回道。

  “這叫集體發瘋。”易天行苦著臉咕噥道。

  學生活動中心裏早已擠滿了人,一看威名早已赫赫在外的中文系第一麻牌高手,東方不敗易天行“閃亮”登場,頓時歡呼聲嘲弄聲喝倒彩聲炸雷似的響了起來。

  易天行暗自裏把身邊這些驕態畢現的兄弟罵了個遍,臉上還要擺出寵辱不驚的高手風範,施施然往對局臺上走去。

  進了熱氣撲面的活動中心,易天行再也顧不得班長的拙劣導演,把身上那件風衣給掀了,隨手扔給同宿舍的那幾個哥們兒,找准寫著自己名字的撲克牌臺,便一屁股坐了下去。

  今天一直在演小跟班的班長大人急了,連忙小聲說道:“那邊麻將臺子就要開打了,學校盯的緊,麻將必須先玩先收,不然傳出去影響不好,老師們要來找麻煩的。”

  易天行這時候已經坐到了牌桌旁邊,對著幾個面有土色的牌搭子極禮貌地笑了笑,然後轉頭輕聲說道:“麻將要打四方,再快也不能快到哪兒去,我爭取一鐘頭之內把撲克搞定。”

  玩的什麼牌?橋牌?別扯,那是文雅人玩的,大學生可不玩那個,咱玩地道雙摳。

  易天行的對門挺好,是一個女生。他知道能上來玩的肯定都是牌技純熟,女生尤其佳,不是他有性別歧視和花癡習慣,而是女生打牌一般都比較穩,不會劍走偏鋒。打結對的牌,必須兩家的配合要好。而易天行自己就是個好掌控牌局的人,至少希望對方能按自己的路數來,所以一看到是個女生,便有些高興。

  事實也是如此。

  不出三巡,他和那個女生的組合,已經順利淘汰了幾對選手,輕松殺入決賽。每當他和那個女生打到A的時候,另一對選手還在很苦惱地翻躍五這座小山。

  易天行看看那邊麻將桌上的人已經等的有些不耐了,轉頭向自己的女搭擋帶著歉意笑了笑,說道:“抱歉,決賽還有會兒,我得先過去。”那個女學生估計這輩子玩雙摳也沒有贏的如此意氣風發過,捂著嘴笑道:“你快去吧,我等你。”

  易天行聽到我等你這三個字,不免又習慣性地聽出了些別的意味來,心神一激蕩,再看這女學生,便覺得她臉上那幾粒淡淡的雀斑也透出些誘人的味道。

  往麻將臺上一坐,那三個搭子齊聲一歎。有一個易天行認識的家夥笑著罵道:“你小子這不是攔我們的升級之道嗎?”接著搖頭對跟在易天行身邊的班長歎道:“我說,你們班這樣做事不厚道啊。”

  易天行不好意思說道:“別怪我,都怪我們班頭硬要拉我上馬。”

  亦有些不好意思的班長大人大手一揮,對著那三個牌搭子笑道:“諸位,能與本班東方不敗一戰,也算是青史留名的大好機會。當然,晚上本班有一飯局,諸位都來。”

  三個牌搭子來了興致,問道:“哪兒的飯局?是南園的小炒還是吃館子?”

  班長大人面色一窘,道:“班費可不寬裕啊,剛好一食堂就在樓下,各位何必求遠?”

  “切!”

  “什麼規矩?”易天行有些奇怪,為什麼沒有看到那個叫秦梓的大二才女,想著要抓緊些時間。

  一個牌搭子百無聊賴地應道:“四川規矩,剔風,不算番,另三色,全包,不興雷。”

  麻將的進行過程比雙摳還要無聊。

  那三人平日裏都是男生宿舍裏的麻將老手,靠著打麻將混日子的隊伍,哪裏會不知道在男生宿舍裏被傳成神一樣的易天行,所以這比賽早早便沒了鬥志。沒了鬥志,這一輸起來就是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只見易天行刷刷刷刷洗著牌,牌壘子像聽話的小車一樣在桌面上遊走而成堆,那姿式叫一個漂亮,旁邊圍上來好多學生看表演來了,一時之間,麻將區人山人海。哪裏有人能看得出來,易天行這變態早已經把每張牌的位置記的清清楚楚,還把自己面前那壘砌成了自己想要的排列……

  易天行微微側著頭,若有所思,大拇指腹輕輕地在麻將子兒的面緣上摩娑著,然後微笑著輕輕把牌面翻過來:“么雞,七對。”

  七對、七對、七對、七對、七對……

  伴隨著震天價的喝彩吃驚之聲,他就這樣“渾不在意,妙手天成”地玩著最直接的七對,一連胡了六七把,身邊的三個牌搭子終於不幹了。

  “這不是埋汰人嗎?不玩了不玩了。”三人表示棄權。

  三人分屬的班長卻不肯幹,在旁邊面紅脖子粗的吼道:“老易肯定出了老千,不然怎麼會這樣!”

  那三人同時回頭,給了自己班長一個白眼:“能瞧出來嗎?明知道他出千,但抓不到,也就得認。”又有一人給自己班長出著主意:“明年讓他換班,換到咱班上來。”

  別了麻將,離了雙摳,易天行終於被班長大人帶到了三樓。他此時方才知道棋類競賽是在三樓的小房間裏。或許是想到可以和那位曼妙少女單獨相對,易天行露出一絲曖昧的笑容。

  “那位秦梓怎麼在下面沒看見?”易天行似乎無意問道。

  班長沒好氣道:“人家一才女,難道要學你們臭男人光膀子甩牌?”

  易天行不以為意:“先前我那牌搭子不也是一女生。”

  “秦梓只報了中國象棋和圍棋兩項。”

  易天行感到有些上當:“那怎麼你們要我全報?”

  “別說這麼多廢話。”班長一把把他推進了棋類比賽場地。

  三樓比起樓下的嘈雜來說,頓時是另一片天地,不大的房間裏分成三組,每一組進行的內容都不一樣,國際象棋,國內象棋和圍棋。學生棋手們分坪而坐,靜語悄聲,只聞棋子落坪清心之音,卻無周遭叫好俗趣。

  易天行眼光一掃,便見到角落裏的那個女生。

  那穿著白色衣衫,淡雅有若秋水的女子。

  ………………………………………………………………………………

  易天行雖然有些花癡,但畢竟不是白癡,之所以對這名叫作秦梓的女生如此上心,當然不可能就因為她生了一張漂亮臉蛋。這兩天他也有想過和秦梓在校醫院外那條路上的“偶遇”,結果卻得出些不大妙的結論,他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平凡的女孩看見有人空手把自行車架打彎後,竟會平靜若斯。

  正是因為這個小小的緣由,一進棋牌室,他便集中神念,察探著秦梓所在的方向。一番察看後,他微微皺眉,感覺到那女子身周有些什麼言不清、道不明奇異的感覺,遠遠地望著那女子宛如冰雪般晶瑩美麗的面容,他悄悄將自己右手伸到空氣中,真氣流轉,遙遙感覺著那處傳來的淡弱氣息。

  他的眉越發皺的深了,感覺到那個叫秦梓的女生竟不是一個俗人,只是境界頗高,看不出來修行到了何種層次。他心想上次從校醫院回來的路上撞上時,還沒有察覺到這女生有什麼異象,怎麼今日感覺卻如此強烈?他不知道這是前些日子在歸元寺裏修習心經有得後的結果,還道是自己那日高燒糊塗了。

  帶著一絲警惕,易天行在自己的位置上緩緩坐了下來,遠遠望了那處角落裏的白衫少女一樣,不料那女子也在此時抬頭。

  二人對視一眼,空氣中似乎有柔柔氣波流動。

  易天行最先開始的是中國象棋。

  他從小便在高陽縣的棚戶區裏看那些苦哈哈們打撲克玩麻將,加上他本非常人,自然精通無比。但這中國象棋還真是沒玩過,雖然這些天在圖書館裏惡補了許多棋譜,但也不知道究竟行或不行,於是起步便有些緊張。

  他執紅,先行。

  過宮炮,這招最粗顯後路又最寬泛。

  對方應了平軍。

  與對手隨意應走了幾步,易天行放下心來,看來對方也是業餘有研究的,只要是走套路棋,易天行倒不怎麼害怕,一眼便瞧出來對方是依著橫軍攻對宮炮在走。

  一時間,各種梅花譜,無雙梅花譜,桔中秘,龍象譜,雙馬局,各式古譜今式在易天行腦海裏像放電影一樣的過著,而他腦力急轉,在其中勉力選出最合適的,慢慢應出。

  如此步步為營,不多時,對手便陷入苦思之中。

  而易天行也歎了口氣,知道此局算是得了。

  …………………………………………………………………………………

  接著是國際象棋。

  易天行與對面那個戴眼鏡的胖男生握了一下手,然後擺了個最常見的西西裏防禦。

  走了幾步,那個胖男生推了一下眼鏡,用鄉鎮幹部的語氣說道:“不錯啊,索金變例用的挺熟的。”

  易天行鬱悶著,心想只會照貓畫虎,當然一步不敢錯。

  他這時候對那個叫秦梓的女生產生了極大的興趣,當然不是因為美或才女名頭的關系,於是乎對於沒有秦梓參加的國際象棋有些興趣乏然,隨手應著,不多時,場上黑棋局面便一塌糊塗,中心封閉,右側乏力,眼看便是要穩輸了。

  不料那位胖男生似乎沒見過開局如此嚴謹,中盤卻如此胡來的“高手”,對著棋盤思琢良久,竟是不敢下子,一面擦著額頭的冷汗,一面苦思不停。

  易天行等不及,便給裁判打了聲招呼,在旁邊又開了局中國象棋,套了胡榮華年青時常用的幾個大刀絕招,砍翻了一個大二高手。

  不料一回頭,卻見那個胖男生吃力地從棋桌旁站起身來,面容慘淡地咕噥道:“這棋太邪了,看不出來名堂,認輸,認輸。”說完就慢慢向棋室外挪去。

  易天行瞠目結舌,心想,您別這樣啊,我可不想一人兼五門,會累死嘀。

  ………………………………………………………………………………………

  雖然易天行折騰的快,可時間還是一分一秒地在過,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中途經過班長大人的不停哀求,裁判終於同意易天行下樓參加撲克和麻將的決賽。易天行順風順水地力斬若幹不用出血的肥牯,甩下最後一串火車頭摳底,扔下最後一張二筒糊定,成功上位為省城大學第一屆棋牌大賽的雙料冠軍。

  在和自己的雙摳搭擋女生進行了一個同志般的擁抱後,易天行急匆匆地跑上了三樓。

  他實在是抑制不住對那個叫秦梓的女生的好奇。一進門,便看見那位少女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裏,眼光往自己看來,長長的眼睫毛輕輕眨了一下。“你想做什麼?”易天行對著她微微一笑,在心裏想著。

  易天行坐到了座位上,再也不管什麼法蘭西防禦,阿維爾巴赫變例,魯賓斯坦體系,幹淨利落在國際象棋上輸給了對手;然後用盡了前人的智慧,煌煌然若胡榮華呂欽許銀川三位一體,硬生生砍殺了諸多中國象棋高手。

  可圍棋不能這樣。

  就算一個運算能力到了顛峰的電腦,頂多也就在象棋上逞逞猛,對著這似乎最簡單的黑白二子也無可奈何。

  好在畢竟是學生比賽,了不起有幾個初三段的人才,不可能有什麼妖刀之流。易天行對著紋枰,苦思冥想,把從古到今自己見過的圍棋譜梳理了個遍,直到把自己特異的大腦絞成了枯幹的海綿,才艱險無比地殺入了最後的二人對決。

  中國象棋和圍棋的決賽雙方是同兩個人,裁判在經過二人同意後,安排了一個極少見的雙對局。

  一副古色古香的中國象棋擺放在右側,棋盤上紅馬黑象躍躍欲動。一副啞光頗有雅氣的圍棋子擱在二人左側,十九道縱橫路上殺氣騰騰。

  易天行不合時宜地打破了這種氛圍。

  他向對面那個安靜的白衣少女主動伸出手去:“秦梓?在下櫻木花道,為見你一面,我殺的好生辛苦。”

  ………………………………………………………………………………………

  灌籃是哪一年看的?九四年應該還沒有吧,在網上查了半天沒查到……-_-///

  順路一提,這小說是真沒什麼道理,我就圖一掙錢,大家就圖看一開心爽快,若能,則是好事,若不能,耽擱了您時間,那是我對不起您,請別看了。

  二姐已經生了,外甥女體重六斤一兩,身高五十一公分。前兒晚上我守夜,喂了兩道奶,一次二十毫升,一次三十毫升,還不如我平時一口白酒喝的多……結果小丫頭居然反胃,歎。

  謝謝關心的朋友。

  死過,知道你在看,勉強祝你生日快樂吧。

  文後留言修改於四月二十日夜
lake7777 發表於 2011-7-12 13:47
第二部 省城 第五十一章 遙相望
(更新時間:2005-9-27 16:54:00  本章字數:5093)


  梁實秋說過,最不喜與太有涵養之人下棋,因為殺死對方一大塊或是抽了一個車,對方仍然是神色自若,不動火,不生氣,好象是無關痛癢,使得局中的你覺得索然寡味。
  易天行也信奉這個道理,他不是君子,在勝負場上也好爭個輸贏,於是看著對面叫秦梓的女生長睫微垂,白膚賽雪,自凝神不語扮出不食人間煙火模樣,便有些大不自在。

  “該你了。”他提醒道。

  秦梓微微點點頭,然後伸出如青蔥般的玉指拈了枚黑子輕輕放在右下角上。

  學生比賽,自然不會進行番棋,一局定勝負的情況下,易天行對圍棋並無太大把握,於是將全副心神集中在中國象棋之上,按著腦海中印象頗深的一套古譜運車行馬。他之所以印象深,是因為那古局的名字實在羅嗦。

  古局名:順炮橫車攻直車不食棄馬局

  “炮二平五”,“馬二進三”,易天行口中念念有詞,擺著架式。若對方按常理應炮八平五,馬八進七,或是之類應法,便是順了那個名字挺長的古局路數。不料對方這女子不為所動,過宮炮架著,連環馬跳著,竟似一小農般毫無進取心地、自顧自地經營著自家的一畝三分地。

  易天行微微皺眉,心想這樣試探,總不是個了局。

  象棋還在試探,二人的圍棋卻已經在邊角上廝殺起來,可惜易天行畢竟不是老手,這圍棋實在是易學難精,有些深奧。不多時,便在邊角處的反提吃了大虧,一個提三還一,一個提五還一,生生虧空了不少。心情激蕩之下,竟連最簡單的一處打劫也沒照顧到,空空讓了幾手,損失慘重。

  他不由哀歎著拍了拍額頭。

  秦梓長長的睫毛微動,抿著薄薄的唇,面上沒有一絲表情的提著子,讓人瞧不清她究竟是喜或是激動。

  易天行心中充滿了對這個女生的好奇,對於坪上勝負倒不是很在意。他從蘭草編的棋子罐中取出一枚啞然意雋的白色棋子,放在自己食指與中間間輕輕摩挲著,眼光卻有些無禮地投射到秦梓略顯蒼白的美麗面龐上。

  ……

  ……

  圍棋下到了中盤,秦梓第一百五十六手輕輕落在了H9上,緊緊貼住了易天行那顆可憐無比、黯淡無光的白子。

  易天行微微一笑,身子向後仰著歎了口氣。雖然他棋藝不精,但看此局面也知道大勢已去,故作灑脫投子認負。

  而象棋此時也至殘局。

  易天行黑棋雙炮馬雙卒對秦梓雙炮馬士象全。

  這棋如何看著也是和棋面居多,秦梓隨意在楚漢線上往上運炮頂著馬腳,抬起臉頰,第一次說話了:“和?”

  整整一盤圍棋未曾多加思索的易天行,此時卻支起下頜,開始長考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抬起頭來,露出賊兮兮的笑容。

  “不和。”易天行搖搖頭道:“和了我就輸了,雖然不知道妹妹你為何事而來,但我這人就是好勝,縱要憐香惜玉也得站在勝利者的立場上。”

  秦梓卻仍然是面無表情,微微低著頭。

  易天行微微一笑,朗聲道:“若我贏了這盤,你給我個彩頭如何?”

  秦梓終於抬起臉來,她清澈的雙眼神光四溢,寒意奪人,淡淡道:“也好。”

  易天行將一雙平凡無奇的手擱上棋盤。

  “我贏了,你答應我一件事情。”

  秦梓微一凝神,輕輕拂起自己鬢角青絲,緩緩道:“我自己的事情,便答應你。不過若你贏不了,我要向你討件東西。”

  易天行的手指輕輕摩裟著自己的下頜,閉目半晌後道:“若是我的東西,我自然答允。”

  秦梓聽他鸚鵡學舌,不由搖搖頭,冷冷道:“在你身上,自然就是你的。”

  易天行出了會兒神,忽然點頭應下。

  …………………………………………………………………………………

  炮6退5!

  一直在旁邊安靜觀戰的眾人,終於忍不住輕輕驚歎了一聲。在這種均勢的局面下,易天行的黑棋主動退炮,完全像是一步閑手。當然,這個時候沒有人能看出來,這著退炮籌劃極其巧妙,正是勝局的要著。

  秦梓眉尖微蹙,帥四平五。

  易天行馬4進6 3,秦梓應了步炮六平五,他也不加思索,逕直回了步馬6進5 4。

  ……

  ……

  接下來,二人在棋盤的楚河漢界上運子如飛,紅方後炮再進,眼看將解眼前之虞,不料易天行微微一笑,將自己的老將五平六,橫生生地露出這塊肥肉給了對方。

  秦梓神情卻漸漸凝重起來。

  她忽而想到和易天行的那個賭約,眉頭一皺,便開始在棋盤上尋找兌子的機會,畢竟若將大子盡數全棄,局面由繁而簡,想易天行的黑棋也再不能玩出什麼花招。

  易天行卻似乎神遊盤外,面對對方明明白白的意思也不稍加抵抗,很輕易地便送了枚馬與紅子兌掉。

  便是這一兌,卻讓場上局面煥然一變。

  秦梓微微一驚,似乎看出後面的路數。

  而旁觀的眾人卻還是一頭霧水。

  易天行微笑道:“你我一勝一負,也算平手。”

  秦梓淡淡道:“下完再說。”

  易天行見她倔強,也不多話,默然運著自己的黑棋,不過數步,原本紛繁一片的棋盤上,卻驟現一道殺伐之氣直沖紅方帥營。

  黑棋前炮平四,紅棋移帥。

  黑棋前炮炮五進五。

  紅棋再無退路。

  正是象棋中最最可憐的困斃。

  旁觀諸人直到紅棋已敗,方才明了此中妙趣,不由哄地一聲喝起彩來,只是看在秦梓身為輸家又是美女的份上,喝彩聲顯得不那麼理直氣壯。

  秦梓一直低著頭,此時方緩緩將那美麗不可奪視的臉頰抬起來,若靜泉秋石般的雙瞳靜靜看著易天行,然後起身對著身邊的人小聲說了句什麼,便轉身離開。

  易天行皺眉看著她。他知道,不會這麼簡單。

  ………………………………………………………………………………………

  這次比賽,易天行的收獲是:一張大紅獎狀和寢室同仁額外贊助的十張雞腿票,走在路上男學生們投來豔羨的目光和女學生們不屑的神情。

  他不知道這些女孩子們為什麼會不屑。難道就是因為自己對著中文系第一才女秦梓沒有憐香惜玉?還是說自己賭鬼的潛質實在是太強,以至於女孩子們都有些本能的反感?

  他將這椿事寫到了給鄒蕾蕾的信中,在信上哀歎連連妄圖搏取同情,不料蕾蕾回信時,一如既往的明月清風。於是他在第二封信裏寫上關於秦梓的種種事情,狀作隨意走筆,實則刻意露出些並不存在的甜蜜來,不過是想讓蕾蕾同學酸上一酸,不料蕾蕾的回信讓他慌了神。那封信裏一句私言密語都無,竟是一篇荀子的勸學篇,想來那個短發女生是真生氣了。

  易天行向來是個有色心無色膽的精神層面色狼,那日與秦梓見面後,雖然也被那種清雅風姿所吸引,但絕沒有動過什麼不該動的心思,更何況他非常清楚,這個叫秦梓的才女絕不簡單,看模樣神情,與上三天中的吉祥天一定關聯匪淺。一番考慮後,為安全起見,他惡狠狠地命令那小朱雀晚上不准回舊六舍外的大樹,暫時中斷了與小家夥的聯系,等著這件事情結束後再說。

  似乎為了證明他的這種判斷,在以後的校園生活中,他發現一向深入簡出的秦梓,似乎成了自己在校園中的某一種倒影,一種時刻提醒著自己的存在。

  當易天行在一教樓前荷花池旁讀著蕾蕾寫來的信時,秦梓正從他的身後遠遠地穿過三教。當易天行在操場上當守門員施展八臂金剛功夫時,秦梓偶爾會推著自行車,遠遠地走過。或許某個無聊的夜晚,易天行扒在舊六舍二四七室破爛窗臺往外望去時,隔著數公裏遠,秦梓正在省城大學東區那架古銅大鐘前望著某一個方向。

  若在一般人看來,他二人的生活實在是沒有什麼交集。

  在尋常人的眼中,這種相隔數百米的“擦肩而過”甚至連薄緣都算不上,

  但他們兩個人不同,都是修行中人——荷花池旁的遠遠注視,操場邊的目光一觸,還有那個夜晚裏,兩個修行道上的天才,相隔數公裏的遙遙對望——修行中人六識敏銳,這些在尋常人眼中毫無牽連的場景,對於他們兩個人來說,卻是清晰無比。

  他知道她在看他,她知道他知道她在看他。

  就是如此。

  終於有一日,這種遙遙互望的日子結束了。

  那一日天高雲淡,秋風送爽,落葉漸至,肅殺之意微作。

  秦梓推著自行車來到正在啃雞腿的易天行面前,輕聲說了句:“你的象棋下的不錯。”

  易天行知道她肯定有什麼話要說,所謂下棋事,只是借口罷了,但還是微笑應道:“不是我下的好,只是記性不錯罷了,那局我套的是1984年全國個人賽江蘇徐天紅和一個河南棋手的譜子。”

  秦梓哦了一聲,似乎並不在意,只是在離開的前一刻,走到他身邊遞給他一個紙條。

  易天行在紙條上掃了一眼,便放進了自己的錢夾裏面。翻開錢夾時,鄒蕾蕾同學那張純淨可愛的面容又隨著那根囂張無比的食指,一同出現在了他的眼前。他忍不住偷偷一笑,在心裏嘀咕著,真是個凶女人啊。

  紙條上面寫了一個地點。

  七眼橋下,府北河旁。

  易天行一個人來到了七眼橋下。

  此時微風從河面拂來,蕩的河畔弱柳輕擺。

  易天行此刻心神一片清明。他知道秦梓肯定來頭不簡單,但自己拿定了水來土淹的主意,也就不怎麼害怕了。明知道吉祥天的人不會這麼容易放過自己,那麼早些顯身在自己面前,或許還是一件好事,至少不用再每日裏疑神疑鬼。

  他在河邊等了會兒,終於看到了那個騎自行車的少女。

  “你好,有什麼事情嗎?”易天行欣賞著少女的美麗。

  秦梓淡淡道:“有些事情想麻煩你一下。”

  易天行隱隱有些緊張:“什麼事?”

  “就是賭約上說的事情。”

  易天行吐了口悶氣,抱著膝蓋坐在河邊的椅子上,看著秦梓說道:“那天是你輸了,似乎應該你答應我一件事情才對。”

  “什麼事?你先說吧。”秦梓似乎永遠都是那種淡淡然然的神情,這一點卻讓易天行瞧著有些無名火起。

  他略有些無奈說道:“不要再來煩我了好嗎?我都不明白,你們不是半仙嗎?和我一窮小子折騰個什麼勁兒。”

  秦梓推著自行車站在他的身前,也不回頭,逕直看著河面上偶爾展現在湍流中的白石,靜靜道:“你在說些什麼?”

  易天行咧嘴一笑,把皮鞋脫了,讓自己憋屈了一天的臭腳丫在椅子上被清風侍候著:“我雖然不是你們那個世界的人,但也能看出來,你是有境界的人,只是不知道到了什麼程度而已,最近這些天時常在學校裏看見你的影子,感覺有些怪異。”

  秦梓回頭,看見他的不雅坐姿,略皺了皺眉,道:“你也是修行人,為什麼要和我們拉開距離?”

  易天行搖搖頭道:“我無師無長,無欲無求,只想過個凡人的生活,你何必把我拖進你們的世界去?”

  “我們的世界?”秦梓的眼中閃過一絲惘然,“我們的世界又是什麼世界?”

  “吉祥天。”易天行雖然很喜歡面前有美女賞目,但很不耐煩進行這種似乎很有味道的對話,直接了當說道:“知道我,並且對我感興趣的人,不外乎就是吉祥天,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觀察我,但我想表明,我對你們沒有敵意,請不要為難我。”

  “你不知道?”秦梓的臉上閃過一絲譏誚。

  易天行忽然覺得自家那個凶霸霸的蕾蕾同學是多麼的可愛,無奈歎道:“我不想進行這種你不來我不往的無聊對話。總之象棋你輸給了我,你就得答應我,以後別來找我麻煩。”

  秦梓露出一絲愕然,旋又微笑道:“我說過,只要是我的事情,我可以答應你,可惜這是門內的公事。”

  “不要敷衍。”易天行略帶一絲嘲弄說道:“為何方才你臉上露出一絲愕然?莫不是以為這麼大的事情我竟想通過一盤小小的棋局化解?你們這些半仙是不是覺得像我這樣想很傻?”

  他站起身來,走到秦梓身邊,餘光看著她的柔弱肩頭說道:“我這種人就是這麼簡單,重然諾,本來就是我的原則,所以我希望你能夠尊重我們之間的賭約。”

  秦梓側過頭,河風繚繞著她的發絲搭在額上。

  “我只能答應你私人的要求,這也是我的原則。”

  易天行抿著唇笑了,笑的無比邪惡。

  “私人要求?”

  “不錯。”

  易天行歎道:“一直聽聞上三天大名,總覺著是飄渺於天際的存在,和自己這種凡夫俗子扯不上關系,沒想到啊……”他眼光在秦梓小有韻味的身上招視一番,“居然上三天也要玩美人計了。”

  秦梓似乎有些受驚,兩只清澈的大眼睛露出一絲窘色。

  也未見她如何移動,只覺河邊的風勢略一流轉,她整個人便與易天行隔開了三步的距離。

  這下倒是輪到易天行吃驚,他張著嘴歎道:“好高明的輕功。”旋又歎息道:“放心吧,過於私人的要求是不敢提的。”

  他微笑著拍拍自己的胸口,扮成可愛憨厚模樣說道:“這裏有個女生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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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ke7777 發表於 2011-7-12 13:47
第二部 省城 第五十二章 真蘭弦
(更新時間:2005-9-28 17:58:00  本章字數:4738)


  
  七眼橋下河水悠漾,岸旁惠風和暢。

  秦梓輕輕低下身子,將衣袖高高捋起,把那潔白的小臂伸入河水中,采摘了一枝蘭草。她輕輕咬了咬下唇,緩緩說道:“私人要求你慢慢想吧,既然有人管著你,我也不擔心,只是……”

  易天行見她語氣中忽然透出小女兒情態,不由心中一蕩,暗自想著,要求過分的事情不能,玩一下小曖昧似乎也對不起自己的狼心狗肺,但如果能時常看著這樣一個賞心悅目的女生,倒也不錯。

  正想著,卻聽到秦梓的下一句話。

  “有一件東西在你那裏,我想要。”

  “說話的語氣很不中聽。”易天行搖頭道:“若是借,態度便要好些。”

  “不是借,是要。”秦梓認真說道。

  易天行看著這女子神情,微微皺眉,知道吉祥天還是放不下歸元寺裏的那片袈裟,思忖了會後應道:“先前賭約裏倒是有這一條,不過你沒有贏。何況你想要的東西,本來就是不我的,我無法給你。”

  秦梓看著這個年輕人,越發覺著有些古怪的感覺,看著他一臉無賴神情,渾不把神秘莫測的吉祥天當成一種威脅,不免暗自揣測著他到底有何倚持。她哪裏知道,易天行根本沒有這種道門相爭的概念,生死廝殺,似乎離他的世界還遠的狠。自然說話有些牛二的橫勁。

  前些天裏,她暗中查探著易天行的守藏,發現這個學生也只是如一般子弟那樣渾噩度日,若不是清楚他體內有極豐沛的火元,又知道這學生進出上三天視為畏途的歸元寺數次,她還真不敢相信,易天行也是修行中人。

  易天行見她不說話,略覺古怪。

  秦梓思忖了會兒,發現和這學生還是要直接一些,微微一笑道:“既然你不肯給,那就算我搶好了。”

  在歸元寺潛修數日後,易天行的修為大增,斌苦大師也曾經說過,上三天門內除了些有數的高手,沒有誰會對自己造成威脅。因此當他聽見這句話後,也只覺著這女生坦白的倒有些可愛,真沒想過就憑這樣一個水靈的小姑娘能從自己這變態手上搶到東西,於是呵呵笑了一聲,系上鞋帶,便欲離去。

  正走了一步。

  便感覺身周環境有些異象發生。

  七眼橋下終年不絕的浪花拍石聲,便在一霎間消失不聞,而河畔隨風擺動的柳枝也在同一時刻安靜了下來。

  他愕然回首,卻依然只看見秦梓美麗的側面和那幾絡秀發。

  “我設了一個小結界,大約能支撐半個小時。”

  秦梓淡淡說道,身周的氣息卻漸漸厚重起來。

  易天行皺眉,這才發現面前這個女子境界頗高,竟隱隱讓自己有些害怕的感覺。

  他在肚子裏強給自己打氣,假意呵呵一笑道:“我可是天賦異稟,不想欺負你這小姑娘。聽說吉祥天的小公子乃是修行門中的天才,不如改天我和他喝茶聊聊。”

  秦梓聽到他的這句話,微微一笑,方才在河邊擷取的那株蘭草輕輕淼淼地從自己掌心落了下來。

  蘭草在空中輕輕飄蕩的時候,她右手掌在胸前一展,道道指影仿佛蘭香溢室,漸漸揮發開來。

  而那株蘭草也在下墜的過程中忽然消失不見。

  下一刻,秦梓的掌心中多了一道似青如玉的淡淡煙氳。

  易天行雖然認不得這是吉祥天從道家借來的先天密法,靈弦三法中的“真蘭弦”,但直覺告訴他:大事不妙。

  他的動作太快了。心裏這個念頭方現,一雙鐵腳已經在河畔地上一蹬,蓬地一聲巨響,河畔地上的大石被他一腳踏碎。而他也借著這股巨力,整個人被震到半空之中,斜斜往前方掠去。

  他先前聽這女子說有結界,便以為是歸元寺中那種青色伏魔金剛圈,把自己的兩個手臂擋在臉前,便像炮彈一樣往前沖去,只盼能將這結界一沖破開。

  不料他的身子在空中滑行良久,卻是空蕩蕩地一無所觸。

  他整個人被自己一腳之力反震飛了足足了三四秒鐘,按照他的速度,至少也得跑到了幾百米外……可還是什麼都沒撞到!

  體內火元微亂,他整個人已實實在在地摔了下來。

  又是一聲悶響。

  易天行拍拍屁股從地上爬起來,才發現……自己先前坐的椅子已經被自己的貴臀壓的破爛不堪。

  原來,自己竟是在遠地玩了個高空跳!

  “這是什麼結界?”易天行臉色凝重起來,對秦梓冷冷說道。

  秦梓默然不語,右手平攤在胸前,左手挽了個極美的光圈,只見結界內仿若凍結一般的柳樹柔枝在這一霎間活動起來,向易天行身上撲去。

  易天行肌體比尋常人要靈敏數十倍,哪裏這麼容易便被這些柳條纏住,只見他像道閃電一般在密密麻麻的柳條內閃躲著,動作好不迅疾隨意。

  秦梓一皺眉,手掌放在身前平放,掌心那道淡淡的煙暈浮了起來。

  “縛!”

  隨著她這聲清叱,易天行忽然感覺自己身周的空氣變的粘滯起來,自己的速度大受限制,略一窒神,便被那些柳條密密匝匝捆了個結實。

  秦梓見他略一掙紮便無法動彈,於是輕移蓮步向他靠近,說道:“吉祥天也不願與閣下為敵,只是有些事情需要這件天袈裟一用,還請見諒。”

  易天行忽然將低著的頭抬了起來,臉上還是鬼鬼的笑容:“我還蠻經常被捆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捆綁系的潛質。”

  說完這句色情話,秦梓離他也只有兩步之遙。

  他雙臂一掙,自己身上的柳枝寸寸短裂,而他整個人也已向秦梓撲了過去,手臂如電閃出,扣在了秦梓的頸上。

  “歸元寺的鐵蓮都綁不住我,何況這些虛柳。”易天行一面向美女自吹著,一面小心盯著她掌心的那道煙暈。他總覺著那裏面蘊藏著很可怕的力量,自是不敢大意。

  “修行之人,怎麼能有你這種體質?”秦梓一驚後反自微微一笑:“既然你看得出來是虛柳,那你只是破了實體,又哪裏破得了虛質?”

  易天行的手指按在她的頸上,火元將吐未吐,只是覺得觸手處一片粉嫩,倒有些分神。聽見她這樣一句話,心中警惕方起,卻看見秦梓微微一笑,將她的右掌合上。

  這一合,便等於五根手指在那道說不明白是什麼顏色的煙暈上輕輕一攏。

  輕輕一攏。

  易天行身上驟感壓力倍增,明明自己身上一根柳條都沒有,此時卻感覺有無數道堅韌無比的柳條正在捆著自己,還在不停收縮。

  他悶哼一聲,身上肌肉緊繃,勉勉抗住這種怪異的虛無力量。

  再一側頭,卻見秦梓已經離了自己的掌口所扼,站在數步之外俏生生地看著自己。

  “不用掙紮了。”秦梓淡淡說道。

  易天行悶哼一聲,體內真元疾運。他不信這個邪,肉眼都看不見的東西能捆住自己?可是秦梓用的道家秘法“真蘭弦”確實厲害,道道虛影,無所不在的捆著他,他一發力,便發現自己從頭頂到小腳趾頭,全部在與一種奇異的力量對抗,似乎身遭三萬六千個毛孔都在與這道極細小的力量進行著較量。

  而這種極細微的對抗,實在是他這個粗糙的修行初哥難以掌握。

  細微處無法掌握,積沙成塔,整個大方面上的力量對比也顯得淩亂。

  而法術的對抗,最在乎的便是秩序。

  易天行無法掌握自己力量的秩序,此時空有千鈞金剛龍象力,卻也只能狼狽地東突西扭,空使著力。他每一撞,便似乎有無數力量。奈何這些力量似乎全數擊打在泥沼之中,滑膩裏更隱藏著極玄妙的細微用力,讓他始終難以脫此束縛。

  易天行稍微平靜了一下心神,老老實實地站在秦梓構造出來的結界裏。

  “這是什麼道理?”在這種局面下,他也不肯放過求教的機會。

  秦梓淡淡道:“你空有一身蠻力和無盡火元,卻不知如何使用。你在歸元寺悟道三日,也只學了些內修的法門,這外在的控制卻是連修士中的小孩子也不如。像你這樣漫無章法地用著自己的真元,就像是一處被點著的油田,熊熊燃燒,看著勢盛,卻毫無用處。真正的高手,當然會懂得把這些油用在該用的地方,把它的每一次燃燒,都變成一種力量。”

  說完這句話,她將右掌五指略微松了松,易天行也感覺自己身上的束縛稍松了一點,但他不敢輕舉妄動,雖然對她的蔑視有些不服,但發現情勢如此,道理似乎也是如此,由不得自己不服。

  好在自己不怕挨揍。

  易天行在心裏這樣寬慰自己,嘴上調笑道:“原來修行就是燒油,難怪藏上信徒們都習慣了獻喇嘛酥油。”

  秦梓慢慢走上前來,輕聲說道:“貧嘴是一種不好的習氣。”

  她右掌像托蓮一般輕輕隔空托著那道煙暈,然後左手輕輕一彈指。

  一彈指,空氣中一陣微動,結界中嗤嗤之聲大作。

  易天行眉頭一皺,被無形真氣捆成醉蝦一樣的身體,在他極恐怖的力量作用下,終於彈了起來,腰腹部驟然用力,整個人從地上彈至半空,險險躲過幾片呼嘯而來的風刃。

  可還是有兩枚沒有躲過,劃破了他的衣裳,在他的身體上留下一道淺淺的灰痕。

  易天行感覺著自己肩頭傳來的陣陣辣痛,好生吃驚,心想這女子一彈指召出的風刃竟有接近子彈的威力,再想到她喚出結界的手段,臨空控力的法門,不由好生駭然,心想這丫頭在吉祥天裏到底是何角色?居然會厲害成這種樣子,自己在她手上竟是想不出什麼辦法來。

  秦梓見他居然還能動,不由神情微愕,見到風刃劃到他的身體上,不由向前挪了一步,似乎頗為關心他的生死。直到最後看見他像只醉蝦一樣的在地上扭著,又不禁微微笑了起來:“我無惡意,你若不躲,這幾片風刃也只會割破你的衣裳罷了。”

  易天行心裏好生駭異,直到此時他才承認對方有足夠的實力可以傷害到自己。想透了這點,他才不禁感歎世上之大,無奇不有,眼前這個看著怯弱無比的小女生,竟是真元比斌苦還要雄厚的修道中人。

  他心中凜然,臉上卻還是掛著無害且無辜的笑容。

  “你長這麼漂亮,用得著使這種方法耍流氓嗎?我教你幾個好招數,只要你肯使出來,不用你來脫我衣服,我自己會心苦情願變身為色狼的……”

  秦梓微惱,右手五指一攏,掌心煙暈被青蔥樣的細長手指捏成扁狀。

  易天行感覺身體四周空氣驟然一緊,還沒有說完的那句話戛然而止。他只感覺自己每一寸肌膚都感覺著巨大的壓力,自己的衣服也被壓成了煙盒上的錫箔紙一般,皺皺著緊緊貼在自己身上。

  他可不想一直就這樣束手就縛,在心裏尋著解決的辦法,不停默禱經文。此時體內真元像漩渦一般急速運行著,奈何體內真氣再足,體膚所觸之處皆是壓力,每一絲肌肉都在微微發顫,自己根本無法將力量使出來,就像是在深海底拼命掙紮一般。

  “如是思惟,不令外念!”

  他在自己的識海裏悶哼一句,坐禪三味經當中一直未能全盤體會的思惟法門,終於在這種狼狽的境地下向他敞開了一道門縫。隨著經文的輕頌,易天行放松了對自己體內真元的控制,反讓真元隨著外部的壓力緩緩流轉著,遁自然之道,依佛心無障,真元漸漸歸於控制之中,淩亂之象稍頓。

  趁著這機會,他運起法門,體內火元一漲,悶哼一聲,指尖微抬,三粒極高溫的朱火便串成連珠向秦梓所站之處襲去。

  秦梓果然有大神通,只見她左手在自己身前由上至下輕輕一拂,一道光滑如鏡的冰面,便毫無先兆地橫生在自己面前。

  嗤嗤數響,冰面盡數融去,而易天行喚出的三枚朱火也消失無蹤。

  但就是這一霎那,易天行覺著外部那股無孔不入的壓力,竟稍稍緩和了一些。先前一陣巨壓,隨著他身周的空氣緩緩壓至,他身上還好,只是耳膜被震的有些發痛,嗡嗡響著。

  此時壓力漸小,神識複又清明,一抬頭卻看見那個厲害無比的小女生,竟是雙頰生起淡淡紅暈,側過了身去。

  易天行一愣,下意識地低頭去看,卻看見因為空氣中的壓力,自己的衣服緊緊貼著自己的皮膚,將那不雅的某處輪廓顯現的十分清楚。

  他抬起頭來對著側過臉去的秦梓傻呵呵一笑。

  這一笑,卻把自己剛悟得的一絲道理全數拋光,也把這難得的戰機可惜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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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ke7777 發表於 2011-7-12 13:47
第二部 省城 第五十三章 焚柳煮衣
(更新時間:2005-10-1 17:21:00  本章字數:3710)


  秦梓餘光中看見他傻笑,卻誤從這笑聲裏聽出幾絲淫褻味道來,寒著臉一擺左手,指尖真氣繚蕩,隨著嗤嗤破空之聲,風刃又至。
  易天行慌了神,雖然這些風刃似乎還不能破開自己堅逾精石的肌膚,但那種火辣辣的痛也不是好受的,破口罵道:“是你耍流氓,關我屁事!”

  這時候風刃已經挾著破空之聲,來到了他的面前。

  易天行這次學了個乖,整個人老老實實地一動不動,眼觀鼻鼻觀心,學著老僧入定。只是他雖然模樣擺了出來,一顆不動佛心卻沒練到家,耳中聽著淒厲風聲,身上覺著漸漸冰涼,似乎有幾片風刃正從自己自己的鼻尖掠了過去。

  他先前罵秦梓耍流氓,不料還真是一語成讖。

  破空而至的風刃擦著他的肌膚來回割著,將他身上的衣服劃成一條條的布屑,隨著布屑緩緩落在地上。易天行的身上便只剩了條小內褲,全身赤裸。

  “才女耍流氓啊!”

  易天行也不管這結界有沒有隔音的作用,不顧情態破口大罵道。

  秦梓臉色一黑,卻沒有接話,反而用眼光將他身體從上至下好好掃視了一番,只是看著易天行勻稱的身材,面上神情有些不自然。

  過了會兒,秦梓沒有發現自己想要找的東西,不由微微一凝神,半晌後道:“天袈裟呢?”

  “這種情況下說話?”易天行臉皮厚,光著身子看著她,臉上滿是促狹笑容。

  秦梓一窘,一揮左手,結界內的柳枝便輕輕揚揚地飄了過來,蓋在了易天行身上。

  易天行沒有再出手,雖然這時候他已經能夠喚出自己體內真火,但他總覺得對方此次前來,肯定有所准備,自己的火元不見得會起作用,更何況在他的神識裏,總覺得眼前這個小女生不會真的傷害自己。

  “天袈裟不在我身上。”他煞有介事說道:“那日歸元寺借我天袈裟幫我退燒,後來燒退後天袈裟便不見了,估計是寺中老和尚使神通喚了回去。”

  秦梓雖然有些不信,但眼看著易天行近乎赤裸的身體,確實想不出別的可能。

  易天行見她沉吟,笑咪咪道:“秦梓,你在吉祥天裏是什麼身份?好厲害,我在你面前什麼辦法都沒有。”忽然長歎一聲,面上戚容漸現:“我自小獨自修行,原以為天下之大,沒有我去不得的地方。沒料到遇見的第一個上三天中人,就比我厲害這麼多。”

  秦梓轉過身來,看著他滑稽模樣,微皺了皺眉:“真是感應不到你身上有天袈裟。”眉宇間露出一絲失望和黯然。

  易天行此時被柳條纏著了一個綠柱子,他用勉強能動的食指摳摳柳條上的突起,皺皺眉:“你是吉祥天中何人,為什麼要對付我?”

  秦梓輕輕從唇際吐出一句話:“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你要天袈裟做什麼?”

  秦梓淡淡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易天行閉目想了會兒:“以你的修為,天袈裟對你沒什麼幫助。”

  秦梓靜靜望著他道:“你先前似乎有些自卑心緒,其實不妨讓你知道。修行門中,像你這樣的初學者,便能到如此境界,進速之快,算是世上罕見。”

  易天行眉角一挑道:“還是不如你。”

  秦梓微微一笑,沒有回答,轉而問道:“既然天袈裟不在你身上,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如今我是菜板上奄奄一息的魚,隨您怎麼剔骨。”易天行話裏有一絲火氣,“問吧。”

  “你怎麼進得了歸元寺後園?”

  易天行道:“走進去的。”

  秦梓面上微有怒色:“不要說笑。”說完這句話,她出奇地沉默下來,負手於後,靜觀蒼天,悠然歎道:“那處後園裏有什麼,在修行界裏一直是諱莫如深的事情。”

  她想了會兒後緩緩說道:“我也不瞞你,我自小記掛此事,推斷出裏面應該住著一位有大神通之人。只是不論是我上三天,還是高原藏密,這些年來都有試探,但沒有一次能夠成功潛進。你為何能進?這個原因我總要弄清楚。”

  易天行凝神聽著,心裏也湧起很大的疑問。他後來也常覺著自己歸元寺之行似乎有些過於順利,此時聽這位吉祥天的秦梓姑娘說,才知道那處後園竟是一個秘地,可為何自己當日如閑庭信步般便走了進去?為何自己後來進出,也沒覺著有什麼奇異之處?

  他忽然想到在歸元寺斌苦大師和自己說的一句話。

  “老祖宗對你青眼有加……”

  他猛一驚神,縱然此時全身赤裸,卻也流下兩滴汗來。老祖宗對自己青眼有加,所以自己可以輕輕松松進了歸元寺後園,可以從斌苦那裏學到修佛法門,可以得到了歸元寺的寶貝天袈裟給小紅鳥滅火……好大的人情!

  易天行不是傻瓜,他想到此處,便有些暗驚,試看自己也沒什麼能讓那個強到變態的老祖宗瞧得順眼的,他給自己這麼大的人情,背後一定隱藏著什麼原因。

  而這原因,卻是現在的自己無法參詳透徹。

  ………………………………………………………………………………

  秦梓一直安靜地等著他開口。

  易天行思忖良久後,才說道:“你信緣份嗎?”

  秦梓一愣,半晌後搖了搖頭。

  “我信。”易天行笑了笑,“緣份這東西,當我覺得一件事情的前因後果很沒道理時,我便把它歸結為緣份。歸元寺裏的遭遇,我也當是一種緣份。”

  秦梓又搖了搖頭。

  易天行忽然微笑道:“你不會打算把我捆在身邊一輩子吧?”

  他一句調侃,秦梓卻若無所聞,自問道:“歸元寺的後園裏究竟有什麼?”

  易天行雖然有些懷疑歸元寺的用心,但相較之下,對於面前這個厲害的恐怖小女生更是沒有半分信任,想了會兒後臉上堆起誠懇面容:“我確實不知道,一個愣小子哪裏可能遇見什麼奇遇,或許是運氣好吧。”

  秦梓面上神情淡然,看不出心中所想。

  易天行此時卻忽然啊啊大叫起來。

  秦梓側臉去看,卻見他身周的柳條不知為何竟燃了起來,略一皺眉,心想難道這小子對於體內火元仍然不知如何控制?

  就在哇哇大叫聲中,易天行暗自叫體內火元緩緩逼出,將自己身上的柳條燒了個幹幹淨淨。雖然體內那些無數股虛勁仍然揮之不去,但火元繚體,卻讓他感覺舒服了些。

  柳條燒光了,他身上還有什麼?

  小內褲是布做的,更是早就燒成了他腳下的一團灰燼。

  於是他此時像一只剝的幹幹淨淨的光豬一樣,站在清雅淡麗的才女秦梓面前。

  秦梓微啐一口,面上略有羞意,側過臉去喝斥道:“成何體統。”

  秦梓心神微亂,右掌中的神奇煙暈也自搖晃了一下。易天行感覺自己身上的無名束縛略有放松,在她身後邪邪一笑。

  “幹脆都燒幹淨,讓你查天袈裟也查的清楚些。”

  他一面說著話,一面默運著坐禪三味經,隨著體內的真元疾運,終於勉力向前移了一步。先前被困在結界中時,曾聽見秦梓無意說過一句:這結界約摸能支持半小時,而先前他暗算半小時差不多到了,於是使出了自己的小伎倆。

  易天行等的就是這機會,不待秦梓反應過來,腳跟部的肌肉勉力一彈,整個人便向秦梓撲了過去。

  秦梓忽覺掌心真蘭弦一震,知道身後有異動,強行轉身,卻看見全身赤裸的易天行向自己撲了過來。

  以她的修為,在這個世上遇見任何一個高手,也不至於慌亂成這種模樣。若易天行此時是全身火元盡出,化為焚天神通撲過來,秦梓自信也有辦法應付——但她畢竟是個青稚未褪的姑娘家,驟一見一個赤條條的大男人向自己飛撲而來,哪有不心慌的道理——她下意識裏捏了個神訣,移地三尺之外。

  便是這一慌神,強加在易天行身上的道家秘法真蘭弦卻因此出現了一道精神面上的缺口。

  易天行半僕於前,左膝跪地,感覺身遭束縛漸漸煥散,暗喜之下,一聲方便門法咒頌出:“破大自在!”

  體內金紅火元被他急速逼出,從自己的左手在指尖到右手中指尖,繞過後背,一道極鮮豔的火鳥噴薄而出,沖天直上,狠狠打在因時間漸久而顯出真形的結界上。

  易天行撲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結界內一陣天搖地動。

  易天行腳尖在地上一點,整個人燃著熊熊朱焰,挾著令人退避三分的高溫,趁著結界淡薄的一霎間沖了過去。結界消退後,顯出一直在不遠方的七眼橋來,他哪敢停留,渾身燃著火一頭跳進了湍急的府北河裏。

  “轟”地一聲響,浪花四濺。

  ………………………………………………………………………………

  結界一破,二人先前站著的地方回複尋常景色。河上微風漸起,柳枝又開始在風中輕輕擺動,清香中一片適意寧然,只有岸畔一只碎成木片的椅子和一些破爛的布屑證明方才這裏曾經有過一場激鬥。

  一個全身黑衣的陰煞小個子跪在秦梓的身後。

  “主公,為何留這小子一命?”

  秦梓今日控制真蘭弦太久,真元耗損過大,最後又以神念與易天行的九天玄火硬拼了一道,臉色不禁有些發白,卻顯得這張美麗面龐更加怯弱可人。她沒有解釋那個小個子的問題,只是看著水波滾滾的河面,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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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ke7777 發表於 2011-7-12 13:48
第二部 省城 第五十四章 溫柔小火(上)
(更新時間:2005-10-1 17:26:00  本章字數:2255)


  府北河過了七眼橋繞過觀河亭,勢頭便緩了下來,漸漸鬱成一片汪汪的靜流之地。水面雖然談不上廣袤無垠,但平靜無風亦無波的鏡面樣子,仍然是似極了江南明秀湖泊。水面明淨無瑕,映著天上的絲絲雲彩,泛著淡淡日光……日頭漸漸下去了,夕陽照著水面,幾片雨雲從遠處飄了過來,卻露出了另一角青天早月。
  易天行安靜地躲在水底泥沙上,借著水流的溫柔擠壓安撫自己紊亂難平的心緒。他並不知道今天面對的這名青稚女子便是吉祥天裏神秘的小公子,更不知道若他從秦梓手上逃脫的消息傳到修行門中,會讓一幹修士對他的評價飆升到什麼地步。他只是覺得有些頹然,覺得自己在歸元寺裏辛苦修道,怎麼最後卻落了個慘於黃毛小丫頭之手的下場。

  身邊的河水有些冰涼,易天行封住自己口鼻,用自己以前在縣城學會的本事,用自己的周身皮膚吸納著水中的空氣,涼氣漸沁,他暗自將坐味三禪經運行了幾遍,化解先前的傷勢,然後勉力在河底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光著腳踩在淤泥中,極困難地抵抗著撲面而來的水波。

  他不知道要到哪裏去。

  雖然感覺中,那個叫秦梓的女子對於自己並沒有動殺念。但想到對方的身份,易天行便苦笑起來。

  “說不定再被她抓到,會被當成妖怪捉到山上去給那個狗屎吉祥天看門,就算她良心好給我求情,可她這樣一個下層修士,在門裏面說話也沒什麼分量吧。”易天行想到這點,便決定還是要先暫時躲起來,至少看看風聲再說。

  他在水底抬頭向上望去,發現天光漸漸暗了,這才知道時間已晚,估計岸上的人極難發現水底下的蹤跡,便決定開始自己的逃亡。

  河底黑黑的,縱使易天行火眼金睛,卻也看不出太遠。他只好順著水勢的方向,模糊判斷著河的走勢,然後學一本武俠小說裏的高人,從河底泥中使出吃奶的力氣搬了塊大石頭給自己穩定重心,便一步一步踩著爛泥,迎著清水,沉在河底向前行去……

  ………………………………………………………………………………………………………

  易天行從小便有著高人一等的自視,雖然那時候是自視為妖,可也沒有想過自己會被人整的這麼慘,所以當他在縣城受氣後,可以變身為囂張的少年,當他面對著黑道龍頭古老太爺時,也可以談笑自若。而這一切,其實都是建立在他對自己近乎變態的自信上。而今日,一個叫秦梓的小女生卻把他的這種自信擊成了粉碎。於是他抱著塊大石頭在河底喪魂落魄地走著,也不辯方向,不論時間,只是不知驚了河底多少年沒有被打擾過的蝦兵蟹將。

  直到河面上一點光線都沒有了,低頭抱石穿水而行的他才稍稍安下心來,回複了平常。然後默念心經自察,卻有些愕然地發現自己體內的傷勢似乎好了許多,先前被秦梓結界震的一片默淡的火元此時也漸漸活泛起來,在自己的身體中歡呼雀躍著,想要彌補自己胸腹間的一大片墨色。

  他有些摸不著頭腦。忽然一道暗浪打了過來,正擊在他的面門之上,這才把他打醒了。

  這,不正是和秦梓那種奇怪的道門秘法相近的環境嗎?

  面對挫折,不同的人會選擇不同的應對方法。有的人可能會放棄。有的人可能會憤發圖強,然後報仇雪恨。

  而易天行不是這兩種人當中的任何一種。

  他只是有些不服氣,然後有些害怕,於是想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然後讓自己變得更強,不是為了去報仇,是為了下一次不再有讓自己有吃虧的機會。

  他是一個修道者,但首先是一個世俗主義者,小半個犬儒主義者。

  既然此時靈機一動,摸到了修行關卡的邊緣,他當然不肯放過修行良機。於是他也不上岸,幹脆把石頭扔到身邊,震起一片泥水,然後盤膝坐在這塊石頭上,雙手擱在膝上,雙目微閉,舌抵下顎,寧神靜氣,拇指與中指似觸非觸反向而結,結著蓮花童子手印,便隨著輕輕蕩著的水波在河底潛修起來。

  “如是思惟,不令外念!”

  在岸上被困於秦梓青蘭弦秘境時,他識海裏曾響起這句坐禪三味經當中的思惟法門,而當時因極搞笑的原因,與他擦肩而過。

  此時他靜靜坐在黑暗不見光線的河底,感受著面上的水流,感受著身周無處不在,極細微的壓力,感受著這股與秦梓道家秘法雖威力大不相同,境界卻極為神似的環境,心神寧明一片,諸般法門如流水一般從自己識海裏緩緩淌過,一直未曾參透的思惟法門,不停地反複祝禱著。

  體內的朱火,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歡喜,開始溫柔適意地緩緩流淌起來,漸漸包圍住了他體內的那片墨色。

  “身心蕩然,得無掛礙,是諸大眾,各各自知,心遍十方,見十方空,如觀手中,所持葉物”

  易天行於河底口不能誦,心卻能明。

  楞嚴經緩緩自心頭飄過。

  身內的朱火漸漸地轉換著形狀,不再用急火攻林的態勢穿行體內,而是徐如清風般感染著它所接觸到的每一處。

  如同易天行在高陽縣城小黑屋旁的小塘悟道一樣。此時他的身體也漸漸散發著金紅色的火苗,火苗如同蛇信般從他裸露的皮膚上忽吐忽收,迅疾靈運無比,不時燎得他身周河水一陣沸騰。

  但如今他體內的天火似乎有了自我的靈性,光芒不再一味霸道,反自有些內斂的上乘感覺,離他體外數寸,便悠然退回。

  於是在黑黑河底的少年,身周雖然燃燒著奇異的火焰,這仿佛心通天地的火苗卻沒有照亮整片河道,倒是引來了一大群好奇的魚兒,在他的身邊輕輕遊動著,有幾條膽大的魚,更是遊的離他只有數尺遠,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他身上不時竄出來的寸許高火苗,似乎正在想著,這麼詭異的景象,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PS:要出書了,所以更新速度必須降下來,以後每周只能更新兩章,大概四千字左右吧,望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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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省城 第五十五章 溫柔小火(下)
(更新時間:2005-10-1 17:27:00  本章字數:2043)


  河面上覆蓋著一些水生植物,有些葉面寬大,有些如絲如縷,茫茫一片鋪在水面上,在這黑暗的夜裏將河面變成了奇異的草地。四周的環境有些神秘味道,偶爾能聽見幾聲秋蛙殘鳴和夜梟森叫。
  河畔有些灌木生的頗為茂盛,肥重的葉子壓彎了枝條,探進了靜默的水裏。

  易天行緩緩地從水面層層浮萍中探出頭來,吹掉自己嘴唇邊的葉屑,他用手拔開頭頂的灌木葉,靜悄悄地爬上岸。

  他把身子壓的極低,因為靈識之中總感應到不遠處一股陰煞無比的氣息正在尋找著自己。不知為何,他堅信那個叫秦梓的女子不會想置自己於死地,卻從這股氣息中感受到一絲厲殺之意。而他此時雖然於佛法有所觸通,體內傷勢卻依然未能痊愈,自然不敢去撩動這個未知的敵人。

  借著夜色的掩護,他爬上岸,在全無人煙的河畔護堤林裏疾奔,沿著和那道陰煞氣息相反的方向。

  不知跑出了多久,他終於除了天上繁星外,看到了其它的光源。

  悄悄掩近過去,才發現是一家農舍。

  他不知道自己這時候身處何方,但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身體,不由皺了皺眉,腳尖輕輕一使力,整個人便輕飄飄地躍進了農舍之內。

  農舍多有養狗,易天行自然也防著畜生,剛一落地,便感到身後有條猛犬低聲咆哮著向自己沖了過來。

  他指尖迅疾伸出,奇快無比卻又奇准無比地輕輕點在那條狗的鼻子上。指尖一道火星突迸,那條狗哀嗚一聲,淒慘退了回去,隔著遠遠的距離望著易天行,卻是再也不敢叫了,眼神中充滿了對這個會噴火小賊的畏懼。

  易天行甩甩手,想甩掉指尖摸到狗鼻子後濕乎乎的感覺。走進院內,十分驚喜地發現院內大竹竿上居然真的有幾件衣服。

  他隨手摸了下來,胡亂套到自己身上,便又翻身出院,向遠遠夜空下燈光更盛處走去。

  走到燈光盛處,才發現是一個小鎮。

  他看著自己身上發灰的中山裝不由笑了起來,找了個店鋪,好言好語相求,才得老板施舍打了個電話。

  他電話打給了袁野。

  “在忙嗎?”

  “沒,三少爺,有什麼事,這麼晚了。”袁野的聲音有些詫異。

  易天行想了想,斟酌道:“我出了點兒事情,你過來接我一下。”

  袁野聽見他出了事,渾身的神經都緊張起來,壓低聲音道:“人怎麼樣?”

  “沒事。”易天行道:“活蹦亂跳。只是我最近這幾天不大方便再回學校,想問下你有沒有什麼好地方可以躲一下。”

  袁野以往和易天行見面,總能看見少年面上散漫無狀的神情,此時聽他淡淡說著沒事,心中卻明白,肯定是出了大事,於是也不再含糊,直接問道:“您在哪兒?”

  易天行問了下店老板,才知道自己在河底一通亂走,竟走到了省城東郊,一處叫做龍泉驛的鎮子。

  “龍泉驛?那就好,我馬上過來,辛苦少爺等會兒。”袁野應道。

  易天行忽然說道:“你小心一些,不要被人看見了。”

  “是。”

  過了約四十分鐘,袁野開著輛國產汽車進了小鎮,易天行遠遠看著他搖了搖頭,於是他裝作過路,也不停留,便把車子開出了鎮。

  易天行向那位店鋪老板千恩萬謝,只差要把自己偷來的舊中山裝抵了電話錢,才慢悠悠地沿著鎮上的陰影向鎮外走去。

  在鎮外的樹林裏。

  易天行微笑看著車邊的袁野道:“這麼晚了把你拖出來,實在是不好意思。”

  袁野把他上下打量一道,小心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居然這麼小心。”

  易天行皺眉,心想上三天這種玄之又玄的事情講與他聽也沒必要,要讓他相信又得費一番口舌,於是淡淡道:“事情有些棘手,不過一時也講不清楚,總之今天下午我被人整治了一道,現在感覺有人想要殺我。”

  “什麼人膽子這麼大?”袁野一臉忠厚的臉上終於顯現出了平日隱藏於下的凶戾之氣,“少爺把人名交給我,我讓他活不過今晚。”

  易天行唬了一跳,笑道:“別動不動就要死要活的。”拍拍他肩頭微笑道:“這件事情你幫不上忙,還是我自己處理吧。”

  袁野皺皺眉道:“這省城道上,少爺,您可不能自減了威風。若說我們古家在省城還有什麼擺不平的事情,除了政府還是只有政府,到底是誰?”

  易天行心想,難道我能告訴你是半神仙要捉我?他笑著說道:“這件事情日後我若處理妥了,自然會告訴你。我今日要你來,主要是我還不清楚對方到底是怎麼想,所以學校暫時有些不方便回去,所以想你帶我去一個安全點的地方。”

  袁野見他不說,自然也不好追問,恭謹道:“既然不能回學校,那少爺幹脆回公司吧。”

  易天行苦笑,心想回公司難道讓一幹黑社會成為修行界的炮灰,連連擺手。

  袁野又想了會兒,道:“有了,少爺上車,我帶你去個地方。”

  易天行忽然感覺那道陰煞氣息又離這間小鎮近了些,不由微微皺眉,體內心經直催,隱隱捕捉著對方的神識……

  “省城西邊有地方嗎?”他忽然問道。

  袁野憨笑道:“就是在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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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慶快樂,今兒偷偷發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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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ke7777 發表於 2011-7-12 13:48
第二部 省城 第五十六章 石釣魚
(更新時間:2005-10-1 17:29:00  本章字數:3484)


  二人上了汽車,便往省城方向開去。一路上易天行坐在副駕駛座上面色凝重,他左手結著手印,右手撫胸,暗自探看著那道陰煞氣息的方向,他能感受到對方的境界比自己也只低上一些,想到一探子遊騎便有如此功力,若被吉祥天的人圍住了,只怕還真只有束手就縛一道途徑。
  好在隨著汽車的漸行漸遠,那道陰煞氣息也漸漸弱了下來,直至淡然不可捉摸,終於消逝在汽車身後某處。

  易天行心神一松,歎了口氣,側面看著袁野一臉鎮定的神情,忽然想道:“自己把這些凡人帶進修行人間的爭鬥中來,會不會出問題?”

  不多時,汽車便上了二環路,易天行遠遠望著省城在夜裏的萬家燈火,輕輕歎道:“這當學生沒當多久,便要跑路,我可不願意。”

  他是個很執著的人,即便面對著神秘的吉祥天,仍然不願意改變自己的生活軌跡,此時看著萬家燈火,一派生活氣息,暗自下著決心,總要擺脫這種在他看來很無謂的爭鬥。

  袁野一點油門,汽車在空曠無車的夜間二環路上疾駛起來,他從上衣口袋摸出一盒煙,給易天行打了根,然後自己點著,對著擋風玻璃噴出一口濃煙後,問道:“少爺,究竟是什麼人讓你這麼害怕?等事情結束了,我們殺回省城來。”

  易天行第一次抽煙,汽車內的電子點煙器總使不好,看著袁野沒注意,假意把煙頭湊到點煙器上,卻悄悄湊到了自己握著點煙器的食指上,嗤嗤燃燒聲起,他笑咪咪地拔了一口煙,學著平日裏同學的模樣往外吐著煙圈應道:“殺回省城可不幹,到時候弄清楚對方怎麼想的後,我偷偷溜回來的好。”

  袁野聽他這麼說,臉上浮出一絲莫名其妙的神情,許久後情真意切道:“少爺,就像我那天說的一樣,您可真要奮發圖強了。”

  易天行?地一聲把嘴裏的煙頭噴了出來,哈哈大笑。

  …………………………………………………………………………………

  袁野給易天行選的藏身之所果然很妥當,是省城西邊山裏的一處魚塘,汽車拐了無數個彎,硌了無數塊石頭才開了魚塘邊的農舍,裏面的人聽著汽車聲音都出來看著。

  農舍裏住的是一對老年夫婦。

  “袁大哥,你怎麼來了?”老年夫婦看見袁野開車,有些驚訝。

  袁野把手向正慢慢從車廂裏走出來的易天行:“許大伯許大媽,這是我們……”易天行向他使了個眼色,“……這是我們公司的……小易,以後專門負責公司裏農貿一塊,我今天帶他來考察一下。”

  那對姓許的老年夫婦趕緊把他們領進屋去。

  易天行坐在屋內,看著四周樸實的農家格局,滿心歡喜道:“袁叔,你經常來這魚塘釣魚?”

  “我哪受得了釣魚的無聊,是老太爺當年喜歡。”袁野應道:“少爺,這魚塘是公司的產業,原本是我暗中買下,准備老太爺養老時候用的。不料老太爺最後還是只肯回高陽縣城。”

  易天行微微一笑,心想這人對古老狐狸還真是忠心不二。

  袁野看見他一身鄉下人打扮,皺皺眉,想到自己車上還有前幾天打獵時候的衣服,趕緊出去從車上拿來給易天行換上。

  易天行倒沒覺著自己這一身有什麼不舒服,只要幹淨就好,畢竟他也是拾破爛的出身,但看他殷勤,自然也不好拂他的意,一面換著衣服一面說道:“這魚塘養的什麼魚?”

  “淡水鯊。”袁野回道:“養著只是為給老太爺解乏得趣,所以也沒和省城的館子簽什麼固定合同,總之每個月公裏派一筆帳給許伯許媽,付了飼料和人工就好,塘裏滿了要分塘的時候,才會自己派車給城裏運一車去,每年公司農貿這塊賴著這魚塘不少。”

  “噢,這魚賣的怎麼樣?”易天行想不到黑社會還真的辦公司。

  “淡水鯊魚肥少刺,城裏的大酒店都很喜歡,每年可以入帳十幾萬萬吧。”袁野見他神情,以為他擔心和省城有經濟來往,會人多嘴雜,趕緊道:“少爺放心,知道這個魚塘的人很少。”

  “我不是不放心。”易天行笑道:“只是想著估計要在這裏躲幾天,總要找些解悶的事情才成,既然有現成的魚塘,當然不能放過錘煉釣技的機會。”

  袁野笑道:“少爺既然想玩這個,那我這幾天陪你好好玩玩。”

  易天行想了會兒道:“公司裏這麼多事情,你還是回去吧。何況你老不在公司,若落在有心人眼裏,不免又會多了個心眼。”頓了頓又道:“何況我那些對頭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大的能耐,萬一從你的去向察到這裏,倒還不好。”

  袁野臉色凝重道:“少爺一直不肯說對頭是誰,我也不好多問,只是剛才你說自己受了點小傷,又不准我請大夫,如果那個對頭找上門來怎麼辦?”他拍拍自己腰間,豪氣笑道:“不說別的,當年隨老太爺江湖廝殺,這把勃朗寧可是用慣了的,雖然好幾年沒有動過了,不過旁人若想害您的性命,總得過我這關才是。”

  易天行笑著搖搖頭道:“不須太過小心,其實我想我那對頭也不見得是要我性命,只是目前我還摸不准對方是如何想的,所以才要暫借此地稍避。”

  袁野道:“那要不要我喊些人去察看一下?”

  易天行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不讓這些世俗凡人牽扯到這些事情裏面,笑著拒絕了,又道:“若對方真殺了過來,我一個人自保恐怕還方便些,你在這裏也沒多大用處。”

  他看著袁野臉上露出一絲不以為然的神情,趕緊笑著道:“老太爺沒說過嗎?我也是練過的。”

  袁野心想,你一富家少爺,哪裏能有什麼真功夫。他是一個真性情人,嘴上不說,臉上卻不免露出了輕視的神情。

  易天行心中暗笑,領著他走出門外,對著黑黑的魚塘,側身對袁野說道:“看得見裏面的魚嗎?”

  袁野搖搖頭。

  易天行從腳邊拾起一粒石子,便運起力氣往水裏擲去。石子挾著勁氣破水而入,嗤的一聲,一條又大又肥的淡水鯊噴著血花,從水底一躍而起,拼命地掙紮著。

  他看著袁野瞠目結舌的表情,笑道:“請許伯撈上來,呆會兒我們吃了,你就回去。”臨回屋前,他對著魚塘裏浮白的淡水鯊屍體默一合什道:“魚兄弟,莫怪我手殘,怪就怪這姓袁的家夥不信我,阿彌陀佛,早登極樂吧。”

  …………………………………………………………………………………

  吃完清蒸淡水鯊,又把許媽做的魚湯面掃了個一幹二淨,磨蹭了半天的袁野終於在易天行的命令下有些不情不願地走了。易天行贊了幾聲許媽的手藝好,便趁著二人給自己准備床鋪的空當,走出農舍,來到了魚塘邊的那片林子裏。

  夜裏風寒,塘上傳來輕微的水腥氣。

  易天行看了看天上繁星朗月,回頭瞄了一眼身後密密的林子,舉起起右手,打了個響指。響指的聲音,在寂廖的夜空裏傳的老遠,空空嫋嫋久不停歇。

  “咕咕咕咕……”

  一片沉寂的山坳間響起了一陣清脆卻有些難聽的鳴叫。易天行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看著遠處飛來一個小黑點,小黑點隨著夜風疾沖而下,漸行漸近,終於化為一陣清風撲入他的懷裏。

  他抱著已經比以前大了不少的小紅鳥苦笑道:“明天一定給你買兩盤黃鶯鶯的磁帶來聽聽。”

  小朱雀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只是有些時候沒有見著他了,此時聞著他的體息,拼命地用自己毛絨絨的腦袋拱蹭著,模樣可愛極了。

  易天行用食指輕輕撓撓它翅膀下的軟毛,輕聲道:“這些天做的不錯,保命要緊,上三天的那位姐姐太厲害了,你老爹我不是她的對手啊。”

  小朱雀抬起頭來,黑幽幽的眼珠望著,骨溜溜一轉從鳥喙裏又吐出一串咕咕叫聲。

  易天行輕笑道:“知道你能幹,下午就做的不錯,老爹有什麼事情不要你幫手。”他想著下午被秦梓困在結界中不知如何是好時,如果小紅鳥貿然撲下來救自己,只怕會被這些上三天的半神仙捉去。

  想到此處,他不免有些後怕,看著紅鳥的小眼珠,認真誠摯說道:“記住,如果以後老爹出了什麼事,不要管我,你自己跑,要不跑到歸元寺去。”

  小朱雀一直安靜地在他懷裏呆著,忽然聽到歸元寺三個字卻揮著翅膀上了他的肩頭,咕咕亂叫,模樣顯得十分著急。

  他一邊說著,一邊感應著小朱雀身上的天火之力,懷中滾燙一片,引得自己體內火元加速流轉著,不一時,便覺渾身舒暢,竟似對傷勢大有好處。

  易天行笑道:“也不知道你為什麼這般怕那位歸元寺裏的老祖宗,按說他給你安了個天袈裟化成的羽毛,對你我可是有大好處的。”他看小朱雀仍然急地在自己肩頭亂踩,無奈笑道:“也罷也罷,不去歸元寺。那日後若我真的不在你身邊了,你可得跑遠一些……嗯……”他思琢道:“去竹海吧,就是往南邊飛一段,以你現在的速度,大約也就是半小時,就會看到一大片的竹子,像海草一樣恐怖密集生長著的地方,你以後就呆在那裏面好了。”

  夜已漸深,明月高懸,這一人一雀就在喂養著淡水鯊的魚塘邊像嘮家常一樣嘮著生離死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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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ke7777 發表於 2011-7-12 13:48
第二部 省城 第五十七章 塘中魚
(更新時間:2005-10-13 21:03:00  本章字數:5128)


  第二天易天行醒來後,洗漱妥當,正准備去山間放松一下,同時喚回小朱雀為自己療傷,不料卻頗為意外地看見小肖背著兩個大包站在農舍的門口。
  “少爺。”小肖臉上顯得十分高興。他昨天半夜被袁野從床上揪起來,告訴了他此間的事情,讓他前來照看易天行的生活,一想到自己被袁頭和少爺如此信任,便覺著自己前途無量,怎能不欣喜異常?

  易天行一拍額頭,頭痛道:“是不是袁叔讓你來的?”

  “是啊。”小肖詫異道:“我還以為是您讓袁叔傳的話。”

  易天行看著他帶的包裹,便知道袁野肯定給這小子下了死命令,於是哀歎一聲,也不再多矯情,把他領進門交給了徐氏夫婦。進了屋,看著小肖從包裹裏拿出諸如人參酒、羽絨服、之類的東西,易天行不由傻了眼,張大了嘴問道:“我們不是來旅遊,更不是來度假的。”

  “有備無患。”小肖雖然不知道自家的三少爺躲在這鄉下小魚塘裏做什麼,但還是呵呵笑道:“鄉下冷,人參酒補身子。”

  易天行從羽絨服裏面摸出一把硬梆梆的東西出來,不由望著司機小肖同志哀歎道:“那這呢?你帶著霰彈槍來轟魚的?”

  ………………………………………………………………………………

  就這樣,易天行在省城西邊山下的小魚塘住了下來。

  雖然沒有采菊東籬下的真趣,卻也可以閑時釣釣塘裏遊不動的肥魚,悶時喝喝把人參泡成了木渣子的陳酒,晨起山中喚朱雀,暮歸塘邊問魚熟,生活的倒也怡然自在。

  山間的風景頗好,雖然夜裏有些死寂乏味,但天上繁星卻比城裏的任一個夜裏都要明亮許多。易天行很喜歡在夜裏喚來小紅鳥,然後一人一雀坐在高高的樹枝頭,看著明月映照下的魚塘裏眾魚爭食,激起水浪翻滾。偶有山風吹過,吹得他在枝頭一陣輕晃,他看著天上顯得格外明亮格外接接自己臉頰的月亮,神思一陣恍惚,心想那上面真的是荒漠一片嗎?

  他偶爾會想到自己奇異的身世和這一年來光怪陸離的遭遇,總覺得隱隱之中,有一只命運之手在左右著自己。自己雖說表面上偽作知天好命,但也有些不甘心隨波逐流,總想弄明白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是為什麼。

  為什麼古老太爺會讓自己去幫他找那個聲音?這或許還能說的過去,因為他可能真的只知道自己這樣一個修行者。那為什麼自己可以輕輕松松,如閑庭信步一般走進歸元寺的後園?上三天的秦梓曾經說過,那處後園對於海內的修行門派是一個禁忌。

  如果說這禁忌便指的是後園那位神通可堪天地的老祖宗。那為什麼老祖宗會對自己青眼有加,白白將歸元寺鎮寺之寶天袈裟送給自己的紅鳥兒子?

  想到因為這件天袈裟引來了上三天的大麻煩,易天行便是煩苦上心頭,不能自解,他摸著小朱雀額上的那撮銀毛,真是恨不得生生揪下來才好。

  太多的為什麼就像一道道絲縷,捆住了他的心念,讓他愈發覺著重負難擋。這幾日傷勢也漸漸好了,他打算潛回省城,去向歸元寺裏的和尚們問個清楚。

  明月林間照,有魚塘中遊。

  易天行坐在高高的林梢上隨著夜風一浮一沉,忽而大叫一聲,似乎要將心中這幾天來的鬱悶隨這一聲吼排出身體,然後腳尖一踩,便向魚塘裏撲了過去。小朱雀不知道老爹忽然發了什麼瘋,咕咕叫著飛上了天空。

  水花四濺。

  易天行此時純屬窮極無聊,才會跳到魚塘裏玩。哪裏料到這塘裏養的卻不是草魚鰱魚之類的可憐小家夥,卻是淡水鯊。淡水鯊又名巴丁魚,雖然野生的它們只以腐敗動物屍體和植物碎屑為食,但畢竟頂著鯊名,總有幾分凶悍野性,此時見著偌大一個哺乳動物從天上掉進自己家裏,本性裏還不知道能不能把對方當作食物,可能也是怕了這家夥來搶自己的爛魚腐蝦,便借著凶勁圍了上來,繞著易天行的身子便是一頓猛咬胡撕。

  易天行被涼水一浸才醒了過來,然後發現自己身邊遊動著無數條或青或白的大肥魚,不由唬了一跳。待發現這些魚拼命地在撕咬自己身體後,卻是覺得好玩起來,他的金剛之身現在只怕連子彈也打不進去了,又怎麼可能被魚齒撕破?

  於是沙水鯊的拼命撕咬,落在他身上的感覺倒成了渾身上下無所不在的輕擊,易天行宛如置身於土耳其浴室,正享受著皇帝般的待遇,被姬妾們繡拳粉腿輕輕捶著。

  池塘裏翻滾不定,易天行逗著這些大肥魚玩。他被咬了只怕有上千口,終於結束了這種另類的按摩,從塘邊爬了起來,丟下那群咬了半天卻沒有一塊肉落肚的可憐魚兒在水裏疲憊地遊著。

  這樣胡亂鬧了一通,少年人終於將那些煩心事全數拋諸腦後,臉上回複了平日的慵懶無謂神態。

  被這裏的吵鬧聲驚醒的小肖,趕到池邊,卻看見渾身濕淋淋的易天行正坐在塘邊的石頭上往外呸著水。

  “少爺,沒事兒吧?”小肖滿臉警惕。

  易天行盯著他手上拿著的那把猛火霰彈槍,苦笑道:“只要你不走火,估計就沒什麼事兒。”

  …………………………………………………………………………………

  鄉間生活雖然頗有野趣,過的久了卻也容易讓人厭煩。徐伯徐媽也沒有看電視的習慣,只有個收音機擺在臥室裏。易天行吃魚肉也吃的有些厭了,小朱雀雖然可愛又有靈性,但畢竟不會說話,所以多了許多和司機小肖聊天的機會,就是這些聊天,卻讓他生出了一個有些古怪的念頭。

  雖然易天行自己也覺得這主意來的有些沒來由,而且自己為了脫身考慮問題有些自私,甚至有些王八蛋般的不負責任,但有時偶爾看到小肖的脾氣稟性,又覺得似乎這才對路。

  “你這幾天有沒有和袁叔聯系?”他隨口問道。

  小肖沉著應道:“沒有,袁叔交待了,少爺不想讓人知道你躲在這裏,所以他不主動聯系我們,我不會給他打電話,免得泄露了少爺的行蹤。”

  易天行微微笑了下:“說說你自己吧,跟著我呆在這麼個無聊地方,會不會覺得悶?要不然你回城去看看。”

  小肖笑道:“少爺這是哪裏話。雖然和少爺接觸不多,但總覺得少爺身上肯定有很多奇妙的事情,能跟在您身邊受些薰陶總是好的。”

  易天行這人是孔雀性格,自戀不可避免,呵呵笑著問道:“哪有什麼好奇妙的。”嘴上是在自謙,卻是暗想,自己的氣質果然蠻能吸引人的。

  小肖在他身邊坐下,看著魚塘:“少爺做事總是出人意料,像第一次送你去歸元寺,進去的時候穿的是平常衣裳,出來的時候卻是滿身僧袍。”他嘿嘿笑道:“雖然不知道這是為什麼,而且想來少爺也不會告訴我,不過還是覺得少爺蠻神的。”

  易天行哪裏料到所謂奇妙便是這些事情,不由尷尬道:“那是……嗯,在歸元寺裏被僧人的大香燒著衣服,歸元寺主持不好意思,所以賠了我一件……”忽然覺得自己這套說辭似乎太站不住腳,於是訥然住嘴。

  小肖嘻嘻笑道:“那前天晚上呢?少爺怎麼有那麼大的膽子去淡水鯊的魚塘裏玩?”

  易天行無語,過了會兒拍拍小肖的肩膀道:“你心思果然挺細的,不過有些事情我不方便說,以後你也別問了。”

  小肖面上閃過一絲畏懼之色,趕緊站起來道:“以後不敢了。”

  易天行笑罵著讓他坐下:“只是你問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怕什麼?”

  魚塘邊有些尷尬地安靜下來。

  “以前有個不知名的詩人寫道:或是在寂靜的樹林中緩步沉思,想著那些配稱為聰明、善良的人和事……”易天行摸摸牙,覺得好酸,“我不是個聰明人。但我看得出來,你是個聰明人,所以有些問題想問問你。”

  “少爺請講。”小肖聽他有話要問,臉上恭謹應道。

  “聽說你在自學法學專科?”

  “是。”

  “果然挺有上進心的。”易天行笑笑,示意他在自己身邊坐下,想了會兒後道:“你應該很清楚,我很不願意插手古家在省城的生意,雖然老太爺一直有這個想法。你能不能幫我出出主意?”

  小肖哪裏料到他一開頭就給自己丟了這麼大個題目,古老太爺為什麼要讓面前這個大學生少爺接手省城生意,又哪裏是他這個黑道底層人物所能了解的,訥訥道:“這個小的真不敢瞎猜老太爺的心意,或許是他認為您有這個能力吧。”

  “那願望呢?”易天行側頭望著他安靜問道:“能力與願望是一個人能不能做好一件事的兩個必備條件,如果沒有願望怎麼辦?你說我該怎麼拒絕?”

  小肖皺了皺眉,看到魚塘上面水波漸泛金光如鱗,心中隱隱感覺似乎有什麼樣的機遇正在等待著自己。他想了會兒後,斟酌著用詞緩緩道:“只有有能力的人才會講到願望。更多的人都是被動地選擇,而不是所有人都像少爺一樣,在這件事情面前仍然有選擇接手或是不接的機會。”

  易天行有些感興趣地看著他。

  “我知道少爺是讀書人,瞧不起我們這些混黑道的流氓。”小肖呵呵笑道:“其實袁老大暗底裏已經發了好幾次脾氣,他是真心想扶您上位,您卻總躲著他。”

  易天行亦是一笑道:“這不瞞你,我小時候看見過許多事情,對於混黑道沒有什麼好感,再說我確實有足夠的能力來選擇要不要接手,而我的願望肯定是不想接。”

  “那您當初為什麼要答應古老太爺?”小肖好奇問道。

  易天行攤開雙手無奈道:“哪有答應,完全是趕鴨子上架。”

  小肖皺眉想了會兒,心想面前這位貌不驚人的三少爺看來果真有了不得的本事,不然怎能讓古老太爺如此看重。半晌後他說道:“其實少爺,混黑道的人,就像先前說的那樣,他們只是被動地選擇罷了。在入行的初期,沒有幾個人有選擇的機會,您若肯回公司做事,說不定還可以帶著大家走正道。”

  易天行微笑著搖搖頭:“這說服不了我。每個人的人生道路都是自己選擇的,自然也要由自己負責。而且洗白這種事情,在我們這種地方,難度太大。”

  他起身向著魚塘那邊走去,從徐伯手上接過藥食料,便往魚塘裏撒去,淡黃色的食料被他的臂膀撒開,碎成一片半圓,平平整整地落在塘面上。

  徐伯笑道:“易先生使力使的好,像是喂了幾十年魚的老行家。”

  ……

  ……

  小肖安安靜靜地跟在他的身後,看著他忙完了,遞上毛巾。易天行接毛巾入手卻是一愣,才想明白是給自己擦汗的,可是撒些餌料對於他的體質來說,實在連鍛煉都算不上,更不可能出汗,便微笑著把毛巾遞還回去:“從見你那天起,便發覺你是一個很有城府的人,能不能介意給我講講你的過去。”

  城府二字,往往顯得有些怪異的意味,尤其是這兩字從頂頭上司嘴裏說出來時,更會帶著不好的結果。

  小肖一驚,正欲分辯,易天行揮手止住,隨意道:“你先前說混黑道的都有自己的原因,我想聽聽你的原因。”

  ……

  ……

  小肖踏足江湖的理由很簡單,就如同社會上每一個忘了怎麼走路的小子一樣。讀書讀不好,因為讀不好所以時間多,時間多所以可以到處去玩,去玩的地方多了,見的囂張的人多了,自然容易受欺負。年輕人血性重,所謂平衡的反噬,他自然要憤而起來反欺負,反欺負又被狠欺負,所以要找靠山,這樣便入了學校的社團,這下便更沒前途了,出校後便直接跟著以前的老大開始在江湖上混飯吃,一直到了如今。

  易天行皺眉忍著笑聽他把這一大堆陳年爛芝麻事兒講完,道:“這裏面有哪一條原因是站的住腳的?”

  “沒有。”小肖這時候回答的很利落。

  “所以。”易天行發表自己的看法,“還是剛才說的那句老話,每個人要為自己走的路負責,我實在是沒有理由做這些事情。”他轉過身去,走到岸上土臺處,用腳和著桶裏的藥餌,平靜說道:“老太爺可能是真賞識我,省城裏古家的生意確實也需要有個人管著,袁叔年紀漸漸大了,而且他性情過於樸實,看樣子總有一天也是會跟著老太爺回高陽縣。”

  小肖垂手在他身後聽著。

  “義者利也,我也不是什麼好人,只是這件事情沒有足夠的利益吸引我。”易天行平靜望著他,“之所以我說這麼多給你聽,其中的原因你應該明白。”

  “明白。”小肖低頭恭敬道。

  “慢慢來。”易天行點點頭,唇角浮起一絲微笑:“我是一個學生,沒有什麼經驗給你,不過我只知道一點,不管是黑道還是白道,追求的不外乎就是金錢罷了。所以你多動動腦子,看看怎樣少做點傷天害理的事,又能多掙些錢,這就是關鍵。”

  小肖愈發覺著有些看不透面前這位少爺,半晌後試探道:“可是一味賺錢,江湖上亂起來怎麼辦?”

  “江湖?什麼是江湖?”易天行低聲說道:“沒錢賺,就沒江湖,你看書上那些江湖人爭的還不就是鈔票,只要你賺了足夠的錢,你就有足夠的江湖攥在手心裏。”

  “難道要洗心革面不問江湖事?”小肖目瞪口呆:“可地盤上很多鋪子買賣糾紛,別的大哥找麻煩。小老板們都習慣找我們,而且道上兄弟確實有用,再說鄉裏鄉親的……”

  “有什麼用?維持秩序?”易天行從料桶裏拾起稀稀的魚食,慢慢搓成一個個的小圓,笑咪咪說道:“如果黑社會有用的話,還要警察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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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ke7777 發表於 2011-7-12 13:48
第二部 省城 第五十八章 天火一刀
(更新時間:2005-10-15 23:47:00  本章字數:3008)


  十月十七日,天晴。
  易天行抱膝坐在離魚塘不遠處的林間,正思琢著自己從幼時修習的佛門習法,待將所有法文融會貫通後,不由對於體用之分有了更深一層的體悟,忽而想到楞嚴經第九卷裏的諸般修行之道,卻微微皺起眉來。

  “火元自生,佛心不動。”他輕聲念著,似乎隱隱明白了這控火之術最基本的道理。什麼是真火?如何控制?原來要控制的根本不是火,而是溫度罷了。

  他雖然是文科生,卻也明白溫度便是標明粒子活躍程度的指標,心想若是自己能像控制體內火元一般,控制自己身周粒子活動,豈不是可以平空讓溫度升高不少?可一轉念,他又有些糊塗,雖然在歸元寺裏修了心經,可也只是對自己體內火元的操縱手法有了精妙認識,至於體外溫度,如果自己也能隨意控制,未免有些異想天開,那可是得推翻熱力學X大定律的邪門功夫了。

  接著又想到秦梓的那個神通結界,微一思索,便明白了怎麼回事,想來也是借助某種法器將自身真元修為凝成某種隔斷,若想破了對方結界,也只有以極強端攻其極弱處,或是自己與對方的修為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上……

  正想著這些,林外農舍裏傳來一聲槍響,然後便是一聲慘叫!

  易天行霍地站起身來,卻沒有貿然沖了過去,因為隨著那聲慘叫,一股陰煞無比的氣息從農舍那邊傳了過來。

  那道氣息很熟悉,就是易天行沖破秦梓結界躍入河中後,一直追著他的那道。他皺了皺眉,以思惟法門催神識疾行,察探著那方,那道氣息似乎也不隱藏,傲然催發著與他相抗。

  “照見五蘊皆空……”易天行暗誦心經經文,感應著那道陰煞氣息,發覺對方境界似乎比自己尤有不如,足尖一點,便要往農舍奔去。

  此時林間一陣寒風吹過。

  一片青色的樹葉不知為何緩緩飄落下來,在空中墜落的過程中,竟漸漸變得枯黃,待要落地時已萎幹無比,風揉欲碎。

  易天行猛地定住身形,雙眼看著前方,靈識沿著林子四周走了一遍,發現已經有一道結界被人悄悄立了起來,而那個挾著陰煞氣息的高手卻似乎幻作了幾個分身,躲進了林子裏,只是不知是在林梢高處,還是藏身於落葉地底。

  他知道來不及了,微微低頭,安安靜靜地站在林子正中,右手負於身後捏了個蓮花童子手印,左手食拇指相扣,體內真元緩緩流淌,抬頭看著頭頂被林枝分成若幹片的天空,看著這些天空漸漸被一道淡淡的霧氣包圍……輕聲道:“出來吧。”

  說完這句話,易天行像是很隨意地把把在手搭在身旁的一株樹上。

  手掌與粗糙的樹皮一接觸,他便把三味坐禪經的諸般法門一起開動,小心地將自己體內熊熊燃燒的火元壓成一道極細小的真氣,向樹上傳遞過去。

  與秦梓鬥法時,他的體用之法差的太遠,因此一身修為根本無法淋漓盡致地施展,今日驟遇敵人,自然學了個乖,搶先出手。

  體內真元運行無速無阻,也不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手掌下的那棵大樹便出現了奇怪的狀況。

  樹幹從他手掌貼著的那一處開始膨脹,然後奇快無比地向上傳去,樹皮劈劈啪啪地裂開,帶著嗤嗤破風之聲四處飛射,就像是有一條大蟲忽然鑽進了樹幹中,然後將這株樹硬生生地脹破。

  易天行閉目運功,大樹越脹越大,而那道樹身上的膨脹也無比迅癡地向樹梢上傳去。

  迸地一聲悶響,大樹終於炸成了粉碎,而隨著樹心中穿心而過的真火在樹冠處炸了開來,一大團詭麗流焰也蓬地散將開來。

  隨著這團火焰地噴出,一個黑黑的人影狼狽不堪地飛了出來,慘慘遁入林間。

  易天行心頭一閃,發現又失去了這人的蹤影。

  林子上空的那層淡淡霧氣越來越重,易天行帶著一絲不屑道:“以為這種結界也能困住我?”他這些天養傷早就養出一身牢騷氣來,看見這名修士居然也想學秦梓用結界困住自己,更是胸中忿怒,神識早已探得此人修為與自己層次相仿還略有不如,自然不把對方的結界放在眼裏。

  他右手伸至身前,指尖綻成五朵小火苗串成的花瓣。接著五指一攏,指尖上的花瓣也隨之一合,幻成了一朵紅豔明麗的花朵,他神識一動,這朵焰花便緩緩離了指尖,向林子上空飄去,將將觸及林梢上面那層淡淡結界,便身子劇震。

  又是一聲極大的悶響聲,原本是淡淡黯黯的結界,似乎被這朵天火所釀的奇花所染,瞬間變成了一道極明亮的光幕,然後像一層薄冰一般碎成無數小片,紛紛揚揚地從空中落了下來。

  這些明亮小片,一落到林間地面上便燃了起來,一時間林間火苗處處,仿若置身於煉獄火山間一般。

  易天行正自微笑,卻感覺面前空中一陣寒風飄過,火中出現了一個渾身陰煞氣的小個子,那小個子的結界被破了,卻也並不惱羞成怒,反而尖聲笑了起來。

  “沒想到幾天時間,你的修為就進境的如此之快。”

  易天行悶聲問道:“你是誰?”

  “吉祥天門下宗思,見過朱雀少年。”陰煞小個子微笑行禮道。

  易天行聽見這稱呼不由一哂,心中記掛著農舍裏的那聲慘叫,不敢多做停留,笑了一聲,腳尖在林間濕泥地中用力一點,體內火元急吐,右拳挾著真火便向叫宗思的年輕人擊了過去。

  不料宗思卻是不閃不避,反而唇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易天行的火拳眼見要擊到他的身體,看見這絲笑容後知道哪裏有些不妥,卻也不及停手,只好一拳轟了過去,不料卻是一拳擊了個空,宗思的身體極詭秘地搖晃起來,在易天行真火的燎烤下漸漸淡去……

  原來是個幻像!

  易天行知道中了對方的圈套,卻不知這個宗思的本身躲在何處預著伏擊自己,悶哼一聲,無數股細細的真火被他逼出體外,將自己燃成一個火人,以作防禦。

  不料火元離體,馬上感覺到了一種怪異的感覺。

  似乎身後正有一股極大的力量,極玄妙的感覺,催動著自己體內火元的流運,引誘著體內火元熊熊且不計後果地燃燒起來,易天行轉身,發現身後半空中飄蕩著一個很奇快泛著火光的小油燈,燈身通亮,似乎與自己體內的火元爭盛,顯見不是凡品。

  易天行眉頭一皺,感到體內火元似乎有些失去控制般地想與小油燈裏的火苗爭鬥,不由大感意外,畢竟他火元再盛,可也不能毫無保留地送出,於是默持思惟法門,想控制火元進出,不料卻毫不奏效。

  “這是昆侖山上的火精之引。”

  從旁邊走來了個黑衣人,這才是宗思的真身。

  易天行感到局勢凶險,也不去理他,盤膝坐在地上,各式法門真言在腦中急閃,卻只能稍阻火元外泄之勢,似乎飄蕩在自己眼前半空中的那盞油燈,像是火中的美女一樣,竟惹得自己體內火元不受控制的向油燈圍去,雖然油燈似乎無法收入火元,但也讓他感到萬分吃虧。

  一瞬間易天行身上大放光明,火勢熊熊而起,化為數條火龍沖向那盞看著古樸的小油燈,在油燈之外火蕾狂吐,看著威勢無比,他卻暗自叫苦,知道無法持久。

  好在此時他體內真火大旺,似乎還可支持一二,而且體表上一層朱火鋪著,那個叫宗思的年輕人也頗為忌憚,不敢上前,似乎是存著靠這件法寶耗盡易天行體內火元的心思。

  “不用勉強了,火精之引加上古銅神燈,乃地上萬火之母,你體內火元雖盛,又如何敵的過這種力量?”宗思嘿嘿笑道。

  易天行暗自咒罵著自己體內這些火元好色,臉上卻透出一絲笑容來,這笑容卻伴著臉上不斷冒出的火苗,看著猙獰可怕無比:“地上萬火之母?倒是挺大的名頭。為什麼要來動我?難道是你們門內的意思?”他眼力尖,早看見叫宗思的小子看著輕松,實際上負在身後的雙手不停擅抖,看來他控制這盞油燈也是十分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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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ke7777 發表於 2011-7-12 13:48
第二部 省城 第五十九章 無名火起
(更新時間:2005-10-21 14:18:00  本章字數:2328)


  宗思面色一肅道:“你的進境太快,修行門中已經有幾十年沒有出過你這種異類。你既然向著歸元寺與我門中為敵,小公子留你一命乃是後患,今日我便要收了你。”
  火焰中的易天行笑道:“收了我?當我是妖怪?據聞上三天雖然神秘,卻不涉世事,尤其是吉祥天門中,修器無數,但嚴禁涉足塵世爭鬥,你們幾番與我過不去,難道不怕門規處置?”

  宗思冷冷道:“短短數月,你從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外行人,便有了如今連我都不如的修為,是不是妖怪又有誰知道?”

  易天行聽他說中自己心中隱隱所憂,咧嘴嘿嘿笑了聲,白白的牙在嘴唇上飄著的遊移火苗中顯得格外明亮:“是人是妖,難不成是由你們吉祥天來定?”

  “不拘是人是妖,你敢與小公子為敵,便是死路一條。”宗思陰冷應道。

  “啪!”的一聲輕響。

  不知如何,先前還盤膝坐著與那盞油燈搶奪火元控制權的易天行,此時卻像一陣風一樣地飄到了宗思的身後,火掌輕推,拍中宗思的肩部。

  宗思一聲怪叫,整個人被這一掌擊的斜斜地掠上天空。

  易天行剛才等了半天才等到這個機會,見他在半空中防禦大亂,哪肯錯過,右手中指一彈,一粒朱火便向著他的胸口急射。不料場中的那盞小油燈果然厲害,竟似有極大的吸引力,強自把這枚朱火引偏了數寸,沒有擊中宗思胸口要害,而是擦著他的臉頰過去,留下一道深深的焦痕。

  宗思悶哼一聲,往林梢裏一鑽,帶著肩頭火光不知循入何處。易天行咪眼看著,也不知道這小子用了什麼手段,竟把自己拍到他肩上的離火弄熄了。

  此時宗思先前設下的結界雖破,但林間火苗處處,青葉青枝被燒得升起陣陣濃煙,林間幾不可視,而宗思雖遁,那盞泛著淡淡暗金色的古樸油燈卻依然平空停留在易天行身前不遠處。

  ……

  ……

  易天行此時顧不得去追殺受傷的宗思,心想這人修為境界比自己低也敢來收自己,看來面前這破油燈肯定是個了不得的法器,想到這節,再看著自己體內真火汩汩而出,繞著油燈不停打轉,怎麼也招不回來,於是不免有些忌憚,心中惴然,在油燈前複又盤膝坐了下來,想尋思一個對付法器的方法。

  他心想宗思受了自己離火一掌,應該受傷不淺,雖然油燈和“火精”在對付自己,那廝定不敢走遠,不過也應該沒有什麼勇氣再來偷襲自己,於是安安心心地坐了下來,在腦海裏挖出佛宗的無上法門。

  “物雖有生,不積聚,不滅,亦不舍眾形,雖沒而不滅。”易天行一顆玲瓏心,暗自運著觀品之心,隱約感覺火元與天地間諸般真氣相似,也講究個去歸之途,但卻始終找不到具體法子,不免有些著急。

  佛心一動,神識稍亂,卻直透林梢煙霧感受到了那個鳥兒。

  那個紅色的鳥兒正在林梢掠翅急飛著,似乎頗為著急。

  原本青青的林梢,此時已被林間火苗燎的枯幹一片,在林間的空地上,易天行盤膝坐著,十分吃力地對抗著古銅油燈中昆侖火精的神通,而在林梢深處,還有一雙陰煞氣十足的雙眼盯著他。越過林梢頂頭,可以看到有一只渾體通紅的小雀兒正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來回疾掠,似乎想要沖入林中。

  “千萬別下來。”易天行暗自默禱著。

  他現在還有一抗之力,暗運三味坐禪經,靈機一動。

  “內外出入息,去則心影隨。”

  禪經真言一出,體內殘餘的火元正緩緩沿著腹中某處慢慢轉運起來,初始薄淡,卻漸運漸厚,形成一道水中急流一樣的漩渦。他以心經暗觀自身,發現這一大異象,卻不知是福還是禍,但不論如何,火元漩的吸取之力較諸先前要大上許多,那盞要命的油燈吸取自己火元的速度減緩了許多。

  易天行雙眼靜靜看著油燈內的那一點幽幽火光,實在是想不明白這樣不起眼的東西,竟能有如此大的神通,此時才想起歸元寺斌苦大師曾經提過,吉祥天最擅煉器,自己與宗思對敵之初,看他修為不過爾爾,卻忘了他可能帶著的法寶,實在是愚不可及。

  雙眼看著前方自己火元組織的數條火龍繞著油燈不停周旋著,他的神識卻放在林子上方,十分小心地注意著宗思的舉動和小朱雀。

  右上方的林梢一陣微動。

  易天行知道,宗思要來了。

  此時他體內火旋漸快,慢慢要與油燈的吸取之力持平,宗思卻要來了!

  易天行一陣微慌,不知應該先顧著那頭。

  正想著,便聽見上空一段咒語響起:“震離坎兌,翊贊扶將!”肩頭一片漆黑的宗思挾著陰煞之氣向他撲了過來。

  隨著這句道家真言響起,易天行面前的那盞油燈驟然大放光明,一股極強大的力量從那處傳了過來,先前還繞著油燈的幾條火龍頓時被吸近了三分!

  易天行悶哼一聲,將身子強自一扭,恰恰躲開宗思的天外一掌。

  但那宗思身法奇異,竟似無形無質般,身子挾著道道殘影繞著他周旋,間或伸出一掌。

  易天行雖然速度奇快,但此時大半副心神全都被場間點著火精的油燈系著,盤膝而坐,便只有被動挨打的份,不由好生鬱悶。雖然他反應快,但行動不便,終究還是被宗思拍了幾掌,雖然身子堅實不會受傷,但肩頭後背火辣辣的痛還是令他無名火起。

  無名火起?

  易天行心中想了這句話,下一刻便悟了對敵之道。宗思又是鬼魅般飄近,毒辣一掌擊出,將將要擊中他肋下時,他心神一動,法門疾出,一團真火便從自己的肋下滲了出來,直燒宗思的手掌。

  宗思怪叫一聲,左掌穿腋而出,替了右掌便要擊打他的面門。

  但他的身法雖然詭異飄忽,卻終究及不上易天行神思一念之間的迅速,手掌還未觸及面門,又是一團真火迎了上來。

  易天行此時體內真火雖然和火精油燈玩著老鷹抓雞的遊戲,但殘留的真火卻足以應付宗思的拳腳。

  如此交手幾個回合,易天行定下心來,知道宗思除了這件法寶外,便只有依賴自己的拳腳功夫,這倒是不大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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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ke7777 發表於 2011-7-12 13:49
第二部 省城 第六十章 真元充盈
(更新時間:2005-10-21 14:20:00  本章字數:2195)


  正這般想著。
  “?!”的一聲清吟。

  易天行餘光一看,大叫糟糕,只見左頰被火燒傷的宗思正滿臉陰鶩地從身後拔出一柄劍來。

  劍身寒若秋水,光毫四溢,顯非凡品。

  易天行臉色一沉,隱約感到這把劍能夠傷害到自己。

  而他的全身修為還在與場中半空裏漂浮著的小油燈對抗著。

  他該如何辦?

  ……

  ……

  便在這生死一線間,林子上空傳來一聲極尖的清鳴之聲。

  伴著這道鳴叫,一道極亮極赤的火團劃破了林梢上面的片片霧籠天空,撕開道大大的傷口,向著易天行身前飛來,直撲那盞幽幽燃著的火精油燈!

  小朱雀感應到他的危險,終於沖了下來!

  易天行大驚,身子一彈平空躍起,險險避開宗思自身後遞來的寒意一劍,便向場中撲去。他不知道小紅鳥碰上這昆侖山中的地火之精,會發生什麼樣的狀況,心焦之下,舍命而出。

  不料他蹦的快,小朱雀下沖之勢更急,便在他攔住小朱雀之前,它已經沖到了油燈那裏,一張小緣,便如同啄食一般,將那盞古銅油燈裏的幽幽火精一口吞了下去。

  一口吞了下去!

  易天行瞠目結舌,又是興奮又是擔心地看著它。而執劍於後的宗思似乎也萬萬沒料到從天上飛了只小鳥來,便將自己視為神物的昆侖火精一口吞了,滿臉土色,愕然站著。

  ……

  ……

  林間頗為詭異的安靜著。先前還你死我活的二人這時候看著一只通體紅火的小鳥發呆。令人震驚的,小朱雀一口吞了火精,身體上卻沒有顯出什麼異狀來。

  “這是什麼東西?”宗思握著那柄劍失魂落魄道。

  易天行卻一皺眉,一憂小朱雀的真身被這人看見了,另一憂卻是感覺到身周的林間發生了些極奇妙的變化。

  先前他體內的真火被昆侖地精引出,化為數條火龍繞著油燈打轉,而此時小朱雀一口將油燈裏的火精吞入肚中,卻是隔絕了火龍與地精之間的引力,數條火龍似乎愣了會兒,又感應到自己主人易天行體內的火陣旋渦,便歡呼著向易天行撲了回來。

  易天行卻是大驚,心想這麼多火元一下撲回體內,不會像吃多了的胖子一樣腹脹體裂吧。

  宗思渾身手足冰涼。他從那日七眼橋邊看見易天行後,便決定除掉此子,這件事情根本便是瞞著吉祥天門中暗自進行,一方面是他覺得此人似乎是自己天生的危脅,另一方面……卻是看不得小公子對此人似乎有些什麼特殊的感覺。於是他暗自帶著門內師兄弟從昆侖艱辛獲取的火精,用起追蹤之術,用了幾天的時間才找到在漁塘邊潛修的易天行。

  不料卻敗了!

  而且敗的如此之慘!連自己的法寶也被那個叫不出名字來的小鳥一口吞掉!

  宗思怒氣盈胸,終於從先前的頹喪心緒中擺脫出來,這時候卻不再向易天行動手,而是狂嚎一聲:“還我寶來!”執劍向站在林間的小朱雀撲去,其勢猛厲,似欲噬人一般。

  而剛剛吞食了火精的小朱雀似乎正陶醉在吃了頓大餐後的喜悅裏,咕咕叫著在林間緩慢行走,宛如人類飯後散步消食一般,全沒注意到劍風即將臨體,危險將至!

  易天行大驚,哪裏還顧得如何收伏在場間遊走的火元之龍,心神一動,左指捏了個手印,右臂橫舉如刀,竟似有無窮的吸力將場中的遊離火元吸著聚了過來,成了一個形狀模糊的火刀。

  砍!

  意隨心至,易天行心念方一動,這柄驚世駭俗的火刀便隨著他右臂的輕輕一刀,破空劈了出去!

  轟的一聲巨響。

  集中了易天行體內大數火元的這柄虛刀,趕在宗思劍鋒砍到小朱雀之前,實實在在擊打在了宗思的胸膛上。隨著震天價的一聲巨響,宗思哀鳴一聲,被一股沛然莫禦的強大力量橫橫打飛到天空上!

  易天行右臂指揮的火元如同火山噴發般一濺而散,而宗思就像是火山口噴發出去的石礫一樣,燃燒著穿過濃霧遮蔽的林梢,劃了一道長長的弧線,竟似成了一個小黑點,不知最後落到了何處!

  易天行遠遠望著天空中被自己擊飛的宗思身體越來越小,自己也有些傻了。

  好可怕的力量!難道這一火刀是自己發出來的?

  事情還沒完。

  如此可怕的力量,如何回到他的體內?這是先前被昆侖火精緩緩吸引出的,而此時卻像歸家的孩子一樣前赴後繼往他的體內鑽去,易天行只感覺到虛海內一片腫脹,整個身體雖然精神,卻有些難荷其負。

  火元鑽回的越來越快,易天行體內的火元漩渦也越轉越急,越來越厚實強大。

  易天行知道已經到了關鍵處,悶哼一聲往地上一坐,盤了個雙蓮花,雙手疾幻法印,神識內倒轉心經,瞎貓碰死老鼠般將三味坐禪經裏初禪二禪三禪之品倒行而施,緩緩吸納著這些本來就是自己的火元兄弟。

  漸漸的,他體內火元漩渦的運轉變得平緩起來,吸力雖然仍然十足,卻變得有條不紊。而死死包圍著他的高溫火元也漸漸平靜下來,乖乖地沿著他三萬六千個毛孔慢慢地往體內滲去,一進體內被便歸入虛海,再經火漩一轉,成為最初的本始模樣。

  也幸虧易天行此人膽大心細,不然他一定會被這些火元擠的頭暈腦脹,修行力大減,甚至可能會暗傷纏身。

  小朱雀吞掉火精後,便變得有些懶散,看著自己老爹在練功也不幫忙,就趴在易天行身上睡著了。

  而隨著易天行對火元的吸納,他的身體似乎成了一處空氣中的漩渦,林間的空氣繞著他的身體疾速打著轉,卷著碎葉火燼還有林梢處不停燃燒著的火焰向他飛來,方圓五百米內,所有的林葉火苗都以他的身體為中心輕輕搖擺著,似乎在行禮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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